第一章 青蛙与蛇
天地万物，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一只硕大的虎纹青蛙从案台上的竹笼口猛力一跃，啪哒一声掉到了大厨房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刚刚重获自由的它还没来得及用凸凸的眼睛细看下这陌生的世界，凌空出现一只大脚踩住了它极为粗糙的背部。一个身高体壮的青年男子轻松弯下腰，异常熟练地用左手食指和拇指从匹克运动鞋底捏起它，起身放到案台中央。青年重新操起右手的厚背厨刀，砰地一声就剁掉了青蛙那扁扁的头部。
青年男子继续熟练地把这只虎纹蛙剥皮、开肚、去脏，剁四趾脚尖，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样子。他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边上那装了上百只青蛙的大竹笼，隐隐觉得里面的那些家伙比往常要骚动不安了许多。
一只青蛙一生要吃成千上万只害虫，野生的青蛙按照国家法律是不能捕捉的。所以酒店的青蛙来源多数时候都是合法养殖的产物。只是酒店生意很好，很多时候因为合法养殖的货源不够，对有些贪财的人送来的偷捕的野生青蛙，采购经理在拿了不菲的回扣之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让这些青蛙有了合法身份的待遇。
消费者们在这件事情上粗看并没有损失，因为通常饮食业的以次充好都是拿人工养殖的食材冒充野生的，现在发生的却是相反的情况。不过细想之下，其实还是让酒店消费者吃了暗亏，这个亏不是吃在经济上的，而是道德上的。
青年男子名叫卫起，去年从一所杂牌大学毕业，在南方这个沿海大城市里高不成低不就地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可这年头，大学生找份称心的工作比农民工可不知道要难上多少。虽说卫起也能算得上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可他那张杂牌大学的文凭不单拖了他的后腿，连后腰、后背、后脑都扯进去了。到处碰壁之后，他本来就不鼓胀的荷包很快就瘪了下去，眼看到了山穷水尽之际，无奈之下，卫起只好大幅度地降低自己的择业标准，并且是一降再降，到后来就成了这家大酒店的厨房水台，而且一干就是大半年，每天重复干着屠杀青蛙一族的活。
由于水煮田鸡是这个酒店的最出名的一道招牌菜，酒店的顾客多数会点这道菜。所以这大半年来，卫起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只青蛙了。于是卫起不单刀工确实长进了很多，长时间的干重体力活，他的身体也强壮了许多。在同事的眼里，卫起算得上相当的踏实肯干，从来没见过他叫苦叫累的，干完了自己的分内活之后还经常给同事们搭把手。所以连厨房主管都已经透露出将要把这个很能吃苦耐劳的“高材生”从水台升为砧板的意思了。
水台几乎是每一个大厨房里最低级的工种，不单又苦又累，平均工资也是最低的。能在这岗位上坚持下来的，都是那些能吃苦又有耐性的人。不过水台如果做的好，就有很大的机会升为砧板，那就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砧板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厨房的灵魂。因为它不但要负责对各种食材进行深加工，而且要把关材料质量，对材料进货数量也有很大影响力。可以说一个厨房的出品好坏和利润高低都由砧板影响了一大半，更何况砧板还有进阶管理层的机会。
如果卫起真能从水台升为砧板，他的月工资将从2600块上升到3200块。别小看这多出来的区区600块，有了这600块，也许卫起就有胆量试着做以前从来就不敢做的事情。比如答应一次酒店漂亮女服务员的约会。虽说有些酒店同事戏谑地称呼卫起青蛙王子，可还真有不少姑娘对他颇有好感的，其中更有两个主动来约卫起的。可是卫起那点工资，扣除房租、伙食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就剩不了几个子了，他怎么敢出去约会，就算安排的再经济，一次约会的费用也起码要一两百块钱的。不要说和姑娘约会了，就算想去买下那几本他已经眼热了很久的好书，那也得花不少钱。所以能不能升级到砧板并且得到加薪这件事情，对卫起的重要性是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的。
这世上所有打工的人最常做的梦就是能得到加薪，梦醒来之后就是暗暗表决心：如果给我多加多少多少工资，我就一定出力多干多少多少的事情。却很少有象卫起这样的明白人能知道：这两个内容的位置顺序应该互换一下才可能实现，你只有先多干多少事情，然后才会有多少工资加给你。
卫起一边做着升职发财的美梦，一边伸手到竹笼里抓下一只受死的青蛙。不知为何，今天笼子里的青蛙们反常地到处乱蹦，卫起连着掏了两把都没抓住一只青蛙，左手就加上了三分的力气，沿着竹笼底部迅速地一探。突然，他的手背处猛地一疼，有一物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背上的肉。卫起迅速把手缩了回来，只见自己黑黑的手背上居然紧紧咬着一条更黑的尺长的小蛇，那纤细的蛇身还在空中不停扭动。他不加思索地把左手连带小黑蛇放到案台上，右手迅如闪电地一刀就把小蛇的小脑袋在七寸处砍断。
手背上本来剧烈的疼痛感好像消失了，卫起这才吐出一口长气。表面上他似乎在享受自己临危不乱的精彩表现，心里却已经在大骂采购经理的娘了。也不知道那个贪财的家伙从谁那里进的货，野生田鸡也就罢了，那大竹篓里居然还捎带了一条野生的小蛇。他伸出右手去掰那个依旧死死咬在他左手背上的小小的蛇头。这时候卫起猛然发现那蛇头虽然小小的，外形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三角形。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几乎在同时，一种无法抗拒的眩晕感满上了他的脑海。卫起在失去意识重重的倒地之前，心里只来得及闪现了一个想法：我只怕是要挂掉了。被这毒性比三步倒还剧烈的蛇咬了，也许该当机立断砍掉自己的手而不是那小黑蛇的头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当卫起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异常古怪，他居然正站在一处非常大的殿堂内，此处虽然金碧辉煌，却还是掩不住一股阴深深的寒意。殿中大案后坐着一位，头戴金冠，身着蟒袍，腰围玉带，乃是阎罗十殿之一殿殿主秦广王。
那秦广王发出“嗝”地一声，喷出一股劣酒之气，开口道：“凡人卫起，本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黑白无常先前和本殿喝多了些酒，他们两个醉酒上班，做事情很是糊涂，出了不小的岔子。他们本该去你处拘那笼子青蛙的魂魄的，结果误把你和那小黑蛇也给拿来了。可是本殿发现你们两个阳寿未尽，命不该绝。本殿处事向来公正，既然是我的手下出了这等岔子，本殿自当设法补偿你们。”
说实话卫起此刻还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可秦广王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真切，周围的一切事物又都是那么清晰，实在不像是在梦里的样子。卫起很快注意到那条咬死自己的小黑蛇就在自己身边的地上。蛇生性怕寒冷，在地府这等天底下最阴冷之处，小黑蛇早已经冻得缩成一团了。卫起见这小黑蛇如此可怜，其实也是和自己一样误丢了性命的倒霉鬼。他又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已经做了鬼了，反正都是不用再怕蛇咬了，就俯身捧起了小黑蛇，放到了胸口处。他当真没有做鬼的自觉，此刻他的身上，哪有什么阳气可供取暖。
秦广王见此，奇道：“看来年青人你和这小黑蛇真是不打不相识，它咬你一口，你砍它一刀，倒是结下了缘分。那就让它和你一道转世吧。”不等卫起答话，秦广王就拿起朱笔在案上一本厚大的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文字和数字，然后随意一挥手，站在大殿上的卫起就和他怀中的小黑蛇立刻如同一股轻烟一般一起消失了。
秦广王自言自语道：“年轻人，看在你心善的份上，我就不让你去喝孟婆汤，让你能保留前世的记忆，这就算本殿给你的额外补偿吧。也是那孟婆太多嘴，若是让你经过下她的手，保不准本殿的这个不大不小的过失就瞒不下来了，传了出去必然要影响本届的阎罗最佳殿主的评选。”这小小麻烦解决了，秦广王的心头顿时一宽，伸了一个懒腰，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快就伏案沉沉睡去。
其实那秦广王先前醉的不轻，他的酒意还是似醒未醒。因为他一点都没发现，刚才他在那册生死簿上写字的时候，他给卫起和小黑蛇安排的转世新身份后面，那几个代表阳寿长短的数字后，被他多画了好多个圈。
第二章 穿越
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记忆中，生命仿佛就加长了一些。
卫家庄，靠海临山。那山，山峦绵绵，奇峰突起。那海，水何澹澹，石岛竦峙。山是这无尽的蛮荒山，海是那无际的不老海。它们紧紧挨在一起，山冲突着海，海洗刷着山，它们共同跨越过无数的距离，却在这里突然画上了一个破折号。蛮荒山终于到了边际，不老海则还在继续延伸。
两百年前，卫家庄西北方的蛮荒山时有大量猛兽从此地冲出。东夏国为此派遣了大量的士兵抵抗猛兽，士兵们在此分别驻守四个互相依托的坚固的大据点。在和猛兽们的战斗中，英勇守卫着这四个据点的很多士兵们洒下热血、甚至付出了生命。后来，四个据点的士兵被东夏国国王分别赐姓“英、勇、守、卫”。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一直以自己祖先的武勋为荣，为自己的姓氏自豪。
之后的两百年间，因为再无猛兽大规模冲出蛮山的情况发生。渐渐地这四姓士兵的守卫任务已经被大家遗忘的差不多了，他们的后人也已经变成了普通的老百姓，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四姓的后人始终按照他们的姓氏聚居，并且各自依托原有的据点分别建立了四姓现在的大庄院。
岁月流逝，解脱了各自兵役的四姓后人有了不同的生活轨迹。英姓后人多畜牧，勇姓后人善农耕，守姓的捕鱼，卫姓的打猎。尽管牧耕渔猎各有不同，可同样作为铁血士兵的后代，四姓后人重武的传统都保留了下来。不管他们以何为生，四姓所有男子都特别注重修炼武功。
此刻，卫家庄的一间坚实的松木屋子里，卫起躺在一张低矮的小木床上。他的脑海此刻乱得就象早上七点的菜市场。前生今世记忆中的各种景象、人物、声音乱成了一锅粥。他看见了他幼年的玩伴阿毛，那老爱转着圈追着咬自己短短小尾巴的小黄狗；他看见了含辛茹苦供养自己上学，因艰难的生活而未老先衰的父母；他看见了他初恋也是单恋的女孩，她那甜甜美美的声音，她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另外他还发现了很多比较陌生的记忆，应该是属于今世的这个身体的主人的。
今世他年方十四，是卫家庄铁匠卫远的独生子。他今世的父母也是深情的人。母亲在生下他时就因难产去世。父亲卫远就一直不曾再娶，独自把他拉扯长大。
稍微让他感到安慰一点的是，今世他还叫卫起，这让记忆的融合和对新身份的适应少了一些困难。其实这一点应该算是不出意料。地府掌管着无数大小世界芸芸众生的生死轮回，如果不是每次轮回投胎不改名字的话，只怕阎罗殿再扩编百倍人力都忙不过来。
今生前世的记忆渐渐融合在一起，卫起的脑海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浓浓如墨的两道剑眉之下，他的双眼睁了开来。
“打铁的，快进来，你儿子醒了！还是老娘手段高明吧。”卫起睁开眼看到的这个正在高声喊话的中年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漆黑的头发上挽着个髻儿，脸上的相貌却一时看不清楚，因为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是一台戏，已经包办了所有的戏份。
妇人的话音未落，卫远已撩开厚布门帘快步进到屋内。屋子很小，卫远的步子很大，两步就到了小木床前，站到妇人的身边，望向卫起的双眼，呆了一下，又装着平静地说道：“起儿你、你醒过来了！”有别于平日小兔崽子的昵称透着久违的亲热，略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出卖了他惊喜的心情。
卫起看着这个黑黑壮壮，肩宽体阔，站着象一堵墙的男人。记忆的相溶、血脉的相连，让他毫无困难地喊出了一声“爹”。不过他还是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过去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巨大变化，所以他顿了下又开口道：“菊姨，多谢您为我操劳。爹，我没事情了。只是人还是觉得有些疲倦，想再躺一阵。”
“这孩子，和你菊姨客气什么。你身体刚恢复，好好休息下是必须的。打铁的，你也和我一道出去吧，让起儿再躺上一阵，好生修养一下。”菊姨说完就反客为主拉着卫远出了卫起的小房间。
卫起明白自己其实不是生了什么病。这小半天的昏迷显然是因为记忆融合的缘故才发生的。他用双肘轻撑了下床面，把自己躺高了一点。小床有些嫌短了，十四岁的他已经只比他很高大的父亲矮半头了。他的身体刚一移动，他就发觉胸口处冰冰的、凉凉的、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动。“小黑蛇？”卫起想起了秦广王说的那段话。他连忙扒开了胸口的衣服，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小黑蛇，而是一只仅有鸽子蛋那般大小的黑色小乌龟。它那才硬币大小的背壳在亮光下晶莹剔透，闪着黑珍珠般的迷人光芒。小乌龟似乎很享受地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正在用它的一对比米粒还小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微微张着如月牙般的小嘴，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咬上卫起一口。
一种灵魂相连、血肉相通的感觉涌上了卫起的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知道，这就是原来的小黑蛇，对方现在不单并没有一点点想咬他的意思，而且和他有了一种非同寻常的亲近感。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它转世却成了眼前的小乌龟。一抹微微的笑意出现在卫起嘴角，他伸出食指轻轻地用指尖敲了敲小乌龟漂亮的黑背壳，说道：“小家伙，以后我就叫你小黑吧”。他仿佛感觉到了小乌龟对这个称呼的不满意，于是他又说道：“那就叫小武吧。”这次他好像知道小家伙似乎表示同意了。
卫起将小武放到掌心，端到自己眼鼻前，大眼瞪着小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武，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这个世界和我们原来的世界很是不同呢。对于未来，我真的有些迷茫。”
年轻人的忧愁犹如夏日天空上的乌云，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卫起就已经变得信心满满了，又说道：“小武，前生的你我都很平凡，也都很倒霉。不过，我相信今生一定会完全不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绝对不平凡的存在。所以，我们的未来，注定会很精彩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卫起就起床了，是父亲叫醒他的。这天上午恰好是轮到他去当值守护扶摇神树。卫起从前不知道扶摇神树为什么被称为神树。以前的他就是一个只知道贪玩，没心没肺的小孩子。
“爹，我们卫家庄的神树到底怎么个神奇法？我怎么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卫起不能不好奇。
卫远认真想了想，回答道：“神树以前能结果，每十年才开花结果一次。神树结出的果子叫扶摇果，形状如桃，有红色和绿色、紫色三种，其中尤其以紫果最为稀少。人吃下红色果实可以强身健体，吃下绿果能增加内力修为，吃下紫果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潜质。不过据说每色果子每人至多只能吃一个，多吃也不会有
更好的效果，就是白白浪费了。”
“那您吃过这些扶摇果实吗？”卫起追问。
卫远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福气。听长辈们说，神树百年前结果的数量就越来越少，近百年更是不曾结过一个果。而且不要说结果，连花都几乎不开了。卫家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请过不少高人来看过，也都没用。明年春天本来正是神树十年一次开花结果的时候。据说百年以前，族中会在这样的年头大办庆典的。可现在大家早已经对神树结果不抱任何希望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去当值了。”卫起说完就打算出门。
“带上吃的啊，你们当值要到中午，小心饿到了。”卫远指了指屋角炉灶上的那口大铁锅。
于是卫起就转身跑到灶台边，掀开锅盖挑了两块火烫的大红薯，拿着边走边吃了。他倒是一点都不怕烫，毕竟是铁匠的儿子，平日里也时常在高温火炉边看看热闹、打打下手的。
卫起出了铁匠屋，先绕到屋后拿了靠在后墙上的一根两丈长的细竹竿。长竹竿是卫家庄所有少年负责当值看护神树时的标准装备。因为所谓的看护任务，其实简单得很，就是负责驱赶松鼠、鸟雀、飞虫这些小东西，不让它们靠近神树，这长竹竿正好有用武之地。
这世界清晨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怡人，天空又是如此的清澈碧蓝，这些对卫起而言绝对是久违了的感觉。他几乎是贪婪地抽动鼻子深呼吸着这无比甜美的空气，扛着竹竿，心情分外愉快地向着扶摇神树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三章 少年朋友
真正的友谊，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
整个卫家庄建在一座四五十丈高的小山范围内，而那扶摇神树正长在这座小山的最高处。整座小山远看就象一个倒扣着的高高的平底碗，山顶处差不多有直径二十米左右的比较平坦处。卫起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少年在那了。那少年正在练习一套拳法。别看他年纪小，却是拳拳虎虎生风，步步足影点点。那少年是和他同班当值的卫青。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出自单亲家庭，卫青从小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卫青和卫起同岁，比卫起还要小两个月，是菊姨，也就是卫菊的独子。卫青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四姓的女子绝少外嫁。有嫁给同姓的，也有在外找个中意的情郎的，怀孕生子，但却并不出嫁，而是留在族内，子女也跟随母姓。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很平常。
从小没有父亲的孩子，多数性格比较内向，不是很合群。卫青却完全不是这样。和总是很安静的卫起不同，卫青他开朗活跃，阳光帅气的脸上永远带着迷人的微笑，有着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
没有父亲的孩子，有时候还难免会比较容易被人欺负。不过没有人会欺负卫青，在卫家庄没有，在四姓范围内也不会有。因为卫青是天才，是武学方面的天才。年仅十四岁的他，已经具备中级武士的实力了。简单对比一下就可以明白了，卫起今年同样十四岁了，他才刚刚达到中级武卒的水平。而卫起已经是同龄人中偏强的水准，何况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大阶的卫青。卫青不单在卫家庄的少年里修为是最高的，也是四姓
少年中水平顶尖者之一。
这个世界的武者实力划分是这样的，武卒、武士、武师、大武师都分初中高三级，然后是后天巅峰，之后就是跨入先天的武圣境界了。武者的实力由力量、身法、内力、身体强度、武学技能等组成。
卫家庄的子弟，从八岁开始，都会被授以基础的某种一星武技。之后，只有到达武士境界，才有资格学习一星的内功心法。卫青学的基础武技是拳法，一星的“野球拳”（以此怀念永远的经典游戏，纪念永远的经典武技。）卫青修炼的内功心法是一星的“畅玄残决”，这也是卫家唯一的内功心法。卫起修炼的基础武技是一星的怒涛刀法，他还不够资格修炼族里的内功心法。
卫青见到卫起上到山顶，刹那间就收住了刚猛的拳势，正是渊停岳峙，颇具高手风范。不过他转眼就暴露出了少年本性，急急忙忙地跑到卫起跟前“听娘说你昨天生了大病？今天就好了？我昨天进蛮山打猎了。没来得及去看你。”其实他当晚回来知道卫起生病的事情，就要去看他。不过他被他娘拦住了，他娘不让他打搅卫起休息。
卫起很喜欢眼前这个如稀世玉璧般的美少年，也喜欢他话语中透露出的真挚的关切之情。卫起开心道：“我早没事情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小朋友”。说着就把小武从胸口处掏出，捧到卫青眼前，“卫青，它叫小武。”
喜欢小动物是孩子们的天性，卫青也不例外。精巧可爱的小乌龟让他觉得很好玩。卫青伸手就想将小武抓过去玩。小乌龟吃了一惊，看似笨拙的它却突然很灵巧地仰头一口咬向卫青伸过来的掌缘。卫青的反应极快，单手迅速一兜，简简单单躲过了小武的那一口，轻轻地就用两根手指捏住小武的背壳将它拿了起来。
小乌龟不甘心束手就擒，努力伸长脖子想回头再咬，可是却无论如何够不到。试了几下没有作用，于是它干脆将整个脑袋耷拉了下来，闭上眼睛装死了。小武还并不适应自己已经变成了小乌龟。真的无法抵抗、又害怕的话它应该是把脑袋缩进背壳，而不是象前生那样装死。
卫起感受到了小武小心灵中的那份惊恐，他连忙试着和它沟通，在脑里默想：小武，小武，那是卫青，是我的好朋友，他没有恶意，你不需要害怕他。
小武真的明白了卫起的意思，把眼睛睁开，稍微看了卫青几眼之后，就没有对他更多的兴趣了。小武的灵智才是初开，只对卫起有与生俱来的亲近。
两个少年并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卫青武艺高明，反应敏捷，没有让小武咬到他的手掌，卫青就要性命不保了。小武转世后虽然从小黑蛇变成了小黑乌龟，可它前世的毒性不仅保留了下来，而且变得更猛烈了。就刚才小武那一口突袭，卫青可以说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这时两只灰色山雀飞了过来，双双停在了扶摇树的树枝上，互相用小嘴梳理着对方的羽毛，叽叽喳喳地打情骂俏。两个少年连忙拿起各自的长竹竿，跑到树下，挥动竹竿，惊动了两只山雀，齐齐冲天飞起。
没等两少年放下竹竿，那两山雀在空中很快地盘了一圈，又落到了树枝上。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两只热恋中缺心眼的山雀虽然很明显非常需要一个落脚之处，却也明白了这棵树上不行，它们得去别处开房。卫起和卫青看着山雀们终于飞远，一起开心大笑。
“你知道为什么神树现在不能结果了吗？”卫起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原因。我听说，神树的果实非常神奇，造就了很多强者。明年春天就是十年一度的开花结果期了。虽说已经近百年没有结扶摇果了，可我总觉得在神奇的神树身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卫青是一如既往的乐观。
“也许吧。”卫起应道，心里想着：神树不结果，连花也很少开，那不结果的主要原因必定是不开花。明春就是神树十年开花结果之期，也许自己能在此之前试着找到什么办法。反正已经是百年不结果了，是死了不能再死的马了，死马当活马医，折腾一下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当值结束之后，卫起自然不会再如往日那样跑去和其他孩子们胡闹。在亲眼看到了卫青和自己实力的巨大差距之后，现在的卫起可不会再象以前那样无动于衷。在这个世界上，个人有无限的发展空间，不过那是以强大的个人实力为基础的。卫起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必须全力地提高实力。
卫青的实力强于他这么多，天赋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是否修炼了内功心法也是很大的原因。天赋急切间不能改变，虽然自己的转世，尤其是前生记忆的保留肯定也会影响到天赋。所以卫起非常希望尽早得到内功心法。家族的内功心法现在他不够资格学习，再说他对仅仅才一星的家族内功心法也并不是很向往。
卫起问过父亲了，知道内功心法在四姓范围内确实是很稀缺的资源，。是想得到超过一星的内功心法，那就算是跑到五十多里外的蛮牛镇都没用。也许两百里地外的阳关城的聚奇楼可能有。不过即便聚奇楼有二星以上的内功心法，那也必定是需要相应的等价物换取的。作为卫家人，最熟悉的生财之道自然就是打猎了。
卫起仔细地分析着自己的状况，以他现在区区中级武卒的实力，如果使用平平的怒涛刀法，去挑战那些强大的猛兽，和拿肉包子打狗也没多少区别。
卫家人是军人血脉，一向以武勇为自豪，即便是和野兽相斗也都是正面硬斗，很少取巧。卫起自然不会受限于这样的战法，他要改变自己狩猎的方式，他现在还不够实力做一个血战沙场的军人，那就先做一个真正的猎人。他要使用机关陷阱，他要弃刀用弓。
“你想要弓？”卫远举重若轻地放下手中巨大的铁榔头，话音中显然透出几分顾忌。因为他知道卫家人不擅长弓箭，卫家不光没有基础弓箭武技，也没有善射的良师。
“是的，我现在的刀法不足以对付强大的猛兽，只有弓箭才可以真正帮助我。”卫起毫不犹豫回答。
“好吧，我去找你卫固伯伯，让他从族内兵器库内给你拿张弓。”卫远自信地应承了下来。换了旁人可没那么容易向卫固从家族兵器库里要装备。卫固是族内长老之一，他掌管族内兵器库，可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六亲不认。不过他对卫远却是态度例外，因为这些年来，卫远打造的精品武器，绝大多数都免费贡献给了家族，入了家族兵器库。
卫远性子比较急，既然答应了儿子，就一心要将事情早点办成，所以他放下手头的活儿就去了。没过多久，卫远果然带回来了一张弓。这是一张制作精良的二石复合弓。此弓的弓胎是弹性和韧性都上好的陈年桑木
心，胎面付以牛角，再由筋胶加固，外贴桦皮，弓弦为鹿皮弦，弓靶为鹿角，上刻“游子”二字。弓名意喻离弦之箭迅捷至极，犹如游子归家那样急切。另外还有一牛皮箭囊，里面装了三十六枝细长的雕翎竹箭。
这弓、这箭，绝对价值不菲。看得出来，卫固必然是觉得一直以来，族里亏欠卫远的太多了。现在卫远为儿子求弓，卫固终于有机会代表族里好生回报他了，自然出手十分大方。
卫起郑重向父亲道了谢，一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游子弓，一边在心里开始筹划着自己的修炼计划。
于是同样的事情又重复发生了。
第四章 艰苦训练
最近的两个月里，卫家庄的老老少少都发现生过一场病之后的卫起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准确地说，是变得不象人了，因为卫起训练之刻苦坚韧，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简直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诧。每天，当太阳还没露出不老海的天际之时，大家就会看到卫起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背着个大包，沿着沙滩赤脚奔跑。那背包，看上去一天比一天都要沉一些。每天，守姓家的诸多渔船刚刚出海之际，大家就会看到卫起在汹涌波涛中拼命游向远方的石岛，之后又看到他从石岛游回后筋疲力竭地趴在沙滩上。只是，似乎卫起回到沙滩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都要早上一些。每天，当人们吃过中饭，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大家就会看到卫起侧身举着游子弓，拉开弓弦，站那犹如一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只是，那弓弦一天比一天被拉开的弧度都更大一些。每天，当人们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时候，大家就会看到卫起一箭一箭地射向远处的箭靶。只是，卫起的箭一天比一天射的快，射的急。他停下手不再射的时候，天色也一天比一天更黑。每天，当月上梢头的时候，大家就会看到卫起在练刀。只是，卫起的刀似乎一天比一天快，渐有波涛之声。两个月之后，人们发现卫起每天还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是卫青。卫家庄的天才少年卫青在跟随着卫起一起训练。人们为这个发现长吁短叹，惊讶不已。三个月之后，人们发现卫起和卫青还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他俩的身后却多了长长的一条队伍，那是卫家庄另外好几十个少年。他们都在跟随卫起和卫青训练。人们为这个发现感慨万千，欣慰不已。半年过去了，寒冷的冬天到来了。近百年来，这里的冬天，一年比一年都要冷上一些。现在，少年们的训练不得不去掉了游泳这个项目。因为海水实在是太冰冷刺骨了，除非象卫青这样修炼了内家心法的高手，普通人在这样寒冷的水里撑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不过没有关系，卫起又提出了替代游泳的训练项目。他在校场两端竖起了两个球门，自制了一个牛皮足球，带领少年们踢起了足球。这个项目深受欢迎，后来连很多成年人也开始参与了进来。再后来，其他三姓也派人来取经学比赛规则和足球的制作要领。四姓的男子们很快就都迷上了足球。到最后，四姓的高层们响应群众们的呼声，做出了一个决定：每三个月都要举办一次四姓的足球比赛。这半年时间，因为长期不懈的艰苦训练，卫起在很多方面取得了非凡的进步。首先，他已经从中级武卒晋升到高级武卒，而且是高级武卒的巅峰了；其次，因为投入了最大的时间、精力练箭，他已经能算上一个好箭手，可以百步穿杨了；最后，令他自己都比较意外的是，进步最大的居然是他修炼的怒涛刀法。其实他现在的怒涛刀法已经不是一星的基础武技了，因为卫起不是那种守死规矩的人。既然武技本来的评价只有一星，就说明它存在很多不太完善的地方。他依照自己前生对武学基本原理的理解，再加上一些自己用厨刀的简单却合乎科学的心得，对怒涛刀法作出了自认为合理的修改，居然使得刀法的威力提升了一星的等级。卫起的水性越发高明之后，他就经常潜到海床探索。结果他发现这里的海底水产特别丰富，蟹和蚌类几乎遍布海床。而这世界渔民对海产品的认识却只限于各种鱼类虾类。所以卫起就成了这个世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里的蟹，不论公母，不管大小，都是分外的鲜嫩可口。在卫起的强力示范之后，迅速被大家接受了。人们滋滋有味地品尝着蟹肉，惊叹这些以前从来没有人留意的丑八怪居然是如此的美味，不禁对卫起的神奇表现赞誉纷纷。螃蟹们的表现很夺眼球，却没能独领风骚。因为蚌类的表现也很棒，蚌肉的鲜美完全可以和螃蟹肉一较长短。让卫起惊喜的是，这些蚌类富产天然珍珠，差不多每两三个内就能找到一颗。这些珍珠一颗颗直径比绿豆还要大上几分，雪白、圆润，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卫起自己一个人就收集了上百颗珍珠，后来一起训练的少年们学他一样抓螃蟹和蚌类吃的时候，又送了他更多颗。卫起在成长，小武也在成长。它同样很享受美味的蟹肉和蚌肉。卫起总是很仔细地将蟹肉和蚌肉清理掉硬壳再放到它面前。小武每次吃东西的时候，却不像普通小乌龟那样细嚼慢咽，而是将嘴巴尽量张大地将食物狼吞虎咽。它必定还以为自己是一条蛇呢。每次它都将自己吃撑了为止，椭圆形的小脑袋和短短的四肢一起拼命使劲，往往会将自己整个顶翻过来，然后就很滑稽地四脚朝天躺在那里乱转。现在，它的黑亮的背壳比卫起的巴掌小不了多少了。它的尾巴长的就更快了，看上去要明显比普通的乌龟尾巴长。小武喜欢用细长柔韧的尾巴在卫起的手指上绕上好几圈，然后等着卫起把它悬空提起。它就挂在卫起手指上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卫起已经发现小武其实还是披着龟壳的剧毒的小黑蛇。卫起已经做过实验了。被小武咬上一口的小动物，没有一只能逃过当场毙命的结局。它的毒液的毒性极其剧烈。卫起估计这毒性也许要超过氰化钠的百倍。即便是把它吐出的一滴毒液用清水稀释百倍后的混合液，这样的一滴混合液也足以杀死一头大型猛兽。现在卫起想起当初小武差点咬到卫青的事情，还会后怕不已。好在小武现在的灵智也已经提升了许多，不用卫起再提醒，它就能自己判断敌友了。卫起利用小武的几滴毒液制作了稀释了十倍的混合液，涂抹在十支雕翎竹箭的锋锐的精铁箭头上。所有涂抹上了剧毒的箭，都在箭杆上做了特别的标志，和其他箭枝区分开来。这些毒箭可是卫起狩猎计划里的底牌。蛮山里的猛兽都有着强盛得异乎寻常的生命力。普通的箭枝，纵然能射中它们身体的要害部位，却也不足以让它们倒下。杀伤力不够，这正是卫姓人以前狩猎几乎不用弓的根本原因。虽然这半年来卫起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训练，但是他为父亲打下手的时间反而比从前更长了，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费在铁匠铺内了。经常经过铁匠铺的人们都知道，以前卫起帮不上他父亲什么忙。可今非昔比，卫起的力量现在有了很大的提高，已经可以负责用那过百斤的大铁锤进行初步的锻打工作。卫远则在边上用小锤不时的敲上几下粗胚，对某些关键部位做出重要的修改。父子俩合作得是那么默契。此起彼伏的叮铛声，随着温度提高而不断加快节奏的风箱的呼呼声，火红的铁器放入水槽淬火时的哧拉声，组成了一首动听的交响曲。父子俩除了日复一日为家族打造利器之外，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研究打造卫起提出的一种飞天爪。飞天爪以鹰爪为原型，一共四趾，前三后一。前面的三趾都是三节，后趾只有两节。每节的相连处都使用了特制的结构机关，使得各节都可以活动，伸缩自如。各趾尖都是锐利异常。飞爪上构思精妙的结构令人能通过其后系着的三丈长的绳索操控自如。第一只飞天爪成功打造出来之后，卫远给了它很高的评价，认为此物不管用来攻击敌人，还是攀爬闪躲，都是非常犀利。这种精巧的物件，生产的难度主要还是在构思上，有了第一只成品之后，再造就容易多了。卫远当即就决定再为家族兵器库打造一些飞天爪。没事情就经常来卫起家转转的卫青，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就预定了一份。除了飞天爪之外，卫起还专门打造了几把十字镐和工兵铲，选用的都是上好的原材，应该会非常耐用。十字镐和工兵铲自然是挖掘大型陷阱必备的工具。这些就是他为自己即将开始的狩猎行动准备的几张牌了。这一天傍晚，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阴沉沉的天，终于降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粗看上去雪下的似乎并不大，每一片雪花都是小小的。雪花虽小，却下的密密麻麻。一转眼功夫，地上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入夜之后，那雪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卫起等的就是这场雪。冬天是打猎的好季节，如果你准备好了棉袄的话。在蛮山更是如此。因为在蛮山的较深处，有很多野兽即使对经验丰富的高级猎人而言也有致命的威胁。有大雪的帮助，有经验的猎人就可以利用雪地上遗留的野兽踪迹，识别并且规避开一些特别危险的野兽。大雪还有利于猎人隐蔽。或者利用野兽雪天猎食困难，设置针对性的陷阱。狩猎的好季节，终于要到来了。
第五章 赤虎与青兕
嗖的一声，一支雕翎竹箭飞快地划过灰蒙蒙的天空，射入一只灰色大斑头雁的脑袋。那斑头雁顿时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斗，直直地掉到了白皑皑的雪地上。
不远处两个少年快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弯下腰拾起了这只刚刚被射下来的肥硕的斑头雁。两个少年的身材差不多的高挑，各穿了一身兽皮制作的劲装。肤色稍黑点，身形更壮实一些，穿紫色兽皮服装的是卫起。他上身的猎装是由两头成年紫狐的毛皮缝制而成，两肩和领口处都有长而柔软的紫色绒毛。肤色白皙、身形更颀长些，穿黑色兽皮服装的是卫青。那乌黑发亮的兽皮偶尔会发出银色的点点光芒，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会觉得那是阳光的反射，可是有经验的老猎人却能看出那些银芒是兽皮上若隐若现的银斑发出的。这黑色猎装居然是银斑黑豹的皮所制成。没有高级武士以上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击杀成年银斑黑豹的。可卫青显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在蛮山区域，想知道一个猎人的实力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看看他身上穿的猎装是由什么实力等级的动物皮毛制成的。每一个猎人都只会使用自己猎杀过的强大野兽的皮毛来制造猎装。
卫青开心地说道：“这是第十二只了吧，诱饵的数量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卫起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那是他们的目标的栖身之地，同样开心地回答道。
卫起和卫青联袂进蛮山狩猎，至今已经是第三日了。越深入蛮山之内，野兽的实力就越强。他们在昨日就已经停止了继续深入的步伐，这个区域差不多是他们两个的组合能到达的极限了，再深入的话，卫青可能还承受得了，对于卫起而言，就过于危险了。昨天一整天，卫青都在负责侦察附近的野兽。而卫起，则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和十字镐挖了一个直径一丈多，深两丈的大型陷阱。陷阱底部倒插了五枝剧毒的雕翎竹箭。陷阱顶部被伪装的非常自然，如果不注意特意摆在雪地上用以识别的几块黑色小石头，卫起自己都看不准陷阱所在的准确位置。
根据卫青侦察的结果，他们瞄上了那片密林内的一只成年赤虎。这已经是一个可以说非常有野心的目标了。成年赤虎的实力还要超过银斑黑豹一大截，它的速度只是略逊于银斑黑豹，可它的力量和耐力就大大超过银斑黑豹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初级武师碰到一只成年赤虎，最多都只能自保。
按照两个人事先的方案，卫起埋伏在陷阱附近的一棵老树后，卫青则用一只只滴血的新鲜猎物将那赤虎渐渐从远处引向陷阱。
赤虎的胃口很大，卫起和卫青准备的这些猎物虽然新鲜可口，却都是一些飞禽之类的小猎物，每一只也就够赤虎一两口的分量。所以赤虎很快就被引诱到距离陷阱只有数十米的地方了！突然，吼地一声巨声响起，远处不知道从哪里又奔出了一头巨大的野兽，直冲向赤虎。
那是一头银角青兕，外表有些像牛，身材有小象般大。最醒目的自然是它头顶上闪亮的银角，如同一座精致的横放着的尖顶宝塔。
赤虎放下嘴边的食物，敏捷地转身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敌人。它用右爪拍击着地面，扬起了一大片雪花，张嘴发出了一声巨吼，冲向了对方。眨眼间两只猛兽就斗在了一起。
这场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竟然更突然。那银角青兕的防御出奇的高，几乎能完全忽略赤虎的攻击。而那根银角更是无比锋利，一下子就戳进了赤虎的咽喉深处，给了它致命的一击。看来这银角青兕确实极其罕见，这赤虎显然不是它对手，事先却不知道害怕逃命。
银角青兕得意地昂首大吼了一声，看似要低头享受猎物之际，却突然又抬头望向了卫起和卫青的埋伏之处。
“不好”，看到此景，两人同时说道。原来那银角青兕和赤虎的一番争斗，过程时间虽然很短，但两者毕竟移动了好些的距离，再加上那银角青兕杀出来的方向本来就和赤虎不同。卫起和卫青原是躲在赤虎的下风处的，现在却被这看似莽撞，实则狡猾的凶兽从微风中嗅到了一丝气息，立刻被发现了踪迹。
银色青兕居然没有片刻迟疑，丢下赤虎的尸体，直冲卫起和卫青藏身之处而去。
卫起和卫青两人的反应也是快的惊人，他们飞速起身沿着陷阱跑了半圈，让陷阱重新处在了银色青兕和两人的中间。
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无数的雪花漫天飞起之际，银角青兕已经跌落了陷阱之中。然而这个尺寸的陷阱对它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就有些太小了。而且这个陷阱的设计思路本来就是要利用毒箭为主的。于是只听青兕在陷阱内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巨吼，奋力一跃，居然跳出了陷阱。
显然，陷阱内设下的毒箭没有能够破掉它强大皮层的防御。银角青兕的实力确实强悍，它几乎秒杀赤虎的表现果然不是偶然的。
精心准备的计划出了大大的偏差，以为约的是一个羞羞答答的乡下大妹子，来的却是一个落落大方的摩登空姐。卫起和卫青他们岂能不陷入大麻烦之中。
除了具备超强的防御力和攻击力，银角青兕也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速度，这三项组合在一起，其战斗力之强不言而喻，危险性极高。如果卫起和卫青如果分头跑的话，还是有很高的机会逃脱一个的。可是在这两个天子骄子的心中，逃跑现在还根本不是选项。话说哪有帅哥见到美女会马上抱头鼠窜的？
半尺深松软的积雪明显影响了卫起和卫青的速度。不过这积雪的深浅是相对的，这种厚度的积雪层对于银角青兕这种庞然大物而言，都还没有它的脚掌高，当然就对它造不成多大影响，它跑起来还是如履平地一样。
两个年轻人极有默契地迅速分散开来。卫青甚至还转身远远向身后的青兕发出一拳，这一拳的气劲强度对防御极高的银角青兕而言不过如轻风拂面，根本毫无伤害。不过卫青却借这一拳气劲的反冲之力，加速倒飞向最近的一棵老松树。
因为卫青居然敢对它出了手，银角青兕怒火中烧，舍近求远，低头认准卫青迅猛冲去。它奔跑起来的速度可比卫青要快上许多，眼看它那锋利无比的银角就要撞上卫青的胸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飞爪刷地一下从卫青右手中向后斜斜高飞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就牢牢地抓住了身后老松树上的一根粗树枝。只见卫青握着飞爪末端绳索的手用力一扯，整个人顿时借力高高的腾起。那银角青兕正好从卫青身下擦着他的脚底板冲了过去。一直低着头的青兕，猛然不见了前方卫青的踪影，怒气冲冲的它根本就不肯收住脚步，狠狠地撞上了那一人合抱粗的老松树。
在银角青兕哪排山倒海的冲击力之下，老松树不出意料地应声而倒，发出一阵嘎拉拉的声音。此时卫青借势在空中轻巧地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同时放开了手中的飞爪，竟然一下跃到了银角青兕的阔背上。卫青伏低了身子，紧紧地贴在它的颈背上，用右手紧紧抓住冰冷坚硬的银角，左手握拳猛捶它的眼睛。
那银角青兕的眼睛本来就是只开了一道缝，受到卫青的击打之后，它干脆闭上了眼皮，卫青的拳力对它仍旧是没能造成伤害。可是它已经被卫青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它抬起巨大的头颅，张嘴再次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声，同时前面的双脚离地，高高人立起来，剧烈地摇晃着身体的上半部，要把卫青甩下来。
就在这一刻，一只雕翎竹箭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轻飘飘漫不经心地飞了过来，刚好射在了银角青兕张开的大嘴之内的牙根处。纤细的竹箭对于它巨大的嘴而言，就如同一根小小的尖刺一般。不过，卫起的游子弓射出的这根小刺，这根无比剧毒的小刺，却真真切切地刺入了它裸露在牙根下的红色血肉内。
竹箭上涂抹着的小武的剧毒起效的时间短得惊人，毒性更是大得吓人，眨眼之间，那银角青兕的怒吼声就嘎然而止，它全身原本如怒涛般无穷的巨大力量突然之间就全部消失了。片刻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银角青兕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之上。
卫青早已经从它的身上跃下，轻巧的落在一边的雪地之上，看着手上还提着游子弓的卫起从不远处走来。两个少年相视而笑，显然都对这一次收获的猎物极为满意。
第六章 神秘古镜
周劲在几里地外就真切地听到了银角青兕临死前发出的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他伸手到胸口处摸了摸那面一直贴身收藏的古镜，一提身形，加速向发出吼声传来的方向奔去，踏雪无痕，身法极为高明。
周劲不是本地东夏国人，而是南周国人氏。在他怀中的那面青铜古镜极为神奇，可以在其中看到似乎是发生在未来的一些影像。关于这一点，周劲已经通过自己亲身的经历得出了验证。
最早发现这面古镜的是南周国一个偏僻小村子里的的一位普通中年农夫。大约半年前，那中年农夫在耕田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出土的一面古镜，他就将这镜面不过巴掌大小的带柄青铜古镜上的泥土收拾干净了，带回家作为礼物交给了自己的妇人。就在不久之后，农妇发现了古镜的神奇之处，她好几次照镜子的时候，她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村里其他的一些和她家有关的人和事情。更为神奇的是，这些事情过了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居然真实地发生在农妇眼前。是的，古镜可以预见到一些会在未来发生的事情。
农夫和农妇都是非常善良老实之辈，他们根本不知道身怀重宝将会给自己、给整个村子带来怎样巨大的凶险。他们两人不仅不知掩饰，反而经常和村中的人们一起讨论、分享古镜的神奇。
于是这件事情传播开的速度就非常快了，变成一场大灾祸回到小村庄的速度唯有更快。不久以后，古镜果然就被外来的厉害人物抢去，而且小村庄的所有人都被残忍地杀死灭口。紧接着，一场腥风血雨在南周国展开了，四面八方来抢夺古镜的高手一批又一批，同样的嗜杀，只是后来的往往武功更厉害一些。
周劲，就是众多来抢夺宝物的高手中的一位。周劲是南周国人，身高体阔、面园耳大、鼻直口方，腮边留了一部络腮胡须，使人不大能看准他的真实年龄。实际上他今年的年龄才二十九岁。周劲的武功修为很高，几年前就已经是高级武师了。
周劲虽然长相看上去粗犷，他的内心却非常睿智细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所以他才能在经过一场非常惨烈的混战之后最终得到古镜。那一战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死了，这些人包括了三个高级武师、七个中级武师、十几个初级武师，他们基本都是在混战中死在其他人手下的，真正折在周劲追影剑法下的只有区区三人而已。这自然是因为他从混战一开始的时候就采取了最佳策略，明智地先保留实力，并且在战局开始不久就故意卖了个破绽假装受了重伤。即便如此，在这样凶险混乱的战局内，他也是数次从死亡身边擦过，险而又险。周劲浴血奋战得到古镜之后欣喜若狂，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可不是那些蠢蛋，知道夺宝已经如此艰难，要守护此异宝就更是难如登天。
周劲本来是打算带着古镜尽快销声匿迹的。可是他却在古镜里看到了一段影像，那是好几个远超他水准的高手正从各个方向奔向他现在的位置。周劲知道自己外貌独特，很容易惹人注意，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情急之下倒让他想出了一个计策。
周劲在战死的那三个高级武师中选了一个名气最大的，将他的尸体挖坑埋了。再将自己身上部分值钱的东西和古镜合在一起埋在了隐蔽处。然后周劲就在自己的身上脸上抹了许多死人的鲜血，在乱七八糟躺了一地的战死的武师尸体中，随意的选择了一个位置躺了下去，装起了死人。内家高手，要屏息装死人，比普通人可要简单多了。
周劲的计策居然生效了。之后赶到的那些高手确实都知道有哪些好手参加了前一场争夺，他们很快就发现尸体中少了一位，却不知道正是被周劲埋掉的那一个。各路高手很自然地推测古镜落到了少掉的那一位的手里，他们很快就分散了开来，各显神通去追寻他去了。除了简单的搜查了一下，高手们没花过多的时间在那一地的尸体上。于是等高手散尽之后，那些尸体前前后后又被一些路过贪财的人搜刮了好几次。没过多久，尸体上遗留东西已经被摸光，连血迹少一点的衣服都被人剥去了。
周劲是异常坚韧的人，他硬是躺那一动不动熬了近两天的时间，被一些贪心又大胆的过路人在全身上下摸了好几个来回。终于等到有几个善心的人过来。他们就地挖了两个大坑，将所有尸体赶在腐烂之前给埋掉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劲才悄无生息地钻出土堆，又将土重新埋好，才去取出藏好的古镜和钱物，然后用剑将自己的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趁着夜色悄然而去。就连刮下来的胡子渣滓都被他清理得一干二净，他自然不会遗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来。
周劲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牵挂，夺宝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他有事没事就在无人处悄悄地拿出古镜观看，其中也出现了一些影像。那些影像看上去却似乎都是发生在东夏国的，周劲不禁觉得这是古镜在有意指引自己前往东夏国，说不定真的有天大的机缘在那边正等着自己过去呢！所以周劲就干脆真的独自一人往东夏国去了。
周劲一路上都非常小心翼翼，也非常低调。在他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到了东夏国之后，他注意到在古镜里又出现了好几次全新的影像，不过这几次的影像画面内容却都是相同的。而这影像恰恰正是卫青和卫起在蛮山一起配合射杀银角青兕的那一幕。周劲很容易就看出了画面里的这两个少年虽然都是天资高绝，未来不可限量，但目前的修为却远低于自己。以他的经验和见识，不难判断出卫起那一箭的关键之处很可能就是使用了很厉害的毒药。不过不管是两少年的武学修为，还是那剧毒的箭都没被周劲真正放在眼里，倒是那银角青兕引起了他浓浓的兴趣。很明显，那锋锐无比的银角可以制成一件非常厉害的兵器，那防御极高的兽皮则必定是上好的护甲材料。
神兵利器对于武者的诱惑力是无穷的，于是动了心的周劲又再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不辞辛劳地赶到了蛮山。之后在蛮山里转了好些天，他都没有发现古镜画面中的那两少年，也没有发现银角青兕的踪迹，他也一点不觉得气馁。直到三日前，天开始下起鹅毛大雪了，周劲就明白古镜里预示的那一幕也许要发生了，因为影像里的那一战正是发生在厚厚的雪地上的。
周劲出现的时候，卫起和卫青正在有点无计可施地面对他们的战利品。因为银角青兕的皮防御极高，以他们的功力，使用寻常的兵器根本不能破开分毫。
“你们是割不开它的皮的，还是让我来处理这银角青兕吧，不过我要那银角和三分之一的兽皮。”周劲突然大大咧咧地开口，出现在卫青和卫起身后不远处。
自从在古镜中看到那些影像之后，周劲原来的打算就是赶来抢宝的，他能在众多高手当中血战之后夺得古镜，他自然也能从这两个少年人手中轻易夺得青兕银角这样的宝物。天材地宝，有能者得之，两个少年人如果乖乖退让，他也就不会再下杀手，毕竟他也是豪杰，并不屑去杀实力明显不如自己的少年人。当然，如果对方太不识趣，那也就不能再怪他心狠手辣了。可是当周劲此刻亲身来到影像里出现过的这两个少年身边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脱口而出的话不是说要抢夺银角青兕的全部战利品，而只是要求银角和小部分的皮，给对方留出了一点商量的余地。
卫青和卫起同时吃了一惊，立刻起身转了过来，他们看到了数月来重新开始蓄须、胡子拉碴的周劲。卫起和卫青懂得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显然修为远高于他们，只怕难以力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卫青开口了：“这银角青兕是我们兄弟刚刚侥幸杀死的，它的皮防御极高，确实有些让人头疼，但我们也正在想办法处理。朋友你实力高明，当真如果能处理得了，我们自当重重酬谢。不过你开口就要拿走此兽身上最为珍贵的银角，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毕竟这是我们猎杀的猎物。”
周劲听了眉头一皱，心里盘算着：自己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说要夺宝，而是莫名其妙留下了些余地。果然就导致这两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肯乖乖就范，反而出口讨价还价，看来免不了要出手震慑他们一下了。
第七章 认主
周劲提起三分功力正欲出手之际，在他怀中的古镜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这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让周劲大吃了一惊，他顾不得那两少年还站在身前，就连忙伸手入怀将古镜掏了出来。周劲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古镜，那里面出现的画面让有些发晕了。那画面令人震惊：古镜中的他和眼前的两个少年相处甚欢，而且看上去他对其中一个少年更是表现得毕恭毕敬，显然是完全臣服于对方的样子。
周劲还在发晕中，他手里拿着的古镜却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将他的手指一下子弹开，轻易就摆脱了他的控制，如同活物般跳到空中，毫不迟疑地飞向了对面的卫起。那古镜的速度快得离奇，卫起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还没等他有任何闪避动作，古镜就已经自行钻进了卫起的胸襟处。这一下，连带卫起胸口处的小武都被惊吓到了。
卫青和卫起也都是大吃了一惊。卫青已经作势要出手了，才发现周劲也是一副发晕的样子。他又看到卫起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才停下手来，看着卫起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面古迹斑斑的镜子。卫起握着手中的青铜古镜，来回翻转着看，却没发现镜子有什么异常之处。他实在不明白此镜为什么会出现先前那么奇异的行动，为什么会以那么惊人的速度飞进他的怀内，并且一点都没有伤害到他。
这时，发晕着的周劲终于大略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清醒了过来。古镜前所未见、看似异常的灵性行为，真的用心想想却不难推断出事情的真相，那显然是灵宝自行认主了。周劲浴血拼杀夺得古镜，又费尽心机装死人保留下古镜，再跋涉万里跑到异国，终于到了这两个少年跟前。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异宝真正的主人，只是一个送宝人而已。此刻银角青兕的分配对周劲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了，比起古镜的巨大价值，它连根毛都算不上。
周劲心中思绪万千：他想出手将古镜夺回，却又明白灵宝的意志不可违、天意不可违。他的心中不是没有闪过那种凶猛的念头，如果将古镜新认的主人击杀，自己是不是就能成为新的主人？他能做到吗？古镜会袖手旁观吗？周劲心中完全没有答案。就算他真的做到了，神奇的古镜会有什么反应，他的命运又会走向何处？他虽然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实在没有去对抗古镜，对抗命运，逆天而行那样的大无畏精神。他真的不敢多想，他只能选择服从。
周劲确实有许多的无奈、有许多的不甘。毕竟他千辛万苦得到的珍贵之极的宝物，到头来却为人做了嫁衣，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周劲同时却也多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此宝过于贵重，伴随而来的凶险和压力是和它能带来的机遇往往也是相当的。古镜再珍贵，功能再神奇，也需要有天大福缘的人来消受。古镜的行为足够让周劲看清楚了自己并不是那个人。
而且周劲知道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作为天命选择的送宝之人，他能将灵宝送到真正的主人手里，不管是和宝物本身还是宝物的主人，都欠了他一份不小的人情，这也可以算是非常大的机缘了。先前他临时改变话语的奇怪表现，还有古镜中显现的未来影像也都是很明确的佐证。
周劲委实是豪勇果决之辈，拿得起放得下，当他低头将这一切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想通透后，他再次看向了眼前这两位英姿勃勃的少年，慢慢又将视线集中到古镜的正主卫起身上。再次开口的周劲和前面的他判若两人，再也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了。虽他已经决定服从古镜的选择，可他也一时难以用上太亲切的语气，毕竟此刻的场景和他的心理状况都不乏尴尬之处。
之后周劲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将整件事情向卫青和卫起他们两个解释了清楚。他从自己的身世，古镜的出处，以及自己夺取古镜的全过程等一一告诉卫起和卫青，就连自己是特意赶来蛮山夺取青兕银角的事情都没有一丝隐瞒。说好听点，他的表现得极为磊落，说不好听点，就是相当光棍了。
卫起和卫青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得知古镜的真正神奇之处后大为兴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古镜，但此刻古镜并没有显出新的影像，两人在巴掌大的镜面中也只能看到自己的头像而已。于是他们又做了其他的实验，他们发现古镜无论是被交到卫青还是周劲手里，铁定都要立刻自动跑回卫起的怀里，这也证明了卫起确实是古镜的真主无疑。值得一提的是，此处卫青也显露了他非常难得的好品性，他没有因为实力并不如他的同伴幸运得到异宝而有丝毫的小心眼，而是作为朋友为对方真实地兴奋和喜悦着，可见在这美少年那天然纯净的心里，本来就没有一点世俗的尘埃。
依照周劲现在高级武师的实力，其实他目前完全够资格做卫起乃至卫青的师父。再加上他千辛万苦地送古镜过来的情况，如果他真开口要卫起拜他为师，卫起十有**也会答应下来。然而周劲心里却非常明白眼前的这两个少年将来必然会一飞冲天，尤其是卫起，作为古镜命定的主人，他的成就很快就会远远超过自己。所以他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卫起的师父，而是考虑其他的选择。以他的聪明头脑，也绝对不可能傻到撇开卫起离去，自己放弃一份大机缘。所以他就告诉卫起自己希望以追随者的身份从此跟随卫起。
卫起虽然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特殊之处，知道自己比常人多出一些际遇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么一件送到门上来的异宝，也着实让他惊喜万分。同时他也很欣赏周劲的智勇双全的能力和豪杰的性格，自然很开心地答应对方要求追随的请求。不过当他答应下来之后，周劲开口叫他主人却被他很干脆拒绝了。卫起今生前世都不是那种爱摆老大架子的那种人，最看重的就是人际交往之间那种平等的感觉。
于是卫起坚持自己要叫周劲大哥，让周劲直接叫他名字或者叫小弟。周劲见卫起的态度非常坚决，只好答应了下来，当然他心里确实是有些感动、有些温暖的。他原来下决心追随卫起的原因一是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二是存了将来在卫起这个灵宝主人身上沾点光的念头，现在却被卫起这般热情地叫上一声大哥，顿时就真切的生出了那兄弟情分。
“大哥，看你的了”卫起又热烈地喊了一声大哥，将自己手中的刀递给了周劲。
“好，我来试试。”周劲毫不推辞，伸手接过了卫起的那把上品精钢刀，力灌掌心，使出十层的功力运刀全力以赴地切割那银角周边的皮层。周劲的每一刀也只能将银角青兕皮的防御破开一丝，不过这一丝的差别累积起来就能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
“大哥果然厉害”。在一边的卫青也随着卫起叫了一声周劲大哥，他已经看出周劲的策略了，应该是想先挖出青兕的银角来，再利用银角的锋利再来对付它的整体。
尽管有了正确的策略方向，可那银角是青兕全身的最强点所在，就连其底下的皮层也是格外的坚韧，所以还是花了周劲很长的时间，在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之后，那青兕银角才终于被他完整无缺地挖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卫青接手了下面的工作。在手中用上那锋锐的银角之后，卫青再去收取银角青兕的整皮就算不上很难的一件事情了，他很快就将偌大的一张青兕皮整整齐齐地割了下来。因为银家青兕是中抹了小武的毒的箭而死亡的，小武的毒厉害无比，又几乎是无限期的保持效果，所以青兕的肉身不能带回去给普通人食用了。
不过卫起也舍不得完全放弃，因为青兕的肉对小武而言还是上好的食材，眼下又正值寒冬，肉材可以保留的时间也非常长。只是青兕的尸身太过沉重，即使全盛时期的周劲都无法背动它的整个尸体。所以也只能尽量多带些切割下的部位回去了。为了防止其他野兽误食有毒的青兕尸体，三人特地将割掉两条后腿的青兕尸体埋进了那个陷阱。
三人坐成一圈，各自运功调息了一段时间，等到消耗最大的周劲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卫起和卫青这才一人扛起了一条青兕后腿，周劲则将那具完整的赤虎尸体整个背了起来，跟着两少年一起返程回卫家庄。
第八章 回庄
卫起和卫青他们进入的这片区域蛮山的深度，对身为高级武师而言的周劲来说仅仅处在相当低的难度，他之前本来不在这片区域的，只是在三日前天开始下雪的时候，他才退回到这个区域，那是因为他看准了卫起和卫青的实力的极限也差不多就这个程度了。在这之前，周劲也猎杀了几只猎物，只不过运气不佳，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珍稀的材料，毕竟象银角青兕这样的宝贝原本就是很罕见的。
回程的路就显得特别的顺利了，那些精明的野兽都能隐隐感觉到周劲的强大，而即使已经死亡的赤虎和青兕肉身的气息也保有相当的威慑力。
一日之后三人就回到卫家庄了。看见他们进庄的人们议论纷纷。
“卫青，收获不小啊!”那是蹲在庄口抽烟的干瘪老头。
“卫起，你背的什么野兽的腿啊？”那是和卫起一起训练的同龄少年。
“哇，他们两个好帅啊!"那是庄内的几个花季少女，这也是卫家庄少女每次见到卫青时的必修课。
。。。。。。
三人回到了铁匠铺。
“爹，我们回来了”卫起波澜不惊。
“大伯，你来看看我们这次猎到了什么！”卫青难掩得意。
“这位是?”卫远没忘记了礼数，出口先问儿子带来的那陌生同伴是谁。
卫起放下沉重的大条青兕腿，大声回答道：“爹，他叫周劲，我们新认的大哥。”
见到眼前这位如山般的厚实的男人是卫起的爹，看得出武功修为也不弱于自己，周劲连忙冲着卫远喊了声伯父。
卫远热情地和周劲打过了招呼，这才回头去观摩他们带来的战利品。
卫远第一眼看到的是那整具的赤虎，开玩笑道：“这成年的赤虎，你们两个小子不是它的对手吧，是你们这位新大哥帮手了吧？”
一旁的周劲连忙摇头说：“这事情我可没有功劳，我见到两位小兄弟的时候，那两只猛兽都已经被他们收拾掉了。”
卫青笑了：“大伯，这赤虎还真的不是我们两个杀死的，其实它是被另外一个大家伙杀的。”
卫起也接口道：“是的，爹，另外一个大家伙太大太重，我们没办法带回了。就割了它的两条后腿，还有这些东西。”说完卫起就把身后背着的卷成一大捆的整张银角青兕皮解下放到桌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银角搁在了皮卷边。
卫远拿起银角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开怀大笑：“好啊，你们两个小家伙。那赤虎已经是非常难对付了，你们居然能猎杀这银角青兕。这家伙的防御可不是一般的强，那银角又惊人的锋锐。卫家庄以前可从没有人能捕杀它。我料你们一定是用了取巧的手段了，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很难得了。以你们现在的功力用游子弓和雕翎毒箭可射不穿它的皮，只怕就连我都做不到。”
卫青对卫远如同亲眼见到一般的准确判断甚为佩服，赞道：“大伯你猜的可真够准的，告诉你，是你的儿子卫起厉害，只用一箭就射到了它的嘴巴内裸露的血肉中。”
卫起可不会将功劳都让自己独揽，连忙补充说：“是卫青先跳到了青兕的背上，揍得它发了火，都气得仰天长啸了，才让我找到了个机会。”
卫远还在笑：“好，你们两个小子就互相起劲夸吧。我不拦着你们，这次出猎你们做的是漂亮，稍微得意一下也是应当的。”
卫起心想，有关古镜的事情可不能瞒着父亲，再说周劲此后要跟着自己，也得让父亲在卫家庄里将他安顿下来。于是他又掏出了怀里的古镜，慢慢地将有关古镜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卫远说了。
格外认真地听完了卫起长长的叙述，卫远早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是一脸慎重的表情。他先是站起身，走到周劲前面，双手抱拳，冲着周劲郑重地行了一礼。
周劲不由得大惊，连忙侧身避让，口中急道：“伯父，折杀我了，您这是何故？”
卫远肃色回答道：“不然，你的所作所为当得起这一礼。若非你有天大的英雄气概，又岂能甘心将如此稀世重宝就留在起儿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在老夫的眼里，就是说起儿他欠了你一条命，那都是一点也不过分的说法。”
周劲听了有些发愣，伸手摸着腮边粗短的胡子，心里又不禁回想起了那时自己确实差点想出手了，不过他很快就撇开了脑子里的这些念头。他想：虽然当时自己确实有过犹豫，可自己毕竟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且自己也相信那是正确的选择。而这几天来，随着对卫起和卫青的了解加深，今日又见识了卫远的言谈举止，让自己更加相信所做的选择没有错。
周劲很快回过神来，十分谦和地说道：“伯父您真的无需夸我。您今日才刚刚接触到古镜，对它的体会没有我深。这半年多来我是亲身经历了它的神奇，对它的能耐我是心服口服。既然它要认卫起兄弟为主，我可真没有要去拦住它的胆量。就说它能轻易就要了我的小命，也一点都不会稀奇。”
周劲坦率风趣的回答让此刻众人有些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大家都大笑起来，这个话题也就此被放到了一边。
尽管如此，在卫起心里还是非常希望能够补偿周劲的。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无需刻意为之。以他的性格，对于朋友之间，兄弟之间的事，向来喜欢顺其自然、率心而行的。不过，眼前倒是有一个很自然的做法。
“爹，你看这青兕的银角异常锋锐，能不能用它来打磨制造成一柄短剑，就可以给周大哥作一件不错的兵器。”卫起期待地看着卫远说道。
周劲听了没出言推让。他性格豪气，不喜虚言。再说当初他按照古镜的提示跑到蛮山，就是冲着那银角去的，他对这青兕的银角确实兴趣多多、志在必得。他修炼的武学正是二星级别的追影剑法，却一直没有一柄好剑。如果他能配备一柄极品的短剑，几乎可以让他的实力立刻涨上五成。
卫远再次拿起青兕银角，左看右看，仔细揣摩了一会儿，心里有了相当的把握，这才说道：“成！我看这想法能行。不过这东西也能算得上珍稀难得，我还需要再多动些心思，好好计划一番之后再动手，免得浪费了这上好的材料。”
周劲听了不由得露出喜色，卫起当然就更开心了。卫远又接着说道“这青兕的皮防御如此之高，材质却又如此柔软光滑，正是制作软甲的好东西。如此大的这么一张整皮，我看足可以分开来制成七八套贴身的极品软甲。”
卫起这时又想起了他操心了很久的内功心法的事情，连忙说道：“爹，既然能做那么多套，那我们每人一套软甲自己穿之外，我想额外再拿一套，明日我们去阳关城，就用软甲和那赤虎皮，看看能不能换到二星以上的内功心法。剩下的就和平时一样交给族里吧。”
卫青却说：“那赤虎皮虽然贵重，但只是好看而已，和青兕皮可不能相提并论。依我看，等下我们拿去叫我娘帮你缝制一套亮眼的衣服。你要是担心带去交换心法的东西不够，不如就再多拿一套软甲。”
卫远同意了卫青的意见。因为依照他们卫家庄猎户的传统，年青人最合适的衣服，就是自己猎获的战利品制的皮装，卫远也很期待看到儿子穿上他自己猎获的赤虎皮猎装的样子。不过他又加了一句：“那赤虎的肉也是难得的好东西，是天下一等的美味。你们两个稍后分别去送些赤虎肉给庄里的各家各户，让大家都尝尝鲜。”
卫起和卫青听了一起答应了下来。
接着，卫远再次强调了大家要严守古镜的秘密，其他人当然也都很明白这个道理。然后卫远又说了一段让大家都深思的话：“这古镜虽然神奇，可以看破天机。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做这等逆天的事情，说不准就要付出什么巨大的代价。起儿你日后可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要轻易动用它。”
卫远看着儿子郑重点头认可了自己的话，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就引着周劲前去一处卫家庄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院舍，让周劲暂时在那安顿下来。
而卫起和卫青两人则很快地处理了赤虎的尸身，将那整张的赤虎皮剥下并且处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和那大张的青兕皮一起，再捎上几大块最精华的赤虎脊肉，两人就兴高采烈地往卫青家去了。
进了卫青家门，多日没看到儿子以及卫起的菊姨自然高兴的很，尤其是看到那张品相上佳的赤虎皮和极其罕见的青兕皮之后，更是让她跃跃欲试，巴不得立刻动手赶制。当一个上好的裁缝遇到上好的衣服料子的时候，那种兴奋劲着实不下于一个积年酒鬼遇见一坛陈年好酒。
第九章 阳关城
两日后的一大早，天虽然没有再下雪了，空气温度却越发得低了，凌晨那凛冽的北风刮在行人的脸上如同利刃切割一般，令人隐隐生痛。
卫起和卫青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了，身上带着菊姨赶制出来的青兕软甲中的两套去阳关城交换内功心法。周劲因为心里记挂着卫远要给他打制的银角短剑，而且他的修为和卫远在伯仲之间，在卫远制剑的过程中也是能帮起到一些作用的。再说有剑的主人自己在旁边全程陪着，打造出来的银角短剑也会更适合他的需求。所以周劲就留下了，并没有和卫起他们同去阳关城。
阳关城在卫家庄两百里地之外，卫家庄的人们平日里步行去那需要两个日夜，那还得是在大好的晴天里，不是这样积雪又厚，又刮着大风的恶劣天气里。
卫起和卫青一路健步如飞，竟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就赶到了阳关城外，可见前段时间他们的艰苦训练的效果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是在破晓的时候出发的，到了阳关城城外的时候天却大晴了，那冷风也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离日落倒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冬天的这夕阳虽然无力融化那冰冷厚实的积雪，但还是能给人们心头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苍茫的雪原中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古城，犹如海市蜃楼一般，似真似幻，如梦如醒。阳关城是东夏国靠近蛮山处规模最大的一座城池，建城已经近千年之久。青色的城墙宏伟雄壮，城内的房屋则大多低矮。众多小巷如阡陌般分布城内，与此同时，东西南北清清楚楚地分布着四条宽大的贯穿全城的主街道。
近两百年，北方的蛮山都再无猛兽成批冲出，这阳关城的城防也早已经形同虚设，异常松懈。卫起、卫青他们进入的北城门口有零零落落、东倒西歪的几个盔甲不整的卫兵，这些卫兵要么睡眼朦胧，要么醉眼迷离，谁都没兴趣对进出城门的人们问上一句话，或多看上一眼。
卫起是第一次出远门，卫青之前已经来过一次阳关城，自然是由卫青带路了。进城后，按照他俩事先的计划，今天就算是能换到想要的东西，再连夜赶回去也过于辛苦了。另外卫起也希望在阳关城留上一点时间，可以更多地了解一些这个世界。所以他们现在是要先去找个客栈住下了。
阳关城的军事要冲的地位虽然一去不复返了，可多年的相对安定也让往来的商旅愈发的热情，主要原因是贩卖蛮山出的很多物产材料都能给商人们带来令人疯狂的丰厚利润。虽然天下强盗作乱在哪里都是难免的，可足够高的利润还是让商人们从各地前赴后继而来。阳关城也渐渐发展起来，至今城内的常年人口差不多有二十万之众了。即使是在这样寒冷无比的天气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不少。
卫起已经换上了菊姨为他精心缝制的赤虎皮袍。虽然给她缝制加工这件皮袍的时间并不富裕，但她的裁缝手工本就是卫家庄数一数二的，可以说已经到了大师级的返璞归真的境界了，又架不住这赤虎皮本身就是最华贵的上等材料，所以完工后这件赤红的皮袍看上去的感觉说不清楚是奢华还是简洁，但总归是十成十的优雅出众。
平日里卫起和卫青走在一起的话，吸引旁人目光的当然是卫青更多一些。卫青实在太帅了，加上阳光般灿烂的笑和迷人的天生领袖气质。卫家庄好几个喜欢他的漂亮女孩子们都怕接近他，因为靠近卫青的人，无论原先有多漂亮，都会变得黯然失色。不过今天和他走在一起的卫起却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其中一多半的功劳要算在这件赤虎皮袍上。
天色尚早，这主街道两侧倒还开着不少各式不同的铺面。杂货店、当铺、成衣店。。。。。。一应俱全。两人将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边走边看，兴致很高。没过多久，就远远地看到了卫青提过的名叫“山外楼”的那间客栈的招牌了。阳关城内客栈有好几家，卫家庄的人却是认准了这间“山外楼”客栈住的。原因说来也简单，那“山外楼”除了住宿，也提供酒食，而卫家庄的人正是整个蛮山区域最好的猎户，他们捕获的野味也往往是最上等的。“山外楼”的大掌柜非常精明，规定凡是猎户装扮的人来入住，住店的房钱都能免去三成。所以蛮山猎户来阳关城都喜欢住这里，“山外楼”也经常能因此收购到上好的野味。
这时，对面走来一个穿着一件破烂棉袍的少年。前几日连着下的大雪是今早方才停歇的，地上的雪本来就积的很厚。道路上的积雪被来往的行人踩的多了，早没有本来的松软了，混上了一些泥土之后，变成了有些发黑的冰面，又滑又硬。那棉袍少年经过卫起身边的时候，突然脚底打了下滑，眼看就要仰天摔一下狠的了。
靠近少年一边的卫起反应极快，他迅速探出左手，及时在棉袍少年的左肘之下轻轻托了一把。棉袍少年如同拽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一撑，险险地重新站住。脸上一对漆黑灵动的眼睛滴溜乱转，好像惊魂未定的样子，匆匆忙忙对卫起道了声谢，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卫起和卫青不觉有异，又起步走向不远处的客栈。可是没等两人走出几步，飕的一声，一物从身后飞来，绕到卫起身前钻入他的胸襟。眼前这物件投怀送抱的一幕卫起和卫青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古镜的招牌动作。到了现在，两人当然明白了刚才那棉袍少年差点滑倒是在演戏，并且趁势在卫起怀中极利落地盗走了古镜。
卫起这次出门连小武都没有带在身边。因为小武极喜欢那青兕的腿肉，吃了睡，睡了吃，不肯离开。所以卫起就把它留家里了。否则，如果小武象往常一样在他怀里贴着古镜的话，古镜被盗，小武就会警示卫起。那棉袍少年手段再高明，也不至于盗走古镜而让卫起丝毫察觉不到。
卫起和卫青几乎同时转身，那少年并没有撒腿逃跑，而是站那看着他们。俩人将视线盯在了那棉袍少年脸上。卫青的脸上带着一惯的笑意，因为他真心地觉得这一幕好玩，那少年很有意思。卫起比卫青想的要更多一些：他惊诧那少年那高明之极的手段，同时还要谋划自己的应对之策。
两人这次看清楚了，那少年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样子，比他俩要矮了半个头，身材很瘦削，一张脸却又胖又黑。他看上去相貌平平，除了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并无其他动人之处。
片刻之后，卫起就拿定了主意：虽说对方必然已经察觉出古镜的异常，但他手段高明，绝非凡人，即便自己加上卫青，也未必就有足够把握对付他。再说古镜已经自己物归原主，双方其实还并没结下多大的仇恨。还是先看看能否和对方交好为上策，最好能使得他不要将古镜的事情泄露出去。
卫起朗声道：“这位兄弟，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嫌冒昧的话，也许我们能帮的上什么。”
棉袍少年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答道：“嘿，我看你们两个人甚是顺眼，所以才来取那物事，没想到。。。。。”少年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愿再多谈古镜，倒也正合卫起的心意。
这时卫青笑着发出邀请，说道：“我看朋友你也很顺眼，我们兄弟两个正要到前面那客栈投宿。那客栈的酒食甚为不错，不如朋友你和我们一同去喝上两杯如何。”这世界民风强悍，普遍喜好饮酒，却是不大有年龄、性别的限制。
棉袍少年听卫起和卫青两人的语气都是甚为诚恳，心头又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也就是微微一犹豫，很快就点头算是答应了。
于是卫起和卫青当先引路，那棉袍少年则跟在了他们后面几步处。三人片刻间就到了那山外楼的门口。
就在他们要进入客栈之时，客栈对面却传来一个男子的破铜锣般的呵斥声：“滚，你们这些穷鬼都给我赶紧滚！没钱还想吃这上等的白米，白日做梦！”
三人看向了客栈街对面的一家店铺，门面上挂着“葛记米铺”四个字。那喊话的男子四十岁左右，面容瘦削，脸色蜡黄，下巴前凸，穿了一件有些破旧的灰长袍，手里抓着的一个挂了很多钥匙的铁环，看上去像是米铺的老板，正冲着站在米铺前面的几个人怒喝。被骂的那几个人有男有女，各种年纪都有，手里拿着布袋、容器之类，显然是来买米的顾客。
没等卫起他们看仔细，山外楼的年青店小二迎了出来，长得七分伶俐、三分市侩，小二弯腰伸手：“两位贵客里面请！”声音里比通常要加上好几份的热情，那自然是因为这两位帅气的年轻客人穿的两件贵重皮袍的缘故。
卫起和卫青也就暂时没顾上再看对面的情况，依言跨进了客栈大门。
走在后面的棉袍少年却站住了脚步，盯着对面那米铺老板看了好几眼，才往客栈大门走去。
第十章 山外楼
“两位贵客是住店还是吃饭”店小二陪笑问道。
“先吃饭，再住店。”卫起简明地回答道。
“好咧！这边请。”店小二立刻小跑了几步，在头前引路。
山外楼客栈虽然规模甚大，却非专门的酒肆，倒并没设置专门的雅间。那店小二径直将卫起二人带到大堂内位置最好的一张红木方桌边，殷勤地请卫起、卫青他们坐下，就看见那棉袍少年跟着走了过来。店小二一眼看到那少年穿的棉袍破烂不堪，张口就想喝骂，眼角却已经瞥见了卫起对那少年露出的一个笑容，他赶紧将那句骂人话吞进了肚子。店小二干等着棉袍少年大大咧咧地落了座，才陪上一个笑脸：“三位贵客可是要饮酒，要点些甚么菜？”
卫青正待答话，那棉袍少年却出声拦住：“且慢，我先来问你。对面米铺那个拿着大串钥匙的男人是老板吗？他为何要辱骂那些上门买米的顾客？”
店小二愤愤道：“那厮正是米铺老板，不单吝啬苛刻，更是个奸商，平日里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等等坏事做尽。别人背着他都称他‘米虫’。这几日大雪封路，南方的米运不过来，他就立刻带头哄抬米价。大雪之前的一斗米不过才卖一钱银子，现在被他涨了十倍，一斗米要卖一两银子，而且还要再涨。”
听到此处，卫起和卫青脸上不禁露出了愤然之色。
棉袍少年又问道：“他一般什么时辰到铺子里来？”
店小二是惯常在门口迎客的，这事情他也清楚，连忙回答：“铺子是一大早就开门的，他自己却是睡到中午，吃过中饭后才来。他信不过外人，不过铺子里一大一小两店伙，大的是他本家的侄子。”
棉袍少年哦了一声，不再多问此事，又淡淡地问道：“你们这店里有些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心里好生纳闷：真是怪了，这三个年轻人，两个衣着华丽、气质出众的不出声，这个破衣烂衫，长的又胖又黑的小子反倒向能做主一般。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嘴里可没露出半点怠慢：“要说住店，我们山外楼不会说最好，可要说这酒食，这阳关城里，就是专门的酒肆也不敢说比我们更好。”
棉袍少年轻笑了一声：“是吗？”口气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店小二倒也不着急，熟练地说道：“且不说各类山珍野味就属我们山外楼最为稀奇，更有即便是大都通天城城的富贵都未必尝过的美味海蟹和蚌肉。。。。。。”
他话还没说完，噗哧一声，一边的卫青笑出声来，连卫起都觉得有些忍俊不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店小二有些纳闷：“两位为何发笑，我说的可都是实情，现在海蟹和蚌肉可是最流行的菜式了，你们尝过之后自然就相信我的话了。”
棉袍少年显然也是初次听闻此事，轻声道：“我倒真是没听说过吃海蟹和海蚌的。”
卫青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大笑着指着卫起道：“小兄弟，此事确实不假，蟹肉和蚌肉都是天下一等的美味。说来你们或许不相信，我的这位兄弟正是天下第一个吃这蟹肉和蚌肉的人。后来者能享这等好口福，都得好好谢他。”
棉袍少年和店小二闻言都大为惊奇，不约而同地向卫起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卫起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串珍珠项链，摆在棉袍少年的前面，说道：“没错，我们卫家庄靠海，我们下海捞过很多海蟹和蚌类。你们看此物称为珍珠，正是从那些蚌内取出的小玩意儿。”
棉袍少年看那串珍珠粒粒差不多的晶莹雪白，圆润喜人，就有几分喜爱，脸上却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他却是在想：先前从对方怀中盗物，怎么拿的不是这串讨人喜欢的珍珠项链。”
卫起有心交好这少年，看对方似乎有些喜欢，立刻就说：“这珍珠我还有不少，你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串项链就送给你吧。”
那棉袍少年本来绝非轻易收人礼物之辈，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跟卫起他们来吃饭了，也就有些不顾忌这个了，索性就道了声谢将那串珍珠项链小心收了起来。
随后三人果然点了海蟹和蚌类，还有其他一些酒食。这次出门前，卫远给了第一次远行的儿子足够数量的银两，让卫起的荷包鼓鼓的，一点也不用担心开销的问题，这在前世可算从来没有过的稀奇事。话说这山外楼的海蟹和蚌类卖得真不便宜，却都是守姓的渔民贩卖到这阳关城的，卫起的随意之举给他们开了一条新财路。
他们点的一只大海蟹，足有七八斤重，深红的蟹壳上点缀着雪白的圆点，看着很是漂亮。那些白点其实是寄生在蟹壳上面的珊瑚。大海蟹在店小二推荐下，被烧制成了一大盘的香辣蟹。卫起和卫青前些日子都吃过不少蟹，这样辣的吃法倒是首次，吃得也是有滋有味。棉袍少年开始还略有矜持，稍微尝到鲜辣的美味蟹肉之后，立刻也加快了速度。。。。。。
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那店小二又将四位新来的客人引到了大堂内的另外一张空桌子入座。四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身材中等，一张大黑脸象一个切开的大苹果，满嘴唾沫横飞，正和旁边一脸色白净的中年高瘦男子说话。另外两个彪形大汉，显然是亲随保镖之类，都是小心翼翼地在桌角处坐了半边的凳子。
那华服少年趾高气扬地打量着大堂内的其他客人，当他看到了不远处卫起和卫青两人之时，他眼睛一亮，颇为兴奋地用手将身边的高瘦男子的脑袋拢了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中年高瘦男人闻言也将目光转向了卫起和卫青两人这边，很快就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两位小兄弟，鄙人冒昧地问一下，你们身上的皮袍可是赤虎和银斑黑豹的毛皮所制？”中年高瘦男人的一对细眼里透着十分期待的神情。
“不错，正是赤虎和银斑黑豹皮。”卫青随口答道，满不在乎的样子。
卫起瞥了一眼那人，就继续和棉袍少年举杯对饮。那棉袍少年则连眼角对没看对方一眼。
中年瘦高男人听到卫青肯定的答复，心里一喜，反而端起了架子，傲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运气不错，我家少主人看上你们这两件皮袍了，可各出五十金买下来。”
卫起心中很是不喜，干脆就当自己没听见般继续喝酒。卫青却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空酒杯往桌面上重重一搁，冷冷地道：“不卖”。这两件皮袍代表的是两少年的荣誉，无论出多少钱他们都是不会卖的。
中年高瘦男子碰了个硬钉子，邪火上冲，脸色更难看了，居然出言威胁道：“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卫青不屑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吐出一个字“滚！”然后就和其他两人一样，将对方彻底无视了。
那华服少年是阳关城百里外的鹿停山上“五虎寨”的少寨主，名叫金宝，是大寨主“笑面虎”金天的独生子。中年高瘦男子是三寨主“色虎”，名叫唐关门。因为产婆刚将门关好，他妈就把他生下来了，所以他爸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古怪名字。
这“五虎赛”聚集着上千山贼，平日或是强收过路费，或是打劫过往商旅，还和阳关城驻扎的官军兵匪一家、狼狈为奸，算是蛮山区域的一霸了。因为忌惮四姓人人习武，又往往齐心协力，所以往常“五虎赛”和四姓倒没什么大的冲突。
这三寨主“色虎”唐关门早被卫青一个“滚”字激怒，差点就要动手了。好在他却是个狡诈阴险之辈，又被他生生忍住了怒气。唐关门回头走到金宝那，告诉他被人回绝了。金宝是地道的纨绔子弟，被人落了面子，哪里忍的下去，摩拳擦掌，眼看就准备硬抢袍子，大打一场了。
唐关门却将他拉住，在他耳边说道：“这里不是我们自家地盘，这山外楼的大掌柜是城守的心腹，在这闹事有些不妥。再说我看那两人显然是卫家庄的猎户，要在这里动起手来，万一被他们逃走了，就打草惊蛇了。就算得手了，消息也必定走漏出去，四姓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事。”
金宝不悦道：“我就看上那两件袍子了，别的我不管！”
唐关门继续道：“你莫着急，我看这两小子九成是来城里购物的，一两日内就会回家，回程必经过我们山寨山脚下。我让城里的眼线盯紧了他们，只要他们上路就飞鸽传书给我们。到时候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将他们截下，就全由少主拿捏了。”
金宝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倒也不是傻子，最终还是觉得唐关门的说法有道理，只能气哼哼地答应了。
第十一章 晨曦
卫起他们没看到发生在金宝和唐关门之间的这一番曲折，三人只顾饮酒吃菜。这一顿饭下来，三人互相熟络了许多。吃完饭后三人要那店小二准备了了两间上房。卫起和卫青合住一间，棉袍少年要了一个靠街面的房间，却跟到卫起他们的房间继续聊着。
说着说着，卫起和卫青连来阳关城的目的都告诉了棉袍少年，虽然看上略显冒失，那也是年轻人之间的一种直觉，本能地觉得对方可以是可以信任的。
那棉袍少年名叫晨曦，和卫起、卫青他们同岁，他游历江湖却是出于师门的要求。
晨曦问道：“你们想用青兕软甲到聚奇楼换内功心法？”
卫起无奈答道：“是啊，我们整个卫家庄就只有一部一星的内功心法，而且我还没资格学。我想看看能否换到一部二星的内功心法。”
晨曦轻笑道：“二星的太低级了，我这有本三星的，内功心法是打底子的东西，能用好点的最好用好点的。”说着就掏出了一本秘籍，随手丢给了卫起。
卫起吃惊地拿起拿秘笈，见那封面上写着古朴的两字“六虚”，正是一本三星的内功心法。连旁边的卫青都难免动容，因为他知道这本秘笈对他们而言，对卫家庄而言是何等的珍贵。
正因为这秘笈过于贵重，反而让卫起陷入了左右为难之境，他知道就算十套八套青兕软甲也顶不了这部秘籍的价值，可他又实在不忍心错过这比他日思夜想了很多天的内功心法还高级的多的东西。
晨曦早就看明白了卫起的心思，却装出了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你们刚才请我吃香辣蟹，送我那珍珠项链，我可是没跟你们有半分的客气。你们该不会不收我拿出来的东西吧？这三星的内功秘笈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真正贵重之物，是我前些日子在一家作恶多端的武林门派里顺来的。若不是手上现在没有更高级的，我也不会送这东西给你们。”
晨曦所言不虚，在他的师门里，三星的内功心法还真是算不上什么好货色。
卫起听晨曦那话里的意思，似乎他还嫌这三星的内功秘笈依然不够好、不够分量，卫起心想：也许这三星的内功秘笈对他而言真的不是太重要。于是他不再犹豫，说道：“那好。既然晨曦兄弟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收下这‘六虚’。只是这套青兕软甲，我们两个都已经穿了一件，防御是极好的，又柔软贴身，还请兄弟你一定要收下，多少也可以安我们之心。”
晨曦也没多客气，接过那软甲先收了起来，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大通’先生。”
卫起摇头，卫青却猛点头。
晨曦冲着卫青笑道：“你知道？”
卫青正色道：“当然，‘大通’先生乃是我们东夏国第一武学高手，据说也是唯一的先天高手，而且他身兼百种绝艺，无所不晓，无所不精。可以说是真正的天下奇才。”
卫起还真的从来没听卫青这么崇拜地说起一个人，当然他也知道卫青绝对不是信口开河的那种人，所以卫起对这第一次听闻到的“大通”先生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晨曦有些顽皮道：“那你们知道我是‘大通’先生的什么人？”
这下是卫起和卫青一起摇头了。
晨曦自己揭开了谜底：“我是大先生的徒弟，最小的，排行第七。”
卫起以前不知道那位“大通”先生在东夏国的名气之盛、地位之高，倒也罢了。卫青却是晓得个中厉害的，平日里对任何事情都谈笑置之的他，此刻也有些发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晨曦继续说道：“我看你们两个习武的资质很好，更为难得的是心性极佳，而我们‘大通’一脉收徒，最看重的正是人的心性。我之所以浪迹江湖，就是奉师门之命在外寻找人才。师父每五年一次开门选徒，不单发帖子邀请天下武林门派、世家的少年才俊参加，还要命我们这些徒弟们到江湖历练，寻找推荐好的人选。明年八月桂花开时，就是我师父的下一次五年选徒大会之期，你们两个可愿意到时去大都城参加选徒？不过我有言在先，参加的人总是很多，进入大通门不算太难，但是成为大通门一代弟子的机会是不大的。”
这下当然是卫起和卫青一起猛点头了。
晨曦十分高兴道：“如此我们就一言为定了。到时你们去大都城‘通天山庄’找我吧。稍后我还要去办点事情，今日就先行别过了。”
送走了晨曦，卫起和卫青两人禁不住欢呼雀跃，这真是好事成双，不单得到了三星的内功心法“六虚”，还得到了“大通先生”弟子的推荐。
他们兴奋难消，就一起研究一会“六虚”，聊一会晨曦，说一会“大通”先生、选徒大会，骂几句“米虫”。如此这般，居然很迟才各自睡去。
次日早上，因为是出门在外，也没有合适的场地来象平日那样早练，昨夜又睡得晚，卫青和卫起就多睡了一阵。一直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才起来，之后去找晨曦，却发现房内已经没人了，看来他已经先行离去了。
内功心法现在已经不用再去换了，可是原本准备好的带来换东西的青兕软甲还有一套余下，卫起就建议还是去聚奇楼一次，看看能不能换到什么好东西。
跨出客栈的时候，两人就齐齐吃了一惊。对面那间米铺，昨日店门口总共没几个顾客，现在人群却在店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卫起和卫青好奇之下，就走到对面去看个究竟。两人略一打听，就有人告诉他们：原来是米店的葛老板说昨夜神灵显灵，去除了困扰他多年的恶疾，今日他要大降价卖米感谢神灵。于是变了性子一般的葛老板居然将米价跳水般降到了五斗米一钱银子。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来买米的人蜂拥而至，眼看米铺库房里囤积的上千石大米就要销售一空了。
那葛老板正拎着大串的钥匙，站在一边看着大小店伙忙碌着，嘴里用那破铜锣嗓子不停催促着。他看见卫起二人过来，就迎了上来，冲着他们诡异地一笑，对他们说道：“记得是九月桂花开时哦”
卫起和卫青双双愣了一下，那葛老板却更靠前几步，凑到两人中间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说道：“真老板快要来上班了，我这假老板要先走一步了。记得我们的约定。”说完就哈哈大笑，丢下那大串钥匙，独自往远处去了。
卫起和卫青早已经明白过来，目送他离开，同时哈哈大笑。一直到看不见晨曦的身影了，两人才一边对晨曦的绝妙易容术啧啧称奇，一边动身前去聚奇楼。聚奇楼就在没多远处，两人不多时就走到了那里。
两人在聚奇楼用青兕软甲换了一本二星的箭法秘笈：月黑箭。因为武学秘笈是可复制、传阅的，用这种二星的武学，又是不太热门的箭法来换珍稀的装备，而且是最宝贵的防御类装备。阳关城聚奇楼的掌柜看上去是一个很有原则的生意人，他主动说他觉得这个交易不等价，又主动增加了他那一方的筹码：两匹神骏非凡的良驹。一匹名“奔宵”，通体乌黑。另一匹名“逐日”，全身通红。
这下让卫起和卫青喜出望外，两人连声对那掌柜的道谢，心中想着：不愧天下所有聚奇楼一惯的风格：公平买卖。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他们的青兕软甲的价值确实超过了那“月黑箭”箭法秘笈，可若不是晨曦料到他们必然还会来聚奇楼交换剩余的那套软甲，早就吩咐了掌柜的要格外照顾他们两个，那按照聚奇楼掌柜的本意，虽然也是会略给他们补偿的，但绝对不会是这样两匹上等好马。
卫青和卫起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地去骑马。黑袍的卫青骑了奔宵，红袍的卫起跨上逐日，正是相得益彰。两人的骑术都还不错，卫家庄虽然马匹不多，但毕竟是以行伍传家的氏族，平日里也是比较注意让卫家子弟学习骑术的。
阳关城北门，卫起和卫青风驰电掣般地骑着马经过。那遵照唐关门之命早就一直躲在北门外监视的“五虎寨”眼线看到此景，猝不及防，三寨主可没告诉他这两人回程会骑上了快马。这眼线赶紧拼命地移动他肥胖的身形，连滚带爬赶回在城内的落脚点。他气喘吁吁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写了个纸条装入一个小竹管，再将竹管系在了一只纯白色信鸽脚上。
胖子眼线捧起信鸽走到屋外露天处，双手用力把信鸽往空中一抛。用力过猛的胖子脚下一滑，重重地跌了个四脚朝天，半天都爬不起来。胖子干脆躺在地上看着那鸽子振翅高高飞起，先在空中盘旋了大半个圈子，然后就直冲北面飞远了。
第十二章 流银剑
“奔宵”和“逐日”两马确实神速，即使在这样的天气的雪地上，它们也奔行如电。仅仅一个时辰左右，两人兩骑就已经到了鹿停山脚下，恰好远远地看到几十号人从山上奔下，涌到了被积雪遮住七七八八的官道上。
这些人正是金宝和唐关门等人。除了三寨主“色虎”唐关门是高级武师之外，另外还来了一个高手，四寨主“贪虎”，名叫朱鸿，也是高级武师。朱鸿这人最爱钱财，他听金宝和唐关门说要去拦截两个穿了名贵皮袍的少年，心里就猜测对方身上很可能还另外有值钱的东西，赶紧自告奋勇来帮手。这朱鸿猜的还真准，卫起身上还真有好几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剩下其他人则都是山寨里的低级喽啰，多数连中级武卒的水平都没有。金宝和唐关门也是刚刚收到飞鸽传信，就和朱鸿一起，匆匆忙忙赶到山脚下。
金宝和两寨主并排站在路中央，大声地喝骂着下命令，喽啰们就乱哄哄地跑到路边去搬藏在一边的两排木制路障，还有几根又粗又黑的绊马索。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平日里打劫的常备器物，只是近几日大雪封路，官道上基本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这些吃饭用的家伙也早被他们收拾起来了。
因为长期练箭的原因，卫起和卫青的眼力都是极好的。隔了老远他们就认出了金宝和唐关门，对眼前这一幕的前因后果也猜到了**分。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快马加鞭，将马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分明是要抢在敌人完全封住官道前硬闯过去。若不如此，绕道而行的话，要多行一倍的路程，他们两个肯定不会乐意。
金宝和唐关门没有料到卫起卫青来的如此之快，他们已经尽快赶下山了。可现在显然还是来不及设置路障了，因为对方两骑眨眼间就已经冲到面前了。
“大胆！”唐关门大喝一声，飞身高高跃起，正面一拳击向了卫青。
“找死！”朱鸿也大叫道，不甘落后，同样飞身握刀攻向卫起。
金宝此时也不催喽啰们搬路障了，既然两寨主都已经亲自出手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卫青只管策马迎了上去，眼看唐关门那拳要打到自己胸口，卫青却不闪躲，而是以攻对攻，也发出一拳攻向唐关门的面门。唐关门自付眼前这最多高级武士修为的少年断然接不下自己这肯定先到的一拳，所以也就没想过躲闪。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用了九成功力的一拳轰地一下击在卫青胸口要害处，那卫青只是胸口肌肉微微向内一缩，便仗着青兕软甲的防御力硬挨了这一拳，居然没事情一般。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卫青后发的那一拳正中唐关门的面门，一下就将毫无防备的他打得横飞出去。
另外一边，卫起盯着那跃到高处向自己飞扑来的对手，早已经执在手中的游子弓霎那间就射出了连珠三箭，分取朱鸿的眼睛、咽喉、胸口三处要害。三箭去势如电，发出呜呜的声响。那朱鸿在空中见到此景象，大叫一声“不好”。他在空中不易闪躲，以他的功力，至多只能来得及用刀劈飞其中一箭。情急之下，不甘坐以待毙的朱鸿将身子在空中猛地一扭，整个身体倒翻了过来。他同时将刀反手背到身后，勉强劈飞了一箭，另外两箭却再无法躲开，噗哧两声，齐齐射入了他的屁股。
转眼间唐关门和朱鸿就分别受伤落地。唐关门的伤轻，可满脸是血，左眼圈黑得熊猫一样，连鼻子都被打歪了。朱鸿伤的也不算重，可中箭的部位就太丢人了，恐怕他的心伤的更重些。
还站在路中央的金宝看着这情景早就傻眼了。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卫起和卫青两骑气势汹汹地直冲他而来。金宝吓得惨叫一声，两腿一软，就只顾抱住脑袋趴倒在地。
卫起和卫青他们策马冲到金宝身前之际，两马突然漂亮地左右一分，并未踩踏到金宝身上。马蹄扬起大片的雪花，很快就去远了。
“爹，周大哥，我们回来了”卫起踏进家门，大声嚷道。
“瞧你那高兴劲，收获不小吧。”卫远放下手中的工具，乐呵呵地说。
“是啊，您自己看看。”卫起说着话将“六虚”和“月黑箭”两本秘笈递给了卫远。
卫远拿着秘笈端详片刻，惊呼：“这是三星的内功心法啊！不要说用青兕软甲换，就是拿银角去换都远远不够的。你们怎么可能换得到？”
卫青在边上打趣道：“是换不到啊。可是有人送啊。上回进山打猎是周大哥来送宝，这回进城换书是另外一位朋友送秘笈。大伯，你儿子真是贵人啊，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哈哈。”
周劲听了也是大乐，好奇道：“这回是谁送秘笈给你们？”三星的内功秘笈在他眼里也是极为珍贵，若不是他修为已经很高，狠不下心重练，他真想放弃他自己的一星内功心法改练“六虚”。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当初得到那一星的内功心法时候万分高兴的样子了。
卫青不再嘻嘻哈哈了，认真地回答道：“是‘大通先生’最小的徒弟，我们新结识的朋友。”
“大通先生”的大名，对卫远和周劲，那是如雷贯耳，两人立刻催着卫起诉说详情。
于是卫起不慌不忙、平平实实地将这趟出门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卫远一直揪着心听完之后，长吁一口气，神色激动地说道：“这真是天大的机缘，你们两个要好生准备，到时去参加那选徒大会。据说即使没被‘大通先生’选中为徒的，若是表现优异，也有机会被先生的徒弟收徒，或者被先生依照秉性天赋指点一番，那也不得了。”
卫远见他们认真点头的样子，才放下心来，语气也轻松了：“你们出门这两天，我和周劲也将那银角琢磨妥当了。”
卫起闻言转头对周劲说：“恭喜大哥。剑在哪里？”
周劲畅快大笑一声，指向一边的桌子，卫起就和卫青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桌子上成排放着好些银光闪闪的物事，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把长五十公分左右的短剑，流光跃影，动人心魄，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把绝世好剑。剑的锋利程度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原型的青兕银角就能轻易撕开青兕皮的高防御，现在的攻击力何止增加了三五倍。卫起感叹道：“此剑银光流动，着实好看，我看不如就叫它‘流银剑”吧。”周劲和其他人都觉得卫起取的这名字和此剑颇为贴切，一致同意了。
之后的是六枚手指长的精巧的飞镖，这是卫远得知周劲除了擅长剑术外，也精通暗器之后特意制作的。周劲外表如此粗犷，看上去绝对不像爱用暗器的人。等他冷不丁得丢出暗器，每每让人措手不及。
摆在最后面的是二十枚闪着银光的精美箭头，那是卫远为了不浪费宝贵的银角材料，充分利用制作过程中留下的边角料特意给儿子准备的。
这时卫远又想起一事，说道：“你们两个在鹿停山下和五虎寨起了冲突一事，需得去告知老庄主，怎么处理后事，还要由他定夺。”
卫青有些不解：“那显然是对方无理取闹，惹事在先，而且我们也没真的下重手，他们还能有脸再来纠缠此事？”
卫远坚持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五虎寨是蛮山地区势力最大的山寨，不可小视。这事情还是及时告知老庄主为妥。再说你们今日得的这两本秘笈，自己留下复本之后，也是要告知老庄主，总归还是要献出来，以便造福全族的。”
卫起笑着点头应承父亲：“那是我们份内该做的事情了。我们明天就去见老庄主，把秘笈献给族里，另外我还有别的事情要找他商议的。”
卫远显然有些疑惑：“除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老庄主的？”
卫起心想：神树的事情重大，自己的想法，还是先让父亲心里有底比较好。于是就干脆回答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琢磨我们卫家庄扶摇神树多年不开花结果的原因，倒有了一些收获。我想明天请求庄主同意，让我试着去医治神树。”
卫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说有办法医治百年不结果的扶摇神树！好在卫起最近实在太让人惊讶、匪夷所思了，卫远对他的妖孽表现的适应力也强了不少。卫远勉力将激动的心情平抑下来，努力地用比较平和的口气说道：“神树的事情过于重要，我明天和你同去。这事情就连老庄主一个人都做不了主，必定会将族内的几位族老一起叫来商议的。”
当晚卫远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睡不着觉，又来找卫起，问他准备如何医治神树。卫起就把自己的判断和对策跟他解释了一番，卫远听后觉得这事情确实有些指望，才安心去睡了。
第十三章 预案
第二天，卫起照例一大早起来出门早练。出门前，卫远交待他早练结束后就和卫青直接去卫家庄祠堂的议事厅。
果然，当卫起和卫青走进卫家庄祠堂议事厅的时候，卫起已经把老庄主和其他三位族老请齐在那等着了。
老庄主名叫卫云龙，六十岁多了，须发皆白，精神还很矍铄，他是卫家庄武学修为最高的一人，唯一的初级大武师。另外三位族老都是高级武师。负责武器库的卫固，就是他做主给了卫起游子弓和雕翎竹箭。还有两位分别是负责武学和内功心法秘笈的卫阅和负责公共财产的卫挺。
卫远之前还没和四老交底，只是说卫起有重大事情要汇报，需要他们商议。
看到卫起他们进来，和卫远关系最好，性子也最急的卫固就率先发问了：“小子，你有什么大事情，和庄主商量不就得了，还一定要拉上我们几个？”这已经算他能拿出来的最好态度了，若不是看在卫远的面上，又想到卫起这小子是自己能尝到美味大海蟹的大功臣，依照他一惯的脾气，他必然是要先责骂上几句的。
卫起先拿眼睛瞥了一下父亲。卫远知道他的意思，就说道：“几件事情我都还没说起，你就都和大家说一下吧。”
于是卫起就按照他们原先商量好的那样，除了和古镜有关的，将其他的事情尽量详细地说了一遍。
当卫起说到晨曦赠他们三星内功心法“六虚”的时候，他料到庄主他们肯定再也按捺不住的，提前就把原本的功法拿在了手上，不等他们发问，主动就先将功法递过去。卫云龙和其他三老何等眼力，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三星内功心法，而且是非常适合他们卫家庄人使用的心法。因为“六虚"的内容涵盖了从武士一直到后天巅峰。比起族内原来唯一那本一星的残缺的“畅玄决”，那可真是云泥之别了。
然后卫起带给他们的是更多的惊喜：二星的箭术秘笈“月黑箭”；卫起和卫青结交了“大通先生”的幼徒晨曦并被推荐去参加选徒大会。
之后卫起说的是和五虎寨的过节。诸老刚听到众多天大的喜讯，直接将此事漠视了。
不过当卫起终于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用非常坚定的口气说道：“还有件大事。我想试试治理扶摇神树，看看能不能让神树重新结果。”
卫云龙他们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眼里散发着自信神采的卫起，若不是卫起已经带给了他们太多的真实的震惊，不要说让他们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有办法医治已经百年不结果的神树，只怕早已经连声怒骂对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了。
负责理财的卫挺思维最为缜密，他提的问题直接切入要害：“你知道扶摇神树是得病了？得的是什么病？你又准备如何医治？”
卫起早有充分准备。他并不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据我了解，我族少年都要轮值为神树驱赶鸟兽蚁虫，这规定也已经有差不多百年的历史了吧？”
卫挺很快回答道：“没错，据说是神树百年前，神树结果越来越少的时候，族人想出来的应对方法。虽然看不见什么好效果，可好歹能保护神树。因为神树对我族实在是太珍贵了，这个轮值的做法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卫起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卫家庄近百年来，是不是每年都要比前一年更冷一些，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卫挺干脆地回答道：“没错，此事是人所共知的。和神树不结果又有何干。”
卫起微笑道：“有关系，非常有关系。根据我的判断，这两件事情很可能就是神树不结果的原因。”
看众人脸上全都是不解之色，卫起接着把自己的推断娓娓道出：首先，百年来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每年早春的时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早晨的时候，天寒地冻那是常事。在户外的人们甚至发生过眼睛闭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被冻住睁不开眼睛的事情，可见天气有多冷。要知道多数植物也是会怕寒的，尤其是娇嫩的新生花芽。扶摇神树的花芽正是在早春发的。因为天气太冷，绝大多数的花芽都被直接冻坏，不再有丝毫生机。若是连花都开不出，就更不可能结果了。
其次，扶摇神树能结出扶摇神果，当然是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但这不代表它就不需要其他所有植物都必需的光、水、肥料这些了。族里轮值的规定表面上是为了保护神树，实际上却使得大大小小的鸟兽昆虫都再也无法接近神树。自然的循环系统、生态平衡被完全破坏，导致神树扎根的土地范围内的养分肥料越来越贫瘠了，神树随之陷入了营养不良中。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并不知道，植物开花结果是需要授粉的，有些植物的花是雌雄同蕊，有些花则不是。但不管怎么样，想要结出果实，授粉都是必要的。这事情直接解释有些困难，卫起就用女人没男人就不可能生出孩子这样浅显的事情打了个比方。众人才明白，蝴蝶蜜蜂原来是能帮助神树授粉再结果的。他们一直以来将那些蝴蝶蜜蜂驱赶走的时候，其实是赶走了本来就开的越来越少的花的结果的机会。
在座的全都是聪明人。他们听完卫起的这些论断，不能说已经彻底明白了卫起说的道理，但基本意思还是都理解了。虽然这些天马行空般的，却又偏偏让人听了觉得很有见地的论断让他们很吃惊，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发出这些论断的卫起本人。他们根本无法揣度十四岁的卫起，生在卫家庄、长在卫家庄，是怎么会知道连他们长者都不知道的这些玄奇的道理的。不过这会儿他们没心思去计较这个，以后也不会。卫起越妖孽，卫家庄受益越大。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找准了病因，扶摇神树就大有机会得到医治，乃至最终重新结果。百年不结果的扶摇神树，现在有了看得见的希望。这美好的远景让所有人都面带喜色，连常年不笑的卫固那张脸上都明明白白地浮现出一层笑意。
卫云龙这一刻也早放下了庄主的架子，用众人此前从未见过的态度对卫起说“好！好！好！好孩子，既然你能如此令人惊奇地找到神树的病因，我猜你也知道该怎么治病。果真如此，请你把你的治病方子也给我们这几个老糊涂们说说看。”一生威严持重，绝少夸赞族人的老庄主居然在一句话里赞了卫起四个“好”字，更是用上了一个“请”字。
解决的办法卫起自然也早有准备。他提出的方案思路很清晰，对症下药：从现在开始就要酌情给神树补充各种肥料；在早春的时候设法提高神树周围气温，并想尽办法保护花芽免于冻伤；在神树开花之后做好授粉的工作，人工授粉和昆虫授粉两种手段一起上。同时，卫起还未雨绸缪，希望保密工作提早就开始，不可等到神树真的结出扶摇果的时候。保密是非常有必要的。近百年来，失去了扶摇神果这最大的天然福利，卫家庄的实力每况愈下，不能保证可以承受扶摇神树重新结果的消息走漏出去的后果了。
众人已经全被卫起折服。卫起提出的所有预案都被认可了。扶摇神树的治理从此刻起就成了卫家庄的头等大事。老庄主和几位族老处理具体事情的时候非常干练老到，很快就议定了各项事宜由谁负责，如何落实等等。
议事结束后，卫起和卫青一起走出了祠堂。刚跨出大门，卫青就超前了几步，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卫起，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看穿看透一样。见卫青表现的奇怪，卫起也停住了脚步。他被卫青盯的有些发毛，不免纳闷：“你这是在干嘛？”
卫青两手一摊做出苦恼状：“你说你干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前面那些倒也罢了，总归能说成是你走运。虽然一个人总是如此走大运也是很奇怪的。可你怎么会知道神树的病因，又怎么知道蝴蝶蜜蜂会帮神树结果的？你可是从十岁起就一直和我结伴轮值的。那么多久以来，哪次拿竹竿驱赶蝴蝶蜜蜂不是你最来劲的？你让我现在如何想得通？”
卫起心想：这个真实原因现在和你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他只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那次生病的原因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反正就是知道了。”
卫青嘴一撇，显然是不信这个。他心想：娘还一直夸口卫起的病是她治好的。我可别让她知道卫起生了这个病才变成这样的怪胎的。才生半天的病就这样了，要是再多上几天那会怎么样？
卫青是非常孝顺的，就对卫起说：“你可别和我娘这么说。否则她会觉得她也许不该太早治好你这个病的，会不开心很久的。”
卫起心里嘀咕：这件事我不推到生病上，还能有更好的借口？嘴里却胡乱答应着：“没事情，你就和她说是她治的好，是她把我治成这样的。”
卫青哈哈大笑，抡起一拳打在卫起胸口：“胡说八道。我娘怎么会信这个。哪有人治病把人治成你这样的怪胎的？”
卫起不甘示弱，当即还了卫青一拳。两个少年就在笑声中打闹着走远了。
第十四章 六虚
当晚，晴夜银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透过四方的窗口落到卫起的床铺，就像撒下了一把银霜。卫起盘腿端坐，正式开始了修炼三星的内功心法“六虚”。
这“六虚”内功心法之所以能有三星的高评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广泛的适应性。它不单涵盖从武士到后天巅峰全程的修炼内容，而且它对修炼者并无特别的要求。不要小看这两点，世上多数的内功心法连其中之一都很难做到。除此之外，“六虚”还有一个特点：它入门相对比较难，之后进阶却又比较快。
“六虚”即天地**，乃是四方加上下。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是生存在这天地**之内的。“六虚”的开篇就是一句：天地六虚，幽潜沦匿，变化其中。这入门的难度主要在“幽潜沦匿”四字上。“幽”是半明半暗的，是光明边际的黑暗，是黑暗边际的光明，而且非常深远；“潜”是沉伏下去、沉潜下去，像鱼一样沉到海底最深处；“沦匿”，好像再也看不见光明了。修炼者如果坐在那里能耳朵不听，眼睛不看，忘掉身体、忘掉精神、忘掉自我，就达到了“幽潜沦匿”的境界了。
其实这只是修炼内功需要的基本境界。只是多数内功心法并不会象“六虚”这样要求入门者就必须先达到这种境界。带来的后果则就是让“六虚”的入门稍显困难，不过之后倒也能受益匪浅。
当然，困难那是对普通资质修炼者而言的。而卫起可不是普通修炼者，他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在修炼这件事情上，大家经常会强调“天赋”和“悟性”最重要。相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修炼者而言，卫起的“天赋”到底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但他的“悟性”却毫无疑问是最最顶尖的水准。他的“悟性”卓绝，顶尖的智商是一个原因，前生的记忆更是一个原因。那不单是他个人的简单记忆，而是一个世界的文明的传承。
所以卫起毫不费力的就很快达到了“幽潜沦匿”的境界，静到了极深处。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不管动物和植物，它们的生命都是开始于极静处的。什么都没有了，生命的功能才真正开始了。这就是“变化于中”。此刻，在极静处发生在卫起身上的变化，就是他的身体里出现了最初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内力。
武学的秘笈修炼的是**的强度、韧性、爆发力、肢体技巧等等这些外功。内功心法修炼的则是人体内蕴的力量，是为“内力”。当然，这还是在开发本来就潜在人体内部的自身力量。如果能借助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等自然之力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崭新的境界了。
于是，此后的日子里，卫起除了坚持以前的那些训练内容之外，增加了“六虚”的修炼。另外他原来的箭法训练的内容已经变成了二星箭法“月黑箭”。
这“月黑箭”号称“月黑夜黑眼不黑，人黑箭黑心更黑。”
前半句练的是恶劣环境下的射击能力。达到登峰造极可以在可见度为零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神奇的命中率。视力练得非常高绝，而且就算真的一点都看不见了，还能依靠听觉、嗅觉、心理揣摩、逻辑判断等等手段来射击。
后半句讲究的是将弓箭的攻击力最大化、攻击方式多元化。说的具体些，攻击力最大化就是箭头上毒、装倒钩、开放血槽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攻击多元化就是回旋箭、变速箭、无声箭、子母箭等等群拥而上。
涂了小武的毒的雕翎箭的致命程度，强大的银角青兕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其作了注解。而卫远特意精心制造的二十枚银角箭头，也展现出可怕的实力：卫起实验性射出的装了银角箭头的一箭，轻易地就深深射入了本地最坚硬的青色大石，只有一点点箭尾还露在石头外。之后花了卫起好久的功夫才从青石内取回了那枚银角箭头。
因为拥有小武的毒和银角箭头这两大杀器，卫起修炼这“月黑箭”就有了得天独厚的好条件。要说唯一的不足，就是银角箭头无论如何无法上毒。卫起试过多次之后都没有成功，应当是青兕银角天生就百毒不侵的缘故。
卫起的修为突飞猛进，修炼“六虚”三天之后他就晋升到了初级武士，至今又晋级到了中级武士。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期间，古镜一直都非常平静。古镜自从找到了卫起，就不再象以前在别人手中的时候，频频出现未来的影像了。
卫起这边热心修炼。卫家庄的老老少少们却在热心为神树进行“增肥”事业。依照卫起的谋划，肥料的制作可以说是“全天然的多样化。”畜粪、禽粪、鸟粪、鱼粪、骨渣、落叶、干草、草木灰、锯木屑、棉籽、糠秕果壳、庄稼残梗、海藻、各种绿肥、以及各种天然矿石粉，应有尽有。
不单肥料的种类来源五花八门，就连施肥的手段，人们都费尽了心思。多数肥料被人们细心地挖开土埋进神树周围地面。有些象海藻之类的，则被放入容器，兑水密封一段时间之后，再拿来浇灌神树。最能显示人们热切的心情的是，他们还不辞辛劳特意从别处土里挖来了数千条蚯蚓，放到了神树周围的泥土里。有这数千蚯蚓帮着松土，神树吸收土壤中肥料的效率又加强了好多。
扶摇神树是常绿树种，秋冬并不掉枝落叶，但这也只是理论上而言的。实际情况是每年的冬天到来时，神树总是会掉落一部分枝叶的。其中即有神树原本常年处于营养不良的原因，也有生命正常的新陈代谢的原因。
不久，那些热切而又细心的人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区别：整个冬天，经过“增肥”的神树掉落的枝叶要比往年明显少了许多。卫家庄的老老少少都为这个发现开心不已，对于卫起的诊断和治疗方案也第一次有了看得见的信心。
忙忙碌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忽然有一天清晨，关切的人们就在神树上发现了第一根新叶芽儿。那绿油油的、亮闪闪的新叶芽儿，象一个刚睡醒睁开眼睛的小娃，娇嫩的脸上是对人们天真的巧笑。春天来了！春天是来了，可是天气依然异常寒冷。
如果把这次针对扶摇神树的治理行动比喻成一场战争的话，“增肥”行动就像是开战前的后勤行动，而“保护新芽”行动才代表着这场战争真正的开始。
从扶摇神树的第一根新叶芽出现之时，“保护新芽”行动就正式启动了。
白天的时候，扶摇神树的四面分别布置了多处火堆和燃烟点。不间断的熊熊火焰和滚滚浓烟可以显著提升气温；同时，还有好几个人专门用事先准备的水雾发散器不间断地将水雾喷到扶摇神树全身。水雾很快就会凝结成冰。要知道，水在凝结成冰的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的热量，对提升环境温度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的。
入夜的时候，扶摇神树不能再吸收阳光了。这时它就会被一顶极为巨大的帐篷给整个盖住了。帐篷内放置了多处炭火盆。上好的焦炭燃烧的火光将守护神树的人们的脸映得通红，也让整个帐篷内变得暖洋洋的。
在如此精心的照顾之下，随后扶摇神树在今春所发的数以千计的新叶芽多数都生长发育极为良好，绝少有被冻坏的。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部分的新叶芽的长势发生了分化。它们的颜色逐渐由绿转浅色，再由浅色慢慢转为淡粉色。同时，这些改变了颜色的叶芽的形状也慢慢和其他叶芽有了区别，逐渐地变成了一个个的半球形。这些叶芽已经变成花芽了！
辛苦守护着神树的人们多了一项新的娱乐项目。他们努力睁大眼睛，一根一根地努力数清粉色的新花芽的数目。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数，乐此不疲。
一个月过去了，随着这个季节从不老海吹来的第一阵暖风的到来，天气很快以看得见的速度变暖了。湿润、温暖的海风吹过扶摇神树的枝叶间的时候，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好像树上开着的一百五十八朵粉红的花朵在同时害羞地浅笑。没错，是一百五十八朵。这个数字是人们数了无数次、争论了无数次、验证了无数次之后才终于得出的统一结论。
卫家庄的人们已经高兴地不知东南西北了：扶摇神树一共开了一百五十八多花！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扶摇神树过去一百年总共开花的数目都要比这个数字少很多。
人们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谈论着这件事情，猜测着这么多花朵最终能成功结出果实的数字。即使是最最悲观的人，也觉得扶摇神树百年不结一果的魔咒将要被打破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因为卫起最早的提醒，族内早已经三令五申的保密要求都得到了严格执行。通往神树所在的山顶的路上也已经设了好几道岗。所有人们的谈论、猜测、和分享喜悦虽然频频发生，都还只发生在卫家庄内部。
第十五章 郑子凡
阳关城，山外楼。一楼大堂的角落边的一张小桌旁，坐着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胖子，正在独自喝酒。胖子脸上肉嘟嘟的，白花花的，让人看了就直想捏上一把。平常的人看着胖子的这张脸就会觉得和他有天生的缘分一样，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那胖子平日里也经常到山外楼笑嘻嘻地点上一大堆菜，乐呵呵地小酌几杯。
山外楼的那猴精似的店小二早发现了那胖子今日和平常大不一样。只见胖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时唉声叹气，再喝上一口闷酒。这可真算一件稀罕事了，店小二心里纳闷，本打算上前询问一下，又忙着去应付新的客人，过了一会就把这事情忘到脑后了。
胖子名叫郑子凡。他原是五虎赛的一个小头领，数年来一直负责在阳关城内做眼线收集情报。那次卫起和卫青他们骑马出城的时候，奉命守在北城门口做眼线的正是他。郑子凡早已经猜到当日的事情最后肯定是黄了，不然他也不会受处罚。他后来也曾经向山寨来的人询问过，对方却一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样子。
他哪里想到实际情况是：五虎寨没有拦下对方，并且是在三寨主和四寨主都亲自出手了的情况下。两位寨主还吃了大亏。一个被打成熊猫一样，另外一个屁股中了两箭，连金宝都差点被吓得尿了裤裆。五虎寨的脸丢大了。金宝回寨之后还大吵着要父亲“笑面虎”金天出兵去卫家庄报复，却被金天很干脆地回绝了。金天的原话是：此事一则全不占理，二则已经丢尽了人。赶快遮掩还来不及，还要自己出去张扬？
金宝气急之下，就乱找出气筒，结果就归罪到郑子凡报信太迟上，要杀了他。还好经手办此事的人是唐关门，他亲眼看到过那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两匹极神骏的快马，知道此事其实不是郑子凡的过错。不过唐关门也不能不给金宝面子，最后就下令将郑子凡革去了小头领的职位，降为普通的喽啰了事。
郑子凡其实是已经尽了全力，可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他怎么能够不郁闷。而且降职的事情并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五虎寨在阳关城的眼线一共有七人之多，郑子凡原来是另外六个人的首领。其他人打探到的什么消息都是要先上报给他的，再经他的手发送回寨。消息如果派上了大用场，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是他拿最大的一份。
更为关键的是，郑子凡非常狡猾有心计，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双面间谍。他不单为五虎寨打探消息，当他看准了眼的时候，他也出售其他山寨甚至五虎寨的消息给商旅，如果商旅肯出高价买他的消息保平安。当然他也必须在头领位置上才可能这么做。
所以郑子凡最近苦恼的很，眼看财源枯竭，他又无计可施，只能来山外楼一个人喝苦酒了。
郑子凡端起酒杯喝上了一小口，然后又叹上一口气，却又不自觉地职业性地拿眼睛扫视着周围状况。
山外楼的生意欣欣向荣，特别是到了这样的傍晚时分，大堂内简直是人满为患。郑子凡见到店小二正引着一个猎户打扮的客人找一个能安插下去的座。郑子凡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白胖的脸居然又恢复了平日里笑容可亲的样子，大声地招呼店小二，让他将那猎户装扮的人带到自己这边，拼了一桌。
那猎户装扮的中年人坐下之前，先将手持的一杆七尺长的两股牛角钢叉依靠着桌边的原木墙壁立住。他刚要缩回手，似乎又不大放心，又伸出苍劲有力的大手将钢叉的位置稍微动了一点，感觉它确实靠稳了，这才安心坐下，赤黑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对着郑子凡拱手道：“卫家庄卫正大，多谢朋友让座。”
听到对方自报门户，果然正是卫家庄的，郑子凡精神一振，胖脸上的每块肉都在笑：“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
卫正大回头对还站在身边的店小二大声说道：“给我来两大碗卤肉面来，卤肉尽可多放，我另外出银子。”
店小二麻利地回答一声：“好咧，卤肉面两大碗，多加卤肉。”就要拔腿离去。
“且慢，我要再多添几个菜”郑子凡却叫住了店小二，然后他就又报了好几个菜名出来，都是分量足、价钱高的硬菜。
店小二颇有职业道德，一边出声答应，一边小心提醒道：“您还有朋友要来吗，您的菜本来就已经够多了，再加上这些，您一个人可吃不完这许多菜。”
郑子凡摆手笑道：“没有别人了。我要请眼前这位新朋友喝上几杯。你再给我上两壶上好的酒来。”
卫正大一听对方是要破费请他吃酒，他脸色虽黑，面皮却薄得很，哪里好意思，赶紧连声推辞。
郑子凡却很诚恳大方地说：“没关系的。我们今天能坐在一张桌边，那就是有缘。我看你英雄了得，必是一身的好武艺，很想交了你这个朋友。”
卫正大听对方说得甚为诚恳，他又不是很有主见的人，也只能不再推辞了。
郑子凡虽然加了好几道菜，点的却都不是那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烹制的菜。所以没过多久，酒菜就上齐了。
那卫正大可不是矫揉造作之辈，再说这么多酒菜上都上来了，再客气不吃，那也只会白白浪费，所以他就干脆放开肚皮吃喝了。倒和食量不凡的郑子凡有得一拼。
于是两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聊了起来。那卫正大虽然身强力壮，可平日里饮酒的机会甚少。郑子凡虽然体胖身虚，可平日里多有喝酒应酬的时候。酒量这东西，三分靠身体禀赋，却是有七分要靠后天磨练的。所以郑子凡的酒量倒高出了卫正大几分。再加上他本就心怀鬼胎，又熟悉酒桌上各种皮赖的招数，老实厚道的卫正大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卫正大根本抵挡不住郑子凡各种五花八门的劝酒招数，喝的是又快又多，没过多久，就有点喝高了。平日里他不太爱说话，现在却明显话多了起来。
郑子凡又叫来店小二添了两壶酒，心里估摸着卫正大喝的应该差不多了，觉得是时候从他嘴里掏点东西出来了。于是他抿了一小口酒，吃上一点菜，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这些日子里经常听人说起你们卫家庄似乎出了很了不得的少年英雄人物，可有此事？”
这问题可问到了卫正大的心坎上了，挠到了他的痒处。现在的卫家庄，又有谁不在交口称赞卫起呢？
卫正大极为开心，就一桩桩地讲了卫起发掘出海蟹和海蚌的美味、发明足球游戏、猎杀赤虎、猎杀银角青兕、射了五虎寨四寨主屁股两箭、吓趴了五虎寨少寨主这些卫家庄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事情。卫正大本来口才不佳，可是说起这些事情来居然也能绘声绘色，可见他往日里确实听别人谈论太多遍了。
郑子凡这才知道上回的事情竟然连四寨主、少寨主都吃了这等大亏。他心里大叫侥幸，知道自己这次只是被革职处理其实已经是很幸运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两个少年会这么难惹，所以此刻脸上的惊讶表情可是货真价实的很。
卫正大看郑子凡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更加得意，又开口道：“这卫起还做了一件更了不起的事情！我们卫家庄里有一件神物。。。。。。”
郑子凡听到“神物”两字，两耳就职业性地一耸，却没想到卫正大的话音嘎然而止，没有了后文。
原来那卫正大刚想把卫起治理神树的事情说出去之时，突然记起了庄主和各族老一再强调的保密要求。他猛然一惊，连酒意都醒了一大半，这才险险住口，脸上不免露出一些后怕。他倒是没有提及卫起被“大通先生”的徒弟看中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连在卫家庄范围内都还是保密的。
郑子凡看那卫正大如此表现，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他知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但外表却不露声色。他是极为狡猾多智之辈，知道此刻若再追问的话，必定会引起卫正大的疑心。好在他早就已经在装有些喝多了的样子。于是他就干脆装出根本没听清、没上心的样子，随意夸了卫起几句，就把话题移到了别处去了。他的对策非常正确，果然让卫正大的心不知不觉又放宽了下来。
卫正大最终还是被郑子凡彻底灌醉了，保密的事情也忘记得一干二净。扶摇神树的事情终于被他泄漏了出去。不过他因为醉的太厉害，舌头都大了，吐字不请，思维混乱，所以整件事也只说了至鳞片爪而已。话虽然不多，但是主旨郑子凡还是听明白了：卫家庄有棵神树，百年不结果，被卫起给治好了。今年要结果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郑子凡装出一副喝的酩酊大醉的样子，将随身钱袋丢给那店小二让他自己拿里面的银子买单。店小二倒也没敢多拿。眼前的客人此刻虽然大醉，等到清醒过来发现钱袋银子数目不对，还是可能回头来找他麻烦的。然后郑子凡就跌跌撞撞地自己出了山外楼，将真正大醉的卫正大留了在那。郑子凡知道卫正大早前已经和店小二打过招呼要住店的，山外楼自会照顾好他。郑子凡装醉也是有作用的：等卫正大酒醒的时候，向店小二问起郑子凡。店小二就会告诉他郑子凡同样喝得大醉离去了，他就绝对不会起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