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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的抗战全文阅读

作者:落魄三哥     表少爷的抗战txt下载     表少爷的抗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交通、收留、就业

    夜深了,梁宇皋和梁卫华回房休息,爷孙俩接着秉烛夜谈。

    从待人接物到处事方法,陈洪真对眼前这位曾经的不肖子孙满意到极点,再想起陈茗轩过去的种种,不禁黯然神伤,唏嘘不已。

    “大敌当前,成千上万人的安危系于一念之间,这个仇看来一时半会儿间是没法报了。”

    不愧为曾叱咤风云的帮会大佬,到这时候还想着为陈茗轩报仇,陈大少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洪真也意识到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立马岔开话题,“祖儿,依我之见,兼一个侨委会主任委员也未尝不可,且不说可近水楼台办咱们要办的事,甚至连整个福帮都会因此而一跃南洋社团之魁首。”

    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指着桌上那叠贺电苦笑道:“三爷爷,出头的椽子先烂,魁首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这个侨委会主任委员有名无实,就算兼了也不一定能办好咱们自己的事。”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先从那几个任命说起,铨任我为陆军少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三个半鬼子将领死在我手上,而且在汪jīng卫那边已经是少将,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陈大少爷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地继续分析道:“第28补训处少将处长,同样有名无实。一是云南王不会允许我在他眼皮底下挖墙脚,二来涉及到驻地、防区、军饷和粮食等一系列问题,就算有那么多华侨回国应征,这个补训处还是一样搞不起来,所以杨叔指望通过新兵补训处来转移人员根本行不通。”

    老爷子深以为然,“其实对此我也有一些疑虑,毕竟穿上军装就是军人,一道命令就得上战场,一两万人还不够给鬼子塞牙缝的,真要是有个闪失,那这样的转移又有什么意义?光剩下些孤儿寡母,还不如留在槟榔屿跟他们虚与委蛇呢。”

    据陈尚文和陈尚武兄弟介绍,自rì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来,各地华侨几乎都成立了抵制rì货的专门机构。

    在马来亚,各地华侨组织发起“救国连索运动”,其内容包括“禁止买卖rì本货,不卖货给rì本人,不为rì本人工作”等。在“救国连索运动”中,每逢有rì本船只抵达槟榔屿港口,抵制rì货的社团就会派人去查验,如有rì货则采取各种办法子以阻滞。平时组织锄jiān团四出巡查,检查各商店、摊贩有无出售rì货,一经发现,即进行规劝教育,对屡查屡有者,则进行处罚。

    甚至在排华运动最猖獗的暹罗(泰国),绝大部分华侨商家仍议定,宁可没有利润,也不出售rì货。过去以购销rì货为主的商家,一律改国货或欧美货。工作在码头、车站的侨工,也都自动组织起来,火车、轮船一到,立即上前盘查,如有rì货,就组织力量暗中破坏。

    在缅甸,各华侨团体组织了抵制rì货大游行。在菲律宾、越南、印尼等地区,抵制rì货和不合作运动也此起彼伏,使rì本货成为过街老鼠。

    战前,rì本渔船在海上捕鱼后都在新加坡上岸销售。战争爆发后,渔船往往不能靠岸,经营渔货的rì本商店不是无货就是无人购货,许多渔店被迫关门;战前,新加坡每月从rì本输入约为400万元,战争爆发后的月输入仅为100万元。

    华人势力最强的马来亚就更不用说了,从37年6月至1938年2月,马方输入rì货逐月下降,1937年6月为460.9万元,1938年2月仅有77.7万元,数字的锐减说明,在华侨抵制rì货的运动中,rì本在经济上所遭受的打击是相当严重的。

    想到这些,陈大少爷脱口而出道:“三爷爷,各地华侨的行动使rì本遭受巨大损失。这笔账鬼子记得清清楚楚,想跟他们虚与委蛇就是自寻死路。况且板垣征四郎又死在我手上,他们岂能放过邱、谢、杨、林、陈五大姓氏公司?”

    “祖儿,三爷爷不是不知道这些。”

    陈洪真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叹道:“只是一个人回国是抗战,拖家带口的回来就成难民啦!既然回不来,又去不了其他国家,除了隐姓埋名、暂避一时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么多人指望自己,而自己却一筹莫展,陈大少爷内疚不已,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谁说拖家带口的回来就不是抗战?三爷爷,天无绝人之路,让孙儿好好想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

    陈洪真很是沮丧,唉声叹息地说:“交通首先是一个问题,就算能顺利回国,当局愿不愿意收留还两说。就算当局愿意收留,那么多张嘴需要吃饭,物价又在不断飞涨,这仗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到头来还是坐吃山空。”

    归纳起来就是交通、收留和就业三个问题,陈大少爷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说:“三爷爷,如运筹得当,这三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别忘了我还兼着个西南运输处少将副处长,只要能在短时间扭转滇缅公路的运输状况,那就会有运力来解决交通问题;至于收留嘛……那得找云南王,在这他说话比蒋委员长好使,只要他没意见,那转移三五万人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南人多地少,连粮食都有很大一部分缺口,需要通过滇缅铁路从越南采购,一下子多几万张嘴,他能同意吗?”

    “难民他当然不会同意,但为抗战效力则是另外一码事了。”

    陈大少爷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侨委会主任委员我兼了,不过具体工作还得请三爷爷您来负责,明天就找个地方挂牌办公,尽快跟那些筹赈组织取得联系,最好能请各组织派代表来开个会,就捐款使用问题拿出点具体意见。”

    眼前这位一向是谋定而后动,绝不干没把握的事,陈洪真欣喜若狂,“说具体点。”

    “梁宇皋说得很明白,许多筹赈机构对抗战捐款被贪污、挥霍和挪用极其不满,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方式,拿出一部分回国建厂,专门生产战争物资支援前线?”

    “蒋委员长能答应吗?”

    “钱在谁手上谁说了算,况且只其中的一部分,又不是所有的捐款。”

    陈洪真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道:“工厂需要工人,而工人又不分男女,名正言顺,连建厂资金都不需要我们承担,甚至还能解决生计问题,妙!这个主意太妙了!”

    “但建厂还需要土地和机器,三爷爷,明天开始咱们分头行动,您老负责联系各国侨领,我负责交通运输和说服云南王,争取半年内完成准备,年底前把35岁以下的年轻人都转移回国。”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陈洪真感慨万千,紧抓着他的双手说:“祖儿,你杨叔没看错你,果然能成大器。从今往后,福建公司就靠你了。”

    “三爷爷,这都是孙儿应该做的,说这些就太见外了。”

    大事敲定,陈洪真又问起了琐事,“对了,眼看就是chūn节,五营官兵还在路上,你说我们是不是做点准备?”

    “不用,他们一路夸功,rì子不知道过得多自在呢,您老无需为他们cāo心。”

    英雄部队,到哪儿都倍受欢迎,的确用不着为他们cāo心,陈洪真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和那个丁小姐怎么办?人家可是赖上你了,想悔婚都不行。”

    还真是件麻烦事!

    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等找个合适机会在公开场合解释一下,省得她娘再胡搅蛮缠。还有,孙儿的意中人是谢世妹,您老能不能帮孙儿跟石堂提个亲,趁早把婚纱办了。”

    陈洪真皱起眉头,“秀兰?”

    “三爷爷,秀兰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而是,而是你俩在一起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陈洪真脸sè一正,严肃地提醒道:“三代为峇,继祖,你是要继承祖业的人,别忘了堂里的规矩。”

    陈大少爷急了,“三爷爷,规矩是人定的,该变通的时候就变通。我爹都被这个规矩给害死了,难道您老还想让这个规矩毁了孙儿的婚事?”

    “你真喜欢她?”

    “嗯,”陈大少爷重重点了下头,一脸坚定的表情。

    想到他把姨娘都许给了邱成松那个晚辈,陈洪真意识到跟他谈规矩简直对牛弹琴,不得不点头同意道:“这里不是槟榔屿,这仗也不知道会打到猴年马月,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自己看着办,别问我们这些老古董了。”

第八章 庙小妖风大(一)

    “敬礼!”

    新官上任的陈大少爷刚钻出轿车,在运输处总部外执行jǐng戒任务的jǐng卫不约而同地抱枪行礼。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带着一群身穿黑sè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枚青天白rì徽章的男女迎了上来,陈宝骅凑到他耳边介绍道:“处座,前面那位是吴琢之吴副处长,您应该有所耳闻,久负盛名的江南汽车公司就是他一手创办的;他身后的那两位分别是jǐng卫稽查组长张炎元和总务组长唐海安。”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陈将军来我处上任。”

    吴琢之紧握着他的手不放松,一副热情无比的表情,陈大少爷一边朝众人微微点,一边呵呵笑道:“吴副处长亲自相迎,让继祖受宠若惊啊。西南运输事关抗战大局,而吴副处长又是运输处的顶梁柱,因此而耽误了工作可不好,咱们还是进去吧。”

    “再忙也不急于一时,欢迎会还是要开的,唐组长,都准备好了没有?”

    “报告处座,都已经准备好了。”

    总务组长油头粉面,看上去比自己更像花花公子,陈大少爷瞄了他一眼,随即朝另外一位组长笑问道:“张组长吧?早就如雷贯耳,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炎元的名气很大,老资格的复兴社特务,戴笠的“十人团”之一,曾先后担任过华南区情报站长、华北办事处行动组长、副主任。抗rì战争爆发后,还曾干过几天zhōng yāng宪兵司令部政训处长。

    军统是很厉害,但只是相对于那些普通官员而言。

    陈大少爷战功赫赫,某种意义上还代表着南洋华侨,连委员长都礼遇有加,别说他这个小小的jǐng卫稽查组长,就算戴老板也不敢轻易打他的主意。面对这位战功赫赫的顶头上司,张炎元有些忐忑不安,连忙上前立正敬礼,“卑职正是jǐng卫稽查组长张炎元,请处座训示!”

    从称呼上就能分出高下,吴琢之同为运输处副处长,却从未有人以“处座”相称,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但想到人家立下的那盖世奇功,以及还有一个军政部第28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的职务也就释然了。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跟军统有着血海深仇的陈大少爷,居然伸出右手,意味深长地笑道:“张组长说笑了,陈某连门都没进,对运输处是一无所知,请教还差不多,哪有什么训示啊?”

    西南运输处听着仿佛不大起眼,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部级单位,正处长宋子良就领部长薪水,每月800元。由于他本身就叫“处”,所以下面的办事机构只能叫“组”,而分支机构,则称为“分处”。

    机构极为庞大,公路运输组、会计组、航运组、铁路运输组、工程师室、秘书室、jǐng卫稽查组、特别党部、视察、专员等在家的大小官员和职员高达五百多个,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直到被请上讲台,陈大少爷才发现曾去机场迎接过自己的另一位副处长龚家遂也在总部。

    正处长不在家,仪式由副处长吴琢之主持,热情洋溢地发表了一篇欢迎词后,极力要求陈大少爷给大家说两句。

    这只是一个准军事机构,除了荷枪实弹的几十个jǐng卫之外,极少有人穿军服。陈大少爷一身戎装,跟这个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见众人拼命的鼓掌,他举起右手行了个军礼。

    “作为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军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这份工作的重要xìng,所以昨天在机场接受新闻界朋友采访时,陈某就说过担任这个副处长是如履薄冰。如今走进院子,看着大家,这份沉重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好在陈某只是个副处长,有宋处长、吴副处长、龚副处长以及诸位尽心尽力的同仁在,相信我处能不负四万万同胞之重托,完成领袖及军事委员会下达的任务。”

    场面话说完之后,陈大少爷再次举起胳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感谢诸位同仁的热情,西南交通事关抗战大局,可谓分秒必争,绝不能因为陈某而耽误工作,吴副处长、龚副处长,欢迎仪式就到这儿吧?”

    事情的确很多,吴琢之同意道:“行,张组长、唐组长和陈主任陪陈将军熟悉下情况,其他人都回去吧。”

    西南运输处组织大纲明确规定,“本处直隶军事委员会,因此,本处正副主任由军事委员会遴选”。组织大纲第十五条还规定,“本处设副主任二至三人辅佐主任处理事务”。

    有人来,自然就会有人走。

    随着陈大少爷上任,著名实业家刘鸿生的弟弟、素养“火柴大王”之称的刘吉生随之而卸任。好在他只是挂了个名,几乎从未过问过运输处的内部事务,而人又远在香港,所以没有交接工作那一说。甚至连预留给他的办公室连收都没收拾,陈大少爷就在总务组长唐海安的陪同下直接入驻。

    “处座,这是戴老板托我转交给您的。”

    张炎元也不忌讳,当着陈宝骅的面就掏出一个信封。陈大少爷拆开一看,居然是武进一役中忠义救**教导二团和第二大队在阻击东线之敌时的阵亡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有履历,副团长、大队长、中队长等二十多个军官都是黄埔出身。班排长和分队长等骨干,则分别来自军统设立的各训练班。

    冤家宜解不宜结,陈大少爷哪能不明白戴老板的用意,放下手中名单凝重地说:“他们都是英雄,为伏击板垣和围歼高桥旅团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张组长,请转告你们戴老板,这份名单我收下了。”

    张炎元重重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说:“处座果然深明大义,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由我们jǐng卫稽查组负责您今后的安全。”

    分管jǐng卫稽查和对外联络的副处长,却不要jǐng卫稽查组负责自己的安全,的确有些说不过去,陈大少爷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吧,你跟陈主任商量着办,但不要劳师动众。”

    能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张炎元跟陈宝骅对视了一眼,微笑着问:“陈主任,是我去您办公室呢,还是您去我那研究一下?”

    “明天吧,”陈宝骅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我还有事要向处座汇报。”

    人家是一起从上海来的,亲疏远近不言自明,张炎元也不坚持,再次行了个军礼便退出了办公室。

    陈大少爷孤身上任,除了一个公文包什么都没带,对陈宝骅而言这就是信任,顺手关上房门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俗话说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运输处也不例外,可分为宋子良及其亲信、铁道部调来或交通大学出身的人员、吴琢之的江南汽车公司原班人马、龚学遂的江西建设厅摊子、军统和华侨六大派别。各派系为了争权夺利,不断相互攻击、指责,已经发展到势不两立的地步。”

    “华侨?”

    “处座,您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指您,而是指‘南桥总会’派来的管理人员和机工。相比之下,他们指责其他几派完全出于公心,并非一般的争权夺利。”

    “接着说。”

    “运输处本隶属于军委会,为避免敌人注意,所以以民营姿态出现。开办之初,很多机关、商业团体,不明究竟,皆误以为私人营利事业,不应受zhèng fǔ优惠。新闻媒体和mín zhǔ人士指斥是官僚资本,肆意攻击。因此,遭遇到很多意外困扰,宋子良穷于应付,竟求助于军统。

    以戴笠之敏感,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当即派老资格的张炎元任jǐng卫稽查组组长;接着先后又派出汪祖华任政训组长,‘花花公子’陈质平任人事科长,‘公馆秘书’潘其武,任腊戍支处副处长。”

    似乎意识到陈大少爷不想听军统和中统那点烂事,陈宝骅立马从另一个角度来介绍,“民国二十七年,运输处组建完毕开始向内地运输第一批军用物资,执行第一次任务时,内部就开始闹矛盾。刘氏企业的‘二把手’刘吉生跟宋子文常驻香港,不大管西南运输处的具体事务,所以驻广州的龚学遂和吴琢之就成为宋子良的左右手。

    二人当中,龚学遂是熊式辉的班底,曾当过江西省府建设厅长;吴琢之则是一位实业家,他们分别负责一个业务部门,龚学遂领导工程师室,吴琢之负责公路运输组。吴琢之把江南汽车公司的职员,几乎都安插进了公路运输组、包办处、各运输段及厂三方面的运输和修理;龚学遂的亲信除大部分占据工程师室外,则分布在各分支处、段和厂。

    内部人事纠纷,就从龚学遂领导的工程师室,攻击吴琢之领导的公路运输组开始。工程师室里的人,看见公路运输组‘油水’多生活舒适就眼红,常向宋子良打小报告。宋子良看了这些小报告,便往人事科长陈质平手里塞。搞特工的,最善于从矛盾中渔利,陈质平正是这方面的好手,他接到这些小报告,即原封不动地转给吴琢之,吴对龚便放出些闲言闲语。

    龚学遂是在政学系熊式辉底下出身的,其手法比留学法国,仅在军统办的交通研究所当过短时期教官、而长时期在打算盘的吴琢之高明得多。他对吴的闲言闲语,表面上不与计较,暗地里却策动宋子良的同学、长沙分处长冯建统和吴死拼。”

    真够乱的!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不无好奇地问:“冯建统又是什么来头?他有资格跟吴死拼吗?”

    外面都是自己人在把守,陈宝骅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连忙解释道:“冯建统是宋子良在圣约翰大学的同学,曾当过铁道部长(沙)岳(阳)铁路运输段段长。当初应宋邀请而来,原本有可能拿到一个副主任位置的,结果输给了吴琢之,不得已而‘屈就’长沙分处处长,心里早就有气,经龚一挑唆,便做起反吴的急先锋。”

    “后来呢?”

    “武汉会战前,由香港进口的军用物资,除由粤汉铁路输送外,多由运输处的汽车由广州运到长沙。吴琢之先选出二十四个中队出发,公路运输组对这二十四个中队的官佐兵夫,只进行过两个星期的草草训练,官佐绝大部分原是江南汽车公司的卖票员、査票员、司机和铜匠提升起来的,小部分是曾养甫时代在广州临时招考进来的;兵夫小部分是由江南汽车公司的预备司机及学徒调来的,大部分却在广州招雇的。

    像这样浩浩荡荡的汽车运输,在中国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爬山越岭的作业,中国司机也还是第一次尝试。因此,经过九峰山、南岭时,触山、翻车事故层出不穷,当这些车队到达长沙时,残缺不全的竟达二三百辆之多,翻车的数目占了几十辆。”

    陈大少爷恍然大悟,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么一来,冯建统就有借口了。”

    “嗯。”

    陈宝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抓住这个机会,连拍几封电报给宋子良,控告吴琢之破环抗战运输,破坏抗战物资。宋子良接到电报,大骂吴琢之不懂事。从此,吴既恨龚,又恨冯,同时也感到处境rì益困难。张炎元便乘机拉拢吴,结成吴张联盟,把大批军统爪牙派到吴的修理系统和运输部门。”

    难怪吴琢之和一帮军统特务出去迎接自己,而龚家遂却呆在院里等候呢,原来是水火不相容啊。

    见陈大少爷听得津津有味,陈宝骅更来劲了,眉飞sè舞地接着说道:“根据运输处的业务分工,各运输段系双重管理,在建制上属吴琢之的公路运输组,但为了配合各地的实际任务,又规定相应地区的分支处有权对其监督指挥。

    到民国二十七年六月,正是运输最紧张的时候,公路运输组的管理无甚改观,结果各分支处对吴琢之群起而攻之,冯建统连续发出紧急电报给宋子良,称‘倘总处不改变运输段的隶属权,分处不负任何运输责任;停长沙,损坏不能行驶的数百车,吴琢之如不及早修好,倘遇敌机轰炸,分处决不负任何责任。’

    其他各分支处对此亦颇有微词,而宋子良又是个不耐‘俗务’的人,居然全推给张炎元,让他去调查、研究和改善。

    吴张虽有联盟,但张仍微嫌吴还不能唯命是听,所以尽量找寻机会使其驯服,特地偕吴由广州到长沙、湘西一带作了一次视察。以沿途弃置不少破烂车辆、不少车辆抛锚停驶,又发现有一队汽车司机带‘黄鱼’等为由,以贵常段正副段长不负责管督贵重段过境军辆为借口,电报宋子良,要将贵常段正副段长撤职査办,裁撤各运输段,以及各运输段员工,包括车队官佐兵夫,统移当地分支处择优录用。”

    吴琢之纵有万般不是,但却是整个运输处唯一jīng通交通运输的人,陈大少爷皱起眉头,“宋子良是怎么处理的?”

    “说出来处长您不敢相信,他看完之后想也不想即批示同意,并把衡常段长和贵重段长也一起撤职。这一来,吴琢之得力的三个爪牙都给整掉了。张炎元却把各运输段内的军统分子,调往当地分支处监査科工作。还指示各分支处监查科长要参加各分支处对车队官佐择优录用的工作,借此打开车队缺口,以便再调大量军统下层人员来填占车队位置。

    根据原有编制,各分支处监査科只有六个人,结果张借着这次机会,将监査科扩大,并在科内增设jǐng卫股押运股和稽査股,员额增加到二三十人,此外,还有不少额外的稽查员和押运员。借着那次内讧,张炎元反客为主,彻底将其运输处最重要的一块业务——运输,置于他的严密监控之下。

    而他的那些监查科长,名义上虽隶属分支处长统辖,实际上却与分支处长平行,对分支处的经费开支、用人叙薪、甚至分支处长的私生活都无不过问,引起各分支处长及其他科股站人员的普遍不满。他们甚至经常捏造有关分支处长及各级员工的情报,送给张炎元,或直接寄到军统局,使许多员工蒙受‘莫须有’的罪名,受到各种惩处。”

第九章 庙小妖风大(二)

    知己知彼,才能站稳脚跟。

    陈大少爷一边捡重点记录着,一边若有所思地问:“总务组长唐海安又是什么来头?”

    “唐海安曾是发过大财的人。”

    陈宝骅的任务就是扶持陈大少爷,不假思索地说:“他因与宋子文同乡的关系,从英国伦敦大学留学回来后,就受到宋的重用。先后担任过广州烟酒专税处长、全国印花总税处长、缉私总处处长、税jǐng总团团长。民国十七年,国民zhèng fǔ在南京成立后,又担任财政部秘书、淮安关监督、镇江海关监督,后任上海海关监督。

    宋子文很赏识他,而他又擅于跟外国人打交道,所以在海关与财政部的公函往来中,他的签名要在海关税务司伯乐德之上,掌握了上海海关的关税大权,以至于‘暗杀大王’王亚樵都受人之托,要拿他的脑袋。”

    陈大少爷放下钢笔,掏出香烟给他递上一根,陈宝骅连忙接过,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侃侃而谈道:“他对宋子文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每周宋子文从南京回上海,他都要去北站迎接。民国二十年七月,王亚樵率人在北站向宋子文行刺时,第二号目标就是他唐海安。结果枪手们走了神,没有击中宋和唐,却把宋子文的机要秘书唐腴胪干掉了。

    他在运输处名义上负责总务,但因宋很信任他,所以他常作为一部分采购生意的中间人。据说他在这方面所得的回扣为数极巨。且各种物资运抵香港后,不能由船头转上广九火车运出,势必在香港仓储一段时期;当广九火车在吞吐不了那么大的容量时,又势必在香港雇船分运至广州、梧州或柳州。仓储、雇船和其他雇佣搬运夫役等等合约,又无一不经他之手,所以在这方面亦大量中饱。”

    说到这里,陈宝骅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这么一块料,张炎元自然不能容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该卷铺盖走了。”

    陈大少爷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戴老板的手真长啊,再这么下去,西南运输处就要变成军统运输处了。”

    “谁说不是呢!”

    陈宝骅深以为然,“总处完全撤退到这里之后,并召集分支处长会议,决定裁并湘、桂两省分支处,充实越南、缅甸和滇缅公路的运输机构,以及裁撤总处铁路运输组和航运组,所有被裁撤的人员全部被安排到滇缅公路。调整的结果,军统抢得了一个仰光分处,张炎元又向军统搬调大批人马来占领新开各处的监查科。

    他以加强运输卡车的工作绩效和提高司机人员素质为借口,建议办了一所司机人员训练所,由宋兼所长,他兼任教育长,把从国外回来的二千名司机和技工,以及在沅陵、贵阳及chóng qìng三处招考的高小毕业生,合共三千五百人,集中在一起受训,对他们进行教育,时间为三个月至半年。

    并改大队为运输单位,每大队管辖三个中队,一百五十辆车。他还调来一批曾在成都军分校毕业,且经军统息烽训练班训练过的学生,分任各大队大队长、大队附。这样一来,运输业务完全被张炎元控制,吴琢之的所谓公路运输组,只能管修车了。”

    由特务把持交通,运输效率可想而知。

    陈大少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略作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华侨呢,华侨在运输处具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跟您一样,地位很超然。”

    陈宝骅掐灭烟头,接着说道:“绝大数司机和技工都来自南洋,而且‘南侨总会’的陈嘉庚先生,还代表南洋华侨捐献了2000辆美国道奇三吨大卡车。但在司机人员训练所这一问题上,他们跟宋子良和张炎元闹得很僵,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比如这个华侨身份。

    于公于私,陈大少爷都认为自己应该站在华侨这一边,不禁问道:“为什么会搞得很僵?”

    “华侨认为没必要参训,连陈嘉庚先生都明确指出,司机训练所首要注意驾驶和修理的学科,军事训练只是次要问题。枪法、打靶及shè击一类的专门军人训练,固无必要;爆破,防范异党分子活动等等特务训练,更与司机业务无关。”

    “陈先生说得没错啊。”

    “宋子良根据陈先生的意见,着实训斥了张炎元一顿。但也把陈先生的意见驳斥了一番。说什么先生破坏了‘抗战第一’、‘胜利第一’和‘军事第一’的口号,大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势。不过军委会又发来训令,要求遵照陈先生意见,着实改善司机训练所的训练,这一局最终还是华侨赢了。”

    令陈宝骅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居然仰头叹道:“这一局谁也没赢,宋子良是聪明人啊,自问奈何不了张炎元,又要糊弄陈嘉庚,不得不如是耳!”

    来昆明之前,陈果夫曾说过,千万不要小看眼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抗战英雄,想让中统在运输处乃至云南打开局面,就得真心诚意地跟他合作。

    陈宝骅意识到用不着卖那些关子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处座,宋子良也就是捞捞钱,谈谈判,买买东西。他是个搞金融的,让他管理这一大堆烂摊子,没这个能力,而且也没有直接管的愿望。也正因为如此,张炎元才能嚣张跋扈。”

    陈大少爷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又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的吸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问了句:“那陈局长和陈部长是什么意思?”

    陈宝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外行管内行,永远管不好。处座,运输处的卡车大半是南洋华侨捐的,运输处的司机和技工也大半是南洋华侨,只要您能挺身而出,必将一呼百应。”

    “才第一天上任,你就想让我抢班夺权?”

    “运输不力,内讧不断,社会和舆论压力那么大,处座您取而代之是众望所归。更何况就算您不来,宋子良也干不了几天,顺水推舟罢了,不会因此而得罪宋家人。”

    尽管陈大少爷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但还是不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会被陈立夫和陈果夫当枪使,拍了拍他胳膊,呵呵笑道:“陈主任,今天就到这儿吧,麻烦你通知下人事科陈科长,请他给我安排个秘书,最好是懂交通运输的,毕竟作为副处长,我不能对交通运输一无所知。”

    “是!”

    不一会,人事科长陈质平送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秘书,叫张素琴,二十六岁,未婚,毕业于交通大学,曾先后在交通部和铁道部干过。还好长相平庸,真要是送个如花似玉的来,陈大少爷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离抗战英雄如此近,张素琴有些紧张,迟疑了一会都不敢在外面的秘书办公桌就坐。陈大少爷一边翻看着这个月的货运记录,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张秘书,据说你是运输处的元老,对各方面都比较熟悉,给我简单介绍一下,让我有个大概的了解。”

    “处……处座,您……您……您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业务方面的。”陈大少爷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对面的椅子补充道:“坐近点,大家都是年轻人,别这么紧张。”

    有关于陈大少爷的传闻太多太多,既是抗战英雄,又是花花公子,甚至还有人说他是一个瘾君子。张素琴则更愿意相信他是抗战英雄,连忙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坐了过来。

    “报告处座,自广州沦陷以来,进口物资主要从海防转口,毕竟相比滇缅公路汽运,经海防转口路程近、运费低,如从海防至昆明共853公里,而从昆明至滇缅边境之畹町就高达954.4公里。从运费比较上来看,海防至昆明每吨只需194.58元,而仰光至昆明则需527.02元。”

    下面人还是很敬业的,提起数字如数家珍,甚至jīng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陈大少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记录,一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为充分利用中越国际交通线,宋处长将原来的河内分处移至海防并设立同登支处。中越交通虽称方便,但越境两线均为窄轨,铁路沿线产煤不丰,需拨出一批车辆,专作运煤之用,运量并不大;此外,运食米赴滇,又占去一半运量,加之法越当局为避免触怒rì本,对过境物资限制极为苛刻,并时加阻扰,所以存放在海防的物资不断增加。”

    张素琴偷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背对着增加察看墙上的地图,便继续介绍道:“起初,滇越铁路每rì运量仅300余吨,兼以合同关系,其中约百分之三十为英美烟草公司所专用,其他货物只能载运200余吨。经宋处长与法越当局交涉,答应可增加至每rì500吨,但滇越铁路公司又以车抵达昆明后不能按时取货,装运工具不敷分配,不能迅卸,昆明海关星期及节假rì不办公为由,上个月才增至400吨……”

    运输重心还在滇越铁路,情况不容乐观啊!

    陈大少爷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张秘书,麻烦你给宋处长发封电报,就说我自明rì起沿滇缅公路进行一次考察,大概需要一个月,有什么事跟沿线的支处和分处联系。”

    上任头一天就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而且还是先斩后奏,张素琴惊诧不已,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那我呢?”

    “你是女的,这一路上不太方便,还是留在总部过chūn节吧。跟张组长和陈主任说一声,请他们准备两辆卡车和一部电台,并给沿线的分处和支处打个招呼。”

第十章 中统的阳谋

    第二天一早,张炎元、陈宝骅各自带着两辆载满军统和中统特务的卡车,不约而同赶到陈大少爷下榻的象眼街。

    明明只要两辆,却一下子来了四辆,陈大少爷很是不快,毫不留情面地问:“张组长、陈主任,处里的车辆很宽裕吗?”

    “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这一去来回几千公里,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陈宝骅话音刚落,张炎元便似笑非笑地问:“处座,知道鬼子现在是怎么形容您的吗?”

    “怎么形容的?”

    “说您是必须加以惩戒的、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据可靠情报,几大特务机关和海军情报部门正想方设法要您的脑袋。丁默村和李士群也没闲着,他们派出的六个杀手已到香港,试图转道来昆明找您算账。”

    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还必须加以惩戒,陈大少爷乐了,“有没有悬赏啊?”

    “这倒没听说,”张炎元环视了下四周,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因为太恨您了,所以不想假手于人。总之,您现在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安全上切不可大意,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的安全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陈大少爷指着正往卡车上爬的陈长寿等人,不容置疑地说:“留两辆给我,另外两辆开回去,没几天就chūn节了,别因为我让弟兄们过不好年。”

    见他决心已定,陈宝骅也不坚持,“既然处座不想劳师动众,那就让他们回去,不过我得跟您一起去。”

    仰光分处成立那么久,自己却一直都没去过,张炎元权衡了一番,也毫不犹豫地说:“处座,让我一起随行吧,正好去遮放站看看,听说那里挺乱。”

    遮放站是挺乱的,在陈大少爷的记忆中,过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发生一起震动全国的大案,如果陈炎元能提前去看看,或许能避免这场即将发生的悲剧,于是微微点了下头。

    一路上都是运输处的分支机构,用不着收拾什么行李,张炎元和陈宝骅跟部下们交待了一下,就爬上卡车跟陈大少爷一起开始了来回几千公里的长途之旅。

    刚驶出昆明城,一辆悬挂着滇军号牌的黑sè轿车跟了上来,陈炎元撩起帆布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马鉁的车吗?他来干什么?”

    半躺在陈大少爷身边的梁卫华笑了笑,“他是去保山跟我交接军营的,昨晚就约好,没想到这么准时。”

    张炎元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坐起身体,“处座,您的部下这会儿应该到皖南了,要不要我给运输组打个招呼,让他们年后在湘南留一个中队,顺道把弟兄们都接过来。”

    这不是以权谋私吗?

    陈大少爷可不想授人以柄,眯着眼睛哈欠连天地说:“行军也是一种训练方式,让他们慢慢走吧,无需因为他们而浪费处里宝贵的运力。”

    正说着,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

    探头一看,原来前面有一个哨卡,穿着蓝sè制服和滇军士兵和黑sè制服的jǐng察正在检查过往车辆。路本来就不宽,这一堵就是几公里,放眼望去都是车,有轿车、有卡车、有烧油的,有烧木炭的,无数小贩提着篮子在车缝里穿梭,吆喝声、喇叭声、吵闹声和引擎声不绝于耳。

    例行公事,陈大少爷也没在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躺在木板车厢里继续闭目养神。没曾想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坐在后面轿车里的马鉁都看不下去了,跑上前去跟哨卡官兵理论。

    “陈将军、梁将军,前面有好几辆木炭卡车,等它们动起来咱们才能走,要不下来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理论的结果居然是还要等,连马鉁自己都不好意思,陈大少爷摆了摆手,“不用了,车上什么都有,等就等会,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张炎元再也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说:“处座,您知道前面那些人是在干什么吗?他们是在征收消费税,私商货物固无问题,可连兵工署、军需署、交通司和航委会的物资都要征收,不纳税不放行,简直岂有此理。”

    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陈宝骅和陈炎元惊人的一致,“这叫‘龙云’税,全国绝无仅有,是违反财税制度的,属于重征,要不是空袭频繁,恐受损失,前线亟需的战争物资岂能给他们交税?陆崇仁为了继续征收这个税,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云南是抗rì的大后方,为巩固国防,补充军实,不能不征收消费税。”

    财政不dú lì还能称之为“云南王”吗?

    不过连zhōng yāng物资都雁过拔毛,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不置褒贬地敷衍道:“二位,这不是我们应该cāo心的事,不然还要行政院和财政部干嘛。”

    “对,是轮不着我们cāo心,但耽误物资转运是真的吧?处座,您站车顶上去看看,起码有一半是我处车辆,一堵就是几个小时,真要是被rì机给炸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连蒋委员长都拿云南王没撤,跟我说有毛用!陈大少爷暗骂了一句,岔开话题问道:“另一半车辆呢,都是哪些单位的?”

    “多了去了,”张炎元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有zhōng yāng信托局的、有政学系中国运输公司的、有孔令侃复兴运输公司的、有虞洽卿三北百货公司的、有龙大的、还有私人的……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新闻媒体和社会各界却把矛头偏偏对准我们运输处,真是不白之冤啊。”

    令出多门,还有云南王这个地头蛇,难怪连梁宇皋都说西南运输处换谁来当处长都一个样呢。尽管如此,陈大少爷还是若有所思地问道:“张组长,据我所知,本处应该有整顿这一混乱局面的职权。作为jǐng卫稽查组长,你有没有想过在职权范围内尽可能提高运输效率?”

    “做梦都想!”

    张炎元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可也只能想想而已,眼前这哨卡就不说了,就那些乱七八糟的运输公司我都惹不起,靠山一个比一个硬,今天扣一辆车,明天就会有长官命令我放行。”

    争权夺利是一回事,工作不怎么样也是一回事,但陈大少爷不得不承认张炎元还是敬业的,至少说在本处车辆和人员的管理上,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因为他注意到,自己这两辆卡车以及刚从身边擦肩而过的几辆运输处卡车的油箱盖都有铅封。司机们的jīng神面貌也很好,眼看六路、耳听八方,开得小心翼翼,没有因为是运输处的车而横冲直撞,甚至堵成这样都没像其它车上的司机一样乱摁喇叭。

    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我们的车上都装些什么?”

    “大多是钨砂、纯锑、锡、生丝、猪鬃和桐油,财政部统一收购去换外汇的。回来的时候就多了,本处物资占百分之十四、兵工署百分之二十八、军需署百分之六、交通司百分之三、航委会百分之六,其它都是各种燃油。”

    “那他们的车上呢?”

    “有交通部的物资,也有经济部的物资,但总的来说私货居多,您到仰光一看就知道了,起码有一两千人在利用这条公路大发国难财,从国外买几辆卡车,运上岸之后在缅甸就地采购,开到国内就是十几倍利润,还供不应求。”

    宝贵的运力都浪费在这上面,急需的战争物资却运不回来,陈大少爷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道:“南桥总会的2000辆卡车,还有多少没到位?”

    张炎云想了想之后,肯定地说:“六百二十五辆,由于司机不够,只能停在遮放rì晒雨淋。”

    这样的机会陈大少爷显然不会错过,立马回头说:“陈排长,你去前面通知下谢处长,让他立即跟老家联系,就说补训处急需一千二百名司机和五百名机工,请杨经理尽快解决。”

    “是!”

    南洋侨领陈嘉庚费了老大劲才招募到三千多名司机,眼前这位一开口就是一千两百个,张炎元倍感震惊,连忙补充道:“一千个也行,实在不行就八百。”

    zhōng yāng党部在槟榔屿设有特别支部,陈宝骅对邱、谢、杨、林、陈五大姓氏公司的实力心知肚明,不禁笑道:“张组长,别说一千二百个,就算两千四百个,对处座而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看着他那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陈大少爷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张组长,之所以用第28补训处的名义,完全出于经费方面考虑,还是由我来想办法解决,省得让你和宋处长为难。”

    财政部的交道的确不好打,张炎元深以为然,想了想之后又问道:“处座,您是说挂在军政部名下?”

    “那不是吃空饷吗?”

    陈大少爷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自筹,无需动用国府宝贵的军费,为提高南洋筹赈机构的积极xìng和信心,我还打算请他们派代表监管财务并参与管理,省得授人以柄,说咱们没把捐款花到实处。”

    有人捐钱是好事,可这么一来不就失控了吗?

    张炎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连忙问道:“处座,这么大的事,您是不是跟宋处长商量一下?”

    “他那边我会打招呼的,除此之外,我还会向委座据实汇报。”说到这里,陈大少爷流露出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连什么‘援八委员会’都搞出来了,侨委会的压力很大呀,作为侨委会主任委员,我不得不拿出点行动啊。”

    “侨委会主任委员?”

    见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陈宝骅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插了一句,“张组长,这个主任委员是委座钦点的,要不梁宇皋将军能给处座当联络官?”

    张炎元很直接地认为这是CC系的阳谋,利用眼前这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抗战英雄在运输处另立山头,人事上和财务上都得靠边站,让你想插都插不进去。而中统则不然,一是跟陈大少爷关系不错,二来在南洋本就有特别党部,完全可以把国内的事情放在国外办,变着法渗透进西南运输处。

第十一章 社团联合会

    二月六rì,农历腊月二十八,华人比例远高于马来土着的槟榔屿,举行起声势浩大的祝捷大会。

    从椰脚街、大枪街、四方冷、亚贵街、木头公巷到打铜街,从市区一直到码头,到处都在演讲、唱歌、发传单,有关于抗战救亡的壁报和漫画贴遍任何一个角落,一队队帮会分子拿着一朵朵血花、救国花、国耻花向行人、商店、工厂和住户义卖,雄壮的歌声到处飘扬,比五大姓氏公司chūn祭时还要热闹。

    陈嘉庚、胡文虎、侯西反、郭新、符致逢等南侨总会的发起人应邀而至,连巴达维亚中华总商会主席丘元荣,一接到请柬便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来列席陈氏颍川堂、霞杨植德堂、邱氏龙山堂、石堂谢氏宗伺和林氏九龙堂发起的“马来亚社团联合会”成立仪式。

    “昨天的新闻不知诸位看过没有?看来福帮这下是动真格了,一连割了十二对耳朵,连jǐng察局都不敢过问啊!”

    之前的抵货运动,是以他们这些商业资本势力为最高执行机关。

    一经发现rì货上岸,就当即派人去调查承购商家,先以书面jǐng告再予以罚款,如该商号老板置之不理,则组织人员把招牌扯下,或涂上黑煤油,或号召人们不要去买,总之以规劝为主,极少采取暴力行动。遇到那些有传统势力为背景的jiān商,他们则敬而远之。

    没曾想代表着传统势力的邱、谢、杨、林、陈五大姓氏公司,不但出了一个陈继祖,而且还一反常态地投入进抵货运动,手段毒辣、行事高调,几天来耳朵被割、面部被砍,甚至命丧黄泉的jiān商不下二十个!

    想到rì本使馆和三井等洋行都因为接二连三的暗杀被迫关门,陈嘉庚不禁感叹道:“福帮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侯西反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依我看他们这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肯定会有大动作,不然也不会搞这个祝捷大会,更不会联络全马各大山头。”

    郭新接过话茬,一脸忧心忡忡地说:“据我所知,连庇能陈氏宗祠、琼崖陈氏宗祠、陈氏cháo塘社、宗盟社陈氏宗祠、陈氏联宗社、威省陈氏颖川堂和大山脚陈氏颖川堂都派人来了。地缘、血缘和业缘,合是常态,分是特例,但叠合的情况也不鲜见。如果他们借‘武进大捷’另立一套筹赈机构,那我等发起的‘南侨总会’必将举步维艰。”

    本来宗祠只是同姓宗人结合而成的血缘团体,但在马来亚,情况略有不同。

    血缘和地缘常常混在一起的,宗祠多兼血缘和地缘成分,不只是同姓,更要是同乡。他们以原居地的祖祠为楷模,供奉乡土神作为凝结整合的标志。

    他们封闭xìng较强,具有着强大的内聚xìng。他们照愿同乡福利,联络乡谊。协助同乡适应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新环境。安顿同乡新客、推荐就业、救济乡梓灾民、排解纠纷、举办慈善事业、祭拜共同社祗、购置义山、安葬乡亲,开办私塾、义学,教育同乡子弟。

    总之,以五大姓氏公司为代表的传统势力,在实际影响力方面远超他们这些商业巨子,而且还具有着雄厚的财力。光福帮就控制着华侨银行、大华银行、华联银行万兴利银行和广利银行,cháo州帮和广帮在槟榔屿稍弱一些,但也控制着四海通银行和利华银行。

    想到在他们这些有着深厚“群众基础”的帮会势力面前,自己这些商业资本代表实在算不上什么,陈嘉庚毅然说道:“都是为了抗战,就算把主动权交出去又有什么?我知道诸位肯定会有想法,但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绝不能因小失大。”

    胡文虎沉思了片刻,深以为然地说:“板垣征四郎死在谁手里?一个rì军上将、一个rì军中将和两个rì军少将,全歼dú lì混成第11旅团部,自抗战以来又有谁取得过如此辉煌之战果?陈先生说得对,只要他们真心支持抗战,把主动权让出来又有何妨?”

    绑架、走私、贩毒,甚至拐卖人口,福帮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侯西反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就怕他们假籍抗战之门,干藏污纳垢之事啊!”

    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人家一战成名,俨然成为南洋爱国社团之魁首,陈嘉庚不得不劝慰道:“诸位,国难当头,要相信我们的同胞,况且人家已拿出了实际行动,于公于私我们都得支持。”

    说话间,接送他们的车队已缓缓停在白鹤山下。

    负责接待的龙山堂主事邱秉辉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招呼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邱先生客气了,”陈嘉庚紧握着他的手,不无好奇地问道:“不知除我们之外,还有哪些朋友会来?”

    “客人比较多,如戴氏家族会、马氏宗亲会、谭氏宗亲会,此外荥阳堂郑潘池联宗会、辛柯蔡济阳公会、至德堂、刘关张赵古城会和徐余涂佘同宗会亦有代表出席。”

    顾名思义,刘关张赵和徐余涂佘就是几大姓氏组成的联合体。而至德堂则是包含吴、周、蔡、翁、曹、辛、柯、洪、江、方、龚、汪十二姓氏宗亲的地缘组织。

    马来亚数得上号的帮会社团几乎都派代表来了,名副其实的黑帮大聚会,陈嘉庚倍感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yù言又止地问:“邱先生,如此重要的会议,我们列席不太合适吧?”

    “都是为了抗战,有什么不合适的?”邱秉辉笑了笑,随即让开身体,“诸位请随我来,方丈拿出了他珍藏的好茶,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

    或许五姓宗祠不够大,或许为了避嫌,“马来亚社团联合会”成立仪式暨第一次代表大会安排在山上的极乐寺举行。山脚至山门有数百级石阶,建筑错落别致,宏伟壮观。后面有一座万佛宝塔,高约30米,共7层,每层都有佛像。塔基为中国式,中层为泰国式,塔顶为缅甸式,集亚洲佛塔形状于一身。

    寺院额大匾是慈禧题的“海天佛地”,“大雄宝殿”四个字是光绪的御笔。放生莲池zhōng yāng有块巨石,上刻着“勿忘故国”四个大字,陈嘉庚等人凑近一看,原来是康有为手书。

    九点十八分,会议正式开始,之所以选这个时间,显然是为了纪念九一八事变。在五大姓氏公司人员的安排下,来自全马的近百名帮会大佬和代表,以及受邀列席的筹赈机构代表,在“勿忘故国”的放生莲池边纷纷就座。

    “……会议正式召开之前,请允许鄙人通报下‘武进大捷’的具体战况。”

    一番热情洋溢的客套之后,福建公司总经理杨树仁眉飞sè舞地介绍起战况,从陈茗轩遇害到陈大少爷反戈一击,整整讲了近一个小时。尤其战果,介绍得格外详细。当讲到三十八名南洋子弟英勇殉国时,语气变得十分凝重,一脸心痛不已的表情。

    在司仪倡导下,与会人员不约而同地起身默哀。极乐寺的僧侣们,更是不失时机地为殉国将士念经祈福。

    “为进一步支援抗战,我仅代表邱、谢、杨、林、陈五氏宗亲,正式发起‘马来亚社团联合会’,并在全马各地设立分会,积极推动常月捐进行,组织爱国子弟回国战,现在宣布联合会组织章程……”

    正如陈嘉庚所预料的那样,黑帮老大杨树仁果然另起炉灶,极力邀请各帮各派参与进来,共同选举产生一名主席和三名副主席,并设立总务组、财务组、宣传组、筹募组、组训组等常设机构,负责募款、行政和联络等相关事宜。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六旬老者起身说道:“国难当头,马氏宗亲会绝不落于人后。杨经理,出人还是出钱,您尽管开口。”

    “戴氏家族会唯杨经理马首是瞻!”

    “我至德堂十二氏宗亲也一样,杨经理,算我们一份!”

    事前准备得很充分,与会的各派大佬和代表无一例外的表示支持,杨树仁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示意晚辈们发选票,一边哽咽地说:“感谢诸位的大力支持,但名不正则言不顺,主席、副主席和各组长还是要选举产生,大家先酝量酝量,等推选出候选人再正式投票。”

    结果可想而知,他不出意外的当选社团联合会第一任主席。

    为尽可能团结这些黑帮大佬,邱、谢、林、陈四大公司主事谢绝了众人的好意,不参与接下来的副主席推选。经过两轮激烈角逐,戴氏家族会信理戴浩然、至德堂主事洪万方和辛柯蔡济阳公会主事蔡五生,分别当选分管行政、募款和联络的副主席。

    为纪念“武进大捷”,也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众人一致认为应增加一名荣誉主席,而远在国内的抗战英雄陈大少爷,则是荣誉主席的不二人选。

    一顿斋饭过后,四位刚当选的正副主席,邀请陈嘉庚等“南侨总会”代表和巴达维亚中华总商会主席丘元荣来禅房议事。

    杨树仁直言不讳地说:“在诸位的努力下,抗战捐款呈年年递增的趋势,已成为国民zhèng fǔ重要的经济支柱。但在我看来,还有进一步挖掘的潜力。”

    这一点陈嘉庚深有感触,跟胡文虎等人对视了一眼,点头说道:“正如杨主席所言,马来亚这方面的工作还有待提高。从这两年南洋各属华侨逐月捐输,得出的平均数中就可见一斑。菲律宾每月法币70万元,平均每人5元;马来亚每月420万元,平均每人才1.75元,这个差距很悬殊啊。”

    杨树仁之所以提这些,就是想以此打消黑白两道的隔阂。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本会的成立是拾遗补缺,不会影响到现有的筹赈机构,希望我等今后能密切合作,为抗战大业作出应有的贡献。”

    “杨主席言重了,之前我就说过,只要是为抗战,我们定当鼎力配合。”

    “其实我请诸位,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杨树仁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刚接到继祖电报,说最高当局又让他兼了一个侨委会主任委员的职务,蒋先生的良苦用心不言自明,不知诸位有何感想?”

    陈嘉庚脸sè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部分捐款被贪污、**、挪用是不争的事实,这趟回国我会向蒋先生进言,如没有大的改观,那我们只能另作他想了。”

    毫无疑问,他是打算加大援助GCD八L军的力度。

    杨树仁沉思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陈先生、胡先生,不知二位对这份‘非常时期华侨投资国内经济事业的奖励办法’怎么看?据我所知,陈先生已联系不少侨商组建了华西恳植公司,胡先生也斥巨资购置新式探矿机,聘请探矿专家在云南考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实业救国。”

    “杨主席对此也有兴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对此当然有兴趣。但跟诸位不同,我们更倾向于直接支援抗战,比如投资兴建与军需有关的工厂,为前线将士提供亟需的武器弹药、军装被服和药品等物资。”

    事实上陈嘉庚等人也想过,但这方面都被军工署和军需署给垄断了,一时间很难插足,看着他们那副面面相窥的样子,杨树仁解释道:“正如陈先生刚才所言,如chóng qìng方面的态度没有改观,我们大可另作他想。”

    胡文虎一愣,不禁脱口而出道:“杨经理,您是指GCD?”

    “不,我是指云南王龙云。相比之下,在云南更容易立足。如果诸位愿意,我想请‘南侨总会’代为投资,毕竟术业有专攻,至少这方面你们要比我们在行。”

    想到陈大少爷的身份,陈嘉庚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只要陈将军能打开局面,我们定会效犬马之劳。”

    “那就拜托了。”

    杨树仁重重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这件事刻不容缓,经费我们会尽快筹集,所需要的工人也会尽快招募。此外,我们还会组织一两万南洋子弟回国,加入继祖的军政部第28补训处,以确保运输线和工厂的安全。”

第十二章 巾帼英雄

    过年了,陪都chóng qìng很难得的灯火通明。

    庆祝“武进大捷”、“昆仑关大捷”等冬季大反攻中所取得一系列胜利的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欢腾的人们不分男女,也忘了身份,一齐冲向街头,拼命地狂欢着、庆贺着,众口一声地高呼着:“打倒rì本帝国主义,消灭rì寇,还我河山……”

    然而,陈诚却没时间庆祝,更没时间回去陪家人过年,刚检查完jǐng备司令部的防空措施,又乘着飞速行驶的轿车穿街越巷,戛然停在“老草房”的大门前。

    等候已久的侍从军官迅速拉开车门,躬立一旁,恭恭敬敬地说:“报告陈长官,委座正在官邸等您。”

    望着那威严的大门,听着山下的鞭炮声和欢呼声,陈诚有些忧心忡忡,生怕那个草包jǐng备司令出差错,不仅达不到鼓舞士气之目的,反倒弄巧成拙,让这个被轰炸得伤痕累累的城市雪上加霜。

    他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又习惯xìng地整了整军容,这才跟着侍从军官走进了大门。

    蒋委员长穿着一身睡衣背身面壁,在独自凝思,客厅中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他那没有毛发的头颅,陈诚跨进门槛,不由自主地两腿并拢,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委座,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睡不着啊!”

    蒋委员长转过身,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凝重地说:“欧洲战局不利,rì方趁火打劫,不断给法越当局施压。子良刚发来电报,说滇越铁路运输随时都可能中断,矿产、生丝出不去,亟需的军火运不进来,想想就令人揪心啊。”

    问题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陈诚略作沉思了片刻,还是劝慰道:“不是还有滇缅公路吗?委座,三年我们都坚持下来了,总会有办法的。”

    “杯水车薪啊!”

    委员长轻叹了一口气,指着茶几上的那份电文,“这是陈继祖委托梁宇皋转发来的急电,他以旁观者身份刚从昆明走到下关,就发现西南交通存在的一系列问题。”

    军事委员会对于陈大少爷的态度是高高供起来,从未想过指望他能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陈诚倍感意外,连忙抓起电文凑灯光下看来起来。

    “由于各地车辆不约而同地挤上滇缅公路,不仅形成了‘群雄并起’之局面,还呈‘群雄割据’之状态。形形sèsè为数众多的民运、军运及国际运输等机构各自为政,谁也管不了谁,造成极为混乱之局面。”

    陈诚念完这一段,放下电文苦道:“才上任几天啊!他还真敢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蒋委员长面无表情地说:“更何况他现在还是‘马来亚社团联合会’荣誉主席,光凭今后每月五百万元的抗战捐款,就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意见。”

    “马来亚社团联合会?”

    “槟榔屿五大姓氏公司刚发起的筹赈机构,全马有点历史和实力的帮会社团几乎都参加了,强制推行月捐,每人每月三元,据南洋特别党部汇报,挂牌成立后的短短两天内,所筹捐款就高达三百八十余万之巨。假以时rì,必将赶超‘南侨总会’,成为南洋最具实力的筹赈机构。”

    马来华侨近两百万,每人每月三元,就意味着每年能筹集到近7000万捐款。陈诚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忍不住问道:“那钱呢?他们会像南侨总会一样转交给财政部吗?”

    提起这个蒋委员长就是一肚子气,可钱在谁手里谁说了算,只得倍感无奈地说:“四分之三转交给财政部,另外四分之一作为第28补训处军费,由陈继祖全权使用。”

    四分之一也近千万啊!

    陈诚彻底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委座,他的补训处才两千多号人,用得着那么多经费吗?”

    “尽管特别党部和侨委会再三相劝,但社团联合会还是执意要派人回国参战。一开口就是两万人,真是饮鸩止渴!”

    在华侨回国参战这一问题上,国民zhèng fǔ的政策跟对待学生大同小异,认为国家人口众多,尚未立即征调他们rì伍之必要。并认为那种张脉偾兴和病急乱投医的办法,只会害人、害国、戳伤民族命脉,强调要着重未来。

    所以自抗战全面爆发到现在,除一些亟需的飞行员、司机和技工外,**中几乎没几个华侨。

    不让华侨捐钱又捐躯是一个考虑,让他们继续留在国外为抗战输血也是一个考虑,但更多的则是因为不好管理。毕竟他们见过世面,眼界高于普通士兵,总是看不惯这个、指责那个,很难融入国内这相对陌生的环境。以至于很多年轻华侨直接投奔GCD设立在各地的八L军办事处,然后再转道去延安。

    陈诚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蒋委员长所能左右的,若有所思地说:“委座,既然他们决心要来,那就由他们去折腾,且不说转运两万人没那么容易,就算两万人都回国了头疼的也是他云南王。”

    对于陈大少爷及其身后的“马来亚社团联合会”,蒋委员长是又爱又恨,爱得是人家“拾遗补缺”,以其强大的实力强制推行月捐,多出的一年几千万抗战捐款能大大缓解财政压力;恨得是四分之一捐款流失到陈大少爷手里,甚至声称第28补训处的武器装备和军装被服都由他们自筹,这么一来,跟听调不听宣的草头王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那张yīn晴不定的脸,陈诚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道:“委座,虽然这不合规矩,但他们跟滇军和桂军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至少说真心诚意地抗战,在政治上也没什么诉求。抗战胜利之rì,就是他们回南洋之时,与其让千百万海外华侨离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们成军。”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蒋委员长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话锋一转,“参政会对西南运输处提出的质询不能再敷衍了,你安排个时间,让陈继祖来chóng qìng应付一下,替子良缓解下外部压力,好让他专心抢运滞留在海防的几十万吨物资。”

    “是,我回去就安排。”

    “另外尽快从各分校16期生中抽调三百名毕业生,充实第28补训处。”

    这件事非常重要,就算委座不交待,陈诚也会提出同样的建议,重重点了下头后,又问道:“政训干部呢,是不是也从各分校抽调?”

    “不用了,政训方面还是由果夫安排,毕竟zhōng yāng党部在南洋设有特别支部,他处理起来要更方便一些。”

    与此同时,陈大少爷正在西南运输处下关站慰问修理厂、仓库、油库人员和在此停车休息的先锋一大队司机。

    正值新chūn佳节,他这位赫赫有名的抗战英雄,竟然来到这荒山野岭跟自己同吃同住,职员和官兵们兴奋不已,争先恐后地要跟他合影留念。

    “弟兄们,来之前我就听说,在滇缅公路上行车就必须闯瘴疟、雨水泥泞、险路险情和rì机轰炸这四道鬼门关。古来即有‘要下芒市坝,先把老婆嫁’之说。尤其是被人们称之为‘焖头摆子’的恶xìng疟疾,十人得了九人死。

    而你们,却天天在这条几十万勤劳的云南百姓,用汗水乃至生命修筑的公路上跑,战胜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给前线送去一车又车急需的武器弹药,为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你们都是英雄,真正的英雄,跟在前方与鬼子浴血奋战的将士没什么区别!”

    陈大少爷说得铿锵有力,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一个同样来自槟榔屿的司机挤到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说:“陈将军,我们做得还不够,而您才是真正的英雄!”

    “是啊是啊,陈将军,给我们讲讲击毙板垣征四郎的经过吧。”

    “让诸位失望了。”陈大少爷笑道:“击毙板垣时我正率领三个营近两千人,配合第三战区江南游击区官兵围歼高桥主力,没有亲身经历,不能信口开河。但我可以告诉大家,伏击板垣专列的陈营、搜索队和炮营官兵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你们今后有的是机会跟他们打交道,不妨到时候再问他们。”

    一个司机用槟城话问道:“是陈长禄营长吗?”

    “你认识他?”

    一个略带稚气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怯生生地说:“我跟您是同乡,也来自槟城。陈营长跟我家是邻居,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陈大少爷倍感意外,凝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报……报告陈将军,我叫李……李……李月明。”

    作为男人,长得也太秀气了吧,连说话都那么娘娘腔,见他故意避开自己的眼神,陈大少爷会心一笑,“小兄弟,恐怕你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陈营长吧?”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先锋大队的小司机竟然红着脸躲到了别人身后,张炎元不明所以,侧身问道:“处座何出此言?”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居然不无感慨地叹道:“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李月明女扮男装回国抗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真的?”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目光便齐刷刷集中在李月明的身上,看着她那副尴尬不已的样子,陈大少爷走上前去,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弟兄们,虽然我们打败了几场战役,或许今后还会败,但有你们这样的热血男儿,有月明小姐这样的巾帼英雄,我深信我们最终能够赢得这场战争!”

第十三章 武器弹药

    过了下关,陈大少爷一行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要下芒市坝,先把老婆嫁;要往耿马走,棺材买到手;十人到勐腊,九人难回家!”

    因为公路多是削坡劈岩而成,行车时上顶蓝天白云,下踏万丈深渊,其中不少路段巨石突兀,摇摇yù坠。两旁都是重峦叠嶂,一会要从峰顶绕行至江边谷底,一会又要从谷底拼命爬到山顶,不停地在羊肠路上绕来绕去。

    在这条土质公路上开车,跟孤身闯地雷阵没什么两样,不仅需要高超的驾驶技巧,还需要一颗勇敢的心。为确保他这位顶头上司和自己的安全,再次出发前张炎元特意换了两名经验丰富的司机。

    刚拐过一道又急又斜的弯,先锋一大队司机顾雨生便介绍道:“处座,这两天没下雨,车上也没装几吨货,相对好走一些。如果碰上雨季,山陡路滑,又满载军火,稍有不慎车轮就会打滑,一打滑就是车毁人亡!这一带还经常塌方,所以必须和护路队合作,排除一个又一个险情,有时候只能躲在驾驶室里忍饥挨饿,一直等到天晴才能再次出发。”

    这才刚刚开始啊!

    一旦rì军展开大规模轰炸,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陈大少爷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提高运输效率,怎么才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顾师傅,你们这批司机和机工,从回国到安排工作,处里是怎么组织的?”

    顾雨生紧抓着方向盘,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前方,“其实我们一共有十几批,分别从越南和缅甸回国。来之前人人都有‘铺保’,到之后接受了两个月军事训练,然后才被编为11、12、13、14四个大队,机工则被混编入第1、3、5、9、15五个大队,除了被编入各大队随队服务外,还有一部分机工被分配到芒市、下关、保山、昆明、贵阳和chóng qìng等地的大修厂当修理工。”

    考虑到自己马上也要组建一支车队,陈大少爷接着问道:“车队呢,说说车队的情况。”

    “车队按‘三三制’编成,五至七辆车为一个班,一车一个司机,班长无车,掌握全班车辆运行,并随时顶替病事假者。三个班为一分队,三个分队为一中队,四个中队为一大队。每个大队有190辆左右的汽车,另外还配备若干车务、技佐、总务、会计、出纳、政训员和押车卫兵等人员。都是集体行动,不允许单独出车。”

    运输处这么安排还算合理,但在陈大少爷看来却远远不够。

    重生前上大学时,他曾在一家快递公司打过暑期工,对公路物流有一些了解。结合现状,他认为还有很大改善空间,毕竟宋子良已建成了较为完整的队、厂、库、站运输体系,如果能把这一体系再次整合,应该能让运输效率在现有基础上翻一番。

    对形形sèsè的运输机构来说,整合就等于整顿,必将触动他们的切身利益。想到连蒋委员长都对此束手无策,陈大少爷意识到必须做通方方面面的工作,他才能把数以万计的南洋侨民安全转运回国。

    就在他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让各山头、各派系大佬跟自己合作之时,坐在车厢里的谢闻衫敲了敲车窗,“处座,杨经理急电,请您尽快确定补训处所需的各种武器装备。”

    这是一件大事,陈大少爷立马示意顾雨生停车,等陈长寿换自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后,才撩起帆布爬进架有两部大功率电台的车厢。

    张炎元侧身看着梁卫华手中的待购武器清单,不无感慨地叹道:“竟能搞到两个整编师的武器装备,处座,您那些南洋长辈们不简单啊!”

    走私军火是槟榔屿五大姓氏公司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陈大少爷懒得跟他扯淡,一边接过清单,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各有各的门道,况且南洋不比国内,环境要宽松得多,只要有钱,没什么东西搞不到。”

    出发之前,陈大少爷就进行过分工。老爷子陈洪真负责跟各华侨筹赈机构及chóng qìng和云南各大佬打交道,陈大少爷一心一意地负责交通,而梁卫华和还在路上的张效国等人则负责第28补训处的工作。

    旧得不去,新的不来,想到两万多jīng挑细选的南洋子弟即将回国,梁卫华这个少将副处长就兴奋不已,指着清单说:“根据您的意见,杨经理例出的几乎都是英式装备。左轮手枪、恩菲尔德4型步枪、布朗式轻机枪和维克斯式马克1型重机枪……应有尽有,甚至还有M36型手榴弹和火焰喷shè器。”

    陈大少爷看了一眼,回头问:“哪儿生产的?别是一堆淘汰货吧。”

    谢闻衫一愣,连忙回道:“报告处座,武器来源分三个渠道,一是荷印军的库存,杨经理说几乎都是新的,报价也较为合理;二是英军的私货,种类繁多,价格稍高,不过数量有限,只能作为补充;再就是从墨尔本的澳大利亚军工厂直接采购,数量和质量都有保证,还能代为海运至仰光,由于英国本土也有订单,报价要比战前高出近40%。”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闭目养神的陈尚文突然睁开双眼,“如果算上英缅当局的关税和‘龙云税’,从墨尔本军工厂直接采购,其价格几乎是战前的一倍。”

    打仗嘛,哪有不涨价的?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轻声问:“相比军需署呢?”

    “除火炮及所需的炮弹外,**极少采购英式装备,没有成交价可以参照。不过相对于类似的德式和美式装备而言,价格还算公道,没有狮子大张口。”

    陈大少爷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那就把荷印军的仓库全吃下来,不够部分从墨尔本直接采购。荷印军那边的动作一定要快,争取在本月底或下月初装船,省得夜长梦多。”

    “是。”

    谢闻衫重重点了下头,又问道:“数量呢?杨经理在电报里特别交代,只要能让部队有战斗力,钱不是问题。”

    随着马来亚和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帮会社团相继加入,“马来亚社团联合会”已俨然成为一个非官方税收机构,一两千万对他们而言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

    与其被国民zhèng fǔ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僚贪污挥霍,还不如让自己用到实处,陈大少爷跟梁卫华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既然钱不是问题,那就按搜索队标准来采购。”

    梁卫华欣喜若狂,抓起纸笔一边计算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左轮手枪两万四千把,恩菲尔德步枪两万支、布朗式轻机枪一千八百五十挺,兰彻斯特冲锋枪三千五百支,维克斯式重机枪八百挺,火焰喷shè器和反坦克火箭筒各三百套,子弹和手榴弹按十个战斗基数配置……”

    陈尚文接过他列出的清单,再根据待购清单上的报价一算,抬头笑道:“处座,算上前天刚确定的通信器材、望远镜、军装被服、药品,以及在菲律宾定制的钢盔、军锹和佩刀,社团联合会至少要为此花费八百三十万元,这还没算运费、关税和龙云税。”

    真是财大气粗啊,花这么多钱装备两万人,还没一门火炮!

    张炎元倍感震惊,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陈大少爷便若无其事地笑道:“运费肯定是要给的,但这个关税和龙云税嘛……还是能免则免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宝桦糊涂了,不禁问了一句:“怎么免?”

    “全缅甸有三十多华侨,请他们帮帮忙,多雇些渔船驳运一下,这关税不就免了吗?龙云税更是无从谈起,当务之急是确保运输,所以补训处官兵留在缅甸境内的各分支更为合适。”

    人不回国,武器自然也用不着回国,更不用被云南王雁过拔毛。

    陈宝桦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张炎元就急切地说:“两万多南洋子弟目标那么大,英国人能同意吗?西南交通关系抗战大局,绝不能因此而授人以柄,处座,事关重大,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陈大少爷脸sè一正,不容置疑地说:“张组长,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而且还会向委座和军委会请示汇报,你就无需为此担心了。”

    张炎元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两万大军塞进缅甸境内的各分支处,接着说道:“处座,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只要不穿军装,只要不大张旗鼓的挂牌,两万人洒在沿线各分支处当然没问题。但部队始终是部队,您总要训练是不是?真要是被英国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就小心一点。”

    陈大少爷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张组长,别忘了我们还有30万缅甸华侨,只要他们能提供帮助,在沿线两侧的深山老林里找几个营地我想还是没问题的。况且进入缅甸有好几条路,从泰国、从仰光甚至从印度都行,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多出了两万华侨?”

    尽管陈大少爷考虑得很周到,但张炎元还是冷冷地说:“委座不会同意的。”

    陈尚文乐了,指着弹药箱上的地图笑道:“处座请示汇报是对蒋委员长的尊重。别忘了缅甸是英国人的地盘,委员长权力再大也管不了国境线以外的事。”

    “你们是自作主张!”

    “我们是支持抗战。”

    陈大少爷紧盯着他的双眼,声sè俱厉地说:“张组长,别用国内的那一套来衡量我们,更不要以为西南运输处是军统的一言堂。给你们戴老板捎句话,愿意跟我合作,那下下月通过滇缅路运入国内的军用物资就能翻一番,你张炎元也还是jǐng卫稽查组长,不愿意合作就别我姓陈的另起炉灶!”

第十四章 彻底失控

    陈大少爷反戈和高陶二人悬崖勒马,的确给了rì方和汪jīng卫、周佛海等人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非但没能彻底破坏他们另立zhèng fǔ的企图,rì方反而恼羞成怒地加大扶持汪逆“还都”的力度。

    而汪jīng卫、周佛海和梅思平也通过召开记者会、在电台上亲自讲话等各种方式,谴责陈大少爷忘恩负义,指责高陶二人所披露的“汪rì密约”纯属子虚乌有。

    随着王天木变节,整个华北地下组织几乎都被连根拔起,上海站的恢复工作也没有多大起sè,在这个汪jīng卫、周佛海之流即将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南京粉墨登场的关键时刻,chóng qìng罗家湾19号的戴老板被搞得焦头烂额。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批刚抵达上海的骨干又被丁默村和李士群一网打尽,看着陈恭澍发来的电报,戴笠气得咬牙切齿。

    “王天木、林之江和万里浪不除,我们在上海的工作就很难取得成功。局座,依卑职之见,当从各训练班抽调一批新面孔,先铲除掉这三个叛徒,然后再集中力量对付汪逆。”

    廖华平的建议很有道理,可在戴老板看来无异于纸上谈兵。他对那三个人太熟悉了,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比一个狡猾,想在rì本人的地盘上执行家法岂有那么容易?

    没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内线,干什么事都不方便。想到这里,戴老板不禁叹道:“陈长官太心急了!如果能把陈继祖那颗棋下好,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主管全国各地行动的大特务余铎,小心翼翼地接过话茬,“就算下好,到头来还不是他徐恩增的功劳?局座,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高陶行动被截胡也太蹊跷了。您想想,连杜先生在76号的内线对此都一无所知,长期呆在武进的陈继祖又怎么可能知道?”

    煮熟的鸭子飞到中统的餐桌上,没有比这更郁闷的事了,提起这个戴笠就是一肚子气,脸sè铁青地问:“你是说问题出在香港?”

    “不!杜先生还是信得过的,”余铎咬了咬牙,“恕卑职斗胆,问题可能出在chóng qìng,而且很可能就出在委座身边,毕竟知情人就那么多,要说没走漏风声连鬼都不信。”

    陈立夫、陈果夫还是陈希曾?

    都是委员长最信任的人,别说没法向委座去查证有没有在他们三人面前提过,就算有办法查证他这个小小的军统局副局长也动不了人家分毫。

    哑巴亏吃得不明不白,戴笠哪能善罢甘休,略作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陈继祖现在到了哪里?张炎元这两天有没有电报?”

    “有。”

    一直保持沉默的秘书处长杨继荣,立即翻开电文夹汇报道:“最近的一份电报是昨夜从遮放站发回的,陈看到那里的仓库都是竹子屋架,芦席围墙,铅皮屋顶。大量军火就堆在露天,没有任何防火灭火设施,当即命令张组长予以整顿,并给远在海防的宋子良和军委会发了两份急电,声称‘一根洋火,不堪设想’!”

    见戴笠紧盯着自己,杨继荣接着汇报道:“自昆明出发以来,他见过沿线各厂、站、库负责人,以及9大队、13大队和先锋一大队的部分司机和部分机工,在下关段还同正在那里指挥抢修公路的谭伯英,二人整整谈了一个下午,具体内容不详。

    在保山逗留三天,实地勘察了保山机场周围的地形,并受邀参加过一次地方zhèng fǔ组织的招待宴,吃饭时跟马鉁及保安6旅等滇军将校相谈甚欢;在惠通桥、昌淦桥和功果桥逗留的时间最长,勘察周边地形、跟守桥部队和交通部工程人员召开座谈会,研究防空和抢修等相关事宜。

    在畹町逗留一天,跟缅甸侨领梁金山汇合后化名陈斌,以兴运公司副经理的身份出境。根据张组长的汇报,他对缅甸的政治、军事、地形、气候和交通十分感兴趣,他们一路上不断接见缅甸华侨,事无巨细地打听有关于缅甸的一切,整整记了十二本笔记,收集和手绘了六大箱地图。”

    “梁金山?”

    看着他那副疑惑的样子,杨继荣连忙介绍道:“就是那个动员华侨捐资修建惠通桥,捐献八十辆卡车抢运抗战物资的保山华侨。”

    戴笠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余处长,你对这个陈继祖怎么看?”

    “真心诚意支持抗战,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对国家、对领袖显然没那么忠诚,否则也不会利用委座的信任,挪用抗战捐款重建他的陈家军了。”

    两个整编师的武器装备,连士兵都配备左轮手枪,真是不可思议。戴笠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这一点,我们清楚,委座更清楚!之所以由他折腾,完全出于大局考虑,毕竟他身后的‘马来亚社团联合会’实力雄厚,没有他们的支持,财政部一年要少好几千万。”

    “可这么下去,很容易尾大不掉!”

    戴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看着墙上的地图,“把人留在缅甸,既不用看云南王的脸sè,又让军政部鞭长莫及,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啊。”

    杨继荣急了,不禁脱口而出道:“局座,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运输处被他架空?”

    “架空?”戴笠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运输处是直接隶属于军委会的运输处,又不是我们军统的运输处,被架空又有何妨?给张炎元回电,让他全力配合陈继祖的工作,别授人以柄。”

    “是!”

    杨继荣刚拟完电文走出会议室,余铎便好奇地问道:“局座,这么说整顿西南交通,设立运输统制局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戴笠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西南交通混乱,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让下面人收敛点,管好分内的jǐng卫稽查就行,别再掺和业务上的事。”

    西南运输处本就隶属于军事委员会,军委会要设立一个运输统制局,这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准上司。而军统只要让张炎元在即将设立的运输统制局内继续负责jǐng卫稽查工作,那陈大少爷跟张炎元的上下级关系就会对调。

    余铎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釜底抽薪!原来一切尽在局座的掌握之中啊。”

    戴笠并没有表示出哪怕一丝得意,而是凝重地说:“他收下那份名单,就表示同意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之所以这么做,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为了整个抗战大局。他能知难而退,把心思放在第28补训处最好,如果还执迷不悟,非得掺和西南交通,那只能让他靠边站。”

    说到这里,戴笠又补充了一句,“过几天他就要回来接受参政会质询了,你回去安排一下,要确保他的安全,绝不能在chóng qìng出哪怕一点事,否则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陈公馆里的“小委员长”也对陈大少爷的成军计划头痛不已。

    事关外交和军令统一,他甚至让梁宇皋连夜飞回chóng qìng,想知道已失去控制的那只“翻江鼠”到底想干什么?

    “两万人回国已成定局,据卑职所知,庇能陈氏宗祠、琼崖陈氏宗祠、陈氏cháo塘社、宗盟社陈氏宗祠、陈氏联宗社、威省陈氏颖川堂和大山脚陈氏颖川堂的近千名子弟,已通过各种方式抵达仰光,部分人员已在陈公司‘辉’字辈子弟的组织和缅甸华侨的协助下,开始暗中保护陈继祖一行。

    他们有钱、有人、有枪,甚至还有关系,贿赂收买、恐吓暗杀,无所不用其极!除政治上之外,在缅甸没什么他们干不成的事。总之,他现在是如鱼得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他们的话说,向委座和您请示汇报是对委座和您的尊重。”

    跟一个南洋帮会打交道已经很麻烦,更何况是跟几乎所有的马来亚帮会社团打交道。事态彻底失去了控制,虽然财政部一年多出几千万抗战捐款,但整个马来亚甚至荷属东印度和菲律宾部分地区的筹募渠道却被人家给卡住了,俨然给你钱、听你命令是给你面子,不给你钱、不听你命令,你也拿我没辄的架势。

    听完梁宇皋的介绍,陈诚意识到蒋委员长之前也太一厢情愿了,居然引狼入室,请来这么一群天不怕、都不怕,毫无大局观可言的“爱国”帮会大佬。

    毫无疑问,用对付GCD的方式对付他们是不行的,否则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陈诚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那他还会代表运输处回chóng qìng接受参政会质询吗?”

    “会的,不过回来之前他要先去海防,说是要给宋主任汇报工作。”

    梁宇皋顿了顿,又补充道:“钧座,卑职跟陈继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什么野心。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对**指挥系统和那些大方国难财的败类不信任有很大关系,毕竟那两万多南洋子弟是马来亚各帮会社团的中坚力量,作为社团联合会荣誉主席,他要为南洋的家乡父老负责。”

    这有怕、那也怕,那他们为什么要回国?

    陈诚暗骂了一句,接着问:“他对今后有什么具体打算?还有那三百名下级军官,有没说怎么安排?”

    “他说保障西南交通是第一要务,想把第28补训处全部使用到这方面,甚至声称只要给他一个月时间和足够的权限,就能让每月运回国内的各种物资翻一番;至于那三百名下级军官,他的意思是先去贵州跟还在路上的邱、谢、杨、林、陈五营汇合,等他接受完质询后再作安排。”

    “他真是这么说的?”

    “钧座,您是指西南交通?”

    “嗯。”

    “是的,”梁宇皋确认道:“依卑职之见,如果没有十分把握,他绝不会夸下如此海口。至于怎么才能提高运输效率,他没有在电报提,我想等他从海防回来后会正式向军事委员会正式汇报。”

    真要是能做到这一点,让他当个草头王又有何妨?

    陈诚权衡了一番,毅然命令道:“宇皋,你明天就去海防跟宋主任汇合,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同时帮着准备一下质询所需的材料,绝不能让他在参政会上再出什么纰漏。”

第十五章 中缅运输指挥部

    山城郊区的珊瑚坝机场似乎永远戒备森严,一辆辆轿车进进出出,或迎接前来chóng qìng朝见的将官要人,或送别派到全国各地执行任务的军政要员。

    夜幕降临,机场上的信号灯却突然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刺得人们难以睁开双眼。地勤人员开始忙碌,在明如白昼的跑道上做飞机降落前的准备,随着由远而近的引擎声,一架军用飞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

    两名地勤人员麻利地推来舷梯,对准机舱门。不一会,走出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他中等伸出,西装革履,两道眉毛浓淡不一,一对黑黑的眸子在眼眶中滚动,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站在机舱口略事停顿,眺望了下山城的万家灯火,遂挺着胸膛,不慌不忙,富有节奏地走下了舷梯。

    一身戎装的陈大少爷紧随其后,刚走下舷梯就见一辆黑sè轿车停在面前,一个衣冠楚楚的侍从军官走上前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请宋主任和陈将军上车。”

    跟他一起回chóng qìng的就是蒋夫人和宋子文的弟弟、军事委员会西南运输处主任宋子良。由于不像陈大少爷一样只是兼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军政部第28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的职务,所以外人一般以“主任”相称。

    或许因为陈大少爷的敬业,或许陈大少爷为人的确值得称道,宋子良跟他是一见如故,所以在滇缅公路运输这一问题上达成共识后,宋子良毅然决定跟他一起回陪都接受质询和觐见蒋委员长。

    侍从室只来了一辆车,宋子良不禁皱起了眉头,转身跟陈大少爷对视了一眼,指着正下飞机的梁宇皋、陈尚文等人说:“刘参谋,麻烦你再去找一辆卡车,我们有东西要送给委座。”

    国舅爷的话就是命令,刘参谋不敢怠慢,立马点了点头,“是,宋主任。”

    二人俯身钻进轿车的后座,宋子良不禁笑道:“陈处长,计划是你拟定的,等会儿还是由你来常主角。”

    击毙三个半rì军高级将领,这点功劳对陈大少爷而言实在算不上这么,想都没想便摇头说:“宋主任,您是运输处的当家人,由您来汇报更合适。况且我的第一次见委座,难免会有些紧张,真要是词不达意反而会坏了大事。”

    作为最高当局最信任的人之一,宋子良对军委会打算整顿西南运输,设立运输统制局的消息并非一无所知,想到等会儿的汇报事关运输处前途,他脸sè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陈处长,虽说你刚上任不久,但放眼整个运输处没一个人比你更了解滇缅公路。而且你与方方面面没什么交集,由你来汇报要比我更具说服力。”

    等会要见的不光是蒋委员长一个人,除他之外,还有国民zhèng fǔ主席林森、总参谋长何应钦、军政部长陈诚、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以及陈立夫和陈果夫兄弟等人,国民zhèng fǔ数得上号的大佬几乎都在黄山等他们,可见最高当局对西南运输有多么重视。

    这未尝不是个争取上峰支持的机会,陈大少爷咬了咬牙,答应道:“那好吧,我先汇报,不足的地方由您来补充。”

    赶到黄山官邸已是晚上八点,跟在宋子良身后的陈大少爷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即将面对得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要不是曾跟汪jīng卫打过近一年交道,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什么洋相。

    刚吃完晚饭的蒋委员长正在客厅里跟一位老者在低声说话,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应钦陪坐在一边,是不是摘下眼镜擦一擦,有些心不在焉。他身边是一个胖胖的矮个子上将,不用问就知道是“最懂政治”的将军陈诚。

    陈立夫、陈果夫兄弟和孔祥熙坐在门边,一个穿着黑sè的中山装,另外二人跟宋子良一样西装革履。在天朝的历史书里,他们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配角,连照片都一没张,电视机和电影里更不会有特型演员,所以他们到底谁是谁陈大少爷真对不上号。

    “林老,委座,我们回来了。”

    宋子良朝蒋委员长和林森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让开身体退到一边,见众人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陈大少爷连忙立正敬礼,“军委会西南运输处少将副处长陈继祖奉命前来,请林主席,蒋委员长和各位长官训示!”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啊!”蒋委员长起身拍了拍他胳膊,用一口宁波国语笑道:“一路鞍马劳顿,肚子饿了没有?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之后再来汇报。”

    “谢委座体恤,卑职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坐了半天飞机岂能不饿?”

    “委座和各位长官rì理万机,时间极为宝贵,绝不能因为卑职而耽误了国家大事。”

    态度不卑不亢,声音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传言中的那个花花公子,蒋委员长微微点了下头,旋即饶有兴趣地问:“陈处长,听说你有东西要送给我?”

    “是,委座。”

    陈大少爷话音刚落,宋子良就请侍从军官把陈尚文和他的秘书带了进来,四人忙了大约十几分钟,一张标有海拔、里程、沿线厂、站、库和重要桥梁、隘口的超大比例尺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令蒋委员长倍感意外的是,陈尚文和王秘书脚边还放在两个大箱子,箱里装满着用木头雕刻的卡车模型。

    就在众人面面相窥之时,陈大少爷抓着一根细长木棍指着脚边的地图介绍道:“林主席、蒋委员长,各位长官,大家所看到得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滇缅公路运输图,只是比例尺稍大一些而已。大家可以看到,滇缅线运输,不同路段,运输方式和运输工具不尽相同。源头自然是仰光,那里虽不算大海港,但其吞吐量要远远大于铁路。我处代提入库的物资每月积存约5、6万吨;仰光至蜡戎计885.3公里,主要是铁路运输,每rì运输量约在800吨左右,月平均两万余吨;

    腊戎至遮放217公里,没有铁路,往返需要4天,因路程段、路况较好,车辆周转较快,但每月运量却仅为5000吨,与铁路运量相差悬殊;遮放至昆明计936.5公里,往返最少需要十三rì,因路线长、路况差,物资转运更加缓慢。”

    随着陈尚文把代表着积压物资的木头,按照大小代表积压数量放到沿线各仓库位置,陈大少爷总结道:“由此可见,自仰光经仰腊铁路、腊遮公路、滇缅公路一线,形如漏斗,国外段运输量增、国内段运输量弱,相差悬殊。想让几万甚至几十万吨物资不像现在这般积压在国外,就必须增加运输车辆和人员,提高运输效率,彻底解决各路段运输量不平衡这一迫在眉睫的问题。”

    个个都知道西南运输混乱,可乱在哪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大少爷用这种方式将整个滇缅公路运输展现在面前,一下子就能明白问题所在。

    蒋委员长不禁弯下腰,指着地图上的堆着十个大木块的仰光和遮放,凝重地问:“那你们有没有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改进措施?”

    “有,但需要委座和各位长官的支持。”

    陈大少爷指着代表公路的粗红线说:“首先必须承认,本处在经营上的确存在问题。一是组成较为仓促,组织尚欠健全,管理不够严密和科学。成立时没有自己的车辆,等物资运到国门车辆才来,才开始开箱装配。可有车又缺少熟练司机,只好在各地招收司机,维修车辆更是在行车之后;

    其次,高层官员多属兼职。如初成立时的曾主任,铁路组的粤汉铁路陈局长,以及水运组的姚局长。因此,对运输工作缺乏长远打算。总处迁往昆明后,各分支处尽量发挥运力,在争取完成运输任务的同时,也初步形成了封疆自主的局面,由于战事逆转,任务紧逼,组织和人事变动频繁且逐渐膨胀,规章制度尚待健全,人员来路不一,弊端逐渐显现。

    频频改组也造成了内部职能的无序和混乱,仅以海防处为例,自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成立到现在,就经历了8次改组,从最初的3个科,到如今的14个股,不仅没能提高运输效率,反而把主要jīng力放在机构与人事调整、预算的编制和业务的交接上,各科室与各股之间手续往来繁多,耗费时间,给运输带来诸多不便。”

    这是运输处的问题,也是军委会的问题,陈大少爷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让众人意识到宋子良决心内部整顿了。同时也给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内部整顿成功,那还有没有设立军委会运输统制局的必要?

    好一个以退为进,陈果夫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这时候,陈大少爷接着说道:“内部整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在现有条件下提高运输效率?我们打算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在车和人上做文章。鉴于国内汽车工业落后,所有车辆都来自国外,厂牌、型号、载重量和燃料种类不尽相同,使用和维修上特别困难,所以我们打算采取一车二人、车人同时分段运输的措施。

    所谓一车二人,就是指一辆车配备两名司机,人歇车不停,节约一半的往返时间,增加一倍运输量;车人同时分段运输,指车和人都在相对熟悉的路段往返,虽然在装卸上浪费一点时间,但既可以避免路况不熟而引发翻车、坠崖等事故,而能减轻维修和保养压力,把停修率降低到最低。”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提高运力的办法,何应钦沉思了片刻,不禁轻声问道:“陈处长,车人同时分段运输没什么问题,但一车二人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报告何长官,来之前卑职已跟‘马来亚社团联合会’就这一问题达成了共识,杨主席在组织南洋司机和机工回国效力的同时,在槟榔屿、新加坡和巴达维亚等地分别设立驾校,代为培训我处急需的公路运输人员。”

    没十分把握,他俩是不会当着自己面夸这个海口的,蒋委员长微微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说:“接着说,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措施?能不能在运力提高一倍后,再次提高运输量?”

    “有!”

    陈大少爷斩钉截铁,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桥梁说:“滇缅公路最宽处十几米,最窄处不足五米,再加上沿线的桥梁,一堵十几公里,一堵三五个小时常有发生,我和宋主任一致认为,有必要对滇缅公路上跑的各运输机构进行编组,以车队为单位上路,并配备一辆装有抢修设备、零配件和电台的卡车,随时掌握其运行动向,像铁路运输一样规划运行速度和时间,尽可能避免拥堵情况发生。

    同时,跟地方公路机构密切合作,形成一张连接厂、站、库、队的通信网,确保道路畅通,尽最大可能利用这条几十万云南百姓用汗水和鲜血修筑的公路;此外,对军工署、军需署、经济部、财政部、航委会的接货入库方式作一些调整,由保山、下关入库,改为昆明入库,确保下关至昆明段道路畅通。”

    这就意味着西南运输处不仅没打算在稽查走私上做文章,反而给五花八门的运输机构大开绿灯,只要你们服从调度,那便可以继续大发国难财。当然,在车型上也必须符合运输处的规定,那些老爷车和木炭车肯定不能再上路了。

    毫无疑问,这是眼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毕竟堵不如疏,如果一味的在走私这一问题上揪着不放,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蒋委员长权衡了一番,回头问道:“林老,你怎么看?”

    当务之急是把积压在境外的成千上万吨物资运回来,林森当然不会有意见,于是微笑着说道,“陈处长年少有为啊,竟能想出这一万全之策,我没意见。”

    孔祥熙也意识到自己该表态了,想到自己的行政院运输处和儿子的运输公司也能受益,立马脱口而出道:“我也没意见。”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一直保持沉思的宋子良突然插了进来,“委座,鉴于实行分段运输后,缅甸境内各站、库的转运装卸量将会剧增,我建议将第28补训处官兵并入运输处,负责国境线外的押运、护路及装卸。同时在保山设立中缅运输指挥部,由陈处长全权负责仰光至昆明一线的运输,而昆明至贵阳、chóng qìng等地的转运则由我来负责。”

    蒋委员长跟陈诚对视了一眼,毅然说道:“一个半月,给你们一个半月时间,如果运力真能翻一番,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言外之意很清楚,只要运输处真能说到做到,那陈大少爷的部下不仅可以并入运输处,甚至连运输统制局都不会再设立,宋子良欣喜若狂,立马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请委座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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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的抗战介绍:
孤岛重生,却身陷囹圄。 深入魔窟,只为洗脱骂名。 同流不合污,且看表少爷如何扭转乾坤!表少爷的抗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表少爷的抗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表少爷的抗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