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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二龙骑     无限杀业txt下载     无限杀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二章:四扇门,走井法(上)

    在这气场禁制之下,只要惊怖大将军有任何行动,都会立刻激发出连锁反应。若他要进攻,陈胜便可提前感应得到其攻势,并针对其空隙破绽,批亢捣虚,击其薄弱。若他要逃跑,陈胜更可以顺势发动连绵不绝的抢攻,令对方根本腾不出手来反击。于先机尽失的情况下被压制致死。

    惊怖大将军乃当今绝顶高手。自然不会对这气机感应完全一无所知。但尽管知道,他却仿佛有恃无恐,眉宇间没有丝毫忧心惶急。他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光头,道:“这位姓陈的老兄,本将军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你可知道,本将军是什么人?”

    陈胜冷哼道:“一个快要死的人,如此而已。”

    “错!本将军虽然也总有一天会死,但绝不是死在今天。因为本将军是位强人,高人,妙人,有智慧的人。”惊怖大将军得意洋洋,道:“本将军这一生,变化多端,高深莫测,绝招无数。别的不说,单论武学,就有三大绝招,练到了前人所无,独步天下的地步。分别是:《将军令》、《屏风大/法》以及《走井法子》。”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临阵交锋,若能对敌人所擅长的绝招多几分了解,好处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陈胜本质上就是一名武痴。对于新奇的武功,纵使会自然而然就滋生出一份渴望探究其中玄虚隐秘的好奇之心。当下他也并不忙着出手,剑眉轻挑,道:“哦?将军令、屏风大/法,走井法子?这几个名字,倒有趣得很。”

    临阵交锋,把自己的武功底细说给别人知道,这绝对是一件非常不智之事。因为别人知道得越多,往往就有越多办法来对付你。则你取胜的机会,也就相对变得越小看了。然而,惊怖大将军却不在乎。一来,他自信武功盖世,实力雄厚。即使被知道了底细又如何?一样可以凭着这份实力,堂堂正正地辗过去,把敌人彻底辗成粉碎。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花招诡计小动作,都是没有用的。惊怖大将军深深相信这一点。二来,则是因为他寂寞。

    真正的高手,定必是寂寞的。不过惊怖大将军寂寞的原因,却也有些与众不同。其他高手寂寞,是因为他们无敌,是因为他们立足巅峰,高处不胜寒。没有人配得上与他们做朋友,所以他们寂寞。惊怖大将军武功修为虽然高,却还称不上天下第一,顶多是天下前十罢了。大将军之所以寂寞,也是因为没有朋友。然而并非因为站得太高,别人凑不上来。而只因为他在自己主动出手,把那些配得上和自己做朋友的朋友,都统统杀光了。

    惊怖大将军这一生杀人无数,其中绝大部分不是敌人,正是他自己的朋友。大将军从来认为,朋友是比敌人更加危险的一种东西。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这些朋友们就一定会想要在背地里向大将军动手,谋害他的性命,杀尽他的家人,抢夺他的财产,毁灭他的名声,让他失去所有一切自己珍惜重视的东西。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大将军“迫不得已”,只好抢先动手,把自己的朋友统统都杀掉了再说。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轻时候的恩人、朋友、兄弟,终于都差不多被大将军自己杀光了,杀得几乎已没有了。虽然大将军从来后悔过自己这样做,但没有朋友,就没有人来为他骄人的成就而喝彩。所以,大将军是寂寞的。

    正因为寂寞,故此惊怖大将军更特别想要得到别人的称赞与喝彩。其他人也还罢了。那种庸碌之辈,原也不配让大将军在他们面前吹嘘自己。但陈胜却不同。刚才交手一击,惊怖大将军早明白眼前此人实为当世绝顶高手,说不定都已经可以和“那几位”相提并论了。如此一位绝顶高手,若能得到他的欣赏和赞美,岂非能比美酒更加醉人?也就为了这个念头,惊怖大将军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自己,就要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三大绝技,告诉给陈胜知道。

    洋洋得意,惊怖大将军摩挲着自己那颗活像蛋黄的脑袋,傲然道:“《将军令》,就是本将军的独门杀手锏。当今之世,再没有一样兵器可以比本将军的手更厉烈;就算有,也决比不上本将军方便,因为那是我自已的手。刚才,你已经见识过其中两下绝招——‘傲气傲笑万重浪’和‘热血热胜红日光’了。对于这门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应该深有感触吧?

    《屏风大/法》,是本将军修习的气功。合共分为‘四扇门’境界。每开一扇门,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要花上一甲子光阴才能练得成。但本将军天赋奇才,只花了二十七年,已经练到了开启第三扇门的境界。当世内里能够比本将军更强更浑厚的,顶多也不过那么三四名罢了。这一点,陈兄你应该也有所体会吧?”

    这惊怖大将军说话,外人听起来似乎像是自吹自擂。但陈胜刚才和他拼了一招,却知此人只是讲出事实罢了,并无多少大言炎炎之处。在自己生平所遇过的同类武学当中,能够胜过《将军令》掌法者,便唯有《天地霸拳》,以及那以《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所变化出来的大金刚神力,以上区区两者而已。

    至于说《屏风大/法》,其心法究竟如何,是不是真要一甲子才能开得了一扇门,陈胜未曾亲眼看过秘笈,自然无法判定。但双方交手之际,彼此气机互通。却可以察觉得到惊怖大将军内力凌厉诡烈,杀性之凶猛狠毒处,确属自己生平所仅见。至于其雄浑深厚之处,更胜陈胜自己。

    不过陈胜曾经以和氏璧异能易筋洗髓,经脉之坚韧宽阔,堪称无人能及。而凌落石未曾有过这种经历,所以内里虽然深厚,但却无法尽情发挥。否则的话,他自己的经脉先要承受不住,未伤得到敌人,先就伤到自己了。故此实际交手的时候,陈胜全然不惧对方这份深厚功力。

    高手过招,犹如两国交兵。故此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其次方才伐兵攻城。惊怖大将军透露自家本领给敌人知道,并不止是想要求赞美那么简单。还有更深层次一个原因,就是要侵蚀敌人的心灵防线,向其进行暗示必败,同时也透过这种方式,来加强自己的优势心理。

    如此伎俩,陈胜自然洞若观火。既已知道,那么岂可让对方得逞?他哂然道:“凌落石,说到掌法,你的《将军令》在《天地霸拳》之前,可说不值一哂。论内力,且不说你的内力也未必能够比陈某更强,就是说修炼速度,你也没什么可自傲的。二十七年修炼完平常需要一百八十年的修练?这算得了什么?你可知世上有一门武功,称呼为《龙象般若功》的?”

    凌落石愕然一怔,道:“《龙象般若功》?这道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功法?”

    陈胜淡淡道:“这是吐蕃密宗当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共分十三层。每多练成一层,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龙一象的大力。十三层练成,那就是十三龙十三象之力了。首层功夫十分浅易,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比首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五层后,欲再练深一层,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苦功。欲待练成最高境界的第十三层,嘿嘿,你可以自己算算,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惊怖大将军心里暗地一算,不仅骇然。道:“按你这样算,岂非单单修炼第十三层,就要花上整整八千多年?世间怎会有这种功夫?即使有,又怎么可能有人练得成?”

    陈胜冷笑道:“天下之大,才智之士层出不穷,又岂是那些坐井观天之辈所能梦想得到的?据陈某所知,密宗就有位不世出的高僧,以金轮为号。他仅仅花了十六年时光,就冲破第九层难关,到达第十层境界。每一掌击出,均具十龙十象的大力。凌落石,你自己想想吧。假如与这位高僧遇上了,你的屏风四扇门能不能比得上十龙十象?”

    惊怖大将军额头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赫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他半信不信地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高手?不过……本将军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陈胜肚里暗笑,心道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假如听说过,那才真叫见鬼了呢。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淡淡道:“人家是佛门高僧,淡泊名利的。修练武功,不过只为修心悟道之辅,又不是要与什么人争强好胜。没听说过,那只能怪你自己孤陋寡闻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四扇门,走井法(下)

    顿了顿,陈胜又冷笑道:“凌落石啊凌落石,论拳法,你不如陈某。论内功,你胜不过陈某。论修炼速度,你不如那位密宗高僧。样样皆不如人,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可骄傲的。”

    惊怖大将军毕竟是当世顶尖的一流高手。虽然因为修练屏风四扇门的关系,心态渐趋偏激多疑,但在定力方面,终究不是区区三言两语就能攻破得了其心防的。尽管有一时之动摇,但不过眨眼功工夫,他已然能够恢复镇定。

    大将军深深吸口气,运功一逼,脑门上那层细密汗珠当即挥发得无影无踪,恢复了那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模样。随之悠然道:“不错,若你说这位高僧当真存在,那么本将军倒确实自愧不如。不过本将军还有第三门绝招,却是你们谁也比不上的,那就是——走井法子!”

    陈胜双眉轻挑,对于这惊怖大将军的精神修养,也不由得有了些许钦佩。淡淡道:“哦,是吗?那么,究竟你的走井法子,又是怎样一门绝技了?是轻功吗?”

    惊怖大将军诡异一笑,道:“世上从没有什么天下无敌。哪管武功才智再高,也总有给打败的一日。但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但有了这走井法子,本将军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岳元帅,陈兄,你们知道本将军为什么要在这条桥上来实施埋伏暗杀吗?只因为……这里有水!”

    一言既毕,惊怖大将军突然间纵身腾空,向后倒跃飞退。气机牵引之下,陈胜马上知道他想要借水遁而走。走、井、法子?这惊怖大将军引以为豪的第三门绝技,莫非就是水遁?

    陈胜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惊怖大将军这《走井法子》,就是一门水遁之技。那可不是普通的在水中游泳那么简单。而是极其高明的遁术。哪怕和传说之中,修真炼气之士所使用的玄术道法,也相差无几了。普天下之间,只要有水、有井的地方,惊怖大将军就能够借水逃之夭夭。哪怕武功比他十倍的绝顶高人,也绝对追他不上,赶他不及。

    惊怖大将军性格虽然残酷霸道,可是性格也相当谨慎小心。凡事皆未虑胜,先虑败。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先安排好退路再说。虽然,陈胜确实是一个惊怖大将军事前完全预料不到的变数,但即使已经自扪胜券在握,惊怖大将军仍然把“梅毒行动”的设伏地点,定在桥上水边。如此一来,假如事情当真出了什么岔子纰漏,惊怖大将军便可以立刻施展《走井法子》,借水遁逃。

    此时此刻,彼此话已说尽,无需再说。一招交手,惊怖大将军立刻知道除非自己打开《屏风大/法》的第四扇门,否则无论如何也难以在陈胜手底取得了什么好处去。既然刺杀岳飞的行动已经失败,那就不需继续逗留了。吹嘘自己完毕之后,惊怖大将军立刻行动,纵身腾空往桥面之下的汴河跳进去。只要能够入得了水,别说陈胜,哪怕当世最强的几大高手都一起来了,惊怖大将军也绝不害怕。

    可是陈胜早以无形气机将惊怖大将军锁定。那边甚至未有实际行动,仅仅只是出现一种征兆,这里立刻就能有所反应。就在惊怖大将军腾空跃起的同时,陈胜同时大喝一声,飞腿疾踢。之前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桥面之上,一块长长的木板应腿如箭急飞,不偏不倚,恰好就将正腾空下跃的惊怖大将军截个正着。

    以惊怖大将军之能耐,原本绝对可以把这块木板撞成粉碎,直接穿过它落水的。然而就在肩膀撞上木板那刹那,板面上陡尔传来一股沛然莫测的反震力道,直震得他眼前忽然金星乱冒。就这么一个失误错判,木板先是微微往下一沉,卸去了下跃冲击之力。然后陡然往上反弹。惊怖大将军当场“啊哟~”失声低呼,不由自主地被反弹向天。不由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显得甚是狼狈。

    就在此刻,陈胜已然坐马沉桩,凌空一拳击出——“狂飙卷”!狂风呼啸莫可抗御,若蛟龙冲霄扶摇攻至。身处半空根本避无可避,惊怖大将军连忙催动他第三扇门的护体真气,双掌如闪电般推出。“热血热胜红日光”硬挡“狂飙卷”。

    “蓬~”劲气交击之声,登时活像晴空中打了个闷雷。惊怖大将军就像给狂风吹起的落叶,身不由已地于半空中翻滚不休,直往远方抛跌。这硬拼的一招,大将军虽给撞得浑体酸麻,却不惊反喜,暗忖只要掉进河水去,就算十个陈胜追进水来,自己仍有机会脱身。甚至还有机会可以借助水中地利,反杀陈胜。

    然而眨眼之后,大将军便发觉自己的想法根本大错特错。原来他虽远离桥面,所抛跌而去之方向,却是岸上。这根本没有可能的。虹桥横跨南北,背东面西。所以硬拼反弹之后,大将军本该跌入水去才对。而眼前如铁般的真实,便说明陈胜用劲之巧,计算之精,俱已出神入化,确远出乎大将军料想之外,使他的如意算盘完全打不响。

    可是《走井法子》既然被大将军视之为救命绝招。又岂是如此简单?他情知自己若当真登了岸,陈胜追上来再作缠斗的话,则在目前这先机尽失,兼且取胜信心也已经被动摇的情况中,自己绝对不利到极点。甚至一个不小心,就要折戟沉沙了。

    无可奈何之下,惊怖大将军当即把心一横,更不管如此做法自己之后将会大损元气,厉声急喝着强催元功,攒掌往身下的汴河之中狠狠一击轰下。“傲气傲笑万重浪”!掌风到处,登时激起叠浪千重,势涌如山高壮,当场就把置身半空的惊怖大将军吞没。他喉咙发甜,情不自禁地喷了一大口血,恨恨道:“姓陈的,你好!等到本将军打开第四扇门以后,定会回来再向你请教。请罢。”

    陈胜剑眉轻挑,喝道:“何必等到日后?今日就来分个死活好了。”说话间他纳元提气,登时寒流四溢,刺骨生寒。凌空又是一拳击出,“苍茫冷”!拳风所过之处,河水白浪登时凝结成晶莹冰山。然而凝神细望,这冰山当中唯见鱼虾等水族,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身体一旦接触到水,惊怖大将军立刻便全力施展他这门逃生的绝技,眨眼工夫便逃了个无影无踪。这门《走井法子》的古怪遁术,果然堪称天下无双。

    人已经去如黄鹤,再也追不上了。陈胜摇摇头,心道下次若有机会再战凌落石,则必定要把战场选择在山上,又或者室内等绝对没有水的地方才行。否则的话,对方一旦发觉不敌,马上借水遁逃鸿飞冥冥,自己立刻就要前功尽弃。如此再多来得几次,岂非大大地恼人?

    拟定了日后再战时候所应该采取的正确策略,陈胜叹了口气,敛气收功,转身过去,向岳飞抱拳道:“惭愧。属下一时不察,竟让这奸贼逃跑了。请元帅恕罪。”

    “陈兄弟,不要再说这种话。刚才若没有你,本帅已经死了。”岳飞伸手在陈胜肩膀上一拍,然后亲手将他扶起,道:“被这奸贼逃走了虽然遗憾,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如今汴梁已被我们收复,伪齐也完蛋了。凌落石没后台支持,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不必挂在心上。来,咱们这便一起去内城抓刘豫吧。”

    虹桥虽然被惊怖大将军用他从“江南霹雳堂”那里弄回来的炸药,炸毁了一大截。但先前也说过了,汴河上的桥梁足有十三座之多。故此这桥一断,其余岳家军众将以及军士,便立刻改行绕道,从另外一处桥梁过了河。不多时,他们便已经和陈胜、岳飞相互重新汇合到一起。

    闹出了这么一个插曲,诸将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原本岳飞是领头走在最前面的,如今却将他的位置已到了大队之中。四周的士兵密密麻麻,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同时,众将也都知道,自己等人虽然可以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十荡十决,但却对付不了那些搞来搞去,手段层出不穷的江湖人士。而唯一可以办得到这件事的,便只有陈胜了。故此众将一致要求陈胜,要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岳元帅身边。否则的话,岳家军由上而下,都无半点安全感可言。

    过不多时,岳家军大队人马开到了内城城门之前。闹了刚才那么一出刺杀的戏码,此刻岳家军上上下下,都憋了满肚子的怒火,正好把守城门的伪齐伪军们拿来发泄。扑城攻打之际,也加倍卖力。伪齐士兵则士无斗志。略略交手得两三个回合,死了还不满一百人,居然就已经主动开门投降了。

    岳家军接管了城门,又把这些投降的伪齐士兵集合起来,由牛皋率领本部兵马,暂且把这些降兵押送出城看管。然后一鼓作气,再扑向伪齐皇帝刘豫最后的据点皇城。到了皇城宫门之下,众军士更加不由分说,马上立起云梯等器械,就要放手攻城。然而就在此刻,城头之上,忽然又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宏亮霸道,霎时间城下近万大军,几乎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齐感双耳刺痛。

第二百六十三章:迷天盟,曹里量(上)

    陈胜心中凛然,深知如此啸声,唯有武功绝顶的超级高手才能发得出来。从啸声当中更可感觉得到,此人修为比起那惊怖大将军凌落石,绝对只强不弱。可是凛然之余,陈胜心里也不由得慨叹起来。这位伪帝刘豫,不过是金国女真鞑子所扶植起来的一名傀儡而已。却是何德何能,到了如今这个穷途末路的处境,依然有那么多江湖中的奇人异士来帮扶他。

    反观南宋方面,岳家军中除去陈胜自己这么一位外来户之外,居然就再找不着其他武林高手了。这究竟是赵构太过不得人心,抑或其中另有原因呢?

    微微摇头,将心中感慨暂且抛开。陈胜气沉丹田,同时扬声喝道:“发啸者是谁?用不着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操你娘!那个混账在放屁?藏头露面?我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用得着藏头露尾吗?呸!”

    粗豪的破口大骂声中,一道伟岸身影昂然出现。他一脚踏上墙头城垛,欠身向下俯视着攻城的岳家军,大叫道:“操你娘!刚才是那个混账在说话?给爷爷我站出来!”

    陈胜嘿声冷哼,双足离开马鞍,腾身战上马背。举目仰望,只见城头上那人身高八尺,昂藏挺拔。满头银灰色乱发,身披红色齐肩短披风,内穿紫色劲装。赤手空拳,不带武器。相貌倒还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则一派怒气冲冲。然而非常奇怪地,此人双眼目光清澈澄明,竟然还带了几分天真童趣,恍若三岁稚子。在成年人的身上,陈胜从来未曾见过有人可以拥有如此纯真眼神的。

    须知道眼睛乃灵魂之窗。以此目光看来,此人竟是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了?但既有赤子之心,并非如惊怖大将军那样的枭雄恶棍,则为什么他又会帮助伪帝刘豫了?实在教人好难想得明白啊。

    心中虽有疑惑,眼下却不容细细思量。剑眉上挑,陈胜提气扬声,道:“刚才就是我在说话。你又是谁?在此现身,难道还想要帮助伪帝刘豫负隅顽抗不成?”

    “操你娘!什么叫做负隅顽抗?滑你天下之大稽,荒你天下之大谬。”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大声道:“以为人多一定可以打赢人少,就是你们这类庸俗之人的庸俗想法。须知道,在我们这种绝世高手眼中看来,任你们人数再多,也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所以爷爷告诉你,假如爷爷当真帮助刘豫的话,你们这里人虽然多,也一样不够看!”

    陈胜哈哈一笑,道:“你是绝世高手吗?有多绝啊?”

    “呵呵,怎么,想抻量抻量爷爷我的能量是不是?行,那爷爷就亮一手给你们瞧瞧!”放声大笑,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陡然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向着墙头之下的岳家军,猛地一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灿烂刺目得教人无法正视的炽烈强光轰然爆发,宛若闪电横空,正向岳家军当中狠狠劈过来。锐劲所及之处,空气也被悍然撕裂,犹如海水般被迫往左右分开。电光轨迹所过之处,岳家军的众士兵们竟不约而同地齐感呼吸困难,面色发白。

    正如字面意义所示,名副其实的电光石火之际,陈胜立刻判断出来了。这道无坚不摧的轰雷霹雳标所取,并非岳元帅,也不是陈胜自己,甚至不是岳家军当中任何一人,而只是军中高高耸立的“岳”字大旗。显而易见,此人出手,并无杀生之意,不过只为示威而已。但纵使如此,“岳”字大旗为一军威仪之所在,岂容旁人轻易将之摧折?所以……

    说时迟那时快,陈胜纵身腾空,动若脱兔,快逾疾风,竟能抢在那道轰雷霹雳击中目标之前及时护在旗杆之前。神足真气全面催动,厉声断喝当中,他以十成功力挥拳一击,“千嶽崩”!

    铁拳霹雳,两相火拼,登时炸裂出晴空悍雷,直教城头上上下下合计上万人,赫然齐感双耳刺痛头痛欲裂,脚步虚浮身躯摇晃,竟连站都站不稳当了的模样。要不是岳家军训练有素,众士兵们皆本能地把手中刀枪拄在地面处当成拐杖支撑身体,只恐怕他们当场就要瘫坐在地,之后肯定好半天都站不起来了。

    强光消歇,余音散逝。好不容易,一切方才重新恢复平静。岳元帅重新睁开眼眸,催动跪倒地面的马匹重新站起。那匹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战马打着响鼻,却显得四蹄发软,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却依旧摇摇晃晃,令岳元帅也感觉犹如置身大海之上,孤舟之中,悠悠晃晃,难得平稳。

    岳飞骑术精湛,倒也不至于因此倒下马去。他关心刚才一击的胜负,急忙举目去看。却见自家那杆帅旗丝毫无损,陈胜面色严肃,凝立于旗杆之前,后背距离旗杆只剩余了不到半寸。脚下则有两条深深坑痕,明显是陈胜硬生生以双腿磨出来的。凝立于空中的那记拳头,拳面处依旧残留着缕缕青烟。

    那不是魔法灵能,也不是仙术妖法。更非什么玄异神通。一击雷霆霹雳,实实在在,就是某种武功而已。亲身交手接触过后,陈胜对于这一点可谓绝无怀疑。当然,那是一门极为高明的武功。雷霆闪电并非雷霆闪电,而是无形剑气!

    聚气成剑,杀敌百步之外,如此神乎其技,即使散人宁道奇和弈剑大师傅采林,以及武尊毕玄等三大宗师,亦绝难办得到。更难得的,是彼此相隔了这么远,那道剑气却依旧沉雄霸道,威力刚猛无俦,几乎就是无不可摧之坚,无不可克之敌。假如刚才接招的不是陈胜,所使用的不是天地霸拳,那么毫无疑问,别说区区一根旗杆,哪怕是根活像坦克主炮那样粗的实心铁柱,也非得被那一击狠狠轰成两截不可。

    这记无形剑气固然厉害,但真正厉害的,始终还是发射剑气那个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若非拥有一身惊世骇俗,更兼精纯浑厚的内家真力,又如何能够催动得起如此厉害的剑气了?更何况,看城头上那汉子的模样,射出这么一记恐怖剑气,对他而言,便仿佛轻松得和吃饭喝水呼吸睡觉等日常琐事毫无分别。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则其真正修为之可怕,更远在惊怖大将军凌落石之上!

    可怕!真是一名好可怕的高手!但正因为他如此可怕,反而更加激发起陈胜胸中的昂扬战意。他深深吸一口气,运转元功,神足经真气登时在体内经脉之中奔腾鼓荡,充溢欲溢。他踏步上前,大声道:“好功夫!好剑气!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拳!”同样隔空一拳挥出。登时狂风怒啸,龙卷翻滚,赫然凝聚成一条形凶意恶的咆哮恶龙,腾空向着处飞扬飙射。正是潜龙出渊渺天阙,一击——“狂飙卷”!

    恶招临头,那城头上的银灰乱发汉子登时活像老饕看见了什么珍稀美食,双眼发亮几乎垂涎欲滴,亢奋大叫道:“好拳,好招,果然是份厚礼。爷爷我却之不恭,这就收下来了。”沉桩坐马,双腿登时活像焊死在城墙之上一样,站得稳如泰山。他双掌同时如闪电般向前一推,掌上剑光隐隐,覆盖双手如盾。显而易见,乃是将无形剑气凝而不发,化为护体气墙。其防御力之强,堪称固若金汤。他就要以此剑掌,硬碰硬地强行接下陈胜那霸极一拳。

    两股绝世真力相交,登时又是“嘭~”的一声沉雷闷响,在城头之上轰然炸裂。随之狂风横扫,席卷十方。哪怕城墙之下的岳家军众士卒,亦感觉狂风如刀,压肤生痛。一个个都被吹成东倒西歪,支撑得好不辛苦。直过去好半晌,狂风方才逐渐制止歇。马背上的岳飞迫不及待仰首观望,却见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脚下未有分寸移动。对比起陈胜刚才接下剑气之后连退好几步的情况,明显要更胜一筹。

    其实如此对比,并不公平。须知道无形剑气锐烈集中,原本就有利于远攻。而天地霸拳虽然法用万物,掌控天地,毕竟还是一套拳法,更擅长近身搏杀。

    故此相隔百步之远一拳换一剑,纵使两者修为相当,功力悉敌,武技之精妙奇绝之处亦难分上下,但到最后,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终究还是稍微占了点便宜的。但假若双方短兵相接,陈胜这一拳实实在在轰到敌人身上去的话,那么当然又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这一点,陈胜自然心知,故此并不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而对面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同样肚明,所以亦不会认为自己这样就算赢过陈胜了。他鼓掌叫道:“操你娘。看不出你年纪轻轻,武功居然也可以练到这个程度,都差不多和爷爷我一样高了。来来来,咱们再多较量两招。操你娘,隔得这样远来打,一点不过瘾,究竟是你上来,抑或爷爷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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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迷天盟,曹里量(下)

    棋逢敌手,陈胜武者本性发作,心中不由得战意高涨,大感亢奋。然而当下大事为重,若与此人单打独斗下去,胜负绝非一时三刻之间可以分得出的。长久纠缠的话,万一让伪帝刘豫借机逃脱,岂非坏了岳元帅的大事?心中念头一转,陈胜扬声邀战道:“这里人多,你我施展起来束手束脚的,忒不痛快。咱们另外找处地方好好决一胜负吧。怎么样,敢不敢来?”

    陈胜这句话,既是激将法,同时也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料想只要把这名高手远远调开,则没了他的牵制,岳家军自可放手大干。要攻破宫门,长驱直入生擒伪帝刘豫,也不过只属举手之劳罢了。

    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果然受不起激。他放声大笑三下,道:“操你娘!普天之下,有什么是爷爷我不敢的?等着,我这就来!”纵身就要往下跳。

    然而就在他将动未动之际,却忽然又再停住。伸手用力一拍脑袋,叫道:“哎哟操你娘,差点忘记正经事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先办完了正事才能去玩。老婆大人说的话,永远不会有错。”向着城下大声叫道:“等等。”然后便噔噔噔地转身下城。城下众人皆面面相觑,活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顷刻之间,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又上来了。却不是独身前来,在他手上,还另外提着一个人的。那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了毛巾。非但丝毫动弹不得,抑且连说话都不能够。只见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不假思索,就是飞身跃下城墙。

    手里虽然提了一个足有百来斤份量的大活人,却依旧轻飘飘地如若无物。落地踏足之处,点尘不惊。银灰色乱发的汉子大踏步上前,随手将那人向前一抛,将这大活人当成是只待宰的鸡鸭般看待,得意洋洋地叫道:“你们不是想要这个人吗?拿去拿去。对了,你们也想要进皇宫的对吧?好!”回首向城墙上一招手,高声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速速开门。”

    话声才落,就见六道诡异人影齐齐现身墙头。大声答应了一句之后,却又迅速隐没。紧接着,那两扇厚重宫门赫然发出“吱呀~~”的声音,徐徐向左右分开。门后处,那些伪齐士兵们人人都垂头丧气地丢开武器跪倒地上,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再看关七丢出来的那个人,只见他身穿龙袍,头戴冠冕,一派帝皇打扮。岳飞看得清楚,禁不住失声叫道:“伪帝刘豫?”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变化,简直让岳家军上上下下,当场都看得目瞪口呆,根本说不出话来。陈胜则深深吸了口气,凝声向那银灰色乱发的汉子道:“一二三四五六,偏偏没有七。因为,你自己就是七,对不对?迷天七圣盟的七圣主,关七!”

    “金风卷细雨,江湖六分半,迷天无用处,最恶权力帮。”这司局说话,所指的正是当今江湖中四个拥有最强势力的帮会。分别是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迷天七圣盟、权力帮。

    金风细雨楼,创立者为苏幕遮,乃是北宋家苏东坡的后人。不过真正把金风细雨楼发扬光大者,乃苏幕遮之子苏梦枕。他投师于小寒山的红袖神尼,不但尽得其师真传,更青出于蓝,一身《须弥神功》乃佛门正宗,一柄红袖刀更是凄厉寒傲。若论刀法,当今天下,他称第一。

    六分半堂,创立者乃江南霹雳堂雷家的弟子雷损。这雷家是历史悠久的武林世家,精研火药。但雷损本人则曾远赴吐蕃,师从密宗高僧,学得一套《快慢九字诀》。自出道以来,几十年中横扫武林,罕逢敌手。他所建立的六分半堂,更是天下黑道之首。普天下无论南北的绿林好汉,只要做下案子有了收获,都要把其中三分半交给六分半堂。而这些绿林好汉一旦出事,六分半堂就会出六分半的力气来帮助他们。当真威风赫赫,折服天下英雄。不过四大帮会的首领之中,雷损年纪最大。不知道是因为年事日高精力不济,抑或顶不住后面其他江湖新秀的压力,所以近年来六分半堂风光不再,渐显颓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潜力仍极其庞大。

    权力帮!这是四大帮会中最强的。帮主李沉舟,号称“君临天下”,在四大帮会首脑当中,武功修为第一。当年他与六名意气相投的好男儿结拜为兄弟,相约互相扶持,共创大业。分别是李大、陶二、恭三、麦四、柳五、钱六、商七。但后来在创业过程中,五人战死,只剩余李沉舟和他的五弟柳随风。再加上李沉舟的妻子赵师容。以这三巨头为首,再加上麾下“八大天王“以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等等高手,权力帮实力之强,堪称雄霸江湖,无人能及。

    最后,就是迷天七圣盟了。创盟者,关七是也。此人本名关木旦,是江湖上一个旷绝古今的异人、怪人、狂人、疯人!据说此人喜怒无常,不可理喻,根本不能以常理猜度。其实他也没什么领导才能。所建立的迷天盟势力也只普通。之所以能够挤身四大帮会之列,全因为他们的盟主,就是关七而已。另外还有一件古怪之处。常人若建立帮会,帮主必定被称呼为老大。但迷天盟中,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圣主武功最低,权力最小。二圣主稍高一点,三圣主再高一点。依此类推,七圣主关七,就是权力最大武功最好的一个。同时,他也是四大帮会首领当中最危险者。

    江湖四大帮会首领,雷损称霸黑道,勾结朝廷官员谋取私利;李沉舟野心勃勃,有染指江山之意;苏梦枕则颇有爱国之心,为人也正派。北方各地的抗金义军,大多都曾经得到过金风细雨楼的资助。只有迷天盟向来立场隐晦不明,并没做过什么特别引人瞩目的事。所以说迷天无用处。却想不到,迷天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关七出手,居然不是来帮助伪帝刘豫的。恰恰相反,他竟抢先出手,将伪帝刘豫生擒活捉。

    伪帝刘豫做金国的傀儡,帮助女真人来欺压残虐汉人,更对南宋赵家的皇位构成严重威胁。所以赵构尽管对女真人畏之如虎,却也同样对伪帝刘豫恨之入骨,早将其相貌画影图形,并且分发给岳飞、韩世宗等军中诸将,要他们无论如何也必须消灭伪帝。所以岳飞认得出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却又身穿龙袍者,就是伪帝刘豫。

    这一下变故,可谓喜出望外,岳飞连忙命令身边亲兵上前抓住伪帝刘豫,小心看管不要让他逃脱。随之翻身下马,抱拳拱手道:“关壮士,原来你心系国家,胸存大义。先前我们可都误会你了。失敬失敬,惭愧惭愧。今日关壮士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帅定将禀报朝廷,对壮士你重重赏赐以作酬谢。”

    关七往自己头发抓了一把,面上颇有几分尴尬,随即却又得意洋洋,道:“无相干无相干。像关爷爷这种玉树临风,剑眉星目,俊朗温文中又带着几分不羁,潇洒风流中又带着几分忧郁,百年难遇,万中无一的好男子,经常都会遭人妒忌,对我喊打喊杀。关爷爷大人有大量,从来不和这种因为自己生得没我俊俏就心生自卑之徒计较的。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至于禀报什么的嘛,倒也用不着。其实关爷爷这次出手,是受了你们皇帝委托的。报酬方面,关爷爷早已经和皇帝小子约好了,那就不用你担心啦。”

    岳飞愕然一怔,奇道:“是圣上委托关壮士你出手?可是……圣上还在临安啊,关壮士你是怎么……”

    关七眉宇间不期然地又流露出几分尴尬,随即刻意怒气冲冲地一挥手,发火道:“问问问,你又是为什么问那么多为什么?岳飞啊岳飞,你很得闲吗?这里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你去做吧?还不赶快去?操你娘,老子又没有真的操过你娘,不是你干爹,天天绕着老子转也没有什么好处的明不明白?”

    刚刚还在大声说笑自夸自擂,转过头来,立刻就翻脸破口大骂。关七果然如同传说之中的一样,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不过看在他刚刚立了大功的份上,岳飞自然不会和这怪人计较。当下他微微一笑,高声吩咐岳家军众人开入宫城之中,收降伪齐士兵,搜捕伪齐朝廷中其他的官员,点算皇宫中各样物资,然后封存仓库……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事情确实堆积如山。

    那边厢,关七见岳飞不再来过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得到赵构委托的事,当即暗地里松了一大口气。他转过身去,双目发亮,向陈胜叫道:“哈哈,正事做完,现在可以来做私事了。对了,你知道老子叫做关七,但关爷爷还未知道你叫什么呢。速速报上名来。看看你的名字,究竟有没有关爷爷这样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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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星期天,要去扫墓拜祭先人,所以无法更新,特地请假一天,请各位谅解……

第二百六十四章:钦差到,令班师(上)

    关七原来竟是受赵构委托而出手,那么也该算得上和岳家军同一阵线了。陈胜胸中对之战意虽未泯灭,敌意却已经大减。当下微微一笑,道:“我叫陈胜,现在是岳家军的人。论名气,自然当然不及你了。关七,你刚才所使用的那无形剑气,可当真厉害得很啊。”

    关七得意地道:“这个自然。关爷爷这套《先天无相指剑》,是当世最顶尖的三大奇功之一。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关爷爷我天赋异禀,是位练剑奇才,也没办法把这套奇功修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啊。不过不用自卑,陈胜,你的拳头也不错,够硬啊。来来来,刚才未分胜负,现在咱们就找个清静地方,好好分个高下再说。”

    “关壮士,请等等。”岳飞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道:“以本帅之见,这一场架,你们便不必打了吧?先前动手,只是误会。现在误会冰消,假如再动手的话,岂非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你们两位皆是咱们大宋的英杰,两虎相争,必有死伤。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

    关七转念一想,岳飞说话确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并无十足信心能击败陈胜。即使勉强赢了,自己也必身受重伤,那就不能做另外一件至关重要,自己日夜期盼了二十多年的事了。摇头晃脑道:“操你娘,说得有理。好吧,既然岳元帅这样讲,那么陈胜,咱们较量暂且押后。等到关爷爷处理完一些私人事务之后,再回来找你较量。”

    说话既毕,关七甚至不等陈胜回答,立刻一声唿哨,施展轻功,快如流星地离开。如此我行我素,虽然略觉无礼。但像他这样的奇人,又如何能够以世俗礼法拘束之?更何况纵然无礼,却也无拘无束,痛快自由得很。陈胜看了,心中对之评价不由得又高了几分。当下哈哈一笑,提气送声道:“关七,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某等着你尽快回来。到时候咱们再痛痛快快,干上一场吧。”

    “好,就此一言为定!”关七放声长笑,眨眼间已经去得不知所踪。其身后处,那六名衣着打扮皆显得诡异非常的迷天盟圣主,亦一声不吭,纵身跟随其首领离开了现场。岳飞见状,立刻传令下去,让城中岳家军若然遇上了迷天七圣盟的人,不得无礼,更不准留难他们。以免伤了彼此和气。

    伪齐皇帝刘豫既然被擒,大局便就此抵定。岳飞将皇宫中的残敌清剿完毕,为防日后惹人非议,更不敢留下歇息,立刻就率军退出皇城,将宫门封起。连夜写了奏疏,再向临安朝廷报捷。顺便请求后继援军。

    之后连续几日,岳家军上上下下,皆忙个不停。一方面要领兵出外,扫荡汴梁周边府县,肃清金国和伪齐的残余势力,确保安全。另一方面,又要派人维持汴梁城内的治安,恢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秩序。种种事情,千头万绪,繁琐纷杂,要一一料理得好,绝非容易。

    岳飞终究是武将而非文官,岳家军是军队而非文吏,不禁对之深以为苦。众人辛苦之余,更日夜盼望朝廷能够早点派人前来接收汴梁,以将他们从这无数琐碎杂事当中解脱出来。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了大半个月,终于让他们盼到朝廷来人了。

    那是八月初九所发生之事。当日为阴天。从隔晚的午夜时分开始,夜幕之上便是乌云密布。厚厚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汴梁城头顶,虽不断传来隐隐雷声,风势更刮得越来越大,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派即将有暴风雨降临的模样。可是直至晌午时分为止,依旧连半点雨水都没有落下。而且还有一桩奇事,便是不管这风刮得有多大也罢,风中全无半丝凉意。直教人深感气闷,兼且汗流浃背。

    如此天时,大违常理。就仿佛是上天对世人所发出的某种预警。但此时此刻,岳家军上上下下,除去陈胜以外,仍未有人能够察觉得到这一点。

    此时此刻,以岳飞为首,岳家军一众主要将领都身披铁甲,外罩长袍,分左右列队站在城门处,身躯挺得笔直。纵然天气闷热难当,却绝对无人开口叫苦。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两个时辰。要等待的人,原本早就应该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迟迟不见人影。

    要说心中半点抱怨的情绪都没有,那当然不可能。岳家军都是军人,都是血性汉子。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没种软蛋。但这份不满即使积累得再厚,亦始终被他们埋在自家心内,顶多腹诽几句罢了。只因为既然连岳元帅都未曾敢有半句怨言,甚至连埋怨或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站得犹如一根标枪般在哪里默默等待。则其余众人,又怎敢有任何逾越的表示?

    时间分秒过去,午时也快要成为过去了。忽然,陈胜双耳微微一动,随之便听见了有马蹄声响隐隐传来,而且蹄声纷杂,显然马匹数量不少。即使以最低限度进行估计,也达到了百人之众。可是那蹄声却又乱糟糟的,根本不成条理,更毫无气势可言。

    这样的阵势,哪怕人数再多也不顶用。只要有十几名背嵬军普通士兵在手,再结成锥形阵这么一冲,立刻就能把对方那上百兵力冲得七零八落。之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所以说,也就是岳家军已经把黄河以南的金国残余势力,以及地方上的盗贼匪徒都扫荡得干干净净,安全有了保障,所以那队人马才能安然到达吧。否则的话,他们早让人连皮带骨都吞下去了。

    陈胜是炼虚大宗师级的武道高手,五感之敏锐,百倍于常人。他能够看得见听得明感觉得清楚的事,对于常人而言,根本便一无所知。所以又过去了整整两刻钟,远方地平线上,才忽然扬起了尘头。岳家军众人虽纪律森严未起骚动,却也不约而同地各自长长舒了口气。再度凝神观望,但见那队人马带了全副仪仗,御旗,御伞,开路校尉等,尽数一应俱全,果然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过不多时,钦差队列已然来到城门口处。岳飞不敢怠慢,迈步上前,双手抱拳躬揖,朗声道:“下官岳飞,恭迎朝廷天使。请……”话未说完,忽然间只听得“啪~”一下响亮鞭花在岳飞头盔之上三尺左右地方甩响,随之就又把又尖又细,傲慢之极的声音响起,道:“岳元帅,这些客气说话就不用多说了吧?咱家这千里迢迢的一路走来,可是辛苦得很啊。赶快进城吧。宣读完圣旨之后,咱家还想好好休息休息呢。”

    听那声音,这人该是名太监无疑。他虽属钦差身份,可是毕竟不过一名皇家奴仆,没卵子的阉人罢了。居然竟敢在岳飞这手掌兵权,更建立了收复汴梁此等显赫奇功的大将头上甩鞭子,所作所为,当真无礼到了极点。霎时间,岳家军上上下下,人人都禁不住为之面泛怒色。

    陈胜凝神观望,只见那甩鞭子的朝廷钦差身穿内侍袍服,相貌倒也不差。只是一幅趾高气扬的小人嘴脸,怎么看都让观者觉得面目可憎。假如他不是有这么个钦差身份当护身符的话,岳家军中脾气比较冲动暴躁的某些将领,如牛皋等人,早就冲上去把这阉货揪下马来,然后一把捏死了。

    岳飞是位大忠臣。既然对方是代表皇帝而来,那么无论此人究竟多么无礼,岳元帅一概都不会计较。当下他躬身称是,然后转过去,引领钦差队伍入城,岳家军众将也跟随在后。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钦差如此,他手底下那批人也一个个都目中无人,骑在马上肆意大声谈笑,对岳家军众将评头论足,言语间多有嘲弄侮辱之词。什么乡巴佬、土包子、贼配军、穷丘八……直是层出不穷。

    众将听在耳中,一个个都是心头火起,只不过看在皇帝份上,不敢立刻发作而已。杨再兴这血性汉子率先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杀不尽的狗太监,没割干净的六贼余孽!”却依旧唯恐被听见了,只能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陈胜和杨再兴结识时间虽然还短,但经过小商河一战之后,彼此俨然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再加上彼此意气相投,故此说起话来,也更加无顾忌。听得杨再兴似乎认识这钦差,陈胜心内微生好奇,当下一挽马缰,故意落后几分,和杨再兴并驾齐驱,低声问道:“杨兄,你认识这钦差么?”

    杨再兴也减慢速度,冷哼道:“那阉贼,现在朝廷里有谁不认识?陈兄,你知道前朝的六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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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回乡祭祖了。虽然已经是清明节之后第三个星期,不过墓园还是很多人。折腾了大半天才搞定,好累……

第二百六十四章:钦差到,令班师(下)

    陈胜沉吟道:“是不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这六个人?”

    杨再兴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六个祸国殃民的狗贼。这六名狗贼,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欺上瞒下,对朝廷中的君子正人大加打击。又奉迎赵佶(宋徽宗)那昏君,公然卖官鬻爵,更以替昏君建造园林为名,在东南设立应奉局。单单一个花石纲,就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终于激起东南方腊揪旗造反。其后与金国联军攻辽,却又大败,被女真人看破了我们大宋实是外强中外,从此便再无顾忌,全力挥军南下,害得神州大地国破家亡。这六个狗贼,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

    陈胜道:“确实如此。不过六贼早在十多年前,赵佶那昏君禅位给赵桓(宋钦宗)的时候,就分别恶贯满盈而受诛了吧?却和这钦差有什么关系?”

    杨再兴冷笑道:“当年那六贼之中,童贯、梁师成、李彦等三人都是宦官。他们的门徒走狗,遍及皇宫内外。什么干儿子灰孙子,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所以虽然后来六贼都受诛了。但他们这些兔儿子龟孙子,却因为实在太多了,根本杀不胜杀,所以还残留了一大批。眼前这家伙,也是其中之一。”

    杨再兴顿了顿,又拉紧缰绳,控制马匹将速度再放慢几分,以便把自己和那钦差一行人之间的距离,再拉远几尺。随之低声向陈胜道:“听说,这位钦差大人天生有內媚,后庭花是极品。于是他靠着出卖色相。先得到了蔡京赏识,然后又被蔡京推荐到赵构身边,终于获取了赵构欢心而上位的。靖康之变以后,赵构即位做了皇帝,却又被金兀术那女真鞑子搜山检海,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甚至连老婆都丢了。偏偏就始终都把那没卵子的兔儿相公爱如珍宝,天天带在身边,不离不弃。听说……”

    带着三分愤怒,三分鄙夷,三分悲哀,以及一分大仇得报的幸灾乐祸。杨再兴缓缓道:“听说赵构那昏君,因为在这阉贼身上折腾得太多了,所以搞得元阳尽丧,肾水大伤。御医检查过之后,便早已断定。那昏君这一生一世啊,也休想能够再生儿育女了。”

    陈胜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居然还有这种事?”忍不住抬起头来,向远处走在队伍最前头,那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钦差大人望过去。他在前而陈胜灾后,当然看不见这阉贼嘴脸。但那背影入眼,陈胜却陡然感觉一阵反胃,他连忙移开视线,又问道:“说起来,这阉贼究竟叫什么名字?”

    杨再兴耸耸肩膀,道:“这阉贼出身下贱,名字也无非阿猪阿狗之类而已,谁耐烦去记。他发迹之后,赵构那昏君封了他做什么浮威上将军。他嫌弃自己爹妈给起的的名字不好听,所以和外人接触,都强迫别人必须称呼自己浮威上将军。谁敢不这样叫,他就向赵构那昏君进谗言,想法设法地加以陷害。轻则贬官,重则把人害得家破人亡。他还和秦桧那大奸臣相互勾搭。简直就是前朝蔡京和梁师成的翻版。哼,这阉狗,简直比女真鞑子还更加可恶。”

    陈胜皱眉道:“浮威上将军?朝廷里面,好像没这个官职吧?”

    杨再兴叹息道:“本来是没有啊。赵构那昏君,为了宠幸这阉狗,所以特地想出来这么一个奇葩官职名来赐给他的。哎,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要不是岳元帅,那劳什子的大宋狗官家,老子管他去死。一想到咱们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到头来却是便宜了这种昏君奸臣,老子就郁闷得想要吐血。”

    陈胜摇摇头,凝声安慰道:“咱们流血撕杀,怎么会是为了那种昏君奸臣呢?咱们是为了天下间饱受女真鞑子铁蹄蹂躏的老百姓啊。杨兄,你也别钻牛角尖了,放宽一点心吧。”

    杨再兴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是现在情况,我们怎么能够安得了心啊?上一次那昏君派人来传圣旨,不仅对咱们岳家军大加呵斥,而且还要求元帅把你这个杀害金兀术的凶手交出来,立刻班师回朝。元帅却既没交人,也不肯班师,坚持着克服了汴梁。那昏君心里还不知道多么恼怒呢。现在他把浮威上将军这阉狗派来传圣旨,圣旨里难道还会有什么好话不成?我担心……我担心……唉~~”重重又叹了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圣旨里究竟会有什么内容,陈胜当然知道的。但知道了也没用啊。难道他还能劝岳飞不要看圣旨不要接圣旨,直接把那个浮威上将军赶回去不成?当然不可能。所以当下,他也只能默默无言了。既不说话,气氛自然立刻就沉闷了下来。再加上天气又是如此反常,只打雷刮风,就是不下雨,压得人心头活像被砸了块千钧重石一样,沉甸甸地好生难受。

    汴梁城是大宋旧京,繁华兴盛,一时无二。城内达官贵人的宅舍在所多有。无不雕梁画栋,极尽繁华富丽。其中尤其以宣和年间,宋徽宗的宠臣蔡京、高俅、王黼、童贯、梁师成等人的宅邸最为华丽。即使与皇宫大内相比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靖康之变之后,汴梁失陷,这些宅邸自然都被金国女真人抢来自己住了。如今汴梁被光复,女真鞑子都被赶走杀绝,则这些房子便成了无主之物。

    岳家军若贪图享受的话,大可将这些房子都分别占下来,给自己享用。只不过,岳飞自然不肯如此。大宋朝自从太宗赵光义以来,一向奉行强干弱枝的军事政策。也就是说,汴梁城这座首都,本身就有几十万大军驻扎,随时可以出动。大军驻扎,当然要有兵营。故此汴梁城内的兵营是修筑得又大又好。之前金兀术所带的鞑子兵就是驻扎在军营之中。如今鞑子兵都被赶走杀绝,岳家军便搬了进去居住。自己方便,又不扰民,正是一家便宜两家着。

    然而,军营之中的条件,当然是绝对比不上那些豪华大宅了。那钦差是个不愿吃苦的。乍见岳飞带着自己一行人往军营的方向走,他立刻便几分老大不高兴起来。到了军营里安顿下来,这阉人磨磨蹭蹭,又要洗澡又要换衣服,又要焚香又要等吉时,折腾了好半天,这才施施然地捧着圣旨,走到军营的校场之上。

    岳家军众将为了迎接他这名钦差,一大早就起床准备了。这么大半天过去,人人都是又累又饿,简直比起和女真鞑子流血撕杀,还要更加辛苦。只是看在岳飞面子上,众将即使心里窝火,也不愿意表露出来,让元帅难做人。依旧毕恭毕敬地恭候等待。心里却已经咬牙切齿,把那阉贼咒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阉贼浮威上将军端足了架子,自觉得意洋洋。他手捧圣旨,登上校场搭建的高台。居高临下俯视诸将,但见众人皆屏息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多喘半下地等待他这位朝廷天使发话,阉贼内心更像喝了三十年陈的女儿红一样,熏然欲醉。随之却又在暗地里,向诸将不屑加鄙视地啐了一口。

    阉贼浮威上将军暗道:“一群粗鲁军汉,低三下四如地底泥一样卑贱的人,居然劳动大爷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向你们宣旨?不好好折腾得你们生不如死,怎出得了大爷我肚子里这口恶气兼怨气?呸,什么元帅将军,好威风么?不过官家的奴才罢了。同样是奴才,大爷我还更受官家看重呢。你们这群杀胚,能劳动官家趴在身上使劲么?不能吧?大爷我浮威上将军就可以。那后庭花开的美妙滋味,料你们这群粗鲁的丘八也没福分享受。”

    虽说心里头存了如此肮脏心思,不过事实上,阉贼浮威上将军也知道被皇帝暴自己的后庭花,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故此总算还没有吧这番话公然说出口。他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不知为什么,乍听之下,竟然和狗吠有点相似。然后这才终于拿起圣旨展开,高声朗诵。虽然他体虚肾亏,中气不足,声音难以及远。好在全场默然肃立,几乎落针可闻,所以还是可以把圣旨的内容,听个八、九不离十。可是才听得两句,自岳飞以下,诸将都一齐为之变色。

    原来,那道圣旨的内容,实在匪夷所思到极点。先是说什么“大金与大宋,乃兄弟之邦也。宜相交好,不应擅起刀兵”。虽之又说“宋金和平,来之不易,更应珍惜,无故兴兵,徒令黎民不安,更危害江山社稷。如今岳飞已杀大金四大王,铸成大错。切不可一错再错,更得罪大金上邦。若激起大金雷霆之怒,大宋将灭亡无日矣。故圣旨到时,岳飞即刻带领全军回师进京。念在过往功劳份上,当加封官职。三军有功将士,亦俱得升赏,如此君臣相得,今后共享太平,不亦乐乎?钦此。”

第二百六十五章:送金牌,万火急(上)

    浮威上将军这阉贼,读完圣旨,便将它重新卷上,喝道:“岳飞,过来接旨吧。”可是屈膝半跪的岳飞却一反常态,并未立刻起身借圣旨。他低头呆呆盯着面前的泥土,右手死死捏成了拳头,紧咬牙关,浑身僵硬,宛若泥塑木偶。与此同时,岳家军众将群情汹涌,虽未说话,可是愤怒之色,已然洋溢眉间。

    毫无疑问,赵构这道圣旨根本狗屁不通。什么兄弟之邦?世上岂有冲进兄弟家中,肆意烧杀抢掠的兄弟?什么和平来之不易?宋金之间,何曾有过什么和平?

    至于说什么“激起大金雷霆之怒,大宋将灭亡无日矣”,便更加无稽。明明金兀术率领的几十万金国鞑子兵都被打败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本事可以来灭大宋?这个时候,正应该乘胜追击,直捣黄龙,迎回二圣才对啊。居然明知道岳家军已经克服汴梁,还坚持要他们班师,那岂非再度把汴梁双手送给金国女真鞑子?要知道,大宋开国以来,自赵匡胤以下的诸帝陵墓,都在汴梁。赵构这是连祖宗陵墓都不要了吗?

    种种疑问,岳飞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心头一片混乱,既本能地就想要起身接圣旨,又下意识地不甘心将十万将士十年血战之功就此断送。正是左右为难。那阉贼浮威上将军见岳飞没有立刻起身接圣旨,却就怒了。当下提高声音,尖声叫道:“岳飞,岳飞,还不快来接圣旨,更等什么?”

    声犹未落,忽然间急骤马蹄声起,一乘快马如旋风般卷入军营校场之中,高声大叫道:“圣上金牌到,岳飞接金牌!”

    那乘快马骑士甫现身,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霎时间,上至岳飞陈胜杨再兴张宪牛皋岳云……下至那阉贼浮威上将军以及其身边走狗,人人都圆睁双目,凝神注视着来人。

    只见他右手高举过顶,五指紧握着一块令牌。那令牌却并非当真以黄金打造,而是木制。长度约莫有一尺左右,周身涂满朱红油漆。木牌上篆刻着八个金光灿烂的大字。众目睽睽之间,众人皆看得分明,这八字乃是“御前文字,不得入铺”。虽说其实只不过以金漆写成,但远远看来,实在辉煌灿烂,醒目之极。

    这面木制令牌,就是所谓的金牌了。受后世评书演义的影响,很多人误以为金牌是类似于虎符一样的事物,用以调兵遣将之用。其实不然。金牌并非虎符,而是一种以最快速度传递邮件的特殊标志,其性质有些类似于“鸡毛信”,代表最紧急的传递命令。通常用于赦书及军机要务,由皇帝直接交发。

    金牌上面那八个金漆大字,有其特殊意思。“御前文字”指从皇帝身边传来的公文或信件,“不得入铺”则指传递邮件时,驿吏不得在驿站内交接,而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相当于“八百里加急文书”。如此一来,不仅大大缩短了邮件的传递速度,而且更加大了驿吏的工作效率。据史记载,这金牌因为涂有金漆,故此光耀炫眼。传递时昼夜兼行,鸣铃飞递。急飞如电,望之者无不避影。在没有无线电通讯的时代,就是最有效可靠的快速通信手断了。

    可是如此紧急的传讯手段,也绝非轻易可用。若非有什么紧急军情,关系到国家存亡兴衰,否则一般情况下,皆不会动用金牌。如今金兵大败,渡河北遁。伪齐又已经覆灭,汴梁故都也被光复了。情况可谓一片大好。而既然赵构已经派遣钦差过来传达圣旨,却为什么还要再派人前来送金牌,传消息?

    一切答案,暂时无从知晓。但众人也无须费神猜度了。却见那传讯使者翻身下马,高举金牌,向着浮威上将军这边大踏步走来。一众岳家军将士见状,自然而然便往左右分开,让出条大路来,好教那使者通行。校场高台之上,正手捧圣旨的阉贼浮威上将军乍见那使者相貌,不禁轻咦一声,叫道:“鲁兄,是你?”

    那名“鲁兄”向钦差点点头,随即也登上高台,转身面向岳飞,大声道:“奉圣上口谕。岳飞即刻收兵班师,回转临安行在,不得迟缓!见金牌如见朕面,钦此!”

    这和刚才钦差所传圣旨,根本就是同一个意思。却又有什么必要以金牌加急传讯了?难道赵构当真就这样畏惧金国鞑子,以至于急不及待地要收兵?

    众人心中,尽数因此而深感大惑不解。可是如今事情态况,却容不下他们细细思量了。只因为那位“鲁兄”刚刚传讯完毕,岳飞都根本还未来得及起身答应,军营之外,又是一阵马蹄声若急风骤雨般动地而来。紧接着,又有一骑人马飞驰入营,同样高声大叫道:“圣上金牌到,岳飞接金牌!”阉贼浮威上将军睁眼观望,也不禁吓了一跳,叫道:“是燕兄?你也来了?”

    那位燕兄向他点点头,却也并不忙着寒暄。眨眼之间,燕兄也急匆匆地进入校场,同样高举金牌,大步登上高台,也是传达赵构的口谕,其内容和刚才“鲁兄”所说的话完全一模一样,半个字都不变。

    仅仅只是开始,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未等众人回过神来,连三连四,连五连六,又有四乘人马接踵而至。同样手上高举金牌,所传达的赵构口谕,也都完全相同,全部是要岳飞立刻班师。那第三人姓顾,第四人姓赵,第五人姓叶,第六人姓齐。从他们彼此称呼的口气听来,似乎是六师兄弟。

    陈胜进入岳家军任职,沈落雁和白清儿双姝自然也跟着一起进来了。虽说军中不可有女子,但陈胜是击杀金兀术的大功臣,兼且又在惊怖大将军凌落石刺杀的时候救了岳飞性命,所以岳飞也给予了某程度的优待,对于双姝投身军旅一事,岳元帅只眼开只眼闭,不闻不问。故此此时此刻,双姝亦在校场之中。只不过改换成男装,又以易容术掩去丽容。

    其中沈军师在无限神域的时候,翻阅过无数资料,尤其对于那些陈胜将来有可能进入的世界,更加是重点记忆对象。所以纵使素未谋面,但一听见这六人的名头,沈军师马上就知道对方来历了。她透过通讯频道,悄悄向陈胜道:“胜郎,这六个人,应该就是所谓的‘**青龙’了。他们六个人单独分开,武功也只二流。但合在一起,却可以施展一个**青龙大阵,据说威力极强。假如胜郎你出手的话,可得小心他们这个阵势,不要让他们有机会联手开阵。”

    陈胜恍然道:“哦,落雁妳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们就是和四大名捕齐名的**青龙,对吧?”

    沈落雁笑道:“不错。**青龙,乃《自在门》第三代弟子。其师乃《自在门》祖师韦青青青的关门弟子元十三限。元十三限和他的三师兄诸葛正我不和,所以处心积虑,教出了六个徒弟,并传授以**青龙大阵,要以此对付诸葛正我。这六人分别是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叶棋五、齐文六。就是眼前这六个传金牌的家伙了。”

    陈胜微微点头,道:“我记得那元十三限是内务府大总管,赵构身边的红人。他六个徒弟自然也都在内务府任职了。赵构那昏君派他们来传达金牌,倒也算得上顺理成章。不过假如这里的事情和我们所知历史相合,那么……接下来应该还有六面金牌。就是不知道究竟会是谁来送这剩余六面金牌呢。”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果不其然,传令金牌接踵而至,一面接着一面,就似一记接着一记的重拳,连环不断。**青龙刚刚到齐,连大气都还没来得及多喘几口,那边厢马蹄声又再响起。这次却是两个人,两匹马一起到达,其手上各自高举着第七和第八面金牌。却是一老一少,年级至少相差四十岁。

    手持第七面金牌者,是那老人。他垂头丧气、发白须灰、困目如睡、猥琐淫亵,永远弓着背,驼着背,好像正奄奄一息的垂死老虎。他就是“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手执第八面金牌者,则是那少年。他斯丈、好眉、姣貌、亲善得甚至有点害臊,他鹤立霜田,清风徐来,白衣袅动,就像一只欲飞又止的白鹤。正是“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

    这两人一到,全场登时皆为之噤若寒蝉。原来,这两个人并非兄弟,也不是父子,而是师叔师侄的关系。年轻的任怨是师叔,年老的任劳反而是师侄。他们却并非内务府属下,而是刑部的人。在六扇门中,素来以心狠手辣,而著称。

    任何英雄好汉落到这两人手上,唯一盼望着,不过就是可以有机会自尽罢了。只可惜,任劳任怨总也不让他们有机会如愿。他们会亲手把这些好汉们身上的血肉以及骨头一块块割下来,然后强迫好汉们自己亲口咽下去,整个过程之中,更保证这些好汉们绝对保持着神志清醒之状态。根本上,他们就把严刑逼供这回事当成了自己的兴趣,爱好,甚至是艺术。也正因为如此,天下英雄好汉,一旦提到任劳任怨两个人,则哪怕武功再高,都会当场为之悚然动容,后心发寒。

第二百六十五章:送金牌,万火急(下)

    赵构虽然是宋徽宗的亲生儿子,钦宗的弟弟。从正统性而言,即位称帝并无问题。但他当上皇帝之后的表现,却实在难以令人感觉满意。当年金兀术挥军南征,还未渡过长江,距离临安还远得很。赵构身边也明明还有十几万精锐大军的,他却居然连打都不敢打,直截了当就落荒而逃了。

    临阵交战,主帅居然带头逃跑,可想而知,下面的士兵究竟会怎么想。当下大军士无斗志,一触即溃,死者不计其数。而这些士兵原本都是满腔热血,一心报国的。却就这样被赵构给坑死了。若非韩世宗及时挥军前来支援,于黄天荡一战大败金兀术,恐怕南宋小朝廷连这半壁江山也都保不住。

    赵构如此懦弱无能,畏金如虎,却让天下仁人志士,如何能够对之心服?于是难免就有些人提出要把赵构废了,然后另外立一位有德有能的贤君,由这位贤君率领朝廷各路大军与金国对抗。可是这些人放话出来之后不久,立刻就爆出了他们的各种罪行,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锒铛入狱,落到了任劳任怨的手里。

    那些人都是清流士大夫,不但操守好,而且骨头也极硬的。可是这也没有用。在任劳任怨的手里,自有层出不穷的花样,可以细细整治这些清流士大夫。于是到最后,他们一个个都屈打成招,承认了那些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然后身败名裂。至于行废立之事?当然没有人敢再提了。

    所以说,假如把**青龙看作赵构的炮灰打手,那么毫无疑问,任劳任怨就是赵构杀人的利刀。这两者所代表的,已经不是自己本身了。他们所真正代表的,就是监狱、冤案、以及酷刑。是代表一个体制内最黑暗最阴森最残忍最惨烈最教人为之不寒而栗的那些东西。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也罢,只要你还在这个体制之中生存,那么你就一定会对任劳任怨这两个人感到恐惧,任何人也没办法例外。而派遣这两个人来送金牌命令岳飞班师,赵构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露骨很明显了:岳飞,你再不班师,就要让这两个人来对付你了。

    十二道金牌,至此已经送出了八面。然而要说份量,**青龙和任劳任怨,这八个人的份量依旧稍嫌轻了一点。但接下来那四名金牌使者,分量可就绝对够重了。岳家军诸将还未从接连八道金牌送达所导致的晕头转向状况之中摆脱出来,却只听得车马粼粼声中,又有人到了。

    与之前**青龙以及任劳任怨等人,都是单人匹马出行赶路绝不相同。这最新一拨来者,气派大得惊人。之所以说他气派大,当然并不仅仅因为他是坐马车来的。诚然,这部马车十分豪华,金碧辉煌,又大又舒适,拉车的因为都是骠肥体壮,身高腿长的健壮骏马。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跟随在这马车旁边的人。

    马车之外,东南西北,合共站着八名带刀侍卫,这八个人默立如陶俑,一眼望去,便知道他们身手之强,至少都是练气巅峰。其中更有两位已堪堪臻入先天境界。身手之强,甚至与大唐世界中的宇文化及那层次之高手相比,也不过稍逊半筹罢了。他们是谁?他们就是“八大刀王”!

    “五虎断门刀”彭尖、“藏龙刀”苗八方、“伶仃刀”蔡小头、“惊魂刀”习炼天、“大开天,小僻地”信阳萧煞、“七十一家亲”襄阳萧白、“相见宝刀”孟空空、“阵雨廿八”兆兰容。八位都是一等一的用刀高手。昔年天下第一名侠萧秋水,座下的唯一一位入室弟子方歌吟,尽得其师真传,人称“巨侠”。而这位方巨侠便曾经说过,八大刀王假如能够齐心协力的话,那么甚至连巨侠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

    当然,方巨侠一生为人总是十分谦虚,所以这句话众所公认,有过誉之嫌。但无论如何,若八大刀王本身没有足够实力的话,则方巨侠也绝不会轻易说出这等言语。可是现如今,八大刀王却甘愿身居奴仆之位,替车中人进行护法。

    这还不算。当有武道行家里手,看见那两名替车马揪开车帘之人的模样时,他更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两个掀帘人的手,均与众不同。一只手掌厚实粗钝,拇指粗短肥大,四指几乎都萎缩回掌中,整只手掌就似枚铁锤;另一只手掌软若无骨,五指修长犹如柳枝,指端尖细得像竹签,但偏偏般点指甲也不留。

    两只粗钝如铁锤的手掌,至少浸淫了六十年的拳掌硬功修为。手指修长者,则在柔功阴劲方面,必定有其独到之处。他们修练的武功究竟是什么,陈胜和沈落雁、白清儿都不知道。但**青龙和任劳任怨却绝不陌生。因为“无指掌”张铁树和“兰花手”张烈心,在临安行在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他们两人更合称“铁树开花”。

    “铁树开花”通常是吉祥的征兆。但对张烈心、张铁树而言,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开花的意思,就像玻璃开花是碎裂的意思一般,凡他俩指掌过处,不管是头骨还是胸肌,一样会开花,而且非开花不可。此外,这外号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便是别人办不到的事,在他们的手上,一样可以顺利成功,就像“铁树开花”一样福从天降、得心应手。

    但现在,这对可怕的“铁树开花”,却只是替人掀帘子。那么车中人究竟为谁?

    帘子一掀,车中人走下来了。这人样子十分俊朗,浓眉星目,脸若冠玉,衣着却十分随便,但神态间自有股贵气存在。因为他确实是位贵人,是一位侯爷——世袭神通侯,方应看。而在他腰间,更佩戴着一把剑——当今世上,四大神兵之一的血河!“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血河神剑!

    然而,这马车之上却并不止方应看一人。除去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人。当方应看下车之后,他便毕恭毕敬地,转身搀扶这人下车了。那又是一名老人,比任劳还要老的一名老太监。他身穿内廷官服,戴冠披纱,浓眉白发,红脸白髯(是的。虽然身为太监,但他也与前朝的太监童贯相同,长着胡子),不怒而威,长相庄严。但身上却时时刻刻都隐隐泛现出一股老人特有的古怪味道。那是身体衰老腐朽而产生的味道。

    这老太监姓米,名穹苍。但入宫当太监之前,另有个名字,叫做米有桥,号称大内第一高手。他资格极老,早在宋徽宗做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入宫了。靖康之变以后,赵构登基即位,好几次都遭遇极大危险,生死只在一线间。假如没有米公公三番四次舍生忘死地拼命相救,赵构根本活不到今天。

    故此赵构在临安安定下来之后,对米公公也大肆封赏。其地位之高,份量之重,甚至可比东汉末年的十常侍之张让、赵忠相比。当年汉灵帝称“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赵构虽然未讲过类似说话,但在他心目中,宋徽宗这个正牌老爹,肯定比不上米公公亲近。那什么浮威上将军之类靠出卖后庭博取宠幸,实际半点本事没有的垃圾货色,是根本不能和米公公相比的。赵构心知肚明,这等玩物,只可亵玩,不可倚靠。真正到了需要有人来办事的时候,始终只有米公公能够靠得住。

    这次为了向岳飞传递金牌,赵构居然把米公公和小侯爷方应看也一起派了出来,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

    但这还没有完。因为真正的大人物,还在最后。就在方应看和米有桥两人,刚刚各自宣示完赵构让他们送过来的第九和第十道金牌口谕之际。第十一人便带着第十一道金牌,昂然现身。

    身披羽裘,一头红发,相貌十分英俊,嘴唇上更留着两撇修饰整理得十分漂亮的小胡子。神态虽颇箭傲慢,却又让人感觉这一切全属理所当然。因为假如世上还有人有资格去傲慢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他!同样也是孤身一人,然而这孤身一人的气派,却赫然比带着十大高手现身的方应看小侯爷,还要来得更加震撼,更加惊人。小侯爷还需要用华贵的马车,以及天下知名的高手来衬托自己的身价,这个人不必。因为他自己本身,赫然已经是活生生的传奇。纵使还未登上天下第一高手宝座,但相差也极其有限了。这个人是谁?他就是……

    **青龙的师父,内务府大总管,赵构手下天字第一号的真正心腹,元十三限!一人身兼十三种绝世奇功,每种绝世奇功都是敌人一道大限的元十三限!

    先前惊怖大将军凌落石,曾经说过当今天下,武功修为能胜自己者,不过区区三五人而已。而无论他如何算法,元十三限一定就是这三五人之一。

第二百六十六章:飞鸟尽,良弓藏(上)

    如此修为的高手,一出场,自然立刻就是众星捧月。那内务府大总管兼金牌使者的身份,固然令岳家军诸将,要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而其余金牌使者,除去米公公身份太高,资格太老之外,包括浮威上将军那马屁精在内,什么**青龙,什么小侯爷,什么任劳任怨,什么八大刀王铁树开花……统统都要弯腰鞠躬,向元十三限请安问好。

    元十三限微笑还礼。但可以很明显地看得出来,他这笑容完全是属于敷衍性质的。因为像他这样的高手,在本质上而言,根本就看不起其余那些所谓的高手。在他眼中,这些人便属于有自信没才能,偏偏又不懂得放弃的可怜虫。纵使苦练一生,也不过二流水准罢了,永远无法登峰造极的。

    比方说,那两个什么任劳任怨。他们身为刑部狱头,所下手对付的人,往往都已经失去武功,甚至失去自由活动的能力了。任劳任怨所要做的,根本就和屠夫在砧板上切肉没有任何区别,又何必什么武功?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练武?

    又比如那什么八大刀王。元十三限对他们也是嗤之于鼻。八人若能齐心协力,便可以和方巨侠争一日之长短?呵呵,或许真有几分这种可能吧。但首先,要八人合力才能与当世绝顶高手相媲美,这本身已经是个笑话。更何况八人性格、武功、志向、喜好……等等都各有不同,又如何能够让他们齐心协力得起来?所以这什么八人合力的话,根本就是句正确的废话,半点意义都没有。

    至于铁树开花那两师兄弟,就更不必多提了。虽然那什么无指掌、落凤爪、素心指等几项绝技,确实颇有些门道。但要练成,却牺牲太大。而纵使练成了,又能如何?可能比得上元十三限拳掌功夫之一半威力?根本不能。所以他们的牺牲,简直便等于无用功,哪里有什么可以吹嘘的?

    还有小侯爷方应看。其实元十三限也十分看不起他。这年轻人锋芒太盛、野心太大、兼且又爱出风头,丝毫不懂隐忍。于是人人都知道他可怕,所以他反而变得不可怕了。再且,他能够被册封为神通侯,那是方应看自己的本事吗?根本不是!这个神通侯的爵位,原本赵构是要册封他义父方巨侠的。

    当靖康之变时,方巨侠舍生忘死,把赵构送过江东,在建康登基即位。赵构感恩戴德,又想借机笼络武林人士,所以才册封方巨侠为神通侯。但方巨侠视名利如粪土,功成之后便退隐江湖,若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愿接受什么册封。只为了避免让赵构太过下不来台,所以才把自己的义子方应看送到临安,代父接受神通侯的爵位。

    方应看于是便一跃成为小侯爷,更伙同米有桥,私底下成立一个什么“有桥集团”,隐然为朝廷中一大势力。这样因为有个好老子,所以根本不用奋斗挣扎也能身居高位的家伙,对于半生郁郁不得志的元十三限而言,他非但瞧不起,更隐隐有些嫉妒。又如何会把方应看本人放在眼里了?

    唯一能够让元十三限对之重视者,就只有米有桥。不仅是重视,甚至还有几分尊敬,礼让。

    说起来,米有桥武功不简单,出身来历更不简单。他是斩经堂第七代堂主淮阴张候的嫡传敌人。这位淮阴张候也不简单,他的师父是斩经堂第六代总堂主龙伯谦。这位龙伯谦还有名师弟,叫做丁郁峰。丁郁峰生平只有一位传人,叫做韦青青青。

    韦青青青,就是自在门的开派祖师,也是元十三限的师父。虽然韦青青青已经开宗立派,但他出身自斩经堂,这是不会改变的。所以自在门和斩经堂,就像一棵大树的两条枝桠,有着极深渊源。换言之,米有桥也可以算得上是元十三限的师兄。

    仅仅只是师兄,不足以让元十三限对之重视,更不足以让元十三限尊敬,礼让。元十三限对于自己真正的师兄,就没有丝毫尊敬礼让。在他看来,自己的大师兄懒残大师只是一名山林隐士,虽有绝世武功而无用,不值得尊敬。二师兄天衣居士虽然多才多艺,但天资有限,根基浅薄,体弱多病。终生难以成就大器,不值一提。至于三师兄诸葛先生……元十三限和他早已翻脸成仇,更不会对之有丝毫尊敬可言。

    元十三限对米公公的尊敬,首先当然来自于他的武功。当年斩经堂最厉害之武功,叫做《风刀霜剑》,合共有一千零一招。韦青青青把这一千零一招揉合在一招里施用。这招就叫“千一”。等于把一千零一招的威力合在一起,成了一招的绝招。威力之强,无可比拟。而淮阴张候则把这一千零一招归纳整理,成为一种新的武功,称为《朝天一棍》。虽然韦青青青生前未和朝天一棍交过手,但也对之大加赞赏,更嘱咐门下弟子日后若与之相遇,切切不可掉以轻心。

    但光是武功,还不足以让元十三限尊敬。真正让元十三限尊敬的,是米公公自己这个人。他身遭不幸,被阉割入宫。却并没有就此失去信心,从此一蹶不振。反而能够继续勤修苦练,不但练成《朝天一棍》,更抓紧机会,奉迎新君,成为赵构最倚赖信重的人。其毕生所作所为,对于元十三限来说,正是一个莫大的鼓励。只要看见米公公,元十三限就重新对自己有了信心,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击败自己二师兄诸葛先生,扬眉吐气,吐尽毕生的憋屈。

    但最让元十三限尊敬的人,还不是米公公,而是岳飞岳元帅。

    论武功,岳飞其实也算不弱。他曾经得昔年号称天下第一枪的周侗为师。后来推陈出新,自创岳家枪法以及岳家散手两大绝技。不过他未得传授上乘内功,外功虽然强,顶多也就是八大刀王那个程度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元十三限打个喷嚏都能击倒他。

    然而,岳飞忠肝义胆,精忠报国,更从寒门子弟开始一路打拼,终于成长为威震天下的无敌统帅。毕生所作所为,当今之世那些绝顶高手,又有哪一个能够与之相比?须知道区区江湖争雄,成也好败也罢,顶多不过影响千百人的生死祸福而已。纵使称雄一时,千百年后又有谁还能记得他们?别的不用多说,但岳元帅挥师北伐,光复河山,关系的却是天下亿万黎民百姓,更左右华夏文明之盛衰消长。将来势必名留青史,为千秋万世所共敬。如此,则莫论元十三限如何桀骜不驯也罢,又怎让他不对岳元帅衷心敬佩?

    但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入了官场,更加身不由己。元十三限虽然武功绝顶,终究不能如大师兄懒残大师那样,堪破名缰利锁。所以他投身官场,成为了赵构的内务府大总管,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既然你入了体制之中,那么对不起了,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趴着。行事说话,可就无法像先前那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了。甚至乎,上司叫你去做什么,即使违背你自身心愿,但你往往也得去做。除非狠下决心跳出体制,无欲则刚。否则的话,又如何能够抗拒?

    所以,即使再怎么佩服和岳飞也罢,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光彩,但元十三限也只能奉命行事了。他深深一叹,走上高台,气沉丹田,吐气发声,高举金牌,朗声道:“奉圣上口谕。岳飞即刻收兵班师。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论处。钦此!”

    这第十一道金牌所传讯息,已经严厉到了极点。而较场中岳家军众将听后,更加同时为之群情汹涌。牛皋率先忍不住,高声叫道:“做叛逆论处?放屁!咱们岳家军奋勇厮杀,赶走了女真鞑子,收复了汴梁,原来我们这样流血流汗,为赵官家收回祖宗陵寝,居然还是叛逆?这是什么道理?我老牛第一个不服!”

    此言一出,正正讲中了岳家军众人的心思。当下众人纷纷大声鼓噪起来。元十三限背负双手,默然不语。米公公则阴声冷笑,缓缓道:“官家的说话,他居然也敢说不服?哈哈,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莽汉。嗯,岳元帅,这位牛统制不服,那么你岳元帅呢?是不是也一样不服官家啊?”

    未等岳飞回答,小侯爷方应看已经率先拍了拍岳飞肩膀,柔声道:“岳元帅精忠报国,天下知名。他又怎么可能不服官家呢?米公公,你言重了啊。嗯,虽然如此,不过岳元帅,你手下这些人,真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他们这样子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自己倒是说得爽了。可是若让官家听见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说话,只恐怕会对岳元帅你有些妨碍啊。还是赶快约束好你这些下属,然后听从官家圣旨,班师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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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飞鸟尽,良弓藏(下)

    岳飞面色接连变幻了几次,终于颓然长叹,道:“米公公,小侯爷。要岳飞收兵容易。可是现在汴梁刚刚收复,金国大军刚刚渡河,还未远去。这时候假如班师回朝了,那么之前血战所得州郡县城,岂非都会重新落入金国手上?这些都是祖宗土地,是众将士浴血奋战才拿回来的。如何忍心让它们再沦陷敌手?”

    米公公虽为太监,但也同属大宋子民,对于赵构下令班师一事,其实隐隐也有些不满的。但他是赵家的奴才,为赵家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对皇帝的敬畏服从,早已经刻骨铭心。皇帝的命令,他是理解会执行,不理解也照样执行。故此当下轻叹一声,道:“岳元帅。老实告诉你。不久之前,官家已经让张俊从亳州退还寿春,令韩世忠稳守淮东,不得继续前进;驻屯顺昌的刘锜则远调江南太平州。如今都已经依照圣旨所行,率军远去了。岳元帅,如今你的岳家军已是孤军深入,四下无援,形势危如累卵啊,听咱家一句劝,快退兵吧。否则的话,金国大军再来,你一个不小心,闹得全军覆没,那又如何是好?”

    米公公话声才落,旁边那个靠出卖后庭花博取赵构宠信的阉贼浮威上将军,迫不及待地冷笑道:“米公公说得对。岳飞,早在大半月前,官家就已经下诏让你退兵了,你这贼杀才自持武勇,偏偏不肯听。如今落得如斯境况,岂不全是自找的?还说什么甘心受之绝无怨言,嘿嘿,这次回京之后,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吗?不识抬举的贼配军,胆敢违逆官家旨意,自把自为,看你们一个个能够有什么好下场。”

    这阉贼心眼最小。刚才他宣读圣旨时,岳飞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旨,于是就被这阉贼看作是对自己不恭谨,不尊敬。他出身微末,因色相侍人而骤得富贵,所以最斤斤计较,处处唯恐别人看不起自己。岳飞虽然无心,却已经得罪了他。这时候便忍不住要出口冷嘲热讽一番,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可是这阉贼说话只顾自己痛快,却全没顾及眼前究竟是个什么场合。岳家军众人原本已经群情汹涌,这时候再听了阉贼这番言语,更如火上浇油。刹那间,众人纷纷大声鼓噪。原本半跪在地上恭聆圣旨的,如今也不约而同地挺身站起。这些军队中的血性汉子激动起来,那里还会有什么好话?一个个指着浮威上将军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那阉贼浮威上将军也是只典型的看门狗性格,只敢在家门口狂吠。一旦出门,它立刻就萎了。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对着自己咒骂,他整个人当场活像泄气皮球,忙不迭地躲到米公公身后,浑身哆嗦地叫道:“米公公,米公公,您老人家看看,这些人他们是要造反啊!”

    米穹苍回首瞥了浮威上将军一眼,双眸之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这个家伙,当真连半点脑子都没有。现在咱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命令岳飞班师退军,然后自我解除兵权啊。这种时候,就应该讲些好言好语安慰岳飞,籍此稳定军心才对。可是你个浮威上将军倒好,大言不惭,唯恐激怒不了岳家军这群血性汉子一样。甚至连最不该说的那句话都讲出来了。怎么,是生怕人家不造反怎么的?

    米公公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但假如他知道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肯定百分之一百同意,这个浮威上将军就是一头猪!不,这样说很可能都侮辱了猪,这家伙根本连猪都不如。可是也没办法。因为这头比猪更蠢的畜生,再怎么说都是赵构的“爱人”,而且还是钦差身份。所以不管他再怎么作死,米公公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住他。否则的话,如何回去向赵构交代?

    这个瞬间,原本已经很老的米公公,看起来让人觉得更老了。他摇头叹了两口气,向岳飞缓缓道:“岳元帅,故此只是浮威上将军的一时气愤之言罢了,绝非官家的意思,岳元帅不必放在心上。据说当年元帅投军从戎之前,令尊曾经在元帅身上刺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此事天下皆闻,天下英雄皆共所敬仰。所以官家哪怕会疑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怀疑岳元帅你。岳元帅也不要多心。否则君臣相疑,国将不国啊。”

    君臣相疑,国将不国吗?听闻这四字,岳飞再也无法压抑,只能微微苦笑。其实他和赵构之间,何止君臣相疑?简直早就是君臣相忌了。眼前境况,其实也早在意料之中,岳元帅心中明白,迟早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他预料不到,赵官家竟是如此迫不及待,这么快就发动了而已。

    须知道,岳飞不但是沙场上的无敌统帅,同时也是一位胸存浩然正气,心怀苍生黎民,立志要为万世开太平的忠臣义士。一片丹心,可照汗青。赵构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被他看在眼里,要说岳元帅对此全无异样意见,那当然不可能。然而岳飞也知道,当此外有大敌之际,南宋朝廷绝不可自生内乱,否则的话,内忧外患两相夹攻,南宋别说什么北伐光复神州了,就是生存也成问题。

    更何况,赵构再怎么说也罢,终究对岳飞有知遇之恩。岳飞能够在短短数年间一再得到越级提拔,终于成为岳家军一军统帅,固然岳飞自己用兵如神,屡立功勋是主要原因。但若无赵构对之不断越级提拔,岳家军万难成军。故此废立之事,岳飞决不愿为之。

    可是赵构对待金国的时候,表现得这般懦弱胆怯,又实在太过令天下仁人志士失望。若放任他这样下去,天知道以后还会搞出多少乱子?岳飞要北伐光复河山,就必须要后方稳固才行。既然废立不可行,那么就唯有从其他路径下手了。于是岳家军喊出口号,宣称要迎还二圣。

    宋徽宗几年前就已经在五国城,因为不堪女真鞑子的折磨而死了。迎还他的尸骨回来,那也没什么。但宋钦宗却还活得好好的。要是他回来了,对于赵构来说,肯定是个重大威胁。不过……

    钦宗当年刚刚即位的时候,便诛杀了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令天下仁人志士都拍手称快。但之后遭遇女真鞑子大军入侵,钦宗便进退失据,昏招乱出,兼且又朝令夕改,让各路大军将令都无所适从。终于汴梁城破,百万黎民惨遭蹂躏,说起来都是给钦宗害的。他若回来,或许可以从旁牵制赵构,但要说能够真正取代赵构,则有点难了。所以与此同时,岳飞又上奏疏,请求赵构早立太子。

    赵构因为好男色的关系,伤了肾水,已经不能生育。但大宋皇帝,绝不能后继无人。假如迎还徽钦二宗,则钦宗的生育能力毫无问题。更不用说他的儿子也还颇有几个在生的。若立太子,当然应该立钦宗的后人了。而赵构对此则极为忌讳,并不答应,却也没拒绝。

    岳飞不是不知道,自己这种种作为,已经大大犯了赵构之忌。然而若不如此,就无法收复沉沦女真鞑子铁蹄之下的神州故土,更无法消灭这伙几乎是普天下汉人皆为之切齿痛恨的金国强盗。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如此做法,除非造反,否则将来必定下场凄惨。但岳元帅依旧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贪求苍生利,嗔对苍生罹,痴想苍生悲。为天下苍生计,哪怕将来自己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好可惜,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正因为明白了岳飞有这种决心,所以自从岳飞提出迎还二圣和立太子的口号之后,这几年以来,赵构明显老实很多了。当然,那些胆敢公然对赵构表示不满,要行废立的仁人义士都已经被加害得差不多了,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过无论如何,南宋内部的局面总算稳定了下来。所以这次岳飞才能顺利挥军北上,并且终于克服汴梁。

    然而,若以为赵构甘心就此乖乖低头,那就大错特错了。须知道当年宋徽宗重用蔡京等六贼,虽然闹得天下民不聊生,以至于接连出了宋江、方腊、王庆、田虎等“四大寇”,但即位二十几年,始终把张龙椅做得稳如泰山,根本无人可以撼动。朝廷内外不是没有能人志士,却全给宋徽宗用六贼为爪牙,打压得抬不起头。赵构是宋徽宗的亲生儿子。对外或许确实畏金如虎,显得十分无能。然而对内,则赵构可是得到了宋徽宗手段之真传的。

    岳飞宣称要迎还二圣,可谓占足了大道理。再请皇帝立太子,同样没人能说他有什么不对的。所以表面上,赵构非但没有对岳飞表现出任何不满,更在这几年当中连续对他加官进爵。但事实上,赵构内心对于岳飞早已经极度不满,久已想要找机会撤了他。

第二百六十七章:狡兔死,走狗烹(上)

    只是一来,金国的威胁始终存在,还要依仗岳飞去对抗金国。赵构虽然畏惧金国,可是也绝对不愿意像自己老爹和老哥一样,落得个成为阶下囚,天天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下场。二来,大宋朝以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而开国。故此宋朝对于武将的忌惮至深。

    当年开国之后不久,赵匡胤便来了个杯酒释兵权。之后赵光义也努力打压武将,抬举文臣。一代名将狄青那般英雄盖世,最终也因为被打压导致郁郁而终。赵构毕竟是赵家后代,所以同样不信武将。越是能打的武将,所受忌惮就最深。岳飞这位无敌统帅,更是赵家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岳飞战绩越是辉煌,赵构就觉得他威胁越大,当真为之食不甘味,睡不安寝。非得想方设法把岳飞收拾了才能安乐。故而处心积虑,暗地筹谋。隐忍不发,只为了发动雷霆一击,打岳飞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金兀术已死,金国大军也被打得仓惶渡河北遁,更收复了汴梁。形势一片大好。赵构知道了消息之后,心里当然也是高兴的。但与此同时,他也认为金国始终是不可战胜的。当初他还是“康王”的时候,曾经去过金国大营中一次,见识过女真完颜部中真正最可怕的那个人。和这个人相比,金兀术算个屁!

    所以,仗打到这里,赵构也就觉得够了,可以收手了。至于什么收复河北,收复燕云十六州,什么直捣黄龙……在赵构看来,统统都根本不切实际。因为再打下去的话,就很有可能会激出那个人。假如事情当真到了这么个地步……仅仅只是想象到这里,赵构都几乎就要当场失禁了,哪里还敢继续想下去?

    既然不用再打仗,那么正好乘这个机会与金国签订和议。外患既除,就可以反过来顺手收拾内忧了。平心而论,赵构虽然痛恨岳飞以迎还二圣和立太子等两件事来逼迫自己,但岳飞的所作所为,始终有大功于社稷。再加上金人始终还在北方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再度南下。而另一方面,杀害中兴功臣,亦势必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坏名声。将来史书之上,岂非要遗臭万年?赵构身为皇帝,可是爱面子得很。

    故而此刻,赵构对于究竟要不要杀岳飞,终究还是有几分犹豫的。故此他颁布圣旨,宣示金牌,始终留有几分余地,只是一味催促岳飞班师。至于班师之后如何处置岳飞,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到时候再慢慢想也不迟啊。

    岳飞虽然在那两件事上忤逆了赵构。但归根究底,他始终还是大宋的忠臣。要岳元帅当真揪旗造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所以事情发展了这个地步,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唯有班师了。当下,面对着规劝自己“君臣相疑,国将不国”的米公公,岳飞无话可说,只能叹息着点点头。随之旋踵转身,对群情汹涌的岳家军诸将厉声呵斥道:“吵什么?你们难道还真想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吗?都给本帅闭嘴。否则军法伺候,绝不宽贷!”

    以岳元帅在军中的无尚威望,一言既出,诸将眉宇间纵使仍有愤愤不平之色,却也不敢再行鼓噪,登时都乖乖闭嘴了。看着众将眉宇间那不甘不忿的神情,岳飞不由得再度苦笑。然后把心一横,神情严肃地抱起双拳,往东南方处,赵构所在的临安那个方向拱了拱手,凝声道:“元大总管,方小侯爷,米公公,诸位天使。圣上对岳飞的知遇提拔之恩,岳飞深感于心,更没齿难忘。终岳飞此生,唯有鞠躬尽瘁以报答君父大恩大德,死而后已。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既然……圣上一定要岳飞撤兵,那……那么……”

    这位沙场上的无敌统领,满腔忠肝义胆,一心精忠报国的岳元帅,刹那间,其眉宇间忽然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之情。他也深知自己这一退兵,十年北伐之功将就此毁于一旦。可是不退兵,他又能如何?难道还当真要违抗皇帝圣旨,做一位忤逆之臣?不可,万万不可啊!无可奈何之下,哪怕再如何不愿,岳飞终究也只能遵命了。

    挣扎半晌,岳元帅终于咬牙道:“张宪牛皋及诸将听命,立刻传令下去,大军立刻收拾人马,即日班师……退兵。”话刚说完,他颓然长叹,刹那间双肩垮下,整个人也似忽然衰老了至少二十年。只因为被迫亲手毁掉自己为之奋斗毕生的事业,如此残酷事实,已经让他心伤、心痛,甚至心死了。而岳家军诸将听了元帅这个命令,更是人人悲愤莫名。一个个当场捶胸顿足,甚至放声痛哭起来。霎时间,愁云惨雾,笼罩了整座大校场,好不教人悲切也。

    岳飞已经答应退兵。按道理来说,事情也该到此告一段落,而受赵构命令前来宣示圣旨口谕的众人,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功成身退。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浮威上将军又来坏事了。

    这个阉贼,除了卖屁股之外,便什么都不懂。讲到见识,甚至称他一句鼠目寸光,都绝对侮辱了老鼠。但即使如此,他倒也有几分小聪明,更懂得揣摩圣意,奉迎上官。他虽然靠卖屁股上位,却也知道卖屁股卖不了一辈子,故此便想学习前辈梁师成的榜样,做点成绩出来,掌握权力以为将来保障。他主动向赵构讨来这份差事,就是要为将来打基础做铺垫。而这开门第一炮若不能放得漂漂亮亮的,那岂非成了哑炮?

    浮威上将军这阉贼,他知道赵构交代自己让岳飞班师。是为了顾忌岳飞功劳太大,已经对赵构的皇位构成威胁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何不在完成赵构命令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狠狠整治岳飞?如此,则相信赵构知道之后,也肯定会龙颜大悦的吧?

    利令智昏,浮威上将军这阉贼,从米公公身后探出头来,咳嗽一声,随之装模作样地叫道:“很好很好。岳飞,既然你答应班师了,那么还是朝廷的忠臣。那么,请过来接下圣旨吧。呵呵,咱家捧着这圣旨已经好久了,这双臂还真有点酸酸的呢,呵呵呵呵~~”说话之间,却暗地里向那些跟随自己过来宣旨办事的那些侍卫们,打了个隐晦眼色。

    所谓类聚人以群分,跟随得这阉贼出来办事的人,其眼光见识,约莫也都与这蠢材差相仿佛了。当下众侍卫会意,各自暗暗点头,下意识手按刀柄,严阵以待。只等岳飞一过来,立刻就把他擒拿抓下。然后把岳元帅押解进京,博取得赵构欢心,岂非就是大大一场富贵?

    米穹苍、元十三限、方应看等三人再度相互对望一眼,彼此眼眸内均流露出丝丝无奈之色。浮威上将军这猪头意欲何为,他们当然都一眼就看得出来了。在这岳家军诸将云集的地方,当众动手抓捕岳飞?当真开玩笑了。假如他当真这样做,岂非火上浇油,存心要把岳家军诸将逼反吗?不过,彼此同是赵构派过来的钦差,又万万没有相互拆台的道理。否则的话,他朝回转临安,到了赵构的面前,岂非会被赵构看作自己和岳飞是一伙的,并因此对自己心生不满?

    名缰利锁,从来最是消磨英雄志气。既然投身官场,那么就不能像仍在江湖中做闲云野鹤那样无所顾忌了。明知道浮威上将军这厮的动作大大地不妥,可是想起赵构,众人心内先忌惮三分,于是竟然没人去阻止浮威上将军那厮做蠢事。

    自元十三限以下,也只是打定了主意,万一岳家军诸将哗变,自己等人该当如何脱身——当然,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凭着在场这些高手的本事,哪怕千军万马当中,也能任意纵横来去。再加上有岳飞这人质在手,要脱身不难。至于自己是否会因此在老百姓心目中变得臭名昭著,则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浮威上将军那阉贼笑里藏刀,其演技原本拙劣得很,非常容易就能看破的。但岳飞既然已经答应退兵,那么之后的事情,他也什么都无所谓了。况且老是晾着钦差大人不去接旨,确实不该。于是岳元帅浑浑噩噩,木然动身向前,就要自投罗网。然而……

    正在此刻,忽然,只听得有一把娇甜柔美的女子声音悠悠响起。却并非说话,而是唱曲。

    却听得她唱道:“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可惜了韩信命,空留下狄青名。大功谁及周亚夫?洞察先机有晁错。算不到:七国之乱方弥平,文武功臣命归阴。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第二百六十七章:狡兔死,走狗烹(下)

    众人听及这歌声,心中皆不由深觉有所感触。自古以来,为君为皇者,最忌惮的就是臣子功高震主。到了那赏无可赏之际,往往也就只有赐予这臣子一死了。

    曲子中所提及的那些人,伍子胥、文种、韩信、狄青,其下场都十分凄凉。周亚夫辅助汉景帝,平定了七国之乱,但最后不被汉景帝所容,下冤狱而死。晁错建议汉景帝削藩,汉景帝也同意了。但当七国诸侯王起来造反的时候,汉景帝却杀了晁错,企图以此安抚七国诸侯王。可见为臣者,是如何艰难不易?

    众人感慨未完,又听得那女子唱道:“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恨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歌声渐显凄惶凄凉。曲虽已终,但调声仍在空中荡漾,余音袅袅不绝。

    良久良久之后,米穹苍终于一声长叹。道:“这首曲子,未免也太过偏激了。虽然自古帝皇多数难容功臣,却我大宋却是例外啊。当年太祖皇帝起于陈桥,黄袍加身之后,也不过杯酒释兵权而已。现在……”

    “反贼!反贼!唱这首曲子的人,绝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反贼!”浮威上将军那阉贼根本都不过脑子的,直截了当就跳起来,打断了米公公的话。他大声咆哮咒骂道:“谁?究竟是谁?给本钦差站出来!”

    宛若银铃般的轻笑声中,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从岳家军诸将环绕之中站起。她随手卸脱身上军卒所穿的制式外衣,显露出素黄紧身内靠,那条花蓝色的宽腰带,更衬托得纤腰仅堪一握。她巧笑倩兮地以双手交叠在腰间,盈盈欠身行礼,道:“奴家沈落雁。贱名不足挂齿。适才一曲,却不知诸位大人听后意下如何?若觉得奴家唱得还能入耳的,还请打赏一二啊。”

    那阉贼浮威上将军气得浑身发抖,叫道:“反贼,还想要打赏?左右,把这贱女人抓起来,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哎哟,这位钦差大人如此狠心,可当真叫人好生害怕心寒啊。”说话声音娇怯怯的,却语带轻蔑,丝毫未把那阉贼浮威上将军的威胁放在心上。紧接着,令一道足可扣动任何人心弦,无限优美的身影在沈落雁身边站起。她同样解下用作掩饰身份的外衣,展现出一身素白轻纱。衣袂飘响,更教人感觉美艳不可方物。正是阴癸妖女白清儿。

    白清儿腻声笑道:“所谓蝼蚁尚且贪生。钦差大人啊,千刀万剐呢,妾身是万万不愿的。不过钦差大人您是官,妾身是民。这官要民死,民如何能够不死?所以妾身和姐姐两人,也只好认命了。不过呢。若让那等肮脏的臭男人来剐妾身,妾身虽死也感不甘啊。只有这位钦差大人,长得千娇百媚,人比花艳。若死在钦差大人手里,那也算得不冤了。所以若要千刀万剐,钦差大人,您不妨便自己动手来剐,如何?”

    那阉贼浮威上将军确是男生女相。否则的话,若是五大三粗满面横肉,赵构也不可能看得上他。但他自己内心深处,却最痛恨别人评价自己长相。听得白清儿这样说话,不由得当场就是暴跳如雷。他连岳飞本人也无顾忌,想要公然对之下手。又如何会去忌惮两名小小女子?这阉贼狠狠一挥手,大叫道:“拿下拿下!速速把这反贼拿下了!竟敢唱这种大逆不道的曲子,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把她抓下来好好严刑拷问,揪出幕后主脑,就是大功一件,人人都有赏赐。”说话之间,故意回头去看岳飞。显然已经认定了,那个主使者就是岳元帅。岳飞则心灰如死,哪里还有心情替自己辩解?

    沈落雁和白清儿双姝,相貌实在太美,身段实在太好,形象实在太有迷惑性了。以至于那些侍卫们皆被双姝所迷,竟然当真把她们当成了手无搏鸡之力的弱女子。若说要当众抓拿岳飞,这些人心中还会有些许顾忌的话,那么对待白清儿与沈落雁双姝,御前侍卫们便连这些许顾忌都没有了。当下众人相互对望一眼,同时拔刀出鞘,向双姝大踏步走过去。高声叫道:“兀那两个贱妇,站着不要动!”

    沈落雁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啊。”白清儿则笑嘻嘻地道:“姐姐,妹子给妳变个法术看哦。”左手挽起乌亮秀发,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说不尽的软柔乏力,顾影自怜。

    忽然间,白清儿催动起天魔大/法第八层“刚柔篇”,右手在梳子上轻轻一划!说时迟那时快,梳齿折断,各自如箭飞出,去势凌厉绝伦。三十多名带刀侍卫,不管所站方位远近以及功夫高低,或在心坎,或在咽喉,或在眉心,诸般致命要害均被一根梳齿深深射入,当场伏地倒卧,暴毙身亡!

    这一下变化,立刻技惊四座。那阉贼浮威上将军骇然欲绝,失声惊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情不自禁双膝发软,登时就地坐倒,浑身哆嗦。裤子上迅速湿了一滩,并且从中传出恶臭气味,赫然失禁了。

    方小侯爷虽然对那阉贼十分看不起,但彼此终究都同属钦差身份。浮威上将军当众出了如此一个大丑,他自己也感觉有些面上无光。更何况白清儿动手杀人,事情的性质也就严重了,再不可轻轻揭过。

    方小侯爷下意识回首向岳飞望了一眼,只见岳元帅眉宇间也是满满充塞了惊讶愕然。但落在方小侯爷眼里,却早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岳元帅是在做戏。其实他这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人都看见了,这两名女子是从岳家军当中站起来的,身上还穿着宋军士卒的军服。若说她们不是岳家军的人,谁能相信?

    当下小侯爷嘿声冷哼,决心以雷霆手段应对,既震慑岳家军,也卖个人情给浮威上将军。他双眉一挑,厉声喝道:“铁树开花,替本侯擒下这两名妖女。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张铁树张开花两人同声答应了,毫不犹豫便展动身形,向白清儿和沈落雁扑过去。

    白清儿与沈落雁双姝跟着陈胜投身岳家军,已经颇有一段时日了。军中多半都知这两名女子美貌固然惊人,武功及手段更加惊人。这时候见她们出头与那阉贼浮威上将军为难,诸将心中都大觉解气。更盼望能够就此把水搅浑,让岳元帅能够收回班师之命。虽然他们也不大清楚那什么铁树开花究竟有多大本事,但料想强不过唐门护法的唐霹雳和唐不甩吧?故此,众将对于白清儿和沈落雁双姝的安危皆并不担心,反而大大睁开双眼,要看她们如何对付这两位成名高手。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白清儿笑道:“姐姐,这两个残废,就让给小妹来应付好了。姐姐安心作壁上观,不需担心。”语声才毕,她尤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地别转娇躯,面向铁树开花。转身之际,依然暗地里催动天魔秘第十三层“空间篇”。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旋被带起,悄无声息地冲击铁树开花。霎时间,两人体内真气竟似遇上怒海漩涡,一下子都要被白清儿彻底吸干了。浑身内外更是虚虚荡荡,根本无处着力。

    如此怪异感觉,登时教铁树开花锐气全消,骇然向后。“噔噔噔~”接连倒退七步,两人好不容易方才站定,身体微微摇晃了两下,随即再也无法压抑体内异样情况,同时“哇~”地喷出大口殷红鲜血,可见其内脏已然受伤。那什么无指掌、落凤爪、素心指等苦练了三十年的绝技,甚至根本没有施展出来的余地,便已经输了个一败涂地。

    旁观众人,对此无不色变。任劳任怨两个相互对望一眼,各自微微摇头。齐齐后缩,打定主意绝不出头。方小侯爷则更觉大怒。他面色阴沉,手按剑柄,似乎想要拔剑。但想起自己如此身份,居然要亲身下场对付两名女子?那也实在有点儿自跌身价了。故此事到临头,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改为喝道:“八大刀王,给本候上!”

    八大刀王之中的藏龙刀苗八方反应最快。他断喝一声,拔刀出鞘,立刻使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绝招“八方藏刀式”。刀化八方风雨,闪电前移,径直往双姝卷去。沈落雁笑道:“啊哟,这家伙武功似乎不错啊。妹子,姐姐修为不如妳,妳可要好好保护姐姐哦。”

    白清儿则娇笑道:“姐姐放心,看妹子收拾了这几个蛮牛给妳瞧。”轻摇臻首,秀发扬起。顷刻之间,在她身边众人,都不期然生出重心不稳,平衡尽失,身体无法控制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意识中更感觉白清儿立身之处,仿佛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无底深渊。假若自己掉了进去的话,那么休想能有命再爬出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利刃折,铁树枯(上)

    天魔秘之天魔场!如此厉害魔功,甚至连元十三限和米公公这两大高手,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身在局中的苗八方,更发现自己的刀招有如石沉大海一去无回,但又不能影响敌人分毫。骇然之下,他连忙也后退了半步,身体微晃,面上泛现红潮。随之同样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先是铁树开花,继而又是苗八方。白清儿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就把三大高手击退。霎时间,在场众高手哪里还敢有丝毫托大?八大刀王的其余七人纷纷拔刀出鞘,各自施展绝技同时发动,一时刀光剑影,全向核心处的白清儿与沈落雁双姝狂攻过去。

    白清儿美目凄迷,似丝毫不觉身在险境中。而众人眼前一花,她已来到两名刀王“阵雨二八”兆兰容与“惊魂刀”习练天中间。他们的兵器,竟然半点拦截的作用都起不了。元十三限和米公公、方小侯爷等高手,却清楚看到这妖女是仗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绝世身法,穿行于兵器的间隙中,同时心叫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嘶声惨叫,血光冲天。两名刀王往横拋跌,眉心处分别被半截已经没有了梳齿的梳子深深刺进去,直入大脑。深受如此致命重伤,自然立刻就一命呜呼,神仙难救。八大刀王,至此永远只有六人了。

    白清儿手法如魔似幻,旁观众人当中,唯有元十三限和米穹苍两大高手能够看得清楚她究竟如何杀人。至于其余那些,但见眼前一花,两大刀王已经倒地不起,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六大刀王的胆子,登时为之一寒。

    但那边厢,铁树开花那两人则调息已毕。他们成名三十年,向来无往而不利。如今一个照面就被激出内伤,若不能找回场子,今后他们还有脸在江湖上混么?当下他们相互对望两眼,同时急声大喝。腾身飞跃扑出,径直飞临白清儿头上,无指掌和落凤爪一齐狠狠当头轰下,誓要击杀这阴癸妖女,挽回面子。

    铁树开花和八大刀王,在方应看麾下各成系统,彼此从来都互别苗头,争抢功劳。现在铁树开花出手杀敌,六大刀王哪怕心存顾忌,又如何肯落于人后?刹那间,“藏龙刀”苗八方、“五虎断门刀”彭尖、“相见宝刀”孟空空、“伶仃刀”蔡小头、“七十一家亲”萧白、“大开天小辟地”萧煞等六人同时把心一横,挥刀向白清儿前胸后背,咽喉小腹,腰肢侧胁等要害部位攻去。杀势疯狂,再不留丝毫余地。

    八大高手同时围攻,眼看白清儿难逃大难。可是电光石火之际,她却又是腻声娇笑,宛若跳舞般旋身急转,衣袂飘扬,双手合拢若并蒂莲花绽放高举过顶,芊芊素指径直迎往铁树开花两人。六大刀王的刀则全被天魔秘奇异真气带得滑往一旁,刺劈在空虚处,难损这阴癸妖女分毫。

    与此同时,四只手掌同时在半空中轻轻一触。铁树开花两人嘶声狂叫,但觉对方指尖射出两道似无还有,若魔若幻的怪劲,狠狠刺入自己双臂。怪劲到处,经脉欲裂,一对手臂立时麻木不仁,别说反击,甚至连化解都不知何着手。白清儿则咯咯娇笑着,仰首上望,檀口微张,再吐出一股劲气。那股劲气,来至中途,赫然匪夷所思地一分为四,如电般刺向铁树开花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如此奇招,教他们如何抵挡?

    情急之际,铁树开花两人不约而同地紧闭双眼,怆惶撤劲收招,翻身退后。才翻得半个空心筋斗,身体一软,就此如漏气的气球般重重摔下,口中狂喷鲜血。四只眼珠虽然因为避得及时,侥幸没有被气劲刺破,但天魔真气却乘着他们分心闪避的时候长驱直入,攻破其心脉,将两颗心脏震成肉酱,再也不活了。

    刚才白清儿以天魔气场制敌,众人当中武功稍低的,都看得糊里糊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今这一下,可就是实打实的硬拼了。铁树开花和六大刀王的武功之高,直把岳家军众将当中的牛皋、岳云、杨再兴等勇将都看得冷汗直冒。然而八大高手围攻,白清儿竟然毫发未损,还一口气就把铁树开花两人吹得当场暴毙。如此奇功,简直匪夷所思,把诸将都看得目瞪口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白清儿天资之高,本来就属于万中无一。自从她跟了陈胜之后,先是得到和氏璧异能易筋洗髓,又分享了邪帝舍利精元。虽然都是和沈落雁一起分享的,所得好处远比不上陈胜,但也已经十分惊人。故此短短时日,她的修为突飞猛进,此时已堪堪要触及第十七层境界了。

    所以如今白清儿再施展起这天魔场来,可谓收发由心,刚柔并济,千变万化。除去当年的恩师阴后祝玉妍外,即使是师姐婠婠,也有所不及。如铁树开花这等二流高手,其如何能是白清儿的对手?

    六大刀王自扪武功也只和铁树开花在伯仲之间。两人都被一招打死,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久战下去,情况也未容乐观。当下六人心内已然各生怯意。苦在方小侯爷就在旁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缩头乌龟。“藏龙刀”苗八方和“五虎断门刀”彭尖两个相互打个眼色,突然齐声叫道:“兄弟们,顶住!”自己却猛地抽身退出战圈,返身向沈落雁扑去。

    白清儿如此厉害,正面与之相斗,殊为不智。既然如此,那么不如来个围魏救赵的战术,向沈落雁下手,引诱白清儿来救。如此一来,就能化被动为主动,胜算自然大增。若能抢先把沈落雁擒下,则有人质在手,那就更好不过了。

    论武功修为,沈落雁确实不如白清儿。即使与两大刀王当中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顶多也不过只有五、六分把握罢了。但若以一敌二,按常理而言,她是肯定要败的。然而,哪怕此刻危机临身,沈落雁依旧丝毫不见慌忙。她好整以暇地挥手轻拨秀发,启唇叱道:“二十八宿,起阵!”

    说时迟那时快,地面处泥土隆起成包,随之就有合共二十八名兵马俑破土而起,七人一组,各自占了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等方位。两大刀王被吓了一跳,措手不及之下,已然陷身重围。

    但两人都是高手,虽惊不乱。分别大喝一声,举刀就劈。却料不到这二十八名兵马俑乃是活的,绝不肯呆立捱刀。一阵穿插移动之下,二十八尊兵马俑方位变幻,立刻让两大刀王的刀招尽数落空,同时也把他们两人双双围入阵中。二十八宿大阵,正式发动。

    两大刀王身形未定,两柄青铜剑,两支青铜戈,同时无声无息地从斜后方位攻至。两人听风辨形,早知有人偷袭。当下大喝一声,各自反手挥刀劈出。“叮叮~”两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火花四溅。兵马俑一击即走,绝不停留。却是此去彼来,又有三道剑光各自沿着不同方位杀到。

    两大刀王顾此失彼。一个冷不防,当场中招。尽管只属于皮外伤,但伤口鲜血淋漓,看上去也着实教人心惊。两人怒发如狂,各自施展平生绝技,挥刀狠斩狠杀。可是这二十八尊兵马俑依照周天卦数方位而走,势若穿花蝴蝶,直使人看得眼花缭乱。阵势变幻,奥妙无穷。两大刀王始终被压着打,根本无法招架。哪怕在外旁观的元十三限和米公公等高手,也看得暗暗心惊,更堪不破当中奥妙。

    美人儿军师身为军师,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帮助陈胜看清面前的重重障碍,找出最正确的解答问题之方法,固然是军师份所应为。但在战场上,她也没办法独善其身。像今天这样,两大刀王突然过来突袭美人儿军师,意图把她当成薄弱点进行突破,以此扭转局势盘活战局的情况,肯定是会发生的。而在今天之前,美人儿军师就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当真发生这种事,那自己应该怎么办?

    假如这个问题发生在陈胜身上,那么他肯定只有一个答案:打!以强破强,以硬碰硬。用武力把敌人狠狠打回去。但沈落雁却知道,自己在武道之上的天资算不上太好。即使毕生苦练,顶多进入先天境界罢了,却很难可以到达宗师水准。更何况正面攻坚,也已经有陈胜和白清儿两大高手了,自己实在没必要也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应该另辟蹊径,钻研另外一条道路,并由此掌握只属于自己才有的本领,发挥出不可由他人取代的作用,那才是正途。而什么道路最适合自己?有什么本领是属于自己才可掌握的呢?苦思冥想多日之后,美人儿军师一朝顿悟,答案就是两个字——阵法。

第二百六十八章:利刃折,铁树枯(下)

    自古以来,为军师者,就应该通晓道天地将法五事。这个法,可以解释为法制,但同样也可以解释为阵法。古来名将,懂得布置奇门阵法更以此闯下赫赫威名,建立奇功者,可谓大有人在。比较著名的,就有三国时诸葛亮所摆下的八阵图。区区几堆乱石,能抵十万甲兵。其次又有当年宋辽交兵时辽国所摆下的天门阵,以及抗倭名将戚继光的鸳鸯阵。同样厉害非常。

    这些还只是两国交兵所使用的大阵。若是武林争雄,又有十八铜人阵、五百罗汉大阵、打狗大阵、真武七截阵、二十八宿大阵、天罡北斗阵、巧夺无极变、开物四神变、柳天三清变等诸般阵法。

    若要斩妖诛魔,则有五行心孽阵、八神封邪阵、八卦璇玑玲珑阵、斗转星移大阵、雷霆八卦封魔阵、梵字佛障、九印曼陀罗、百灯联戒、四魅八缚阵、墨家止戈流阵法等等。均各具其特色与用途。威力大小虽然有异,但其奥妙之处,实属难以言尽。

    以上这些,仍属人间之术。纵使已是千变万化,但若用神域标准评价,顶多只属7星境界,未入月级。当真要超凡入圣,则更有太阴奇门阵十三门恶阵、都天烈火阵、大须弥正反九宫阵、甚至两仪微尘阵、九曲黄河阵、荼黎大梵法阵、毘沙障魔阵、梵刹婆罗阵、卍字法阵、三乘镇天除魔大阵、如意大周天法阵、沙罗天法、阵荼罗大天法阵、三周天罗法阵、十绝阵、诛仙阵……等等等等,可谓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阵法一道,博大精深,妙用无穷。种种阵法,可以困敌、惑敌、疲敌、驱敌,消弱敌人,增强自己,效果变化多端,数之不尽。若能运用得当,以弱胜强,以小博大,尽是易如反掌。

    而既然有了方向,接下来所需要的,就仅仅只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而已了。当陈胜和蒲观水、苏紫菱等人组成剑影魔踪小队,在《沧海》世界大战伊贺甲贺以及鬼门等诸路忍者之时,沈落雁在神域本部之中,一面潜心学习九宫八卦,奇门术数等知识,另一面则前往商业区,努力搜寻各种与阵法阵图相关的物品,然后用以充实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此细心留意,居然还真让沈落雁看见了几件好东西,并且都以合适的价钱买下来了。这些东西当中,有一卷图谱,乃是《桃花岛总图》。这卷图谱,乃出自《射雕英雄传》世界,为天下五绝之东邪黄药师所撰写。

    这黄药师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奇门遁甲,九宫术数,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他所居住的东海桃花岛,更是东邪毕生所学精华所聚。岛上道路看似平常,实质颠倒阴阳,错乱乾坤。若不知其中奥妙就贸然乱闯,转上一百年也休想能够出阵。后来其女黄蓉只学到了父亲五行术数的一鳞半爪,以此布置乱石阵法,去对抗西藏密宗第一高手金轮法王。金轮法王虽然也是惊才绝艳,堪称人杰,偏偏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当中变化,几乎就此被困死。

    这卷图谱,原本是东邪最看重的事物。但再珍贵的事物,遇上了神域的竞技者斗战者,终究还是少不免要落得一个丢失换主的下场。于是,这卷阵图就此被带回到神域本部来拍卖。但因为这卷图谱,属于那种需要耐心花时间去学习,才能有所成果的物品,对于大部分急功近利的神域竞技者斗战者们来说,它并不太受欢迎。于是沈落雁只花费1000通用点,就将它拿到了手。

    不得不说,沈军师在阵法之道上的天赋,确实比她在武道之上的天赋要好得太多了。这卷图谱落入她手中,绝对相得益彰。于是,在短短时间之内,沈军师于阵法之道上的修为,可谓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此时此刻,她这方面的造诣之精,早已经深得东邪精髓。

    二十八宿大阵,是黄药师生平最为得意的一个阵法,乃从诸葛亮的八阵图当中变化出来,另外更增添了黄老邪的许多独得之秘,玄奥处更胜武侯遗法。黄老邪原意要以此阵法,对抗全真派的天罡北斗阵。后来则又以此阵法在襄阳城下大破蒙古军,可谓威风赫赫。沈落雁则以兵马俑布阵,只因兵马俑不死不灭,不伤不痛,不疲不惧,又兼具生人之灵活,故此威力之盛,远远超越了当初黄老邪设计时候的预想。

    如今美人儿军师牛刀小试,两大刀王不幸就成为了这大阵的第一道祭品。弹指刹那之间,两人顾此失彼,身上到处鲜血淋漓。两大刀王深知若长此以往,自己势必被困死阵中,后果不堪设想。生死关头,他们怒吼连连,豁尽毕生修为挥刀斩劈,意图砍破兵马俑持强出阵。

    “五虎断门刀”彭尖率先使招“剪扑自如”,向着眼前阻路的兵马俑一刀斩下。刀光过处,那具兵马俑由天灵直至胸膛,被深深劈成两半。若是常人,这便早就死了。然而兵马俑遭受了如此重创,却是浑若无事,反而以自家身体为武器,牢牢钳住了彭尖的刀。杀昏了头的彭尖这才悚然惊觉对手根本不是人,不能以对待普通敌人的方法对待它们。可是还未等他抽出兵器筹谋对策,七支青铜矛同时杀到。只听得“噗噗噗~”连声响起,彭尖身上连中七矛,浑身血如泉涌,当场就断了呼吸。

    “藏龙刀”苗八方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同伴了,乘机就想逃脱。想不到一点寒芒,照额刺来。苗八方想也不想,踏步拔刀,当头疾劈,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停滞,刀式凶厉无匹。没想到随着“叮~”轻响过处,这一刀竟被挡下。凝神细看,原来那点寒芒乃是一根金簪。出手者,沈落雁是也。

    美人儿军师这手“夺命簪”功夫乃家传绝学,名列大唐世界的江湖奇功绝艺榜,大非泛泛。她及时出手,补上了二十八宿阵法因为兵马俑击杀彭尖而出现的半刹空隙。美人儿军师随之嫣然轻笑,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啦。留下吧——性命留下。”右手金簪一划,荡开苗刀。

    苗八方怒吼连连,欲图攻击沈落雁以出阵。然而就在此刻,阵法再起,七柄青铜长剑各自沿不同方位斩杀到来。这刀王怒声咒骂,无可奈何,唯有重新入阵以避攻击。然而刚才两人合力,尚且左支右拙。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如何能再抵挡得住大阵之威?斗了没两招,他终于应接不暇。三柄长剑,两支长矛,四支长戈,赫然同时杀到。“噗噗噗~”闷声再起,苗八方被乱刀分尸,残碎骸骨,遍洒满地。

    彭尖和苗八方,本来就是八大刀王当中武功最高的两人。他们抽身退开,剩余的四大刀王,如何能够再是白清儿对手?可是这个生死关头,打不过也要打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吧。

    “大开天小辟地”萧煞目射精光,当面率先一刀劈向白清儿,却被她娇笑着随意挥袖一拂。刀袖相交,萧煞骇然惊觉妖女衣袖似实还虚,让自己平衡大失,身不由己往前就跌。白清儿肩头轻轻一晃,蓦地增速撞出。魂飞魄散间,萧煞鼻里香气满溢,已经被这妖女撞入自己怀内。旁观众人登时大叫不好。可是呼声尚未出口,骨折肉裂之音早已经响个不停,萧煞五官七窍同时溢出鲜血,胸骨寸碎五脏俱裂,当场毙命。

    “相见宝刀”孟空空厉声大吼,挥刀织起一片刀网,从正面往这阴癸妖女罩去,刀芒闪烁,威势非凡。“七十一家亲”萧白的刀却从另一侧于重整阵脚后攻至,刀式吞吐不定,封闭了她这方面的退路。“伶仃刀”蔡小头则从后方袭来,刀式阴险刁钻。

    白清儿曼妙无匹地一个旋身,避开三方攻击,转到萧煞尸身之后,背贴尚未倒地的尸体,两袖疾挥。天魔飘带疾若灵蛇,从梦空空与萧白的刀下钻进去。两大刀王嘶声惨叫,同时往后拋跌。兵器离手,鲜血猛喷,却是心脏被天魔飘带刺了个对穿。他们的护体罡气在天魔真劲之前,俨然就像纸糊的一样。

    眨眼之前,三大刀王被白清儿斩瓜切菜般轻易杀掉。如此情景,直把蔡小头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欲逃跑。白清儿娇声再笑,天魔飘带灵活如手,卷起地上也不知道原本属于哪一名刀王的刀,向前猛地一掷。蔡小头惨哼着离地向前扑跌,利刀贯胸,后入前出,尚未落地,早已毙命。

    双方交手,如兔起鹘落,不过只有短短眨几眼的功夫。八大刀王外加铁树开花,十位名堂响当当的高手全军覆没。可知今时今日的白清儿,其修为究竟是如何地骇人听闻。这十名高手,每人都带来了2000通用点的进账,于是一下子就有两万点袋袋平安了。白清儿心头喜悦,眼波流盼,更显美艳不可方物。

第二百六十九章:伤心箭,唇枪剑(上)

    十大高手其实绝非弱者。他们之所以败亡,全只因为白清儿太强罢了。可是这种高手过招,当中各种细节之微妙处,却绝非外人所能明白的。那阉贼浮威上将军只知道,铁树开花和八大刀王同时都败死在一名弱女子手中。他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同时更油然对那十大高手产生了几分蔑视不屑。

    这阉贼当然不敢向方小侯爷发作,于是便跳着脚向地面上那十具尸体叫道:“饭桶,统统都是饭桶!居然这样就败了?什么八大刀王?咱家看你们是八只傻鸟!什么铁树开花?根本就是残花败柳!”转过头来,向**青龙呵斥道:“你们六个,还不快上!怎么,不会是也怕了这两个妖女吧?当真如此,你们也别叫什么**青龙了,干脆改名**毛虫吧。”

    浮威上将军这阉贼正叫嚷得痛快,忽然之间,只听见元十三限陡然怒喝道:“闭嘴!本总管的徒弟,什么时候轮得到让你来指手画脚了?”反手隔空一挥。

    只听见“啪~”一下清脆声音响过,那阉贼浮威上将军,当场被这记隔空掌力狠狠抽了个耳光,直抽得他活像陀螺般旋转了七八圈,然后这才一跤摔倒在地,刹那间只感觉满眼金星,嘴巴上火辣辣地痛得厉害。弹指间已然肿了起来,哪里还能多说半句废话?

    一记耳光抽出去,元十三限更懒得多看这宦阉小丑扮演。他深知若论单打独斗,自己的六名徒弟其实和八大刀王也只在伯仲之间。虽然他们有**青龙大阵,若然展开大阵,胜负尚未可料。不过纵使不败,要取胜也十分不易。元十三限培养六个徒弟,是要用来对付自己三师兄诸葛先生的,哪里肯让他们不明不白的就折损于此?

    当下元十三限提气凝功,大踏步上前,沉声道:“姑娘好本事。本总管来领教一二。”把身一摇,气机就变。霎时间,他身上那股傲气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者,赫然就是冲霄恨意,撼地仇怀。

    人世间最强有力的东西是什么?爱?不!人世间最强的,是仇,是恨!元十三限虽然武功盖世,修为绝顶,又身居内务府大总管高位。可是在他看来,却偏偏自觉大半生际遇坎坷,总是郁郁不得志。可谓又愁又憾。如此经年累月下来,终于愁怀化作仇怀,憾意转为恨意。于是以仇为神化恨为粹,元十三限创出了自己十三种大限神功之中的两种——仇极拳,恨极掌!

    此仇此恨,充斥天地,区区天魔场,如何能够吸收化纳得尽?说时迟那时快,元十三限断声顿喝,猛然一拳轰出。仇意如火燎原狂烧,方圆十丈范围之内,登时尽变焦炎地狱,从心内狠狠烧起。这却不同于《炎阳奇功》的有形之火,乃是能烧人元神,毁人意志的无形之火。若无法克制心火燃烧,势必要五内尽焚,经脉寸断而死。

    如此奇功,哪怕以白清儿已臻炼神宗师级的修为,亦要当场为之骇然。她再不敢托大空手迎敌,娇声轻叱之中,一左一右两根天魔飘带无声无息飘出,如鬼魅般点向元十三限这一拳。

    天魔大/法,仇极之拳,两大奇功,终于在此爆发了破天荒的第一次正面冲突。究竟谁高谁下,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篷~”闷雷急响炸裂,两道身影各自分开。天魔飘带化为飞灰,不存于世。元十三限只退开三步,神色依旧如常。白清儿则晃了晃,飘身疾退。白皙如玉的脸庞之上,陡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显然已被对方几乎无可消解无从化纳的仇极之火,灼伤了五脏经脉。

    正面火拼,阴癸妖女力逊一筹,相形见拙。两者修为之高下,已是一眼可见。元十三限嘿声冷笑道:“确实有些门道。但也不过如此罢了。再接本总管一掌。”竟仿佛不用回气一样,纵身如箭破空冲上,恨意锥心刺骨,随着他那只骤然变得如金属般闪耀出慑人寒光的手掌,而凝聚成一柄无坚不摧之无形巨锥,直向白清儿娇躯轰至。正是恨极掌!

    元十三限武功修为之高,绝对已经超越了炼神境界,属于宁道奇傅采林以及毕玄等三大宗师那个级数。白清儿的天魔秘只修练至十六层境界,与之相抗,委实有所不如。但纵使杀着临身而自己却难以抵挡,这阴癸妖女却依旧不慌不忙,甚至仍能好整以暇地,举手轻轻拨了拨自己被劲风吹得稍微有些凌乱的秀发。

    并非因为她仍有把握接得住这可怕的一击,恰恰相反,白清儿知道自己是接不住的,又或者接得住也要受重伤。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另外还有人可以稳稳接得住而毫发无损。而这个人就是……

    陈胜!他站起来了。虽然仅仅只是站着,没有做任何事。然而,单单他的存在本身,便已经胜过了世间九成九的奇功绝艺,以及百分之九十九的必杀厉害招式。所以,当他背负双手,冷冷凝望着元十三限的时候,这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宗师,立刻便有所感应,从而硬生生止步、收掌、转身、回头,举目。

    于是元十三限的目光,便触及了陈胜的目光。

    火花!目光相遇,竟似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无声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然而,在场所有这些人,哪怕身上全无半点内家修为者,亦能感觉得到那火花的灼热与炽烈。故此纵然看不见。但他们的心,都突然间便齐齐震动了起来。

    元十三限的的眼睛,永远也充斥了萧萧愁怀,无边憾意。一旦触及他那双透发慑人蓝芒的瞳孔,那么不管是任何人,都要被他牢牢吸引,从而失魂落魄,连自己究竟是谁也都迷失了。这就是他十三种大限神功当中的第四种,愁憾之眼。而此愁此憾,甚至比世间一切神兵利器,还更能伤人。

    然而,陈胜双眸,却似汪洋大海,足以将世间所有愁怀憾意尽数容纳。这是天地霸拳“怒海啸”一式所蕴涵的海之意境。深不可测,广阔无垠的大海,自有包容天地之能。所以假若说元十三限是刀,那么陈胜就是鞘。再锐利凌厉的刀,一旦遇上了鞘,试问却还能有何作为?

    尽管现身以来,陈胜始终未发一言,但只要看到了他这双眼睛,那么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人,会认不出他到底为谁。毕竟,关于那位立下“击杀金国四大王”之奇功者的一切消息,岳飞可是早在先前的报捷奏疏当中,详详细细地写上去了呢。

    两大高手屹立如山,遥遥对峙。气势凝重如山,压人欲绝。休说普通兵卒,哪怕是杨再兴、牛皋这等身经百战的沙场勇将,亦觉无法再在此地立足,于是下意识连连倒退向后。倾刻之际,齐聚军营校场中的岳家军众人如潮水急退,独留陈胜与元十三限双雄并立。

    元十三限气派沉静,一字一顿,缓缓道:“你就是击杀大金四大王的陈胜?”

    “正是陈某。”微微颌首,直言身份。陈胜右腕轻翻,虎啸宝刀上手。绝世锋芒,灿然生光。刀光刺目,却未有丝毫晃动。只因为那只握刀的手,亦稳定得出奇,仿佛已完全凝结在空气之中。

    最简单不过,朴实无华的两句对答,当中赫然暗藏玄机杀意。当元十三限说话之际,刹那间,在场众人不分远近,不论修为高低,赫然齐齐感觉腹疼如绞,有如无数薄刃在肠胃里冲击,肆意剐割。同时犹如有无数烧红的尖针乱刺乱扎。

    岳家军众将都是铁血汉子,沙场奋战,哪怕当真利刃加身,也绝对不会叫半声苦。然而此刻,仅仅是听了元十三限一句说话,他们已然如身陷无间地狱,苦受酷刑折磨,纵使强行咬牙忍耐,却已经额角青筋暴突,面无血色。骤眼看来,神情狰狞如地狱厉鬼。

    元十三限的第五大限:一喝神功。一喝之下,心志愿力发动,当真言语可以杀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是恶魔异术,终究难抵清静正法。金刚愤怒,狮子一吼。其音并无震天动地之势,却有振聋发聩之效。陈胜运转元功,以正宗佛门禅力,施展正宗佛门绝学,两两相承,相得益彰。立刻把一喝神功邪音破解得干干净净。岳家军诸将士卒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大气,如释重负,再无丝毫苦痛。

    连出两限,竟未能致胜制敌。于是元十三限动了。他慢慢地迈开步伐,慢慢走到陈胜对面。直至彼此距离已不足五步,方才停下。但,他那双手却赫然拢入了衣袖之中。微风吹拂,吹起了他衣服的下摆。隐隐约约,可以从中窥见得到。在他腰间,其实是挂有武器的。那是一个箭壶,以及一张小弩。箭壶之中,合共有九支箭矢。八箭青黑,一矢赤红。这就是元十三限名震天下的——伤心小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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