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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二龙骑     无限杀业txt下载     无限杀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猛龙强挑地头蛇(下)

    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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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锋寒活动活动手臂,道:“已经好得七八成左右了。哼,这次曲傲杀我不死,下次再战,我便有把握能和他战个平手。两年之内,我定能反过来将他斩杀。所以说好了老陈,这个人你可不能动,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给我。”

    陈胜点头道:“一言为定。对了,为什么你会被追上的?难道曲傲追踪和反追踪的本领,也在你之上?”

    跋锋寒冷笑道:“怎么可能?是有人告密的关系。告密者就是洛阳帮。”

    “洛阳帮?名列天下八帮十会之一的洛阳帮?”陈胜奇道:“之前你没有入过洛阳吧?为什么会惹上他们的?”

    跋锋寒还未回答,旁边的牛盖已经怒道:“居然又是洛阳帮!可恶!”金城则解释道:“洛阳帮的大本营虽然设在洛阳,可是影响力实质遍及河洛一带。帮主上官龙,向来帮助王世充,专门和我们瓦岗军过不去。这几年以来,我们安排进入洛阳打探情报的兄弟,至少也有近百人坏在他手里了。”

    夏玉山则笑道:“当然,咱们也没吃亏。洛阳帮安插进荣阳的jiān细,咱们同样是发现一个就砍一个。”“原来如此。那么说,这个上官龙因为我们的关系,所以把老跋也给恨上了。故此他们一旦发现了老跋的行踪,立刻向曲傲告密。甚至……背后很可能是王世充在指使的也说不定。”

    陈胜点点头,随即冷笑一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们不是小人,但也绝对不是君子。有仇必报,以牙还牙!曲傲就留给老跋去收拾。至于这个上官龙嘛……哼,他休想可以逃得过今天!”

    伸手在旁边桌子上一拍,陈胜回头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上官龙住在哪里?咱们现在就过去找他算账,把整个洛阳帮给挑了!”

    洛阳帮,毫无疑问就是洛阳的地头蛇。势力之庞大,哪怕独孤阀和王世充也要卖他们几分面子。陈胜突然间说要把洛阳帮给挑了,现场除去一个跋锋寒胆大包天,外加一个程咬金不知天高地厚以外,其余众人都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唐国仁和唐国义两兄弟首先犹犹豫豫地道:“上官龙是洛阳帮帮主,当然住在洛阳帮的总坛了。总坛所在,我们倒也知道所在,那是位于新中桥桥口。不过……这样就动手?会不会太轻率了?虽然洛阳帮确实该死。但咱们即使要向上官龙动手,也该先从长计议一番,拟定了计划再动手不迟啊。”

    程咬金叫道:“还从长计议个屁。上官龙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曲傲不成?连曲傲都被老陈他一拳打退了,上官龙算个鸟!去去去,按我说,大家现在立刻就抄家伙过去,把洛阳帮砸个稀巴烂再说。”

    尚青山皱眉道:“咱们这边还不足十个人,洛阳帮的徒众至少也有一两千吧?以寡敌众,咱们很吃亏啊。何况还要留下人手来照顾老跋。”

    夏玉山笑道:“比人多?嘿,咱们瓦岗军在这方面怕过谁?可别忘记,昨天下午老秦率领的五千人马已经到了。我这就过去和老秦说上一声。也用不着多,只要拉过来百来名兄弟,还有谁能抵挡得住咱们?”

    众人如梦初醒,当场喜笑颜开,齐声称善。陈胜却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咱们既然要对付地头蛇,当然最好找同样是地头蛇的人帮手了。唐家兄弟,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到时候就一起在新中桥汇合,明白没有?”

    唐国仁和唐国义两兄弟双眉舒展,齐声叫道:“明白了。”当下转身离去。跋锋寒却一把抓住陈胜的手,笑道:“这样一场好热闹,要是我竟然看不到,岂非遗憾?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老陈你可不能抛下我。”

    陈胜略一犹豫,笑道:“行,那就带上你。老金老牛,老尚老夏,那就麻烦你们把门板拆了,咱们抬着老跋一起去。”

    尚青山和夏玉山,还有金城与牛盖等四名瓦岗头领欣然答应,当下同时动手,拆下门板把跋锋寒放了上去。众人也不耽搁,立刻浩浩荡荡地离开禅房。把沿途所遇见的白马寺僧人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惊疑不定。而等到他们走出山门,来到洛阳城大街上的时候,就轮到洛阳的老百姓们为之感叹好奇了。

    爱看热闹,而且爱看大热闹,可说是人类共通的天xìng。故此陈胜跋锋寒程咬金这一行人还没走得多久,身后就跟随了一大群闲人。而且这群闲人的数量还越来越多。无形之间,竟然也显得极有声势。约莫两三刻钟之后,众人已经站到了新中桥桥口的位置。

    洛阳有一大特sè,就是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洛水把洛阳城分为了南北两区,同时以四座大桥相互接连,而新中桥就是四条大桥的其中之一。可想而知,这里乃是洛阳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大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可想而知,这里的土地,当然寸金寸土。

    但洛阳帮作为地头蛇,几乎垄断了洛阳城内外所有赚钱的生意,又怎么会缺少金银?所以他们就有能力,在这个黄金地段占下了一大片土地,然后在上面建起一座宏伟华丽的府邸作为总坛。黑漆大门之上,高挂有“威震河洛”四个大字。门前街道上的左右处,也有不少洛阳帮的帮众闲坐。

    这些人在洛阳城内横行霸道惯了,向来只有他们去惹事,绝少有人胆敢去惹他们的。故此见了陈胜及瓦岗军众头领,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他们一时之间却还转不过弯来,根本没意识到这是有人上门找麻烦。

    走在队伍前头的陈胜一扬手,身后抬着跋锋寒的四人当即停下脚步。连带着后面那几百个看热闹的闲人也都驻足不前。程咬金则扛着宣花大斧,挺胸凸肚地大步向前,站在人家大门前,气运丹田,震声大喝道:“上官龙,滚出来!你做的好事发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你要是不肯给个说法,嘿嘿,那咱们就给你一个说法了!”

    这两句说话出口,四周那些洛阳帮帮众方才如梦初醒,知道原来竟是有人胆敢老虎头上扑苍蝇。这还了得?当场就有三十几名身穿蓝衣劲装的大汉围拢上来,骂骂咧咧地挽袖子准备动手。瓦岗群雄一声冷笑,放下跋锋寒,抢先上前,先发制人!

    程咬金尚青山夏玉山金城牛盖,五人都是沙场猛将,千军万马里面也杀出过几十个来回了。这些洛阳帮帮众虽说也学过些拳脚,顶多好去欺负些普通老百姓,哪是这些沙场猛将的对手?眨眼工夫,这三十几名帮众全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筋断骨折地倒在地上大声呻吟不已。

    陈胜和跋锋寒在旁边对之评头品足,固然不用说了。围观的那几百名闲人,也颇有不少被洛阳帮欺负过的,这时候禁不住纷纷大声拍手叫好,声震天际,竟是远近皆闻。

    大门外闹得天翻地覆,大门内的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只见黑漆大门由内打开,几十名蓝衣大汉各执刀枪一涌而出,凶神恶煞地向四周围观者大声谩骂。洛阳帮积威之下,四周围观观众当即变得噤若寒蝉。但他们也都看得出来,前来挑事的这些人也绝非泛泛之辈,双方定有一场龙争虎斗。鹿死谁手还在未知之数,哪里舍得就此离开不看这个热闹?

    叫骂未完,又有一名大汉从大门内走出。他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也算有些气度,不是普通帮众可比。他背负长刀,目露凶光,向陈胜和跋锋寒分别撇了一眼,沉声道:“本人赵圆朗,是洛阳帮朱雀坛香主。两位朋友是那条线上的人?难道就一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姓赵?凭你也配姓赵?呸!”陈胜一声冷笑,吩咐道:“老程,砍他个万点桃花开!”

    先前对付那些普通帮众,瓦岗群雄也不需要动兵器,单凭拳脚就够了。但对方既为洛阳帮中重要人物,程咬金粗中有细,却绝不会莽撞托大。听见陈胜吩咐,他一声大笑,从背上取下八卦宣花斧,踏步上前,暴喝道:“咱们大元帅说了,你不配姓赵!改了吧。看我老程第一板斧。切西瓜!”抡起斧头当头就砍。

    程咬金斧势凶猛,赵圆朗哪敢怠慢?连忙拔出长刀招架。“当~”一声巨响,刀斧相交,程咬金站得稳如泰山,那洛阳帮的香主却被震得手臂发麻。这瓦岗福将哈哈大笑,喝道:“第二板斧来了,剔牙齿!”手臂圈转,挥舞斧头劈向敌人面部。

    赵圆郎刚刚吃过亏,哪里还敢招架?连忙一个铁板桥仰身闪避了过去。却依旧希冀能败中求胜,起身第一时间就想挥刀反击。没想到程咬金怪声大叫道:“吃我大斧,第三板,掏耳朵!”旋踵错身,猛地挥斧横扫。这一招变化奇妙,赵圆郎终于再躲不过去,当场被斧头砸中后脑。他一声惨叫,就此飞出扑地,当真脑浆迸裂,恰似万点桃花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三拳怒打震河洛(上)

    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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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咬金收起斧头洋洋得意,大笑道:“嘿嘿,知道我老程的厉害没有?”旁边尚青山夏玉山金城牛盖,还有陈胜与跋锋寒都同时竖起大拇指,高声朗笑,交口称赞。金城牛盖两个,更yīn阳怪气地道:“这等货sè也能当香主?我看这大洛阳帮啊,是药丸呐!”

    四周围观群众好多都被洛阳帮欺压过,此刻一听此话,更加扯开喉咙,尽情放声喝彩,直唬得那几十名洛阳帮帮众人人面上变sè,不知所措。

    正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忽然之间,一声有若平地焦雷的暴喝凭空炸裂。紧接着就见有人影乍闪,从大门内纵身跃出。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洛阳帮大门口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声音威严,但同时又显得十分yīn柔,听起来教人觉得颇为难受。话声未落,他举起手中握持的jīng钢龙头杖,在地上重重顿了一记,登时发出如闷雷般的震鸣,令四周整片地皮也随之微微晃动了两下。可见其功力十分深厚,不下于李密和宇文化及那个级数。

    此人正是洛阳帮帮主上官龙。只见他年约五十左右,长了一对招风耳。身材不高,却予人强横扎实的感觉。其华衣丽服配上带点苍白的脸容和浮肿眼肚,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长期沉溺于酒sè之中。

    正主儿终于来了。陈胜一声大笑,傲然道:“洛阳帮帮主,当真好大架子。连王世充也未必有这个排场呢。不错,我陈胜就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上官大帮主,你若有本事,尽管来取了这条命去。”

    “陈、陈胜?你就是南陈太子,瓦岗军的陈胜?!”原本气焰冲天,不可一世的上官龙,乍听闻陈胜的名字,登面上神sè时就为之一变。不但他,那些洛阳帮帮众,还有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同样也是如此。

    南陈太子出道以来,杀宇文化及,杀宇文伤,杀隋炀帝,和跋锋寒联手击破大江盟夺宝盟四大寇等三家势力上千人,更成为了瓦岗军有实无名的最高领导,击破王世充十万大军,拓地千里,威震中原。如今又受皇泰主杨侗册封,成为了“陈王、上柱国、兼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受邀请入东都洛阳辅政。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就此出现?

    上官龙纵使是洛阳的地头蛇,然而以他的本事……当真可以压得住这头过江猛龙吗?霎时间,不但四周围观的老百姓,不但是洛阳帮自己的帮众,甚至连上官龙本身,都禁不住对此产生了巨大疑问。

    到洛阳帮来闹事,向上官龙挑衅,绝非一时心血来cháo。事实上陈胜之所以要做这件事,当中有着几个考量。第一,当然就是替跋锋寒报仇。第二,洛阳帮向来和王世充相互勾结,搞掉洛阳帮,相当于斩断了王世充一条手臂。第三,据陈胜自己的记忆,上官龙和yīn癸派大有关系。极得yīn后祝玉妍看重。

    收拾了上官龙,yīn癸派肯定要出面。即使并非yīn后本人动手,至少也是婠婠或其他派内重要成员。这就叫做打草惊蛇之计。最后嘛,当然还有第四。那就是《勤神足》刚刚略有小成,陈胜拳头发痒,想要试试看自己揍起人来,究竟有了多少长进。

    这一二三四点考量,上官龙当然不会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自己绝对惹不起。且不说个人武功修为,单单论势力。陈胜乃瓦岗军大头领,坐拥雄兵数十万。上官龙顶天了不过洛阳一条地头蛇,帮内徒众也不过只有几千。相比起之下,洛阳帮在瓦岗军面前根本活像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如此这般,试问上官龙怎敢再在陈胜面前放肆?

    提起重逾百斤的龙头钢杖,轻轻巧巧甩个杖花,将之收回身后。上官龙挤出几丝生硬笑容,道:“原来是王爷,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刚才的事嘛……呵呵,只是误会,一场误会而已。请王爷和众位头领暂且息怒,入内请在下分说赔礼。请,请。”

    说话未毕,上官龙向陈胜深深弯腰,侧身肃客。言语举止,皆极尽客气。四周围观众人从来只见过洛阳帮横行霸道的模样,却哪曾想过他们居然也会对人如此卑躬屈膝?当下不禁齐齐为之哗然。

    陈胜一声大笑,断喝道:“上官龙,不用来这一套了。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要找你算账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笔一笔,咱们统统都算个清楚分明。”

    上官龙惊疑不定,道:“王爷,这又是误会吧?咱们彼此素未谋面,怎说得上有什么账要算?”

    陈胜向旁边移开半步,冷笑道:“你不认识我,可认识我的兄弟跋锋寒吗?还有,这几年来洛阳帮害了多少瓦岗兄弟,要不要我将他们的名字一一报给你听?”未等上官龙答话,跋锋寒已然随之厉声喝道:“上官龙!前rì在延津渡口做过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那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洛阳帮帮主一瞥眼之间看到了跋锋寒,心下登时“喀噔~”一声响,知道这次坏了。只是垂死仍旧想要挣扎一下,勉强笑道:“王爷,跋公子。先前的事,在下实在有苦衷。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啊。只要两位肯放在下一马,在下愿意奉上洛阳帮一半的财富作为赔偿。”

    “省下你那两个臭钱,替自己买棺材吧。”随手一挥。程咬金等众瓦岗头领立刻回来守在跋锋寒身边,严密戒备。陈胜大踏步向前,两手十指紧握成拳,当胸相互对撞一击,凝声道:“我只出三拳。想要活下去的话,就拿出真本事来,认真接着吧。第一拳,替被你害死的瓦岗兄弟们而打!”

    纯粹只为测验本身进境,顺带试探敌人虚实。这第一招,陈胜并未动用新练成的《勤神足经》,甚至没有动用霸拳,单单只提起《yù神足经》三十六层巅峰功力,最jīng纯的先天真气尽数贯注拳上,“呼~”地一拳迎面直捣。洪门铁线拳——“开弓shè雕”!

    这一拳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特殊后着变化。虽然铁拳破空,隐隐激荡起风雷之音,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高明之处。上官龙乍见之下,禁不住就有了几分轻蔑。心中感觉这位南陈太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当下上官龙手腕一翻,横过龙头钢杖挡在身前,却是纯取守势。打算捱过对方三拳,然后便借驴下坡,算打成平手算了。须知道,陈胜毕竟是瓦岗大头领,又是皇泰主正式册封的陈王。即使他根本不会武功,上官龙也绝对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对之下杀手。否则的话,先不说瓦岗军倾全力来报仇,就是独孤阀乘机借题发挥,上官龙照样吃不消。

    弹指刹那,铁线拳不偏不倚,正正砸在龙头钢杖之上。立刻就听见“当呜~”一声震耳yù聋的宏亮巨响凭空炸裂。无形音波如海啸山崩,同时向四面八方呼啸奔涌席卷扑噬,四周围观的大部分也是普通人,哪里能够受得起这个?当真说有多快就有多快,大街上数百人全体失声惊叫,但觉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稳,当场一跤摔倒在地。

    上官龙武功之高,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然而面对着这大巧不工,纯粹以雄浑力量取胜的一拳,他照样抵挡不住。刹那之间,排山倒海也似的力量汹涌压到,上官龙面上神sè骤然剧变,眉宇间猛地泛起一阵浓重黑气,企图加劲抗拒。然而先机已失,却那里还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龙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后屈曲,连带着那根龙头钢杖一起,被陈胜的拳头狠狠压着砸上了自己面门。他“噔噔噔噔噔~~”接连向后倒退出十七八步远,好不容易方才拿桩站定,发狠叫声“打得好!”却已经鲜血迸流,连鼻子都歪了半边。乍看之下,委实有说不出的滑稽。但当众人看见他手中那根jīng钢铸造的龙头杖,赫然也已经被一拳打成了活像曲尺般模样之后,却还有谁能笑得出来?

    陈胜喝道:“第二拳,是替老跋打的!再接招吧。”大踏步抢上前去,“呼~”又是一记铁线拳轰出。和先前相比,招式上依旧毫无变化。最大变化,就在于改以《勤神足经》催动。存神观想,五气在三脉中如电运转,勾动七大窍轮一一产生感应。威力与之前相比,何止增长了三倍以上?

    铁拳破空,寂然无声。骤眼看起来,更仿佛慢如蜗牛,软绵绵地毫无威力。但在上官龙这个当事者看起来,却赫然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铁拳未至,劲风压体,已让他有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压迫感。

    上官龙心中大骇yù绝,心知若再被动防守,自己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生死关头,他再顾不上对方是什么身份了。不假思索就发狂般厉声怒吼,豁尽全力挥舞兵器狂扫抢攻,正是自创一百零二式《迎风杖法》当中的最强绝招“狂风摧嶽”。

第一百三十七章:三拳怒打震河洛(下)

    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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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眨眼,龙头钢杖重重轰中了陈胜的拳头。在旁人看来,或许会以为上官龙是刻意如此。但在场所有人当中,就只有跋锋寒能够看得出真相。实质乃是陈胜这简简单单的一拳,竟将《迎风杖法》的千万种变化尽数封死,逼得他除了和自己这记铁拳正面对撼之外,竟是别无他法。

    “轰~”郁闷沉响随拳杖火拼而传出,却是波澜不惊。和先前震耳yù聋的声音以及影响全场之威势相比,堪称小儿科得多了。然而声尤未落,突然就有无数裂纹从那根龙头钢杖之上绽放出来。下个刹那,它“喀嚓~”崩裂破碎成千万块碎片。

    兵器既毁,上官龙同时浑身剧震,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难受得哪怕倾尽世间一切言语也难以形容。不由自主,他张口就喷出大蓬乌黑瘀血。然而血雨未及中土,早被陈胜铁拳之上的雄浑气劲所逼散。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沾染得到陈胜半分一点。

    “第三拳来了。接着吧。”陈胜长声冷笑道:“这一拳不为什么,纯粹就是老子看你不顺眼!”进步踏马抢前,咏chūn“rì字冲拳”中线轰出。直迫脸门。那拳头在上官龙双眼瞳孔中越变越大,迅速变得充塞天地,唯我独存!威力之强,赫然比刚才再提升了一倍!

    生死关头上,官龙哪里还敢怠慢?他把心一横,厉声嘶吼这将毕生苦修的功力悍然催上巅峰极境,霎时间,他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如面门和手臂等地方,全部也变成恐怖诡异的紫黑sè,情景骇人听闻之极!在四周围观百姓看来,就似一头妖魔在陈胜压迫之下悍然暴露出真面目,登时全场哗然。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陈胜第三拳轰上了上官龙彼此交叠呈十字形,牢牢护在面门前的双臂。“嘭~”一下气劲交击之音,随即如闷雷般响彻天地。磅礴浩瀚的清圣佛元当即透体直入,沿着上官龙双臂经脉强攻进去。所过之处,赫然似滚汤泼雪,将他毕生苦修的邪门魔功化得点滴不剩。

    三拳击过,陈胜向后平平滑开三尺,双臂交抱,傲然道:“跪下吧。”喝声入耳,上官龙皮肤紫黑之sè尽退,代之而起者,乃是一片病态的苍白。他身形摇晃,双膝发软,再也站立不住,应声“扑通~”跪倒在地,赫然活像浑身骨头都被打碎了一样软软瘫痪,口中只有出气,再无入气。

    佛魔不两立。陈胜修练的神足经,乃佛门中至高无上之武学宝典,对于一切邪异魔功,皆天然具有克制能力。哪怕面对敌人是石之轩或祝玉妍这种魔门绝顶高手,陈胜仍能凭借这一点而大占便宜。何况上官龙修为虽然不俗,但比起邪王yīn后,那真是天壤之别。故此陈胜这第三拳,赫然就把洛阳帮帮主的外道魔功彻底化个干干净净,让他变成了比普通老百姓还不如的废人。

    只废功而不伤命,绝对比一拳把他打死的难度要更高得多了。换了三天之前还未开始修练《勤神足》那时候,陈胜自问就很难做得到。但现如今,他做来却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劲。当中进步之大,实是不言而喻。故此陈胜对于自己这三拳,可谓满意非常。

    就在此时,忽然间只听得阵阵急促马蹄声响起。大队人马沿着长街快速接近,其中更伴杂着吆喝斥骂,以及马鞭空甩的声音。四周围观者这才如梦初醒,从陈胜三拳打倒上官龙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连忙向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让那大队人马通过。却见来者尽皆盔甲鲜明,胯下清一sè高头大马,显得十分彪悍。为首者则并非他人,正是陈胜的老熟人,独孤阀阀主独孤峰之子,独孤策。至于身后处所跟着的两个人,则是唐国仁和唐国义两兄弟。

    小半年时间不见,独孤策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之sè,和当rì那名纨绔子弟相比,明显已经成熟了不少。他挽缰勒马,略带几分尴尬地向陈胜笑了笑。料来该是回想起自己当rì的表现,而感觉难为情。一笑过后,他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份黄绢卷帛,当空展开,大声念道:“奉皇泰主圣旨。洛阳帮横行不法,祸乱百姓,为害社稷,更兼蓄意谋害朝廷命官,蔑视国法,罪在不赦。着陈王、上柱国、兼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陈胜,及千牛卫中郎将独孤策与之配合查抄洛阳帮,帮主上官龙及各堂香主一律逮捕下狱。若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钦此。”

    宣旨完毕,独孤策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圣旨献给陈胜,陪笑道:“卑职参见大元帅。卑职带来了禁军千牛卫卫士共六百人,听候大元帅指挥。”

    仅仅对付上官龙一个。陈胜自己就绰绰有余了。但要把整个洛阳帮连根挑起,则非有独孤阀帮忙不可。若说洛阳帮是地头蛇,那独孤阀就是占山为王的猛虎。什么皇泰主,不过是被独孤阀推在台面上的傀儡而已。只要独孤阀愿意,别说一张圣旨,哪怕要一百张,照样也轻而易举之极。

    洛阳帮向来和王世充相互勾结,却和独孤阀不对付。再且。洛阳帮控制了东都几乎所有赚钱的买卖,把这些生意接收过来,正好等于得了棵摇钱树。有钱才能招兵买马壮大实力。故此能够有机会铲除洛阳帮,独孤阀绝对一万个乐意。

    故此。独孤峰和陈胜派过来的唐家兄弟一见面,立刻大喜过望,根本不假思索就答应了配合行动。随即雷厉风行,以最快的速度入宫见向皇泰主拿来了这张圣旨,更派独孤策带上千牛卫的jīng兵,前来新中桥桥口洛阳帮的总部协助陈胜。如此一来,这次对付洛阳帮便属师出有名。除非王世充和独孤阀翻脸,并且马上指挥大军过去逼宫。否则的话,即使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陈胜接过圣旨,哈哈一笑,道:“独孤公子,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不用这么客气。抄家这些事,你带领千牛卫的兄弟们去办就好了。我不懂这些的。不过……洛阳帮的帮众和生意遍及全城,单凭千牛卫这几百兄弟,控制得来吗?”

    独孤策见陈胜似乎并不计较当rì自己的种种傲慢无礼,当即大大松了口气。随即笑道:“回禀大元帅,千牛卫的兄弟们,只是来查抄洛阳帮这处总坛的。至于其他地方嘛,家父当然另有安排,保管他们一个也跑不掉,一枚铜钱也带不走。”

    独孤阀对付洛阳帮,注重的是钱,外加乘机削弱王世充在城内的势力。陈胜则是为了试招、替跋锋寒出气,以及引诱yīn癸派的人出面。前面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现在就该轮到第三个目的了。

    陈胜向程咬金打个手势,示意他去把上官龙揪起来。随即笑道:“那就麻烦独孤公子了。哼,上官龙这贼子,竟敢谋害陈某的兄弟。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我可要先审问个清楚明白。正好他们这总坛地方不错,我们进去了。独孤公子请自便。”背负双手,迈步走向洛阳帮总坛。

    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陈胜抬头向那块“威震河洛”的牌匾看了两眼,嘴角牵动微哂,右足提起一顿,一股jīng纯真劲着地传递而上,当即把那块牌匾震成了粉碎。其余瓦岗头领们齐声哈哈大笑,合力抬起跋锋寒,跟在后面一拥而入。

    独孤策则连忙指挥千牛卫的军士们散开。一些去驱散四周围观群众,一些去举步四周的洛阳帮帮众,还有一些快步冲进总坛,驱散那些负隅顽抗的帮徒,然后到处进行查抄。霎时间,洛阳帮总坛内到处一片惊慌尖叫以及恐惧哭声。有些凶悍的亡命之徒,见官兵入门,竟然抄起刀剑想要杀人突围,却禁不住千牛卫的人事前早有准备,人人带了特制的军用劲弩。

    那些亡命之徒根本来不及近身,立刻就要被上百支弩箭shè成马蜂窝。至于那什么青龙堂白虎堂玄武堂之类香主级别的帮中重要头领,固然不惧弩箭,但在独孤策的《碧落红尘》剑法之下,无不是三招两式,就被送下去黄泉见阎罗王了。顷刻间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至少好几十人被当场格杀。

    这些小小混乱,当然阻不了陈胜和瓦岗群雄。众人带着上官龙直入后堂,然后关上大门。陈胜和跋锋寒并排坐在上面,程咬金率领众人分列左右,一个个如猫抓老鼠般,居高临下向着这洛阳帮帮主冷笑不已。

    上官龙当然还未死。虽然武功全废,比起正常人还不如,但总算还可以勉强活动说话。这也是陈胜手下可以留情的结果。须知陈胜还要利用上官龙这枚鱼饵,来钓yīn癸派这条大鱼呢。要是杀了上官龙,则鱼饵变成死的,yīn癸派当然也不会肯浮现水面,把它吞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曼清院中有阴癸(上)

    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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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尽管如此,上官龙也情知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他竭力抬头,用带了满腔仇恨怒火的目光死盯着陈胜不放。开口以沙哑的嗓子道:“要杀就杀。士可杀,不可辱!”

    陈胜冷笑道:“好笑。你算什么士了?不过一名流氓头子罢了。即使算上你另外一个身份,也不过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魔门妖人,距离‘士’这个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跋锋寒冷冷道:“不错。上官龙,事到如今,是生是死,难道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做主吗?不用妄想yīn癸派的人还会来救你。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从来弃如撇履的。这一点,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老跋,你也知道这家伙和yīn癸派有关?”陈胜愕然一怔。这件事他还以为是秘密呢。

    跋锋寒轻笑一声,道:“我是听东溟派公主单琬晶说的。她说yīn癸派在洛阳安插有一名暗桩,负责替他们搜集情报以及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秘勾当。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上官龙。”

    陈胜愕然一怔,还未开口说话,旁边程咬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嚷嚷道:“东溟派公主单琬晶?我听说过啊。是个大美人呢。哈哈,老跋你真有本事,居然把这等身份的妞儿也勾引到手了。改天定要教我一两手,免得老程我这个年纪了还打光棍呢。”其余瓦岗众头领也是连声起哄。

    跋锋寒眉宇间微现尴尬之sè,随即却又恢复泰然自若,笑道:“要说对付妞儿的绝技,我老跋确实有那么一两手。大家好兄弟,回头就都教给你们。不过现在嘛,还是先做正事要紧。

    “不错,做正事要紧。”陈胜点点头,喝道:“上官龙,yīn癸派的人到了洛阳没有?来的都是哪些人?他们躲藏在哪里?你怎么和他们进行联络?乖乖合作,把你知道的秘密统统都说出来,那么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的话……你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的。”

    上官龙目光满含怨毒,冷笑道:“想要动刑吗?好啊,你尽管试试看。下手重的,老子乐得一了百了。下手太轻,嘿,老子只当是挠痒痒。”

    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嚣张,霎时间瓦岗群雄同时为之大怒。一个个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用各种方法威胁。不过他们这群粗胚,又哪里能想得出什么有创意的刑罚?来来去去无非一些司空见惯的老花样。上官龙听得满脸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甚至闭上了眼睛,连听都懒得听了。

    陈胜叹了口气,举手虚按,道:“得了得了,你们别在这里瞎出主意了。老牛,你出去外面,随便抓个什么人回来。嗯……最好是在洛阳帮里面有点身份的。”

    牛盖答应一声,推门出外。片刻之后,抓了名蓝衣大汉回来,将他“啪哒~”地摔在上官龙身边。那蓝衣大汉挣扎着爬起来,哭叫道:“帮主,我是谢老六啊。救我,救我啊!”原来此人正好是上官龙身边一名亲信长随。

    上官龙是yīn癸派的暗桩,这件事属于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故此与yīn癸派相关的事,都由上官龙自己亲手处理。但除此之外,洛阳帮里一些重要事情,这个谢老六也参与着办了不少的。如在平rì,谢老六有难,上官龙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但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任凭谢老六叫得再怎么凄惨,也只好装作听不见了。

    陈胜随手从怀里取出个白sè小瓷瓶,打开之后,倒出两颗红sè药丸放在手心。程咬金伸长了脖子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忍不住问道:“元帅,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做三尸脑神丹,是一种毒药。”陈胜冷笑道:“药丸里面藏有三种尸虫。平时被外面这层药皮克制,所以蛰伏不动。但是药丸被吞服之后,药皮会在肚子里逐渐溶解。里面的尸虫失去克制,自然就重新恢复活动了。然后尸虫便会在人体里游动,进入脑袋里面咬噬脑髓为食物。啧啧,那是个什么滋味,你们自己想想吧。”

    程咬金和瓦岗众头领们一个个个听得面如土sè,忙不迭地向后退开几步,尽量远离这两颗药丸。连跋锋寒也为之动容,忍不住问道:“世间真有这种yīn损毒辣的药物?真是从来没听说过。老陈,你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

    陈胜耸耸肩膀,淡道:“是我以前打败了一个厉害对头,从他身上得到的。这东西太yīn损了,所以我还从来没有动用过它。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现在就来试试看好了。老金,你手脚最利落。来拿一颗药丸,把外皮剥掉了,再喂这个谢老六吃下去,给上官帮主做个榜样看看。”

    金城打了个冷颤,但依旧还是领命上前。拿起一枚药丸剥去红sè外皮,然后使擒拿手制住谢老六,卸脱他下巴,强行把药丸塞了进去。谢老六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却哪里挣扎得脱?

    药丸入肚,不过短短一盏茶时分就立刻发作了出来。谢老六五官扭曲,神情癫狂地倒在地上痛苦嗬嗬嘶吼,让人看了直感触目惊心。这还不止,尸虫入脑所引发的痛楚实在太过激烈,为了稍微抵消一下这种痛,谢老六甚至不惜疯狂自残。他先是拼命把脑袋往地面上撞,直撞得咚咚有声,满地是血。

    但哪怕已经把自己撞得头破血留,还是不能疏解痛楚。谢老六忍无可忍,竟然开始拼命撕咬自己四肢起来。十只手指头,片刻之间就被他自己狠狠咬得血肉模糊,只剩余两截森森白骨。那副恐怖狰狞的模样,那里还像是人?简直就是地狱中的饿鬼!

    自残得哪怕再厉害,也遏制不了体内尸虫的活动。那些尸虫贪婪无比,兼且行动如风。片刻之间,就把谢老六的脑浆啃咬了一小半去。遭受如此重创,哪怕是当世三大宗师也万万活不下去了。谢老六的哀呼呻吟胜逐渐衰弱下去,终于瘫痪倒地,再也不动了。

    等待了片刻,还是程咬金胆子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试探这人究竟死了没有。刚刚伸出手,突然间只听见“噗噗~”接连两声怪响,两条又肥又白,相貌狰狞的凶恶怪虫,猛然咬破尸体的两只眼珠子,从眼眶里面探出大半边身子,试图想要去咬程咬金的手。

    程咬金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缩手。那两条怪虫却不肯罢休,从谢老六的脑壳子里面钻出来着地急蹿,追着程咬金来咬,也不知道是否看上了他脑袋长得更大,脑浆也比别人更多。程咬金乱叫乱跳,拼命躲避。旁边的尚青山连忙弹指shè出两枚丧门钉,将这两条尸虫死死钉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下去,将它们狠狠踩成了两团肉酱。众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大口气,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深感毛骨悚然。

    不但瓦岗群雄害怕,就是跋锋寒这见多识广的,也同样感觉心跳加速。甚至陈胜自己,也是浑身寒毛倒竖。三尸脑神丹炼成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实际使用。尽管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最后出现如此惨烈的实际效果,也实在大大超出了陈胜意料之外。可想而知,当rì在《笑傲江湖》世界里面,rì月教下属那些江湖人士,一听说东方不败扣下了解药不发,就吓得活像世界末rì到来似的,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好在,所谓洪洞县里无好人。洛阳帮的帮众们,平rì里就少不了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之类的伤天害理勾当。这个谢老六作为上官龙的心腹长随,凭借放高利贷之类手段赚黑心钱,把老百姓逼得家破人亡的惨剧,更是不止一回两回了。如今这么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陈胜深深吸一口气,把目光转回到已经目瞪口呆,浑身冷汗的上官龙身上。冷冷道:“老牛,把尸体拖出去放火烧掉。老金,这里还有一颗三尸脑神丹,把它喂给上官帮主。”金城、牛盖两人各自答应了,当即动手行事。

    上官龙虽然替yīn癸派做事,知道许多模们当中的秘密。但像三尸脑神丹这种可怕东西,他也是头一回见识。纵使他不怕死,但谢老六临死之前那副犹如疯狗饿鬼一样的模样,却实实在在把他给吓住了。这时候见牛盖过来要给自己喂毒药,尽管并没像刚才一样先剥掉药皮,却也不自觉地就遍体冰冷,本能地要反抗。可他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哪有本事可以反抗得了?到头来,还是乖乖把红sè小药丸吞下了肚。

    看着上官龙一副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模样,陈胜禁不住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早点乖乖合作不就没事了吗。放心吧。有外面那层药皮克制,尸虫在重阳节之前不会活动的。把yīn癸派的事都说出来。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第一百三十八章:曼清院中有阴癸(下)

    013-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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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上官龙再也不敢抗拒,垂头丧气地道:“其实我不是yīn癸派门徒,也不是魔门中人。我是西域回纥大明尊教弟子。我们教派的首领称呼为大尊,他和yīn癸派的yīn后达成合作协议,于是才安排我加入洛阳帮,并在yīn癸派协助下成为帮主。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因为这个缘故,所以yīn癸派里面的事情,我其实知道不多。不过他们秘密派出门下弟子,偷偷潜入武林各大势力的首脑人物身边,伺机控制或刺杀他们,并且从中取利,这些事情倒大半是由我经手的。”

    大明尊教?怎么又蹦出来一个大明尊教了?陈胜略觉诧异,随即想起似乎《大唐双龙传》世界确实有这么一个组织。不过似乎他们也没发挥过什么重要作用。当下便不太在意。道:“大明尊教的事暂且押后再说。把你知道的yīn癸派秘密卧底名单都给我说出来。另外,他们藏在洛阳城内什么地方?”

    上官龙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卧底,不过大致上还是猜得出什么意思的。当即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天下间八帮十会,外加各地很多重要的武林门派,都已经被yīn癸派所渗透。

    比方说,前几个月控制竟陵郡的独霸山庄庄主方泽滔,忽然离奇暴毙,就是yīn癸派的所作所为。而下手者,正是yīn癸派宗主祝玉妍的传人,被寄予厚望,将与慈航静斋传人决战的婠婠。同时,襄阳城城主钱独关的宠妾白清儿,则是婠婠的师妹。而钱独关也已经投靠yīn癸派,成为魔门打手。

    上官龙还透露消息,说为了和氏璧的事,yīn癸派已经有多人秘密潜入洛阳。除去婠婠与白清儿之外,还有祝玉妍的师妹“媚幻娘子”闻采婷和“银发艳魅”旦梅,以及“魔隐”边不负。不过yīn癸派对上官龙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地完全信任,所以他们具体的落脚地点,上官龙也不清楚。双方假如要进行联络,一向都是到曼清院碰头。

    旁边程咬金好奇,插口追问道:“曼清院?那是什么地方?酒楼还是客栈?”

    上官龙垂头丧气道:“曼清院是洛阳帮门下的生意。也是洛阳最豪华最出名的青楼。”

    跋锋寒点头道:“青楼?那是天下间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藏身在青楼之内,确实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陈胜回想起自己进入神域之前,曾经在论坛上看过一些爱好者的考证。里面说魔门两派六道,都是由一些三教九流的职业发展而来。比方说邪极宗是盗墓贼,补天阁是刺客,花间派是小手工业者等等。至于yīn癸派,则其本业乃是青楼欢场。虽说现在的yīn癸派人人武功高强,早已不必做皮肉生意维生,但选择在青楼里面和线人碰头交换情报,也是理所当然。

    想通了关节就好办。陈胜一挥手,道:“把上官龙带下去,先随便找个柴房将他关起来吧。糖价兄弟,劳烦你们去把独孤策请过来。”

    尚青山皱和夏玉山两个应声答应了,把上官龙像拖死狗一样拖下去。唐家兄弟则出门去找独孤策。趁着这个空当,陈胜回头问道:“老跋,先前你被曲傲追击,之后却为什么会藏身在白清儿的马车里面,还让洛阳双艳为你打掩护的?”

    跋锋寒沉吟道:“先前我也认为这只是巧合。现在想起来,白清儿能够在我受伤的时候‘碰巧’遇上我,应该是事先jīng心安排的。大概是为了向我卖好,然后拉拢我替他们效力吧?也或者有其他用意,这就闹不清楚了。董淑妮好像不知情,不过那个荣姣姣……很可能她也是yīn癸派的人。至少也和yīn癸派有某种勾结。而她那个爹洛阳首富荣凤祥,同样也走不脱嫌疑。”

    陈胜点点头,道:“一个洛阳首富,一个洛阳帮帮主,居然都和yīn癸派有关。他们的潜在势力实在大得惊人。对了,东溟派公主单琬晶又怎么知道上官龙是yīn癸派暗桩的?”

    跋锋寒道漫不经意地道:“因为‘魔隐’边不负就是琬晶生父。这是琬晶亲口对我所说。她说当年边不负花言巧语,欺骗了她母亲东溟夫人。东溟夫人怒而出走琉球,成为东溟派的人。后来边不负又找上门来,表示痛改前非,要和东溟夫人言归于好。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更兽xìng大发,企图强暴自己的女儿。东溟夫人一怒之下把他赶走,从此两人再不见面。琬晶则因此对自己这个父亲恨之入骨。不过东溟派始终不能在中原久留,所以他们已经回去琉球了。临走之前,琬晶拜托我替他杀了边不负,我答应了。”

    “啧啧,想不到你老跋一脸浓眉大眼的,骗起小姑娘来居然这么厉害。佩服佩服。”陈胜取笑了两句,心知跋锋寒在离开荣阳城之后,必定曾遭遇过不少事。说不准还有“美救英雄”之类狗血剧情。甚至很可能连人家红丸都已经取了。否则的话,单琬晶怎会把这种隐秘事情告诉跋锋寒,而且还委托他替自己报仇?

    各人说笑了两句,独孤策就到了。陈胜也不兜什么圈子,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取得曼清院的所有权。虽然这座青楼是洛阳最著名的销金窟,但洛阳帮门下赚钱的生意还有许多,划出去一份也不算什么。陈胜既然说要,独孤策根本不假思索,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独孤策就把曼清院的地契、财产清单、院内鸨母、护院、杂役、以及姑娘们的卖身契等等文书,统统都送了过来。从这刻开始,陈胜便堂堂正正,是整座曼清院的主人了。

    上官龙被击败,整个洛阳帮的势力遭连根铲除,如此大事,用不着多久,定然就会轰传洛阳,为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们所津津乐道。到时候yīn癸派收到消息,很有可能立刻放弃曼清院这个接头地点。所以要找yīn癸派麻烦,就必须以快打慢,攻其不备。故此陈胜绝不耽搁。拿了上官龙用以联络yīn癸派的一件私人信物,立刻就动身前往曼清院。

    跋锋寒和其余瓦岗群雄,都是一群武夫。老是留在白马寺里,其实也不合适。尤其程咬金,天天都要喝酒吃肉的。在白马寺里住了这么几天,每天都是青菜豆腐,不见半点荤腥,早把程咬金憋坏了。即然众人已经出来,那么也不必回去了。顺势就把洛阳帮总坛这处豪华宅邸据为己有,住了下来。

    为了防止yīn癸派前来偷袭以及抢夺上官龙,陈胜派人去通知秦琼,要他带五百兵马入城,就驻扎在总坛内外作严密戒备。同时,拿出一小瓶提神液,外加一小瓶怯邪守灵丹,同时交给了跋锋寒,让他能够在服药之后,迅速驱除伤势,恢复至巅峰状态。

    这提神液和怯邪守灵丹两种灵药,乃是出产自《红楼梦之十二金钗》位面。其配方是盗泉子在神域内部商业区里逛地摊的时候,在某位3星斗战者手里收购回来的。药xìng不如黄龙丹等来自《凡人修仙传》世界的修真丹药,但效果也比白云熊胆丸,天香断续胶等来得要强一些。不过同时,副作用也更加猛烈。

    当rì跋锋寒受伤之后,以他身体当时的衰弱程度,可经受不起这些虎狼之药,故此陈胜也没把药拿出来。现在经过几天修养,跋锋寒年纪轻,底子好,身体又强健,赫然已经恢复了五六成左右,再吃药就没问题了。陈胜预计,有了这两瓶药液和丹丸,最迟到明天晚上,跋锋寒就能十足恢复。

    虽然黄龙丹其实更加有效。不过这东西数量只剩余三颗了。是要留着紧急关头救命用的。现在又没到那个程度,当然不必动用。陈胜估摸着,最能发挥它们作用的场合,该是自己对付宁道奇,又或被邪王与yīn后找上门来的时候吧。

    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陈胜便出门要前往曼清院。却没走得几步,独孤策就跟上来了。一听说陈胜的目的地,他当即自告奋勇要带路。陈胜想想自己从来未去过这种古代的烟花之地,唯一的例外,该是上次在《笑傲江湖》世界去衡山群玉院了。可是那次才刚进门就乒乒乓乓打个不停,实在不能算数。有独孤策这一看就知道必定是青楼常客的公子哥儿在旁边帮忙打点,倒也方便许多。于是便允了。

    既然是去逛青楼,当然要打扮得光光鲜鲜的去才像样。要知道曼清院是洛阳城最大的销金窟,那里看门口的仆役都是鼻孔朝天长的。若客人穿着不够华丽,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穷鬼相,那么很可能连大门都进不去。当然,陈胜亮出身份,表明自己就是曼清院新主人的话,当然一切不成问题。但那样一来,yīn癸派的人定然闻风先遁了,哪里还会再出现?

    当下独孤策命令下人火速送来两身华丽新衣,给陈胜和自己都换了,然后牵来两匹高头健马,并肩策骑,施施然向曼清院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盛名盛会逢盛事(上)

    013-12-13

    曼清院的所在,乃在洛阳城另外一侧。虽然乘马代步,速度已经不慢。但来到这销金窟所在的大街上之时,天sè已经全黑了。但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半点不觉冷清。而这些车马,十有八、九都是往曼清院去的。青楼大门前张灯结彩,装点得十分热闹。八名蓝衣大汉挺胸凸肚,在门前把守。看见衣着寒酸的,就瞪眼睛赶人。看见一身富贵的,就点头哈腰躬身请进。活生生演绎出一幕“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情景。

    独孤峰请圣旨乘机查抄洛阳帮,除去在新中桥总坛配合陈胜而大张旗鼓之外,其余地方动手都十分隐秘。至于曼清院则因为地位有些特殊,来往都是达官贵人,所以独孤峰倒没派人过来这边。故此如今院子里众人还是懵懵懂懂的,浑不知整座曼清院都已经易手换了主人。

    陈胜和独孤策刚刚翻身跃下马背,忽然之间,就听见背后有人失声惊呼。随即便是“太子”的招呼声。陈胜听得耳熟,转身回首,却见有辆马车恰好也在这时候来到曼清院之前。一名青年公子刚刚从马车里走下。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世四大门阀之中,雄踞岭南的宋阀之二公子宋师道。

    宋师道神情又惊又喜,上前行礼道:“太子,原来真是你。好久不见了。呃……这位是?”

    陈胜笑道:“宋兄,好久不见。咱们是老相识了,何必叫得那么客气。还是按以前一样,咱们兄弟相称就是。对了,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宋阀二公子宋师道。这位是独孤阀的公子独孤策。你们两位都是名门之后,今晚有缘相见,正好多多亲近亲近。”

    宋阀和独孤阀都位列当世四大门阀之一。不过宋阀僻处岭南,从来不到长安或洛阳朝廷来任职,所以和其余三大门阀向来少有交往。独孤策和宋师道也因此从未谋面。这时候得陈胜进行介绍,登时相互都是微微为之一惊。下意识举目各自向对方打量起来。

    他们这种世家子弟,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其修养当然也都是极好的。故此纵使心内吃惊,也不会轻易流露于外。稍微审视了对方两眼,当即各自抱拳施礼讲了几句例行的寒暄说话。独孤策道:“宋兄几时来的洛阳?独孤家作为地主,有失远迎,恕罪赎罪。”

    宋师道摆摆手,道:“独孤兄不用客气。其实我们也只是昨天才到洛阳的。因为舟车劳顿,所以未曾来得及上门拜见独孤世叔。今rì原本想要补上的,想不到一大早又接到了‘知世郎’的请帖,故此未曾得闲。明rì在下和舍妹定当上门,请独孤世叔好好责罚。”

    独孤策客客气气地道:“宋兄言重了。明rì我们独孤家定当扫塌相待。对了,令妹也一起来洛阳了吗?”

    宋师道点头道:“正是。不过今天晚上‘知世郎’的邀请,因为地点定在曼清院。我们大男人倒也不妨,她一个女孩子家,来这里终究不太合适。故此并未一起到来。”

    独孤策听对方接连提起两次“知世郎”,忍不住皱眉问道:“宋兄说的‘知世郎’,不知道究竟是谁呢?啊!难道……是他?”

    宋师道笑道:“不错,就是长白山的王薄王大爷。今天晚上他包起了整家曼清院,大宴各路宾客。听说会上将有文武两大盛事。文的就是有两位天下知名之奇女子,石青璇与尚秀芳会合力在此进行一场表演。武的则是在‘知世郎’主持下,两大域外高手,铁勒飞鹰曲傲和吐谷浑王子伏骞将要独斗决战。”

    这长白山的“知世郎”王薄,身份非同小可。当初隋炀帝动员百万大军东征高句丽,因为事先没有做好完善的后勤与组织工作,导致有许多人还未去到辽东集合,已经死在路上。当时王薄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揭开了隋末各家义军造反对抗隋炀帝的序幕。声名之盛,尤在李密、杜伏威等人之上。不过如今他已经宣布退出逐鹿天下的行列,转为支持王世充。故此能够大摇大摆地来到洛阳摆酒设宴。

    至于石青璇乃名震全国的奇女子,以箫技震惊当代。听说她一向过着隐居生活,极少有人能欣赏到她的箫技,但有幸欣赏过者,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尚秀芳则以歌舞闻名,据说其技艺之妙,绝不在石青璇之下。王薄居然可以一次xìng把两大才女请过来合力献艺,果然是一大盛事。此外,曲傲和伏骞作为当世知名的两大高手,他们的决斗,吸引力绝不在两大才女之下。

    但如此盛事,事前独孤策竟然毫不知情。原因正在于王薄根本没有向独孤阀发出请帖。摆明了站在王世充一边,丝毫不给独孤阀面子。独孤策心中自然恼怒之极。一时间少爷脾气又上来,当场就想要发作。却未等他开口说话,陈胜已率先鼓掌道:“石青璇与尚秀芳,曲傲伏骞,好,果然热闹得很。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什么客人呢?”

    宋师道笑道:“最尊贵的客人,当然就是陈兄和独孤兄了。此外,我听说李阀的二公子李世民也来了。更有夏王窦建德麾下大将刘黑闼、‘黄山逸民’欧阳希夷、当世大儒王通、突厥小可汗‘龙卷风’突利、以及多情公子侯希白,还有……”一口气说出了十多个名字。全是知名人士。

    独孤策怒极反笑,道:“好,好!这样一场大热闹,咱们若不凑上一凑,可真是一辈子遗憾的事啊。大元帅,咱们也进去吧。”

    陈胜举目向曼清院大门望了两眼,想起如今院内正是群豪毕集,英雄汇聚,也禁不住大觉兴奋。喝道:“好,那就进去。”当下率先迈步而行。独孤策和宋师道则紧随在后。

    曼清院分为前后两重院落。前面一重,属于只要有钱就能去寻欢取乐之所。但想要后面一重称之为“听留阁”的所在,则不但需要有钱,更需要有势。

    这地方由东南西北四座三层重楼合抱而成,中间是大片jīng致幽雅,同时有小桥流水,假山草地的广阔园地。四座三层重楼,每层都间隔成有十多个厢房,面向园地一则设置开有窗隔露台,令人站在厢房之内,便可对中园的情况完全一览无遗。无论有人在园中表演又或决斗,四面重楼厢房中的宾客,都能同时观赏得到。

    众人走入听留阁之。驻足观望,只见四座三重楼阁之内,每间厢房都灯火通明。加上绕园的走廊上又挂满宫灯,故此映得整个中园都亮如白昼。所有厢房内都是笑语远喧,再加上猜拳斗酒的声音夹杂于丝竹弦管当中,令四周气氛显得十分热闹。廊道之上,更有大群盛装的美jì俏婢,正似穿花蝴蝶一般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宋师道和独孤策都是世家公子,相貌英俊之余,更有股儿因为自小接受良好教育而培养出来的翩翩佳公子气质,故此格外地吸引姐儿眼光。陈胜相貌虽然比不上他们,但体格雄伟健美,眉宇五官线条深刻分明,俨然就像西方文艺复兴时期,伟大艺术家米开朗基罗的不朽名作《大卫》之现实中国古装版。故此一路走来,同样也有不少姑娘对他频送秋波。

    宋师道作为王薄特意邀请的贵客,听留阁内,早替他留下了一处厢房。进得厢房,却见内里已经有多人先一步到达等候了。其中五、六人乃宋阀家将,都毕恭毕敬地侍立在旁。能有资格稳坐席上者,唯有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文士。他打扮得十分斯文,但其双眸内不时shè出的慑人jīng芒之内,又显示出他必然身具深湛武功。宋师道连忙上前见礼,口称“二叔”。陈胜和独孤策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就是宋阀阀主宋缺的亲生兄弟,阀内第二号人物“地剑”宋智。

    宋智见侄儿带了两名陌生人进来,原本颇感意外。待得听到介绍说这两位就是南陈太子以及独孤阀的公子,登时为之动容,连忙招呼二人入座。几名女侍笑脸如花地走上来,伺候客人卸下外衣,更奉上香茗糕点。服侍得十分体贴周到。过程当中,更以自己动人的胴/体不住向他们身上挨挨擦擦。软玉温香,当真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不过这种风流阵仗,独孤策早经历得多了,自然不会觉得如何稀罕。他随手摘下腰间玉佩,交给那些女侍,让她们转交给听留阁中主事之人。须知道曼清院就像后世的五星级豪华大酒店,其中开设有多间VIP包厢,专供达官贵人享用。独孤阀在洛阳城内权势滔天,这种VIP包厢当然少不了他们的份。

    虽然今rì王薄包起了整座院子,但未得到原主同意之前,院子里绝不敢随意动用这些包厢招待其他客人。现在独孤策正是要通知主事者,打开属于独孤阀的包厢以作备用。否则的话,万一被宋阀知道了原来王薄竟没给独孤阀发请帖,则独孤阀颜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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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晕得厉害,一天都好想睡,今天已经用去大半卷卫生纸了,惨啊5555

第一百三十九章:盛名盛会逢盛事(下)

    013-12-14

    宋智和宋师道却没想到这一点。各人分别攀谈几句,寒暄客气话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天下大事之上。宋智显得兴致颇高,侃侃道:“当今天下四分五裂,虽说群雄逐鹿,但不成气候者众。王薄根基薄弱,高调宣布推出竞逐天下之举,其实相当高明。虽不能成王,至少已经避免了落得变成败寇的下场。将来无论谁坐天下,都不会太过为难于他。,甚至还要给予高官厚禄,以收千金买马骨之效。”

    独孤策笑道:“宋二爷确实高见。以宋二爷看来,有资格在将来统一江山的,究竟都有谁呢?”

    宋智拈须笑道:“这要分成南方和北方两方面来说。南方有此资格者,无非萧铣、林士宏、杜伏威。而北方则是太子的瓦岗军、长安的李阀、再加上河北窦建德。其他如薛举、梁师都、刘武周、高开道、李子通、徐圆朗等等,不过跳梁小丑,蹦达不了几天的。”他故意不提自己的宋阀,那是谦逊加韬晦。同样不提独孤阀,则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独孤阀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游戏之中,已经算是出局了。

    以皇泰主杨侗的名义册封陈胜,借此拉拢瓦岗军,然后用独孤凤作为筹码,争取再做一次外戚,是独孤家上下一致同意的策略。故此独孤策对此也没什么抵触心理,反能泰然处之。

    独孤策不屑地道:“窦建德一个泥腿子,能成得了什么大事?至于李阀……哈,我们两家那么多年的亲戚了,别人不知道李阀有多少斤两,难道我们还不知道?李渊的个xìng优柔寡断,兼且又好sè成xìng,甚至为此不顾大局。能够西入长安,也是借了突厥人的帮助。但突厥人始终信不过的。所以李阀肯定难成大器。所以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当然是太子殿下的瓦岗军了。”

    其实窦建德和李渊未至于如此不堪,但瓦岗军目前声势最盛,这是毋庸置疑的。当下宋师道和宋智都同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宋智更道:“瓦岗军的形势,确实一派大好。只要再拿下洛阳,全占中原腹地,则天下差不多就定了。”顿了顿,忽然又笑道:“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未成家的男人,就难以让人信服有治国平天下之本事。太子也到而立之年了吧?不知道是否已经有心上人,几时正式成亲呢?”

    话题转换得有些突兀。陈胜愕然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嘛,倒还不着急。不过我们瓦岗军的大龙头是谁,大家也都知道了的,对不对?”

    宋智大摇其头,道:“太子是说沈军师?不妥不妥。当然,沈军师也是巾帼英雄。她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我一向都十分佩服的。不过沈军师的出身嘛,始终还是低了一点。太子乃南陈后人,出身高贵。自然应该找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这才匹配啊。对了,太子可还记得当年建康宫廷之中的淑华夫人?”

    陈胜皱起眉头,道:“淑华夫人?没听说过。她是谁?”

    宋智微笑道:“淑华夫人就是在下的姑母啊。当年后主与她一见钟情,先父于是送她入宫,被册封为淑华夫人。夫妻琴瑟和鸣,也是一时佳话。唉~可惜红颜薄命,姑母她入宫未满三年即染病去世,这才有后来张丽华得宠,祸乱朝政的事……不过和姑母她相比,致致因为从小习武,身体就要好得多了。”

    宋师道在旁边笑道:“二叔说的是舍妹。致致只属小名,她闺名是玉致。今年十八岁,还未许配人家。”

    独孤策心中大感不妙,连忙道:“这点就不劳两位费心了。上个月家父已经向太子提亲,有意要将家妹独孤凤许配给太子。过两rì太子就会上门和家妹见面。届时便正式下聘。宋小姐还是另觅人家吧。”

    宋智双眉向上一挑,道:“哦,竟有此事?”随即回过头来,向陈胜问道:“太子,这是真的?”

    陈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微笑不答。宋智则当他是默认了。当下禁不住大皱眉头。须知宋家向来自认汉人正统,族人严禁和有胡族血统者婚配。陈胜是南陈太子,血统上当然没有问题。再加上他现在手握瓦岗军数十万雄兵,声势极盛,宋阀假如与之联婚,肯定好处多多。

    故此宋智和宋师道这次北上,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促成宋阀与陈胜之间这桩婚事。至于独孤阀嘛……独孤家本属鲜卑人,虽然已经汉化,但宋阀依旧十分看他们不起。宋智有心想劝说陈胜不要和独孤家联婚,免得沾染了纯洁的汉人血统。可是当着独孤策的面,这话却也说不出口。

    须知道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即使已经正式撕破脸皮也罢,彼此动手杀个你死我活,那是无妨。但要他们像泼妇骂街一样当面口出恶言,又或者像街头流氓般津津乐道于打脸,这种低级行为,他们可做不出。

    正寻思着该如何说服陈胜,忽然之间,只听得厢房之外响起敲门声。随即就听到有人朗声道:“是宋二叔、宋兄、还有策弟三位在内吗?在下李世民,得知几位在此,特地来向几位敬一杯酒。”

    房间内众人同感愕然。宋师道连忙向身边那几名家将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去开门迎客。随即扬声道:“原来是二公子大驾光临。请进请进。”说话之间,众人纷纷起身迎客。

    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他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确能教人心折。正是李阀二公子,将来青史留名,开创鼎鼎大名“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这李世民并非单独前来。身后还带了两人。一个是面如黑炭,犹如铁塔也似的大汉。神态豪迈,教人一看即知是那类纵横沙场,十荡十决的勇将。介绍之下,才知此人原来是尉迟恭,字敬德。另一人同样有高挺雄伟的身材,脸相粗豪,鼻梁挺宜,额头宽广,双目闪闪有神,予人既稳重又多智谋的印象。却是李靖,字药师。这两人都是李世民麾下大将。近年来李世民领军东征西伐,攻城略地,替李阀打下了今天的大好局面。其中尉迟恭和李靖两人可谓功不可没。

    独孤阀阀主独孤峰的姑姑,就是李渊之母。所以独孤峰和李渊属于表兄弟关系。独孤策和李世民作为各自家族之第三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得不得了。李世民收到消息说独孤策也在曼清院,则过来打个招呼喝杯酒,顺带和宋师道寒暄几句,也属理所当然。至于陈胜,他却不认识。

    李世民不认识陈胜,陈胜却知道他。诚然,唐太宗李世民在历史上名声极好,被多方面记载塑造成一代圣君的完美模样。然而另一方面,此人弑兄杀弟囚父,又在玄武门之变后公然把李建成李元吉的妃子纳入自己后宫,更公然干扰史官对当朝事件的记录,开一代恶劣风气之先河。这些却又全都证据确凿。

    这些也罢了。最糟糕的,一看见这个真人李世民,陈胜就忍不住想起由唐老师扮演李世民的那部戏《大唐情史》来。里面唐老师演的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以后,迫不及待地就冲进太子府,抓住李建成的老婆撕衫扒裤,最后唐老师那一脸交公粮之后的舒爽模样。当真生动传神,入木三分,也不知道是否假戏真做的缘故。但无论真假,给陈胜的印象也太深了。故此眼前这个李世民虽然和唐老师毫无相似之处,然而陈胜想到有趣之处,当时禁不住就是“噗哧~”轻声失笑。

    李世民等人,原本只以为陈胜是独孤策或宋师道身边的随从,谁也没注意他。他这么一笑,却立刻就惹来众人注目。尉迟恭面带不快,粗声粗气道:“这位兄弟,你笑什么?”

    陈胜自然没法把自己为什么觉得好笑的理由说出口,当下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看见尉迟将军兄你,在下忽然间就想起自己一位好兄弟好朋友而已。说起来,你们两位的气质,倒还真颇有些相近。”

    尉迟恭更是不高兴,认为对方在取笑自己。**地道:“请问你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陈胜泰然从容,道:“我这位兄弟啊,叫做秦叔宝。他擅使九节如意黄金锏,与尉迟将军的归藏鞭,正是一时瑜亮。他rì有闲,陈某定要把他介绍给尉迟将军。相信你们必会意气相投,成为好朋友的。”

    尉迟恭是个武夫,一时间还未想得到秦叔宝是谁。旁边李世民则面sè微变,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李靖则满面惊诧,率先开口道:“秦叔宝?莫非就是瓦岗军的大将秦琼?阁下姓陈,那……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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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华夷之辨说治国(上)

    013-12-14

    独孤策笑道:“来来来,世民表兄,我来为你引见。这位就是皇泰主亲自下旨邀请入东都辅政的陈王、上柱国、兼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你这两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该罚酒三杯啊。”

    李世民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抢先笑道:“要说有眼不识泰山,那也是小弟在先。这三杯酒嘛,该罚我才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斟三杯,举杯道:“太子,请。”仰首“咕嘟~”一口喝干了。顷刻间连尽三杯,面不改sè。旁边尉迟恭固然满面感激,心中发誓从此定要为李世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智也微微颌首,对于李世民在用人之道上的本领大加赞赏。

    独孤策却怎么看李世民就怎么觉得不顺眼。原因无他,两家太熟,而李世民又太优秀,故此独孤策从小就听爹娘说“看看人家世民怎么怎么样,看看你怎么怎么样”,整整讲了十几年。独孤策能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好感才怪。当下没好气地道:“世民,你怎么过来洛阳了?虽说咱们两家是亲戚,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但王世充和你我可没什么关系。小心他突然发疯,把你抓了去当人质威胁李渊表叔啊。”

    李世民向陈胜望了一眼,心道王世充最痛恨最想除之而后快者,这位南陈太子占了第二位,谁敢说第一?他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这话想想可以,却不能真正说出口。当下微笑道:“这次我来洛阳,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干事的。家父既然吩咐到了,哪怕刀山火海,世民又怎能不去?何况我们李家和尚书大人同样大隋臣子,彼此一殿为臣,又怎会有什么危险呢?策弟言重了。呵呵~~”

    独孤策笑道:“哦,我明白了。李渊表叔听到了慈航静斋要挑选合适人选,赠予和氏璧的消息,所以就把你派过来想碰碰运气,对吧?嘿,真是无聊。一块假货就把你们骗得团团转的。其实和氏璧早已经有主了,就是太子。所以世民啊,对不起了。这次你的洛阳之行,注定要徒劳无功,空手而归啦。”言语之间,委实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独孤策这几句话出口,李世民、李靖、尉迟恭三人眉宇间神sè登时就是一变。旁边宋师道却对此视若无睹,点头大赞道:“不错不错。和氏璧就在太子身上,这是当年我亲眼所见的。记得那时候鲁叔和傅小姐也在场。唉~一别经年,也不知道傅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尉迟恭忍不住道:“你们说和氏璧在陈……王爷身上?那么宁散人当面交给净念禅院保管的那一块,又是什么?难道宁散人当世大宗师之首,也会说谎吗?这简直……”说话未完,李靖已经在暗地里用力拉了他衣袖一下,他及时醒悟,这才赶紧收口。

    陈胜淡淡道:“宁散人是当世大宗师,陈某向来也十分敬仰的。不过这和氏璧嘛……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谓眼见为实,耳听是虚。究竟真假虚实,李兄不妨自己判断。”话音才落,他已经伸手入怀,取出了木匣,并且当众打开,展示出和氏璧阵容。

    说时迟那时快,灿烂宝光冲天而起,映得人为之目眩神迷。神秘异能汹涌四方,扰得人直感魂飞魄散,这个包厢内固然鸦雀无声,甚至整座听留阁之内四栋三重阁楼合共几十个包厢,也同时为之变成了一片寂然。纵使依旧灯火通明,却静悄悄地简直落针可闻。对比起之前的热闹繁嚣,更有一股令人心寒的诡异。

    独孤策和宋师道,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块和氏璧了。虽然震撼依旧,但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应付起来自然大见从容。李世民他们三人则满头冷汗,面颊上肌肉微微抽搐,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太过吃惊,抑或约束不住真气,导致体内经脉剧痛所致。陈胜瞧着他们那难过的模样,叹了口气,啧啧摇头道:“宝物虽好,却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世民兄,看来你和它没什么缘分。”随手把匣子重新盖上,然后收回怀内。

    和氏璧重新进入私人储物空间,其异能被隔绝。李世民等三人当即同时松了口气,感觉如释重负地一下子坐倒在地,不住呼呼喘息。尉迟恭是个粗人,便不必多说了。李世民和李靖都属于冷静多智之辈,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他们脑子里同样变成一片混乱,霎时间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只听得正对面那座楼阁的其中一间包厢内,忽然传出了把苍老却又雄浑有力的声音,道:“在下王薄。请问是否静斋师仙子携传国玉玺仙驾光临?在下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师仙子现身,也好让在下等一尽地主之谊。”

    另有把同样苍老,也同样中气十足的声音接口道:“在下欧阳希夷。师仙子大驾光临,想必是要乘今rì良机,考察真命天子谁属了。却不知道究竟标准是什么?能入师仙子法眼者究竟几何?假如方便的话,还请仙子明示。”

    “静斋师仙子,老夫铁勒曲傲。”语气充满霸道和自大,同时陈胜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声道:“和氏璧是天下神物,又岂能只让你们汉人独占?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了。所以师仙子妳在考虑的时候,务必请撇弃中外之念。否则的话,我们铁勒人第一个不服。”

    另外一把豪迈声音响起,大笑道:“师仙子,不用听这头铁勒鸟儿胡说八道。本人伏骞,可代表吐谷浑向仙子保证,我们绝对没有觊觎和氏璧之心。本人今晚到来,只为找曲傲解决一下我们吐谷浑和铁勒之间的私事,其余中原内部事务,我们一律不会插手。”

    另外又有人道:“夏王麾下刘黑闼,代表夏王向师仙子问安。在下以为,师仙子如要挑选和氏璧真主,当从其战绩、施政、声誉等及方面进行衡量,那就最合适不过。夏王向来爱民如子,更待人宽厚,还善于纳谏。故自从起兵吊民伐罪以来,深得河北民心。假如师仙子有暇,在下代夏王邀请师仙子前往河北一游,则和氏璧的归属,想必师仙子定必不会再有所犹豫了。”

    包厢之内,陈胜、独孤策、宋师道、宋智等四人相互对望一眼,各自流露出几分笑意。却未等他们当中任何一人传声说话,忽然听见有把悦耳男声开口道:“在下秦川。一介无名小卒而已。但听各位说得这样热闹,兴致忽起,想向各位请教一下为君之道。当今天下,烽火纷起,可谓已陷大乱。群雄逐鹿中原,只为问鼎神器。可是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各位假如当真当上了皇帝,却不知道会采取什么办法来治理江山,避免像隋杨朝廷一样,两代而亡呢?”

    顿了顿,秦川又道:“听闻李阀的世民公子和宋阀的师道公子,今晚也来到曼清院了。四大世阀,向来齐名当世。如今宇文阀已灭亡,不必再论,却要请教两位公子,李阀和宋阀对于治天下,到底怎么想法?”

    这个秦川的名字,众人都从来未曾听过。但那声音传送出来,却令四周楼阁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气功修为,已经十分难得。但更加惊世骇俗的,却是根据声音听来,这个秦川似乎应该正站在楼阁中间的院子里面说话才对。然而当众人从包厢阳台上往下张望时,则院子里面根本一片空荡荡的,不要说人了,甚至连鬼影子都没有一只。

    显而易见,这是一种神乎其技的传音术,能以深厚先天真气驾驭声音,造成这种人在庭院中的效果。但实质其本人则另在其他地方。如此奇功绝艺,乍听之下,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仔细想来,哪怕是在场中那些已经成名几十年的前辈高手,如王薄、欧阳希夷、曲傲等,均自问办不到。刹那之间,众人均是心头剧颤,大感震骇莫名。

    厢房之外,众人震撼。厢房之内,陈胜惊讶。别人不知道这个秦川是谁,他难道也不知道?秦川,根本就是慈航静斋传人师妃暄的化名。

    其实从这个化名之中,便足见慈航静斋这次所谓“考察谁有资格成为天子,进而授予传国玉玺”的活动,根本就是走过场,纯粹做秀。事实上,究竟要把传国玉玺送给谁,静斋早就有了主意,也就是说已经内定冠军了。至于其他人,不过名副其实的陪太子读书罢了。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chūn秋战国之时,秦国占据关中,以此为根基扫平六国,统一天下。所以关中这片天府之国,又被称呼为八百里秦川。之后汉高祖刘邦也是得关中而有四百年汉家天下。由此可以想见,在慈航静斋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关中的李阀,将会是另一个秦皇汉高,有最大机会能统一天下。

第一百四十章:华夷之辨说治国(下)

    013-12-15

    世人都说,“每逢乱世,慈航静斋就会站出来,为天下挑选一位明君,以解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乍听似乎非常了不起。但仔细想想,却会发现这话相当的不靠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传出来的。

    佛法从汉明帝刘庄时候才开始传入中国,之后才方有地尼创立慈航静斋。所以静斋这个“为天下苍生选皇帝”的行为,最早必不能早于东汉。东汉之后就是三国时代。曹cāo刘备孙权,谁也没统一天下。之后司马家篡魏灭蜀吴,倒是统一天下了,但晋朝是个差劲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便公然卖官敛财,还选了个傻子做继承人。这要是慈航静斋选的“明君”,那她们丢脸可真丢大发了!估计也不敢再到江湖上混。

    晋朝统一后不久就闹起八王之乱。然后五胡乱华,晋室东渡,建立南朝。从刘裕开始,宋齐梁陈,交相兴替。北方则先是鲜卑人拓跋氏建立北魏,统一北方。然后北魏又分裂为东魏西魏,再被宇文氏和高氏分别篡夺,建立了北周和北齐。北齐被北周所灭,杨坚以外戚身份篡夺宇文氏的皇位,建立隋朝,然后南征灭陈,统一天下。

    这长达几百年的纷扰乱局之中,又有谁听说过静斋的名头?又有那位皇帝是得到静斋的帮助才上位成功的?要说明君,数百年来,就只有杨坚能够得上这个称呼。但从和氏璧这件事来看,则当年假如静斋支持杨坚的话,又为什么要抢先偷走和氏璧,让杨坚得不到这颗象征真命天子的传国玉玺,只能当白板皇帝呢?总不能说静斋未卜先知,料得定隋朝建国时才十三岁的杨广,会在rì后挤掉他大哥杨勇从而自己当上皇帝,并且终于闹得隋朝亡国吧?静斋真有这么神的话,那她们还在红尘间混个啥?赶紧飞升仙界算了。

    故此,静斋这次大张旗鼓的利用和氏璧做文章,可以理解成她们给自己打广告。而为了不让大家觉得这个广告有欺诈成分,所以她们必须要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唯有得到静斋承认的人,才是真命天子。

    但事实上她们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真命天子,那怎么办?当然是找最有机会统一天下的人,然后表明自己大力支持的态度了。如此一来,便可以倒果为因,反客为主。把自己原本只属于锦上添花的举动,包装成雪中送炭。反正世人多愚昧,究竟静斋在这位所谓真命天子得天下的过程中出了多大力气,又有多少人有那个闲工夫,会下大力气去仔细追究?

    至于说为什么捧李世民,却不去捧李阀名正言顺的世子李建成,那也很好理解。因为李建成作为嫡长子,根本不用静斋帮忙也能上位。静斋即使凑过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而李世民本来是没机会问鼎大宝的。假如他能得到静斋帮忙而当上皇帝,从此自然会对静斋感恩戴德,静斋也可以因此收获利益最大化了。

    且不谈陈胜忽然间听见了化名为“秦川”的师妃暄传声说话,从而引发的一连串联想。也不知道师妃暄怎么搞的。传国玉玺分明不在她身上,但她偏偏就选择这个时候开口。大概是想着自己化名为秦川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正好将计就计,乘机捧一捧李世民。即使被揭破刚才因为和氏璧异能释放而引发的那阵sāo动和静斋无关。但现在开口的人是秦川,不是师妃暄。大家自己摆了乌龙,也损不到静斋的面子。

    听留阁内,宋阀的包厢之中,李世民和宋师道听了秦川的提问,不由得各自对望了一眼。宋师道率先提气开声,沉吟道:“在下宋师道。秦公子这个问题非常好。事实上,家父一向认为成大事者,必须有长远目光,决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若为一时眼前利益而不顾长远之危害,即使得了天下,也定不长久。

    纵观前朝史事,我们可以看到,可以马上打江山,却不能马上治江山。治理天下,以文治教化为最重要。而教化百姓之道,则儒家诗礼正属上上之选。故此选拔儒家人才充实朝廷,乃是治理天下的不二之道。人才何觅?自东汉以来,我们汉人之中,就有很多儒学世家。故此若我们宋阀统一天下,则必定大力提拔这些儒学世家,使之充盈朝廷。更会恢复汉朝的良好制度,举孝廉茂才。再划定天下士族品级,令人人各安其位。如此一来,天下自然就能长治久安了。”

    宋师道这番话一出口,陈胜禁不住就笑了。只因为他知道,宋阀这番主张,不但是汉人本位主义,而且还是儒学本位主义。对于师妃暄来说,这番言论定然十分的不入她耳。别说静斋本来就有意捧李世民,即使没有李世民,她们也肯定不会选择宋师道作为扶助对象了。

    果然,立刻就听见外面“秦川”说道:“宋公子,听你这么说,莫非宋阀有意恢复九品中正的制度?这且罢了。自西晋以来,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各族先后进入中原,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早已经和汉人相互融合为一体。但听宋公子这番语言,却似乎有意要排斥汉人之外的各族。这样一来,岂非人为制造隔阂,反成为动乱之源吗?”

    宋师道还未开口回答,旁边的“地剑”宋智冷冷道:“本人宋智。自古以来,中原就是我们汉人的地方。胡人趁我中原大乱,于是乘机入侵,鸠占鹊巢。屠我汉民,灭我正统汉族文化,污染我汉人纯正血统,桩桩件件,罄竹难书。现在我们宽宏大量,也不去和他们算老账了。只有一件,那就是这些胡人,他们从哪里来的,就请他们回哪里去,别再赖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不走,这总不算过分吧?就如强盗闯入某人家里,主人要把强盗赶走,难道不应该?这又怎会是什么动乱之源?”

    李世民眉头微皱,扬声道:“在下李世民。宋二叔的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各族自晋朝以来,已经融入中土。和汉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分彼此。何况各族原本发祥的地方,现在已经是突厥、铁勒、吐谷浑等各族之地,要他们回去,他们又能回去那里呢?所以我认为,一味固执于坚持汉人正统,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只会害苦了天下百姓。故此,若我们李阀有幸取得天下,定会对天下各族一视同仁,更不会按照人的出身而有所歧视。一切唯才是举。”

    那位‘秦川’笑道:“世民公子的说话,不但合情合理,而且最贴合现实。还请指教详细。”

    李世民向宋师道微微一笑,然后才答道:“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若为君者肯以身作则,针对前朝弊政,力行以静求治的去奢省费之道,偃革兴文,布德施惠,轻徭薄俺,必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中土既安,远人自服。一言以蔽之,就是当年效仿汉高祖的策略,启用黄老之道,无为而无所不为。”

    这种论调,就是“秦川”所喜欢听的了。他沉声又问道:“昔rì文帝杨坚登基,不也是厉行德政?谁料最终依然两世而亡。世民公子对此又有何看法。”

    李世民叹道:“秦兄此句正问在最关键处,只此已可知秦兄识见高明,非同等闲。须知道致安之本,惟在得人。隋室之有开皇之盛,皆因文帝勤劳思政,每旦听朝,rì夜忘倦。人间痛苦,无不亲自临问,且务行节俭,奖惩严明。只可惜还差了一着,否则隋室将可千秋百世的传下去。”

    “秦川”心中大感满意,正要开口赞好。可是忽然之间,却听见一阵大笑响彻夜空。声音雄浑嘹亮,直震得整座听留阁东南西北四座楼阁的所有窗户,都为之不断格格作响。足见发声者修为深厚,非同小可。

    “秦川”对于今天晚上到来的客人究竟都有哪些,原本已经了如指掌。但在那份名单之上,却似乎并无人能够有如此深厚修为。突然多出这样一位高手,实在祸福难料。秦川当即扬声问道:“请问是哪位朋友?既然发笑,想必定有高见?秦川愿意洗耳恭听。”

    “千秋乱局杀业藏,武道风云动;戎马干戈狼烟壮,长笑赴征途;乾坤有数,天地争胜!瓦岗陈胜,见过众位英雄。”笑声未歇,长吟已起。一条雄健身影已然如矫捷雄鹰振翅翱翔,从东侧楼阁之上轻飘飘纵身跃入中庭。正是陈胜。

    《鸟渡术》是巨鲲帮帮主云玉真的独门绝学,列名江湖《奇功绝艺榜》,足与杜伏威的《袖里乾坤》以及独孤阀的《碧落红尘》剑法相提并论。今晚进入听留阁的客人当中,绝不乏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原本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得出陈胜的轻功身法才对。

第一百四十一章:兵强马壮为天子(上)

    013-12-15

    陈胜不是墨守成规之人。学到鸟渡术之后,他下意识就根据自己的武学见识,对之在各种细节方面进行了调整。假如说,鸟渡术在云玉真是站起来,只如一头翩跹花间的百灵鸟,那么在陈胜施展起来,则毫无疑问,已有了翱翔九天的鲲鹏之姿。霎时间,东南西北四座楼阁之上,同时发出赞叹叫好之声。既是为了他这手轻功,更是为了“瓦岗陈胜”四个字。

    不偏不倚,陈胜横越长空,恰好落足于中庭金鱼池边缘的池堤边上。扬声道:“秦川?还是应该称呼妳为师妃暄比较好吧。陈某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李二公子说的实在可笑。而师小姐妳竟然对这种可笑的说话大加赞赏,则更加可笑。”

    此话传送四方,立刻又引发了一阵惊叹。部分原因在于陈胜公开捅穿了“秦川”就是师妃暄这层窗户纸,也有部分原因在于陈胜竟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尊称一声师仙子,而是直接称呼其名字。更有部分原因在于陈胜的说话,竟然同时驳斥李世民和师妃暄的发言为可笑。再加上“南陈太子拥有和氏璧”的传闻,之前也传得沸沸扬扬,则陈胜现在现身,其用意究竟何在,那就当真耐人寻味了。

    师妃暄被揭穿身份,又被指称为可笑,倒也并不恼怒。她朗声道:“原来是瓦岗军的大路元帅在此。妃暄失敬了。适才妃暄之所以自称秦川,并非有意欺瞒众位英雄,只是不yù因妃暄一人,而惊扰了众位的兴致而已,失礼之处,还请恕罪。但大元帅所说可笑,到底可笑在哪里呢?”

    陈胜嘿声冷笑,道:“师小姐问大乱之后如何大治,其实这一问根本多余。将来统一之后,天下即使不是十室九空,也至少去了半数左右人口。不休养个三四十年时光,谁有力气再起来造反打仗?所以不管究竟是谁做皇帝,也必然要休养生息,谁敢再滥用民力?如此一来,天下又如何能不大治?”

    师妃暄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不快,道:“大路元帅这番见解,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吧?何况即使当真如此,但三四十年之后又怎么样呢?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隋朝二世而亡的惨剧吗?”

    陈胜哈哈一笑,道:“自古以来,世上没有不死之人,更没有不亡之国。所以,以为世间竟然会有什么完美无瑕的制度,可以让人建立起一个永不灭亡的国家,这种想法本身就可笑得很。至于想要尽可能地延长国祚,则在下有两个字的关键:土地。”

    师妃暄愕然道:“徒弟?大路元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妃暄可真听不懂了。”

    陈胜淡淡道:“自古民以食为天。没有土地来种粮食,老百姓就一定会造反,哪怕上古三皇五帝重生治国都没用。大乱之后,人少地多,老百姓生活过得容易,看起来自然欣欣向荣。这就是所谓的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等到过去一段时间,人口繁衍得多了,兼且又有地主豪强搞土地兼并,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老百姓活不下去,怎么能不造反?这就叫久治必乱。”

    这番话果然简单明白。不但师妃暄,即使曲傲这种只知道杀人放火的大盗,也同样为之恍然。师妃暄禁不住由衷赞叹道:“大元帅此话,直指要害。妃暄佩服。既然知道问题症结,那么可有办法解决?”

    陈胜淡然道:“当然有。办法有两个。第一,向外扩张。老百姓有了新的土地,rì子又好过了,当然不会再造反。第二,打土豪,分田地。立法严禁土地兼并。双管齐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师妃暄还未说话,旁边楼阁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道:“这岂非穷兵黩武吗?”

    陈胜淡淡道:“当年炎黄二帝所盘踞的土地,只有黄河上游一小片。到秦汉之时,中国的土地已经拓展至北达长城、南抵岭南、西至巴蜀、东靠大海。这大片土地,难道是靠仁义道德感化说服而得到的?江山,兵强马壮者得之;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珍宝,兵强马壮者有之。”

    陈胜顿了顿,语气中略带讽刺,道:“所以师小姐,陈某刚才之所以发笑,正因为妳的行为实在太过可笑。考核谁人堪做天子,然后授予和氏璧?哈哈,且不说和氏璧本来就是陈某家传之物,即使和氏璧与陈某无关,请问你们静斋又凭什么资格来做这件事?靠妳们的拳头够硬,利剑够快吗?”

    师妃暄叹了口气,道:“大元帅似乎有些误会了。静斋……”

    “住了!藏头露尾之人,不配和陈某说话。”陈胜一声冷笑,打断了对方辩解的言语,扬声道:“和氏璧是什么玩意?不过一块破石头罢了。不管被雕刻成什么样子,更不管什么人拥有过它,破石头始终还是破石头,本质绝不会因此而改变。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亏你们静斋还自称为佛门一脉,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通透,更企图把和氏璧作为诱饵,令天下英雄,皆入尔等彀中?如此若不可笑,天下哪里还有可笑之人?更不要说,你们居然还拿块假货出来唬人了。”

    霎时间,四周楼阁之中,同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黄山逸民欧阳希夷和当世大儒王通,他们两位曾在净念禅院见过宁道奇把传国玉玺交给了空和尚。故此绝不相信什么假货的说话。当下忍不住齐声出言驳斥道:“年轻人,说话需谨慎。什么假货?别胡言乱语!”

    陈胜不屑轻哂,连和这两个老家伙多说半句的兴趣也欠奉。随手取出和氏璧高高举起,大声道:“一块破石头,也值得你们为它神魂颠倒吗?可笑可笑。师妃暄,好好看清楚了。我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

    和氏璧再度公然现世。一时之间,宝光冲天,直把四面八方那些灯笼火把统统掩盖得黯然失sè。师妃暄声音颤抖,语气中带了莫名惊诧,道:“和氏璧?但……怎么……”饶她多年修持,定力深厚。此刻脑子里也是混乱一片。竟然连半句稍有条理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宁道奇虽然曾经当面把和氏璧交给了空,但前几rì的时候,他又回去净念禅院,把和氏璧取走了。原因未曾交代,只说腊月十五之前定会把东西送回来。此事绝对保密,外界无人得知。师妃暄虽然略觉有些不妥,但当时她还未到洛阳,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刚才虽然感应到和氏璧异能出现,可她也只以为是宁道奇同样到了听留阁,哪里想得到原来此事和宁道奇毫无关系,和氏璧竟然闹出了双胞胎?

    当rì陈胜拿出和氏璧,禅宗四祖道信大师看得出这和秦始皇的传国玉玺有所不同。换成是宁道奇,大概也看得出。但师妃暄本人不知身在何处,单单这么远远地看上几眼,又如何分辨得出真假?既然分辨不出真假,她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

    她不说话,却另外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谁yīn声怪气地道:“好啊,原来保管在净念禅院的和氏璧,竟被陈胜你偷走了?偷东西的小贼,居然也敢如此嚣张,当真天下少有。”

    话声未落,听留阁中,独孤策和宋师道两人同时扬声斥骂道:“放屁!南陈太子殿下这块和氏璧,是他自己的东西,和净念禅院有什么关系了?我们可以用独孤阀和宋阀的名声作担保,早在一年多之前,和氏璧已经在太子殿下身上。宁道奇演那么一场戏,却又是在什么时候?”

    独孤阀和宋阀都想和陈胜联婚,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站在陈胜这一边。以天下两大名阀的声誉作为保证,天下间谁敢不信?如此一来,质疑陈胜这块和氏璧是偷回来的那把声音,也不敢再说话了。

    陈胜淡笑一声,道:“这块和氏璧,乃陈某传家之物。至于其他东西究竟有什么来历,陈某既不知道,也懒得去管。总而言之,这东西总归不过是块破石头罢了,本身一点价值也没有。什么帝皇天子的象征,简直荒诞无稽。所以不管谁想要它,只要能够赢得过陈某这对拳头,都尽可以大大方方把它拿走。陈某代表瓦岗军保证,绝不会有人因此再去找他麻烦。决不食言。”

    师妃暄还未对此作出回应,忽然之间,只见一条雄壮身影在西侧楼阁的露台上现身,正是曲傲。他发出一阵震耳大笑,然后喝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rì老夫不但要得和氏璧,更要杀你以替我两名徒弟报仇。你洗干净了脖子等死吧!”

    吐谷浑王子伏骞原本约定了要在今晚和曲傲决战。这时候他被抢了风头,按理说好应该出言提醒才对。但他偏偏默然不语。只因为曲傲若能杀了陈胜,瓦岗军必定生乱,中原群雄逐鹿的局面将要持续更久。对于吐谷浑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刚好浑水摸鱼。

第一百四十一章:兵强马壮为天子(下)

    013-12-16

    陈胜冷笑道:“曲傲?你这老匹夫还是省口气吧。前几rì在白马寺前,你也没能力取了陈某xìng命去,今rì便更加不用奢望了。”

    曲傲登时语塞,更使众人都知曲傲和陈胜曾经交手而未能取胜,乃确有其事。如此一来,众人心内震骇之大,不用说都可想像得到了。要知道,曲傲的威望即使及不上突厥“武尊”毕玄,但也所差无几。陈胜虽然近年来名声大震,但终属后起之秀,难与曲傲这种成名了数十年的宗师级人物相媲美。

    众人之中,就只有独孤策对陈胜有这份实力毫不意外。因为当rì在江都,他是亲眼目睹过陈胜一拳打死宇文无敌,然后又亲手打死宇文伤的。曲傲虽然强悍,但在独孤策看来,也未必强得过宇文伤吧?更不用说,这次重逢见面,独孤策可以非常明显地感觉得到,陈胜的修为比起当rì,又有了大幅度提升。

    陈胜冷笑一声,续道:“曲傲老匹夫。若你坚持要战,那也没问题。不过却要等一等。因为陈某现在最想领教者,只有慈航静斋之《剑典》。”随之收起和氏璧,翻手拔出虎啸宝刀,屈指轻弹,登时就有“嗡~”的虎啸之声遍传四方。他曼声长吟道:“刀剑快意写英雄,chūn秋一笔情难了。该出手的,便都出手吧。”

    幽幽长叹声中,一名体态修长优美,作文士打扮之人,背负双手,从黑暗之中走出。她身上那一袭淡青长衫随着晚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则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半阕明月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月sè里。更份外强调了那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以听留阁中众人的身份,均见惯绝sè,但此时亦不由涌起惊艳之感。唯有陈胜却属于例外。因为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早不会因为任何外在sè相所迷惑。他沉声问道:“师妃暄?”

    这绝世美女微微颌首,以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妃暄实在不愿于这种情况下和大元帅相见面。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唉~今rì请恕妃暄冒昧了。”

    师妃暄出道以来,所到之处,遭遇者无非奉承巴结。和她打交道的那些人,一个个口口声声,都是仙子前仙子后的。即使师妃暄自己也会谦虚几句什么“在下并非仙子”之类的客气话,但被捧得多了,潜移默化之下,又岂能当真全无影响?

    所以,当陈胜出现之后,他所给予师妃暄的感觉,便无比震撼。陈胜既不捧她,也不爱她,甚至不太重视她。对她犹如仙子下凡的美丽姿态。竟能丝毫不放在心上。言语之间,几乎只有不屑。如此经历,师妃暄不但从未遇到过,甚至连做梦也未曾想到过。

    其实从客观角度来说,师妃暄绝对不应该站出来和陈胜动手过招。立刻转身离开,调整战略过后再卷土重来,才是最聪明的选择。但她就像一个原得很高的人,忽然摔了一跤。即使摔得不算重,但在心理方面层面所带来的影响,已经强大得让她无法对之忽视。故此,若她就此离开,则必定要在自己心灵上留下一个无可弥补的破绽。今后更休想再有机会进窥天道。

    对于任何世代的任何一名静斋弟子来说,入世修行始终只属次要。解开那秘不可测的最后一着死结,离世破碎而去,才是她们最终极的追求。故此无论如何,此刻师妃暄也必须出手了。

    她轻声幽叹,又道:“以剑治天下,当然万万不可;但以剑争天下,却似属古往今来唯一方法。妃暄只好领教一下大元帅的绝艺,请。”话虽潇洒,心中实知自己已经落了下风。一旦动手,则无论胜负,最终也只能印证了陈胜“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理论之正确xìng。则之前静斋“要凭德行而挑选真命天子”的说法,当然也只能无奈破产了。

    话已经说尽,现在该是动手的时候了。陈胜再不开口。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神足经真气流转,充盈周身,令四肢百骸也劲力充盈,双目中金光四shè,赫然涌现凛凛神威。横刀当胸渊停岳峙,就如孤峰耸立顶天立地。正是五岳法相——“嵩山峻岭”。

    师妃暄并未拔剑。她默然运转剑典神功,不动声sè地向前踏出两步。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赫然予人行云流水般的奇异感觉。霎时间,一股森厉无比的气势油然涌现。陈胜随之便感觉到了。师妃暄正以其jīng神气机,把自己牢牢锁定。只要自己稍露破绽,她便会立即以教人难以抵挡的雷霆万钧之势,拔剑进击。

    但陈胜已然经由“借相”之法,化身擎天一柱,巍然屹立天地之间。正是千磨万击还坚任尔东西南北风。却哪里还能有什么破绽可寻?

    “如如不动,了了分明,外不著相,内不着心。神通变化,悉具自足。”师妃暄曼声吟哦,一双美眸之内,释放出灿烂星光。显然单由这气势的对峙之中,已然窥探到了陈胜武功的几分底细。不过,陈胜本来也无意要隐藏自己,故此对于师妃暄的话,他犹如老僧入定,恍若未闻。

    轻柔晚风吹来,但园林中相互对峙之两人,其衣袂却竟未因此而有丝毫拂扬。情形诡异得教人心寒。

    慈航静斋的《剑典》,最高境界乃“坐死关”。但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已不会再与世上任何人动手,故此在武功上来说,反而没什么实际威力可言。若仍以武学论,剑典最强境界乃“剑心通明”。不过自静斋创立以来,能修成此境界者屈指可数,师妃暄虽然被称为百年来资质最高的静斋传人,但因为年纪尚轻,欠缺火候,故此也未能攀上这剑道高峰,只达到次一级别的“心有灵犀”境界。

    虽说只是次一级别的境界,但同样已是非同小可。事实上,师妃暄一身能为,已经达到了以气驭势,不用拔剑出鞘,便能以剑气伤敌的超凡地步。而“心有灵犀”的境界全力施展,则在她不含一丝杂念,深邃澄明的美眸注视下,很易会令人丧失斗志。不管敌人气势本来如何坚凝强韧,也将因此而被大大削减。

    但陈胜却是例外。神足经修成,便入三摩地。他的jīng神自成一天地。外界任何事物,均不能动摇其心志。师妃暄的剑气再凌厉,“心有灵犀”境界再厉害,却也根本无从下手。甚至乎,她虽然能够知道陈胜的功法也属佛门一脉,却完全没法把握其火候深浅,更不能针对其xìng情或弱点而拟定策略。

    师妃暄暗自叹口气,知道自己居然还妄想能单凭气势而制敌,实在太过天真了。当即收敛心神,翻手向背。但听得“锵~”一声清越龙吟,静斋历代相传的宝剑“sè空”出鞘。她引剑虚刺,剑锋之上赫然吐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剑气,越空击刺。

    剑气无形无影,兼且速度如电。寻常武人甚至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电光石火间便已中招饮恨。但陈胜“听劲”的功夫早臻至化境。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偶休想可以逃得过他的感应。虎啸宝刀陡然一翻,不偏不倚,更是快逾疾电地狠狠劈中了这股凌厉剑气。

    宏亮的金铁交击声当即应刀爆发,直是震耳yù聋。声犹未落,陈胜乘势借助剑气的力量回身旋转,赫然一发不收,连人带刀形成凛冽龙卷旋风,冲着师妃暄悍然席卷冲杀。“五岳法相——泰山十八重”。

    刀风呼啸,揪起走石飞沙。师妃暄秀眸微张,已流露惊诧之sè。只在这刹那之间,她已经看出了此中利害,更知道绝不可逃避。否则的话,陈胜每旋转多一圈,气势就更积累得更加雄厚一分,终于将会演变为无可抗御之势。到时候哪怕师妃暄临阵突破“剑心通明”之境,只怕也同样将要饮恨当场。

    师妃暄心下凛然,但因为剑典心法的特殊xìng质,故此她在表面上看起来,依旧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她俏声轻叱,sè空剑当即毫光大盛,反过来带引着主人向前进击。顷刻之间,剑势幻化为滔天巨浪,浩浩荡荡奔涌卷流,要将巍峨泰山也彻底淹没。剑典第一决:剑气长江!

    说时迟那时快,刀山剑海正面火拼。两刃交击,登时爆发出连串密集繁音。前声接后声,声声不断,更有千万点灿烂火花应声飞溅八方,赫然照亮了在光影之中忽隐忽现,此起彼伏的两条身影。你攻我守,你闪我避,你进我退,所有动作皆快若星丸跳掷,骤眼看起来,俨然就像有十七八人同时混战不休,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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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刀剑快意写春秋 (上)

    013-12-16

    一千四百三十七次!弹指刹那,虎啸刀和sè空剑已然相互交击拼杀了整整一千四百三十七次!刀光剑影之间,无论陈胜抑或师妃暄,他们的肉身仿佛已失去了重量,如风般在空中zì yóu流动。前所未有的激烈刀剑对决,迫使双方均进入超越一切之空灵境界。

    高挺树木、坚固假山、jīng致凉亭……所有一切一切,在刀剑之下皆如豆腐捏成,完全不堪一击,更无法把他们刀剑纵横的速度拖慢哪怕丝毫。只因为在彼此心目中,红尘万物,此刻都已不存在,甚至就连自己也不例外。穹苍宇宙之中唯一存在者,便只有对方的刀与剑。刀与剑想要到那里,就能到那里。至于其余那些东西?既属不存在之事物,试问又怎能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了?

    听留阁jīng致优雅的庭园,就在这眨眼工夫之中被蹂躏成满目疮痍。然而不管再怎么激烈的刀剑对决,始终也会有分出胜负的一刻。弹指瞬间,流畅刀光忽然变得沉重而笨拙。只因为泰山的十八盘山路,已经走到了终点。可是奔涌不息的长江,却依旧浩浩荡荡,仿佛永无尽时。

    “叮~”一下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过,刀光消失,刀势停顿。虎啸宝刀虽依旧在手,但如今它却不再可怕。因为假如说刚才他这口刀还是一件有生命的活物,那么现如今,这活物已经死了。师妃暄的sè空剑就像钉子,将它牢牢钉住,把它活活钉死在当地。

    这并非陈胜输给了师妃暄,而是五岳法相输给了慈航剑典。相比起经历数百年传承,静斋无数高手千锤百炼而成的剑典,陈胜个人游历五岳而得到的感悟,毕竟还是欠缺了几分火候与积累。但……

    电光石火之际,本来已经被钉死的虎啸刀,赫然再度爆发变化。师妃暄jīng纯的先天剑气,在“化劲”奇技之下,反而成为了虎啸刀摆脱禁制的另一股动力。原本以人驭刀,忽然间变成了以刀驭人,陈胜顺势任凭那股力量将自己抛出去,离地腾空由横变直,眨眼间神出鬼没,从师妃暄正面转移到了她的背后,随即就是断声大喝,舒臂展刀当头闪电疾斩。五岳法相之“独劈华山”。刀走偏锋,攻势险极妙极!

    奇变横生,大出意料之外。师妃暄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眼看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陈胜居然还有本事能反败为胜。危急间纵身闪躲已迟,她轻咬银牙,反手还剑为盾,在背后构筑起一堵铜墙铁壁。

    “当~”一下宏亮震响过去,师妃暄身若柳絮,飘飘向前急飞出十丈之远。身未落地,俏脸已闪过一阵不寻常的艳红。但与此同时,陈胜的刀势变化真真正正到了极致,积蓄劲力亦已宣泄殆尽,无力追击。他横刀当胸,全力运转神足经,把刚才兵器交击时候,侵入自己经脉之内的先天剑气一一压制驱除。扬声大笑道:“慈航剑典,确实名不虚传。痛快!”

    师妃暄转身过来,尽管这当儿兵凶战危,但她看上去仍旧举止雍容,予人似超然的感觉。微微一欠身,道:“大元帅的刀法如天马行空,虽有势而无法,不依成规却巧夺天地之造化。实教人叹为观止,妃暄领教了。但再战下去,恐怕有伤和气。今rì之战,不如就作平手罢论如何?”

    “平手作罢?哈哈,说什么笑话。”陈胜大笑道:“既然知道以剑争天下是古往今来唯一方法。那么争天下打江山,难道也可以当平手算数的吗?今rì之战,刀剑图江山,人不见血,刀不收锋。来来来,尽管把剑典上的绝学都一一施展出来。只要妳有本事杀得了我,静斋爱辅助谁当皇帝就辅助谁去,保证没人敢碍妳们的事了。”话声未毕,虎啸宝刀振起,直指师妃暄面门。“五岳法相——恒常甲兵”。

    北岳恒山,又称常山。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chūn秋代国靠恒山存天下;战国燕赵凭恒山立天下;两汉匈奴用恒山争天下;东晋慕容氏踞恒山威天下;北魏拓跋氏依恒山分天下。千载以来,曾有百万大军在恒山山麓鏖战撕杀,流尽了无数鲜血,埋葬了无数英魂。故此陈胜刀式一起,尽管不过只身单刀,却教人感觉如有百万甲兵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迢迢,苍苍莽莽,气象万千。

    置身局内首当其冲,师妃暄更能感觉得到这一刀气势惨烈,咄咄逼人。她心下凛然,知道自己气机同样也已经被对方锁定。万万无法避而不战。否则的话,气机牵引以下,这股由千年来亿万士兵经历无数场大战而积累衍生的惨烈气势全力释放,足以将师妃暄的剑心彻底摧毁,令她暴毙当场。

    神情无奈,师妃暄缓缓举起sè空剑。架势朴实无华,却蕴含无穷奥妙变化。天在上地在下,剑在其中,赫然成为沟通天地之桥梁,主宰苍生令浮沉。剑典第二决:“剑主天地”。

    又是一声俏叱。电光激闪之间,师妃暄的sè空剑化作漫天光影,铺天盖地而来。剑气之森寒,连远在四侧楼阁内观战的群雄也能清楚感应得到。但剑式并非循直路刺出,而是弯弯曲曲,全不依照任何规则,宛若霞雾弥漫,温婉轻柔,既轻且慢。宝剑本身攻势与激发的剑气竟能如此截然相反,非但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任何高手面对此招,也会产生无所适从的感觉,进而滋生出沮丧绝望,被轻易击败。

    但sè空剑纵能击溃一人十人的斗志,又如何能够击溃得了千千万万舍生忘死,不屈奋战的将士之魂?若说sè空剑代表天道,那么虎啸刀所代表的,就是人道。天道纵然浩瀚伟大,但红尘世间却永远只会由人道所主宰。

    说时迟那时快,陈胜断声暴喝,举刀排兵布阵,指挥若定。每一刀劈出,都有沙场征战的惨烈气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求胜利,甚至不惜以命搏命,哪怕同归于尽,也是在所不惜。

    两者招式的差异,其实正因为二人心态和追求的不同所导致。陈胜的追求是攀登武道巅峰,为此他可以无比决绝,甚至连生死也至于度外。对敌狠,对自己更狠。一刀劈出,就是生死。既不给敌人留后路,更不给自己留后路。但历代静斋传人所追求的,始终还是超脱之道。故而入世只为出世,未曾领悟得出世之法,又怎肯就此折损了自身xìng命?

    一者全无忌惮放手搏杀,一者心存顾虑有所保留,彼此心态上的差异,赫然抹平了招式上的差距。顷刻之际,刀剑相互连拼十击,竟全是陈胜主攻。他口中大喝一声,脚下便迈出一步,手上宝刀随之劈出一击。招式横斩直砍,更不作多余变化,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全是强攻硬打。犹如垓下用兵,尽起十面埋伏!

    到了这个地步,师妃暄的剑术哪怕再怎么深邃奇奥玄妙变化,却也照样无所施展其技,只能硬接硬挡。论身体素质,她毕竟身属女子,又如何可与未曾习得丝毫内功之前,就能力毙奔马,拳倒斗牛的陈胜相提并论?“当当当当当当当~~”接连十下金铁交鸣的震响过去,师妃暄连退十步,哪怕丹田经脉中剑典的先天真气鼓荡激扬,并不逊sè于神足经,可是手臂却已感酸痛不堪,颤抖得甚至难以握剑。

    陈胜虽然尽占上风,但接连十刀,始终破不开师妃暄的防线,锐气同样为之稍挫。连绵攻势登时为之一挫。就在这白驹过隙之际,师妃暄陡然剑交左手,厉行反击。光华暴盛,sè空剑活像天外骤来的闪电般,破开乌云密布的黑夜,当胸搠至。这一剑对战机之拿捏,堪称神来之笔!

    陈胜闭上眼睛,不受剑势光华所干扰,紧握五指,猛然一拳轰出。“千嶽崩”!沉闷的气劲冲击声随即炸裂开来,却是这一拳正好击中了sè空剑剑侧无刃之处所导致。神足经和剑典的两股先天真气直截了当硬撼,悍然爆破,揪起狂风呼啸,旋荡起飞沙走石。视野变成一片模糊,谁也看不清楚对方身影。霎时间,四周楼阁之上,所有观战高手也同时握紧了自己因冷汗而变得湿漉漉的手掌。只因为他们全部都知道,这一战之胜负,即将要分出了。而关键就在于……谁能率先捕捉得到敌人?

    剑者找不到,剑者迷惘茫然,剑者焦虑心慌,剑者阵脚已乱。刀在哪里?人在哪里?招在哪里?

    刀在捉眼一瞬;人在掠耳一转;招在吹灰一息;仰天饮恨间,倩影娇声痛呼,飞身飘退。嘴角衣襟处血溅的红,屈写出战败的影,更衬出刀白的素。慈航静斋传人,就此——败!

    胜负已分,生死未定。陈胜虎啸急喝,快逾离弦之箭纵身冲上,又是一刀劈出。败像毕呈的师妃暄,再也抵挡不住这惨烈一刀。短兵相接的震耳激鸣之间,sè空剑脱手飞出,旋转着直冲夜空。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线,就此从师妃暄面颊处狠狠划过,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曾经如仙子般无暇的完美,从今往后,将永远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不复再有。

第一百四十二章:刀剑快意写春秋(下)

    013-12-17

    论真实武功修为,师妃暄其实比陈胜更要胜出一筹。   尽在   但她所修练的剑典,最讲究以心驭剑。而先前一番唇枪舌剑的交拼,师妃暄早已被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可以说在还未真正动手之前,她的心已经乱了。心若乱,剑必乱。剑若乱,则哪怕有再高明的武功,又如何支持剑者将之尽情施展发挥?此为其一。

    师妃暄出道以来,从来未曾和任何人进行过生死搏杀,顶多只有以往在师门学艺时,与师父相互喂招的经验而已。至于实战经验,绝对只等于零。当然,寻常武林雄豪,只一见到她的漂亮脸蛋,往往双腿已经先软了三分,哪里舍得对她喊打喊杀?所以眼前这种浴血搏杀,若不你死就要我亡的激烈拼斗,对于她来说,正是生平从所未有的经历,哪怕再有什么高明武学,临阵时候,她又能发挥得出多少?此为其二。

    《慈航剑典》为武学四大奇书之一,其记载之剑术博大jīng深,肯定要胜过陈胜的五岳法相。然而剑典虽强,却未必能够真正适合师妃暄。而五岳法相属陈胜自创的武学,百分之一百地适合自己。一者为人去配合剑,另一者则是刀来配合人,当中的微妙差别,对于胜负同样也有微妙影响,此为其三。

    综合以上三大要素,便完全清楚明白了。师妃暄委实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以及错误的地点,遇上了一名错误的敌人。故而此战之败,她败得不冤。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修练武道者而言,从每一次实战当中所得到的经验,都是无比宝贵。唯有与一个个不同的敌人进行过生死较量之后,武者才能找得到最适合自己的道。陈胜是这样,师妃暄同样也是这样。以师妃暄被誉为静斋百年以来天赋最高的传人之资质,假如这一战她不死,她要么剑心被毁,从此一蹶不振,成为废人。要么就是如凤凰般浴火重生,百尺竿头更上层楼。两者必居其一,绝无转圜缓冲的余地。但……前提是她首先必须捱得过这一战而不死。她能够捱得过吗?

    不能!面对着气势高涨至巅峰的陈胜。单凭师妃暄自己,她再没有能力抵挡。气机被锁定之下,他也无法逃遁。唯一的希望,便只有指望旁人出手救援了。然而,在场观战的高手纵使不少,却又有谁会站出来,代替师妃暄去面对势如下山猛虎的陈胜?

    曲傲或伏骞?不可能。铁勒和吐谷浑这两大塞外民族,事不关己,当然只会高高挂起。无论陈胜死抑或师妃暄死,他们也乐见其成,哪会出来插手干扰?宋阀和独孤阀如今都正努力拉拢陈胜,更没有道理要来阻挠于他。李世民倒有心施以援手。但凭他的武功,想插手亦根本无能为力。夏王使者刘黑闼情况亦相同。至于黄山逸民欧阳希夷,大儒王通、以及今天晚上请客的主人“知世郎”王薄等,尽皆人老成jīng。别看他们当面口口声声地仙子长仙子短,似乎对师妃暄尊敬得不得了。其实统统都属表面客气而已。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休想他们能够舍己为人,得罪手握瓦岗军数十万雄兵的陈胜。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师妃暄当真就死定了。因为千万别忘记,她始终还是名漂亮女人,而在场高手里面,就有一个人,是愿意为了美女而不惜与天下人为敌的。他就是……

    电光之火之间,眼看着虎啸宝刀再起,就要把师妃暄来个一刀两断。北侧楼阁之上,骤然响起一声带了十万分气怒的清朗喝叫。“住手”之声甚至尚未传入战场,一道乌光早如奔雷掣电似地向陈胜击去。速度虽快,偏是绝无半点风声。也正因如此,更令在场观战者为之悚然动容。

    杀心坚定,绝不为任何外物所动摇。陈胜右手挥刀,招式丝毫未曾慢得半分。左手握拳,同时向脑后反扫。星光乍闪,毫忽曜炫。铁拳与来袭乌光硬拼一记,两股无俦巨力各自反震,陈胜身体禁不住微微一晃。虎啸宝刀的轨迹随之偏了几分,从师妃暄右臂处划过,将这条手臂齐肘斩断,却未能命中致命要害。

    静斋传人闷声痛哼,未等断臂落地,已然用左手把它抓住。纵然受伤极重,可也因此摆脱了陈胜的气机纠缠。她把心一横,决然施展出师门秘传的救命心法。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激发起本身潜力,令功力猛然暴增三倍。霸道功力催激之下,师妃暄腾空跃起,张口咬住sè空宝剑,随即飘身飞退,遁入了黑夜之中。

    师妃暄的修为本来就在陈胜之上。再加上用这种霸道心法把功力猛然提高三倍,其逃遁速度直是快逾流星。陈胜即使还想再追,却也追不上了。但纵使她逃遁的姿态依旧飘然如仙,却也难掩其因战败而导致的狼狈。不过……其实追不追也没什么关系了。

    静斋传人一向予人以仙子下凡之神圣感觉。再加上净念禅院和宁道奇这两大护翼,故此很容易就让人觉得她们确是超然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之辈。可是今晚这一战过后,高高在上的仙女已被狠狠打落凡尘。其超然地位也随之土崩瓦解,再也不复存在了。

    另一方面,师妃暄的剑心大受打击,右臂被斩断,相当于已成废人。苦心培养多年的传人落得如此下场,这对于静斋而言,或许会比师妃暄真正被杀,更让他们觉得难受吧。

    师妃暄和静斋今后如何,如今已经并非陈胜关心的要点。他转身回首,宝刀指地,冷冷道:“多情公子侯希白?果然是位惜花之人。不过多管闲事,可知是要付出代价的。”

    出手相助师妃暄者,此刻已然纵身飘落庭园之中。他举手接回自己掷出去的那道乌光,“啪~”地展开了,却原来乃是一柄折扇。扇上画了多位美女,各有不同神态,极尽女xìng妍美之姿。扇有美人,扇号“美人”。握此美人扇者,正是近年来在武林中名声极为响亮,与跋锋寒杨虚彦并称的多情公子侯希白。

    侯希白身型高挺笔直,相貌英俊,作儒生打扮,手摇折扇,说不尽的倜傥不群,潇洒自如。充满男xìng魅力的脸容上,似乎永远挂着一丝骄傲的笑意。但此刻,多情公子身上却涌现出一股浓烈杀气,直迫陈胜而来。身上文士服无风自拂,猎猎作响,倍添声势。他沉声怒道:“陈兄,你实在太过分了。师小姐这样的美人,你居然也下得去手?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吗?”

    陈胜愕然一怔,随即大笑道:“上了战场,谁还管他究竟是男是女,是美是丑?美人?切,美人也是人,一样要吃饭拉屎。红粉骷髅,不过囊革众秽而已。执着沉迷于此,何等可笑无聊?”

    侯希白双目jīng光大作,毫不相让的互相凝视。缓缓道:“陈兄言论,小弟恕难苟同。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小弟就以这柄美人扇,领教陈兄的宝刀究竟有多么厉害。若小弟侥幸得胜,还请陈兄找回师小姐,然后向她公开道歉如何?”

    陈胜屈指弹刀,激发出“嗡~”一下虎啸鸣音,冷冷道:“你输了又如何?”

    侯希白用力一咬牙,道:“小弟这柄美人扇,采用天蛛吐丝,经最细致绵密的针法织成,再以寒铁打造成扇骨,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坚韧无比,不畏水火刀剑。再加上扇面绘有小弟多年心血结晶,自信倒还值得几个钱。小弟假如输在陈兄刀下,愿将此扇奉上。”

    陈胜笑道:“我要你一柄烂扇子有什么用?这样吧,你若输了,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这扇子上面所画的美人,都是侯希白倾心恋慕的女子。所以他才施展丹青妙手,把美人最动人的姿态绘画下来,以资纪念。对于不懂得欣赏艺术的人来说,这扇子确实没啥用。但若是相反的话,则这柄美人扇就价值万金了。侯希白其实也不舍得把它送出去,只是为了师妃暄,所以才义无反顾罢了。此刻听陈胜说不要扇子,只要问几句话,他立刻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赶紧道:“一言为定。”

    话声未歇,美人扇倏然张开,翻飞舞动,赫然泼出漫天花瓣,落英缤纷,美得眩人眼目,却在令人目不暇给的复杂变化之间,暗藏凶险杀机。乃是魔门花间派绝技《花间游》之“醉入花丛人笑痴”。

    虎目贲张,厉芒迸shè。陈胜以简破繁,当头闪电一刀,完全不闪不避地中宫直进,劈出了西岳华山的险极气势。问题是刀长扇短。兼且宝刀锋利无匹,足可分金断玉;扇子纵使贯注真气增强了杀伤力,终究还是扇子,本质上就不是杀人的兵器。假如以招换招,侯希白这个亏可就吃得太大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公子多情慕美人(上)

    013-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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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指间多情公子面露苦笑,“什~”地合起扇子,潇洒自如地架着陈胜这凌厉无匹的一斩。先天真气相互对撞,两人同时摇晃了一下。陈胜脚步不动半步,迅速站稳。多情公子却向后连退三步,心下凛然。

    旁观者清。师妃暄之所以落败,侯希白当然看得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师妃暄心乱,侯希白没有乱。师妃暄未有太多实战经验,侯希白表面风流倜傥,实质早会过不少在江湖中威名赫赫,横行霸道的对手。师妃暄的剑典学自师门,侯希白的《花间游》却是他依据花间派基本心法而自创。三大因素各不相同,故此尽管侯希白自扪真实武功同样逊sè师妃暄一筹,但对上陈胜,该当仍有机会取胜才是。

    但双方甫交手,侯希白立刻知道自己终究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彼此的气势。击败师妃暄之后的陈胜,其信心与气势都同时攀升至一个全新高峰。而多情公子自己,尽管自扪有取胜机会,却并无必胜信心,更没有非胜不可的决意。故此纵使彼此功力和招式都差不多,但实际交手的时候,却会显得强弱悬殊。

    但尽管如此,侯希白却是一位为了心仪之女xìng可以不要命的情痴。哪怕明知打下去取胜机会渺茫,为了博取佳人一笑,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多情公子天生xìng格便属潇洒不群,表现于武技也是这样子。就算被人杀头,临死前仍会潇潇洒洒,绝不会像一般人那么狼狈——其实这也是所有花间派传人的共同特点。他微笑道:“陈兄的高明,更出乎小弟想象之外。看来今rì小弟劫数难逃。”

    说话之间,侯希白好整以暇滑步错身,妙至毫巅地合上折扇拨开了陈胜接踵追击而来的一刀。连消带打,身影摇晃,似左实右,完全不能捉摸他一步的攻势究竟从何而来。但最后飘忽身影逼近,竟神出鬼没地绕到了陈胜身后,将美人扇当成判官笔使用,疾点陈胜后腰肾脏要害。变招之奇,委实教人意外。

    陈胜嘿声冷哼道:“既然知道是劫数,为什么还不逃避,反要主动送上门来?”反臂沉刀,向后急撞。“笃~”一下怪声响过,宝刀刀柄上的虎头和扇柄不偏不倚撞个正着。

    硬碰硬的对拼之中,侯希白再被震退。他潇洒从容地笑道:“劫数要来,避也避不过的。倒不如主动应劫,或许反倒能有转机。陈兄以为然否?”化去反震之力,甫退又上。打出《花间游》之“采菊东篱愁秋风“。美人扇一抖,忽然幻化为三,势若矫矢,刁钻奇诡至不能想象。当中却又带有一股萧萧愁怀,教人斗志颓丧不振。确实厉害jīng彩。

    陈胜旋踵转身,喝道:“态度乐观正确。可是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所以你不是应劫,而是给自己造劫。”借助这旋身之势,“泰山十八重”再起,刀锋破秋风,猛虎噬毒蛇,针锋相对,寸土必争。

    侯希白仍是那潇洒自然充满美感的姿态,扇子端迅疾无伦地点上虎啸宝刀刀尖,顺势无声无息地踢出一脚。尽管陈胜正处于急转之中,这一脚却依旧准确踹中了陈胜右腿的膝盖骨。霎时间只听见一下沉闷的气劲爆破声响起,刀轮旋转之势被硬生生制止,陈胜腿骨奇痛,心知定是因为刚才对付师妃暄时已经用过了这一招,所以才被侯希白看出破绽。若非自己得到四大圣僧传授第二卷《勤神足经》,修为大增,则捱了侯希白这么一脚之后,膝盖骨必定粉碎。在未曾回到神域空间中进行修补之前,都必须当个瘸子了。

    不过现在当然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奇痛彻骨,但陈胜仍然撑得住。他也不假思索,迎面一拳痛击。侯希白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还有力反攻。面sè登时为之一白。急忙撮掌成刀,提掌疾劈。“蓬~”劲气交击。多情公子如遭雷击般往后跌退,把距离拉至一丈过外。整条左臂酸痛难当,连半根小手指头都提不起来。

    神足经在右腿经脉处运转三大周天。驱出魔门异种真气,镇痛疗伤,效验如神。陈胜欺身进步,“恒常甲兵”蜂拥而起,又是十面埋伏之势。美人扇脱手飞出,却又只在侯希白指掌间的方寸之地盘旋飞舞,迂回煽动之间,舞出不胜枚举的蝴蝶光影。

    顷刻间,劲风交击之声接二连三响个不绝。蝶影缤纷,蝶翅扑动,四两拨千斤,一丝不漏地把虎啸宝刀骤雨狂风般攻的攻势封挡在外。守得固若金汤。《花间游》——“蝶舞翩跹戏香蕊”。这招侯希白自创的扇法,乃以借力打力为主,尤擅卸、移对方内劲,已臻出神入化境界。虎啸宝刀每劈出一击,均有打不着对手的感觉,就像以空手捉泥鳅,明明到手也抓不牢拿不稳。不过……

    要说挪移卸劲,陈胜同样也是大行家,如何会让对方专美在前?他轻哼一声,虎啸宝刀探出,径直搭上了美人扇。“化劲——引进落空”!美人扇当即被硬生生从侯希白真气cāo控之中被扯托。多情公子瞳孔收缩,急忙出手想要重新抓住扇子,却已经迟了半分。扇子“啪哒~”被甩在旁边地面上,深深刺进松软泥土之中,连半点影子都看不见了。十面埋伏兵锋再起,虎啸宝刀狂斩乱劈,要把多情公子剁成碎片。

    毕竟也是邪王石之轩jīng心培养出来的魔门新一代高手,侯希白虽败不乱,施展灵巧轻功及时蹿开,只是身上多了几处浅浅伤口而已,倒也无关大碍。他手握爪虚抓,却抓起了地面上一根树枝。这树枝轻飘飘地,哪怕丢进水里只怕也浮得起。但在侯希白使出来,却是举轻若重,犹如这树枝重逾千斤,缓慢而稳定地扫向追击杀到的虎啸宝刀。

    陈胜双眼绽放神光,喝道:“好!”刀式同样变成沉重无比,斩出一个“十万横磨”之势。但就在宝刀和树枝即将接触之前的半个弹指,侯希白竟再度变招,由重变轻,飘忽无力的点往宝刀刀脊。

    神足经真气和花间气再度交触,登时就是“嘭嘭嘭~”接连三声闷响。侯希白向后飞开,不但手臂的袖子被炸成粉碎,连那根树枝也彻底化为乌有。陈胜虽占上风,但同样受其真气震荡五内,气血翻涌,颇为难受。他一面运转神足经化解,一面点头赞道:“轻重交替,出神入化,好。这招叫什么名堂?”

    侯希白嘴角渗透出丝丝血丝,苦笑道:“这招叫做‘轻重着’,乃小弟师尊所传授的《破莲八着》之一,原本是要用来应付小弟师门一名对头的。没想到还未遇到正主,先就碰上了陈兄。以至于小弟竟不得不拿出这压箱底的本领。”

    “《破莲八着》,那就是一共有八式了。好。”陈胜收刀凝立,道:“去把你的美人扇捡回来,然后全力出手。若能使完八式而我仍未杀得了你,那么这一战就算我落败吧。”

    侯希白一身武功,大半都在美人扇上。失去扇子,他就像老虎没了牙齿,顶多只剩两三成本事,哪里还能再继续战下去?既然陈胜大方,他也绝不矫情。当下潇洒地一拱手,道:“那么谢过陈兄。”迈步上前,右足在地面一顿。真气传劲入地,深陷泥土之中的美人扇当即被震飞出来,重新投入侯希白手里。

    以一副潇洒自然充满美感的姿态,多情公子“啪~”地张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其速度快慢不一,节奏亦似乎杂乱无章,但当中又似乎隐含某种楔合天道至理的玄奥规律。乍看似乎很容易就能捉摸得到,偏偏细思之下又觉无从把握,如此相互矛盾,感觉怪异至极点。

    毫无疑问,这也是花间派的一种奇功了。但至于说是不是《破莲八着》的其中之一,则陈胜自然无从分辨。他徐徐吐出一口气,心中借相观想,随即化身为中岳嵩山的撑天巨柱,顶天立地,巍峨雄壮,不动如山。哪怕侯希白的扇子摇得再怎么惑人心神,也始终难以撼动陈胜半分。

    双雄对峙,战幕即将再起。但就在此时,萧音忽起。

    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若现若隐,而jīng采处却在音节没有一定调子,似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音符与音符之间的呼吸、乐章与乐章之间的转折,透过箫音,正如水rǔ相互交融地交待出来。纵有间断,但听起来亦只会有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其火侯造谙,碓已臻登烽造极的箫道化境。

    随着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转,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之间,听留阁内众人,禁不住都听得痴了。紧接着,一条婀娜身影,也同时出现在庭园一角。她就像从梦境中那深邃幽谷降临凡间的仙子般出现于众人眼前。听留阁内众人,无论男女,目光都不能从这颠倒众生的倩影之上稍稍离开。

    素黄罗衣,浅绿披肩。她就那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在陈胜和侯希白身前载歌载舞起来。朱唇轻启,却听唱道:“峦山一程水一程,幽幽画舫泊魂孤;泊魂孤,淡月一抹云一抹,叠叠虚空飞雁误;飞雁误,轻雷一霎云一霎,灎灎江湖老鱼苦;老鱼苦,旧仇未相饶,新愁又来渡。迢夜歌弦谁人主?是凄艳。”

第一百四十三章:公子多情慕美人(下)

    唱腔之中,透露出了某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其动人的肢体语言,谁能不为之动容?

    听留阁内,一片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着人间难得几回闻的表演。甚至连陈胜和侯希白也随之斗志大消,各自退开,肃立恭聆。

    与此同时,箫音则配合歌声,由若断yù续化为纠缠不休,转柔转细,虽亢盈于听留阁庭园的每寸空间中,偏又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使人心述神醉的乐曲,就若天籁般回荡。勾起每个人深藏的痛苦与欢乐,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可咏可叹。

    一曲既终。乐声倏止。人人却仍如失魂落魄般。沉溺在箫音歌声余韵当中,久久不能自拔。但箫音早已消失,歌舞之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退场,空留一缕幽香,诱人遐思。

    良久良久,陈胜率先反应过来,还刀入鞘,发出“锵~“一声鸣震,把这寂静打破。随即叹了口气,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今rì盛会,陈某喧宾夺主,实在失礼了。陈某在此,向两位大才女致歉,还请恕罪。”随即微微一躬身。但伊人已去,自然是再听不到他这番说话了。

    陈胜也不以为然。转身过来望向侯希白,道:“侯公子,你……”说话未完,已是哑然失声。原来此刻这多情公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笔墨,神情如痴如醉地伏在地上,正于美人扇之上绘画。所画者,看来正是刚才献上歌舞那位尚秀芳尚大家。看他那全神贯注,浑然忘我的模样,可知别说叫他起来打架,哪怕杀了他的头,他都不肯放开画笔的了。

    其实欣赏完当世两大才女的萧乐与歌舞表演之后,世间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能够再提得起争雄斗胜之念的。石清旋和尚秀芳二人,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同时又不忍见陈胜和侯希白两人血溅当场,故此才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时机进行表演。

    毫无疑问,她们成功了。陈胜刚才积累起来的杀意和斗志,在欣赏过如此动人的表演以后,已经随之泄走了大半。而师妃暄既然遁去,则今晚在场之众人,再无任何一位能够挑起陈胜的战意。他吐了口气,转身就走,更没再说半句多余之话。顷刻之间,已然回上刚才宋阀的包厢之中。举目环顾,却只见李世民和他麾下两名大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陈胜也不在意,坐下来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连饮三杯。宋师道和独孤策如梦初醒,上前连声称贺。

    那边厢,前来赴会的群雄也已逐一从迷人萧艺与歌舞当中拔离出来。“知世郎”王薄咳嗽两声,叹道:“清旋侄女与秀芳大家,两位才女的绝艺,确属天仙化人。欣赏过这一曲之后,老夫恐怕将要有三年不知肉味了。那么……曲老师,伏王子,你们两位……”

    吐谷浑王子伏骞那豪快大笑声传来,道:“罢了罢了。有幸聆听过两位中原大才女献艺,现在谁还有心情打打杀杀?今晚这场决战,就此押后,约期再战。曲傲,你可有问题?”

    曲傲冷哼道:“大言不惭的小子。也罢,就容你多活几天。今晚酒喝够了。走。”一阵纷杂脚步声随之传来,显见这铁勒宗师已经带领自己麾下那群武士,离开了曼清院。

    曲傲和伏骞罢战,本在意料之中,王薄也并不吃惊。话声一转,道:“今晚兴致已尽。我等就此告辞。请问大路元帅在洛阳哪里下榻?改rì我等当上门拜访。”

    陈胜放下酒杯,却也没兴趣应付这个老头子。当即向独孤策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出面应对。独孤策会意,当即朗声道:“晚辈独孤策。大元帅这次入东都,尚未有驻跸之所。暂时就先下榻在我们独孤府。各位有闲暇的话,不妨前来一会。”

    陈胜作为瓦岗军大头领,却受了东都朝廷册封,入洛阳辅政,这件事乃独孤阀大力促成,在座众人全都知道的。而陈胜入洛阳后竟然就住在独孤阀的府邸内,更从另一方面印证了双方的合作关系之紧密。如此一来,目前东都本是王世充和独孤策平分天下的局面,势必变成三国争霸,情况更加复杂了。

    在座众人几乎都是某方政治势力的代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想的就是在这种局面之下,自己一方到底应该如何选择,才能获取最大利益。当下纷纷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此离开。宋鲁也站起来,和宋师道一起告辞。临走之前,他好心地叮嘱道:“太子今天晚上连挫师妃暄和侯希白两大高手,可谓一战扬威。但慈航静斋虽然并非像她们自己宣称的那样,是佛道两家的领袖,其势力毕竟不可低估。至少净念禅院和散人宁道奇,都会鼎力给予支持。所以今后太子必须小心行事。万万不可轻忽大意了。”

    陈胜点头道:“多谢宋二爷提醒。咱们暂且别过,改rì再来找二爷与宋兄一起饮酒谈天。”

    宋阀和陈胜联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成。所以即使知道陈胜住在独孤阀府邸,独孤阀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嫌疑,两叔侄倒也并不怎么担心。当下两人一起告辞了。不多时,适才还热闹喧嚣的听留阁,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再从露台处向外张望,侯希白也似乎已经画完了画,走得不知去向。

    脚步声起,只见一位少妇率着八名作仆人打扮的龟奴走进包厢。那少妇肤sè胜雪,黛眉凝翠,桃腮含chūn。那对翦水双瞳,更像荡漾着无限情意,顾盼间勾魂摄魄,百媚千娇。她未语先笑,向独孤策打招呼道:“独孤公子多rì不见了。奴家的女儿们不知等你等得多心焦呢!”

    独孤策笑道:“芝娘妳说话总是这么好听的。对了,我来介绍。这位是陈大元帅。他的身份嘛,相信妳也知道了。所以你们定要悉心伺候,明白吗?”

    那位芝娘媚态毕露地轻启朱唇,柔声笑道:“大元帅英雄了得。刚才奴家已经见识过了哩。今晚大元帅要在咱们院子里宿夜吗?奴家这就把清菊、清莲和清萍一起叫来。咱们的曼清三朵花今晚定会侍候得大元帅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的。”

    这清菊、清莲、以及清萍三位,是曼清院中的花魁。若非特别有身份的达官贵人,休想能够得到她们出来相陪。即使出来了,也顶多只是喝酒谈心,弹琴吟诗。绝少有人能够被留下过夜。单凭独孤策的身份,说真的还有些不够资格。他老子独孤峰过来还差不多。

    陈胜虽然初入洛阳,但他掌握数十万瓦岗雄兵,又是朝廷新贵,身份比独孤峰更加尊荣。芝娘作为曼清院的主事,即使不知道上官龙已经坏事,自己也因此换了老板,但她阅尽人事,当然懂得向陈胜大献殷勤了。旁边的独孤策听说曼清三朵花同时过来服侍陈胜,也禁不住流露出些许羡慕之情。

    陈胜今天到曼清院来,原本是想寻找yīn癸派的踪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知世郎”王薄竟然在此宴客,属于他起行前预料不到的事情。而到最后,自己在这场盛会上和师妃暄以及侯希白分别打了这么两场,同样始料未及。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yīn癸派的人向来行踪诡秘,想必早就闻风先遁了。也就是说……耗费两颗三尸脑神丹换来的这条线索,说不准就此断落。

    不过没要紧。yīn癸派向来觊觎天下,故此在天下各大势力中都安排有卧底。而通过上官龙之前的供述,陈胜已经把这些卧底的名单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之后只要按图索骥,自然又可以再顺藤摸瓜地找到目标,倒也并不为难。

    回想起来。自打从抵达洛阳城之后,事情就一件接一件,教人忙于应付,几乎喘不过气。如今稍得闲暇,陈胜也乐得给自己放松一下。故此也不急着赶回去洛阳帮的总坛。他笑了笑,道:“芝娘是?女人就不必了。独孤策,你要是喜欢,便尽管去和那什么三朵花快活,用不着顾虑我。倒是好几天忙着没洗澡了。芝娘,这里有浴场不?”

    芝娘听得陈胜不要曼清三朵花来服侍,禁不住就有些失望。但陈胜吩咐下来,她也不敢有违。当下连声笑道:“当然有,当然有。大元帅吩咐下来,便是本来没有的,奴家也要立刻召集工匠来,现成的替大元帅建一座啊。”当下众人皆笑,气氛显得更加热络了几分。

    芝娘说了几句笑话,便即告罪,出外安排。片刻之后,龟奴撤下残酒,改为摆上新席。忽地管弦丝竹之音响起,一队全女班的乐师拿着各种乐器,由侧门走入来,坐在包厢角落处细心吹奏。俏脸作出各种动人表情,仙乐飘飘,音韵悠扬,一片热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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