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猎风世家
完成伪装后，柳云正准备继续探索yīn阳煞的奥妙，从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散去yīn阳煞，柳云翻身躺下。
门帘被掀开，刺眼的阳光shè来，伴随着的是小女孩气鼓鼓的骂声：“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懒得像猪一样！”
柳云记得这是袖儿姑娘的声音，心中厌烦，佯装熟睡不去理会。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有人掀开门帘走进。
“柳秀才醒醒，出大事了。”凝姑娘的声音响在柳云耳边。
柳云心知装不下去，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凝姑娘和袖儿姑娘，揉着惺忪睡眼问道：“两位仙子，大清早的不知有何贵干？”“还大清早，我们都已经吃过午饭了，你个懒鬼！”袖儿小姑娘对柳云的意见尤其大，几乎是指着柳云鼻子骂道。
“袖儿别闹了。”拉住袖儿姑娘，凝姑娘对柳云勉强一笑道：“秀才，你还是赶快起床梳洗一番吧。”
眼见凝姑娘一脸严峻，柳云不由问道：“凝仙子，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的确出大事了。源江独孤家的一位少主今早被人发现死于灌木林中，杀人者正是你那张通缉令上的魔头，江流云。”
闻言，柳云脑中“嗡”地一声，他匆忙低下头，掩饰着难看到极致的脸sè。
这怎么会！独孤峰已被我尸沉溪底，怎么可能在灌木林中被发现？除非是被人特意打捞上来。那人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稳定住情绪，柳云缓缓抬起头。
“凝仙子，真的是江流云杀的人？”柳云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问道。
“那江流云真是嚣张到极致，竟在独孤峰的尸身旁留字，杀人者出云山庄江流云。”凝姑娘点头说道。
听到这里，柳云的思路渐渐清晰。
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偷窥到了他击杀独孤峰的一幕。那人故意将他暴露出来显然是不怀好意，想要借聚集在石中岭的东南英才之手，将他击杀。而昨夜在溪水边，柳云有很长一段虚弱期，那人若在一旁虎视眈眈，何不趁机出手？
只有一个可能，那人的隐匿之术虽强，但实战本领很弱，弱到他没有信心击杀重伤的自己。
“东海学堂的熊包们这下再没人叫嚷着去杀江流云了。”袖儿姑娘在一旁乐滋滋的说道。
“先杀了江别戈和尤倦生，又击杀了中土升龙榜上排名第十三的独孤峰，如今这江流云可谓是水涨船高，隐隐有跻身东南升龙榜前十之势。陈乙兄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不会去硬碰硬了。”从帐篷外传来一阵笑声，随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说出这番话的是昨夜柳云见过的王胖子，在他身边是微微难堪的陈乙，这两名入道四重的正道子弟在一群人中却只能陪站末位。
“想来这位便是万霞宗第二代首徒凝姑娘了。”人群中，一名头顶羽冠的青年笑着寒暄道。
他站在人群zhōng yāng，直到他开口之前，他都不是很显眼，可他一开口说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将他凸显出来。在场所有人，包括凝姑娘和袖儿姑娘在内，都用仰慕的目光看向这位其貌不扬的羽冠青年。
“正是在下，见过风公子。”凝姑娘说话时，颊边竟浮起淡淡的红晕，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状。
这位被称为风兄的羽冠青年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八，长相一般，皮肤还略显黝黑。可他的气质温文如玉，嗓音醇厚，以及那一丝淡淡的出尘味儿，很容易让他成为女子心目中不设防之人。
柳云偷眼瞧去，右眼泛起紫cháo，转瞬隐没。
这位风公子的修为应当在入道六重，又是一个入道六重的正道子弟！正道前期向来修行缓慢，能在入道境便拥有不弱于邪道魔门天才的修行速度，那他要么拥有极高天赋，要么拥有极优越的家世背景，更有可能是两者兼备。
忽然间，柳云一愣神。他突然发现他的右眼除了拥有学习武技、寻找破绽和创出新技这三项神通外，还拥有一项一直被他忽略的神通——看透他人的武道境界。不过到目前为止，能看透的都是不如自己或者和自己境界相当的武修，也不知遇上修为高过自己的武修还能否看透。
这时，柳云只觉一道形如实质的目光向他探来。
抬起头，柳云就见风公子紧紧盯着他，面露诧异。
柳云心中微懔，知道定是适才施展目中神通查探他修为时被察觉，却也从侧面彰显了这位风公子的不凡。
“这位就是柳秀才吧。”风公子忽然一笑，对柳云问道：“听陈兄和王兄说，柳秀才昨夜曾在灌木林旁的溪水里洗澡，不知有无此事？”
柳云暗道不妙。
他昨夜说自己在洗澡，纯粹是在捉弄陈乙和王胖子，孰料在今rì成为他致命的破绽。
此时帐篷里，凝姑娘正关切的注视着柳云，陈乙和王胖子似笑非笑，目光戏谑，其余的正道子弟则一个个抱着看好戏的神sè，只除了风公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柳云，似想观察清楚柳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很显然，在场除了风公子外，没人认为区区一介书生会和名声大噪的江魔头有什么瓜葛，他们来此仅仅是走个过场罢了。
“独孤峰的尸体被人在溪水旁的灌木林发现，全身湿漉，像是从溪底中捞出。而柳秀才又恰好在溪里洗澡，不知柳秀才有没有看见过独孤峰又或者江流云？”风公子上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目光也变得锋利起来。
凝姑娘奇怪的看了眼风公子，随后好声好气的对柳云说道：“柳秀才你莫怕。风伯风公子是我东南域猎风世家的少主，就算在民间，猎风世家也是鼎鼎大名，你也应当听过。把你看到的说出来，风公子一定会为你作主。”
猎风世家......原来如此，难怪他年纪轻轻便拥有这么超卓的气质。
柳云心中了然。
猎风猎风，风家人所猎的风不是流风，却是振翅三千巡的大风鸟。谁也不知道大风鸟的品秩有多高，只知道它是以天品异兽海龙为食物，曾经一振翅把三座海边城池掀飞十里。大风鸟唯一的天敌不是其它的奇禽或异兽，而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东海边的猎风世家。据说每一代猎风世家家主都会亲自捕捉一只大风鸟，斩其头颅放其鲜血倾洒入东海，以此来威慑东海的奇禽异兽，以免它们sāo扰东海百姓。正因此，猎风世家在东海域尤其沿海一带威信极高，仅次东南三国。
而猎风世家的武学正是积年累月与大风鸟争斗中衍变而成，拥有恢宏、大气等特质，在正道的声望虽不如紫宸神庭、洞镜福地和云宗这三大武学圣地，却能和八大宗持平，乃是天阙大陆一流的武道世家。
第三十二章 山穷水尽
“猎风世家”四字传出，刚刚聚拢过来的万霞宗女弟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叹，一个个偷偷瞄向风伯风公子，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随后她们看向柳云的目光愈发充满不屑和鄙夷，以袖儿姑娘为首，纷纷起哄。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还不快告诉风公子。”
“就是，你好歹也是考取过功名的秀才，怎么这么胆小！”
“好一个窝囊废，真是没用！”
......
眼见柳云“惶恐”得说不出话，就连凝姑娘也一脸失望，暗叹口气。
“我谁都没瞧见。”
柳云身体一缩，嗫嚅着说道，心底却在估量帐篷内正道子弟的战斗力。这十来人中，入道六重只有风公子一人，入道五重有四人，剩下的都是入道四重。柳云想要成功突围，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暴起出手击杀最强的风公子，如此才有逃生的可能。否则一旦被风公子缠住，就算柳云的yīn阳煞能发挥出接近入魔七重的力量，可他终究不是入魔七重，在这么多人围攻下，他必死无疑，毕竟武学之道不只是力量。
风公子显然怀疑上自己，自己也是破绽连连，与其被他当众识破，不如现在就出手，先发制人！
柳云低垂着头，眸里闪过一丝冷光，正yù寻机发难。
脚步声再度从帐外响起，转眼间，又有一人走进。
入道六重！又是入道六重！
目光落向来者，柳云硬生生的止住勃发的yīn阳煞，心头狂跳。
“风兄居然在为难一个小秀才，还真是难得一见。”刚刚走进的青年瞥了眼柳云说道。
他生着一张削瘦脸，原本也算清秀俊朗，却因双眉极长，从中连成一线，使得他看起来充满矛盾的怪异。
“让李兄见笑了。”风公子皮笑肉不笑，随后颇有风度的为凝姑娘等人介绍：“这位是人称长眉兄的李子曰李公子，乃是磷火剑派第二代首徒。”
磷火剑派？
帐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显然对于黄泉剑派闻所未闻，却又吃惊于风公子郑重的态度。
就听风伯接着道：“半个月前李兄独自一人北上中土，清剿中土和我东南域交界处的红头三十九盗，又一路挑战各地青年强者，无一败绩，刚刚被华音楼评为东南域升龙榜第十二位。”
话音落下，帐篷内响起一片冷吸声，几乎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惊异。
红头三十九盗盘踞于中土和东南域交界处的风起峡谷西部，作恶多端，常常掳掠东南地界的百姓贩卖去一些边荒城镇充当奴隶，他们的修为不算很高，也就入魔五六重的样子，可他们的坐骑却是很罕见的地品异兽青风狼，能翻身越岭涉锏走水rì行五千里。无论东南域还是中土，都曾有不少年轻武修前往风起峡谷，想要除去红头三十九盗，却屡遭挫败，或是身死，或是败走。风起峡谷距离石中岭甚远，虽说有千里信这样的传信秘器，可消息也不会传播得这么快，否则李子曰早成为名动东南域的人物，不在那个江流云之下。
在场之中，最震惊的还属柳云，他现在几乎有扭头就跑的冲动。
无论是被他杀死的江别戈、尤倦生、独孤峰，还是隐隐为敌的江心月、风伯等人，在历史上都籍籍无名，至少柳云未曾听说过，更别说陈乙、王胖子这类不入流的角sè。今rì之前，柳云所遇到的历史名人，也只有月东神和唐羽尘，今rì之后却要加上一个，那就是紫辰帝武元年间天阙大陆三大宗师之一的李子曰！
五帝和三大宗谁更厉害？这在历史上一直是个无解的谜团。五帝各占一方武道国域，国域中武修以万数为计，而三大宗师各创一武道圣地，圣地中所出的皆是引领时代风cháo的天才弟子。五帝和三大宗师之间从未交过手，就算交过手也未被史书记载，后人也只能透过史书单薄的文字，来遥想紫辰帝武元年间的天才横行、武法昌盛。
瞧了眼一脸冷漠、好似苦行僧的李子曰，柳云暗道倒霉。一个风伯已经够棘手，眼下又多了一个创立武道圣地的未来宗师......娘的！只能死撑到底了。
柳云心里咒骂。
“李兄，你不是在照看王师妹吗，怎么有空来这里？”风伯问道。
李子曰脸sè一下子变得僵硬，冷着脸道：“她已经醒了。”
风伯眉毛一挑，道：“醒了就好。不过那种女人水xìng杨花，也是李兄好心，换作别人......”
“此事风兄休要再提。”李子曰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显然他在竭力克制怒火：“不过她倒是告诉我一件怪事，江流云的容貌和通缉令上并不相符，并且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哦？王师妹看到江流云了？江流云乔装成什么样？”风伯虽是在问李子曰，眼睛却不住的往柳云身上瞄。
到现在，柳云如何看不出风伯和李子曰是在一唱一和，目的就是为了稳住自己。
昨晚最大的疏漏就是没能将这个姓王的狐媚女杀了灭口，可惜，可惜......一瞬间，柳云如坠冰窟，心跳加快，可思绪却异常清晰，眼珠子提溜直转，思索着保全之法。
此时此刻，不少跟随风伯而来的年轻武修都若有所思，看向柳云的目光变得微妙。
“王师妹说了。”目光从风伯身上移开，陡然落向柳云，李子曰面sè冷沉，不紧不慢说道：“那江流云乔装假扮成的，是一个书生。”
话音落下，帐篷内鸦雀无声，只有山岚的呼啸声穿过帐帘嘶嘶回响。
风云突变，柳云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风伯、李子曰等人紧盯柳云，气机已将他锁定。
凝姑娘呆立当场，怔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柳云，在她一旁的袖儿姑娘早已捂住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其余的万霞宗女弟子则一个个目瞪口呆。
陈乙和王胖子震惊的看向柳云，起初满脸惊恐和后怕，嘴唇翕动。渐渐的，他们的神sè缓和下来，一脸幸灾乐祸，就差手舞足蹈，拍手叫好了。
“江流云，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风伯冷喝道。
书生打扮，深更半夜出现在独孤峰丧命的溪水边，这两条基本就能让柳云无法狡辩，只差叫那个王姓女子过来确认，彻底坐实柳云身份。帐篷内气氛紧张到极致，流风萧瑟，杀机宛如绷紧的弦，随时会崩断。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个混入万霞宗的秀才便是魔头江流云，年轻的武修们蓄势待发，面露狂热，只等风伯一声令下便暴起出手，将这个仅半个多月便声名鹊起的邪道子击杀当场。
江流云已成东南域的名人，击杀江流云，既能获得丰厚的悬赏，又能成为月羽公主府的座上宾，更可以扬名立万，成为武道界交口称颂的对象，这样的美事哪个年轻武修不憧憬不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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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柳暗花明
“柳秀才，你究竟是不是......”
女子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气氛中尤显突兀。
凝姑娘苍白着脸望向柳云，艰难的问道。晨曦从翻飞的帐帘下钻入，轻抚上凝姑娘颤动的睫毛。
昨夜得柳云解围，又和柳云敞开心扉说出自己最大的心愿，再被柳云出言鼓励，不经意间，凝姑娘对这个依旧很陌生的年轻秀才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情愫，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凝仙子，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王胖子酸溜溜的说道。
“也不怪凝仙子，定是这魔头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功，蒙蔽了凝仙子心智。”陈乙冷笑着道，看向柳云的目光里除了幸灾乐祸，还有一丝妒意。
凝姑娘不理会陈乙和王胖子，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柳云，只等柳云回答。
众目睽睽下，柳云忽然一笑，笑声爽朗。
他抬起头，之前伪装出的惶恐、害怕、懦弱荡然无存，目光有神，嘴角扬起，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飞扬洒脱、从容自信的气度，好似浊世佳公子，又似白衣帝王相，看得万霞宗的女弟子们眼前一亮，暗道这个捡回来的“秀才”竟生得这么好看。
“凝姑娘，我的确不是什么秀才。”
迎向凝姑娘满含期盼的目光，柳云说道。他的声音富有磁xìng，又很柔和，亦有一丝玩世不恭。
在平rì里，柳云这般气度、口吻，极易让女子动心。
可放在此时却让凝姑娘双肩一颤，面无人sè的后退两步，眸瞳中似有什么破裂开。同一时间，一股股杀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柳云团团包围。
“杀呀！杀了这个魔头！”
陈乙高喝一声，率先发难，王胖子紧随其后，大笑着扑向柳云。
随着陈乙出手，帐内紧绷成弦的气氛终于崩裂开。
来自东南武道界年轻一代的杰出武修们仿佛离弦的箭，弹shè向柳云，一时间真气四shè，杀机弥漫，阳光和尘埃在空气中变得凌乱无章，喝斥声此起彼伏，将这个清晨演绎得吵杂而混乱。
混乱的源头，柳云已高高跃起。他就好像一只雄鹰，在密集的真气和杀机之间寻找到最无懈可击的缝隙，遽然间抽身而走，撕破篷顶，成功逃脱众武修的合击。
十几股真气所蕴含的力量岂是区区帐篷所能承受的，“轰隆”一声，帐篷被切割成百八十片，化作密密麻麻的布条飞舞在空中。
巨响传出，远处驻地的武修们闻风而动，纷纷好奇的张望过来。
“风兄替我压阵，余子退下，此人交给我！”
有着一字长眉、言行举止都像极了苦行僧的李子曰大手一挥，冷冷说道。一柄古朴的黑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心，剑尖朝上，斜指向刚刚落地的柳云，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柳云逃离帐篷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侥幸，可在李子曰看来，却是种难得一见的领悟战局的才能，这也使得他对柳云的兴趣愈发浓厚。
帐篷外，是空旷的山前平原，平原灰褐sè，平原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帐篷外，就只有风。
大风呼啸，卷起柳云长及腰间的乌发。他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站着，身陷正道武修的包围圈，却无半分惊慌，负手而立，镇定自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蓝天白云、奇石峻岭。
即便已被认定是邪道魔头，柳云这番气质仍看得不少女武修心跳难止，也让围攻他的正道武修心里没底。虽说他们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可江流云先后击杀江别戈、尤倦生和独孤峰这三大青年一代的高手，使他的威望隐隐逼近升龙榜前十的天才，在场谁也没有稳cāo胜券的把握。
“都退下。”
风伯上前两步，在距离李子曰七步的地方站定，对身后的正道武修们说道。
有李子曰剿灭红头三十九盗的威望在先，又有猎风世家少主发号施令在后，众武修虽都觊觎江流云所带来的丰厚悬赏，但也只能埋怨着纷纷后退，让出战圈。
盯着李子曰的背影，风伯也是暗叹可惜，他不在乎什么悬赏，却希冀能和东南第一奇女子喝一场下午茶。然而，在女人和人才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并且为他自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深感庆幸。在他看来，这个出身默默无名磷火剑派的李子曰绝对是真正的天才，甚至比升龙榜上排名前十的大半天才还要天才。李子曰一字长眉，不苟言笑，长得虽老气，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一岁，能在二十一岁的年龄没有家族支持的情况下修炼到入道六重，那不是天才是什么？
若能招揽到这样的天才，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势必更加巩固，这样的天才多了，等到自己手掌家族大权的那一天，说不定还能带领猎风世家更进一步，立国于东南。
风伯如是想着，脸sè微微缓和，可当他的目光越过李子曰，落向那个一身白衣卓尔不群的“魔头”时，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这个江流云同样也是少有的天才，可惜他出身邪道，若是招揽了恐被人诟病，更何况他眼下已沦为众矢之的。他和李子曰谁强谁弱，还真是难说，不过无论谁胜，最后的赢家都会是自己。想要杀死李子曰，江流云至少得拼个重伤，到那时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风起平原，破风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武修听说江流云被堵于此，纷纷赶来。
在风伯等人期待的目光中，李子曰双手握剑，剑尖下滑，直指柳云，目光专注。一股浓厚的杀气从他冷厉的目光中蔓延出，仿佛cháo水般涌向柳云，如此厚沉、非百条以上人命无法堆砌成的杀气竟出自一个青年武修，着实令人惊讶。
感应到李子曰的宣战，柳云收回他闲望山原的目光，扭转身体朝向李子曰，玉白sè的双手也从背后抽出。
遽然，一股不输于李子曰的凶猛杀气从柳云飞扬的长发下翻腾而出，宛如长龙猛虎咆哮着冲向李子曰，李子曰原本毫无表情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内中流露出一抹被压抑的喜悦，这是乍遇对手的惊喜。
杀气、战意这类存在说起来玄乎，其实很简单：你杀的人越多，杀的敌人越强，你所能释放出的杀气就越多。
来到这个时代后，柳云所杀的人并不算少，其中更有江别戈、独孤峰这样的高手，更曾在生死之间徘徊过一遭，所以他的杀气丝毫不弱于rì后的圣地宗师李子曰。
可把杀气当成攻击手段，柳云在今rì之前都未曾使用过，却在和李子曰的对峙中依葫芦画瓢，一瞬间领会。
感受着李子曰愈发旺盛的战意，柳云只觉热血沸腾，心底亦在张扬咆哮：不愧是圣地宗师，年轻时候便已拥有这等造诣！而今我能同他气势相抗衡，何尝不是在表明，我柳云的武学造诣亦不输于他李子曰！
在别人都还只顾着追求境界和力量的时候，尚未成名李子曰已开始从不同的方面来提升他的武道修为。只可惜，此时的李子曰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投入武道，他牵挂于女人，牵挂于名声，这让柳云少了几分忌惮。
柳云放弃秀才的身份，跳出来和众武修对峙并非走投无路之下的困兽举动。事实上，他有一个天马行空的设想，一个既能化解眼下危机又能立足长远的完美计划，那就是战斗中动用他的“真气”。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柳云在和李子曰的战斗中用出真气，众人对他的怀疑也就不攻自破。
自古以来，正道修真气，邪魔修jīng血，早已成为约定俗成的铁律。
第三十四章 惺惺相惜
柳云和李子曰以杀气对轰，相撞时候，竟在空气中激起无sè气旋，形如风暴，硬生生的刮去一大片乱石荒草，看得外围的武修们瞠目结舌，汗流浃背。
风伯死死盯着两人之间被削平的土地，脸sè僵硬。
“《紫辰帝本纪》云，紫辰帝挟天子之福圣人之慧，三岁入道，一年一重天，十三岁晋升天一，始杀人。杀得七七四十九人后得杀气，十八岁时能运转杀气制奇禽克异兽，二十岁后，杀气如臂使指，于百里之外杀人于无形......我从前还以为史录门派为了讨好紫辰帝后裔方才夸大其词，把紫辰帝描述成万古罕见的天才。原来这种天才真的存在......风某生于斯，幸又不幸！”
最后九个字，风伯说得格外艰难。
六年前就已是东南域升龙榜前二十的他自恃甚高，除了升龙榜前列的那几个怪物外，余子皆不入他法眼，遑论李子曰、江流云这样的后起之秀。可眼下，他的信心彻底瓦解在李子曰和柳云的较量中。要知道，杀气通常是天一境以上者才拥有的无形利器，却被两个明显未达天一境的武修掌握，在武学造诣上远远将他甩在身后，如何不让风伯失魂落魄。
李子曰能这么早掌握杀气，纯粹是杀人杀出来。至于柳云，他杀的人虽多，但也不足以令他掌握杀气，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拥有神明的种子，等同于提前拥有开启无上武学宝库的钥匙，受李子曰引发，自然而然领悟出杀气。
平原上，大风呼啸。
二人以杀气对峙，在外人看来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唯独李子曰和柳云二人自己知道，他们的邂逅仿佛上苍的恩赐，就在杀气相触的那瞬，两人同时进入了一种奇妙至极的空灵状态。
杀气是无形无sè的存在，只能感应，而无法看见。
然而此时，柳云和李子曰却能清楚的看见彼此的杀气，柳云杀气好似苍龙猛虎，李子曰的杀气则像洪水巨浪。这并非比喻，而是真真实实的形似神似，就好像真有苍龙猛虎咆哮着从柳云长发下扑出，冲击向李子曰眼神里奔涌出的洪水，且除了苍龙猛虎、洪水巨浪，这方世界里再无其它。这是属于柳云和李子曰的杀气世界，两人遥遥相对于世界彼岸，宛如神祇cāo控苍龙猛虎和洪水巨浪，共同构建这方世界。
柳云和李子曰都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进入这种状态，有两个原因。一来，他们皆是还未踏入天一境便领悟了杀气cāo控之法，虽能cāo控杀气，但这时的杀气尚未被他们完全征服，拥有自己的灵xìng。二来，无比凑巧的是，两人杀气的质与量几乎相当，使得杀气在相触的一瞬达到难得一见的平衡，维持住了这种状态。
武学技巧不止招式，还有其它，比如从千百人的尸身鲜血中提炼而成的杀气。杀气和人心相通，你心里有苍龙猛虎，杀气便是苍龙猛虎，你心里有洪水滔天，杀气便会化成洪水猛兽。万般变化只在你一念间，甚至能构成一方只属于你的世界，将敌人困在你的杀气世界中，任你左右。当然，这需要更为高深的武道修为。
一股感动的情愫化作暖流滑过柳云心田，他知道，今rì之后，他在武学一途上的造诣定会更进一步，不单超过他自己的期望，还将超越当世绝大多数同龄武修，比肩李子曰这等引领武道cháo流的天才人物。
抬起头，柳云隔着“龙虎洪水”遥望世界另一边的李子曰，就见李子曰也是情难自禁。对于天才们而言，武学之道举一反三、一通百通，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会让他们感激涕零、热泪盈眶。
四目相对，柳云微微一笑，收拢杀气。同一时间，李子曰也默契的收回杀气。
大风更大，吹得平原上石屑乱草更响。
聚拢于此的近百武修们鸦雀无声，匍匐在这凝重而又压抑的气氛之下，大气不敢喘一声，只等二人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一抹笑容从不苟言笑的李子曰脸上绽放开，初时僵硬，渐渐变得自然生动，他拄剑于地，朝向柳云大声喊道：“古贤云，朝闻道，夕死足矣。今子曰同兄台同获上天垂青，本为福缘，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朝拔剑，决一生死，生者为死者祭，rì后旦有所成，不忘今朝。”
“......如何？”
李子曰这番话自然没人能听懂，除了柳云。
今rì奇遇不但让二人在天一境前便掌握了杀气，且能“看”见对手的杀气，方便rì后衡量对手的真正战力。这样的本领，除了柳云和李子曰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无人能拥有，包括五帝和其余两大宗师。李子曰不由自主的对柳云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可惜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他也只好将柳云视为最珍惜最尊敬的对手，杀之以祭武道。
“好。”
和李子曰不同，能言善辩的柳云只说了一个字。他安静的站在人群zhōng yāng，纹丝不动，连头发也未被大风吹起，就好像存在了千百年的巉石。只是杀气对峙就让柳云受益匪浅，柳云坚信并期待，接下来和李子曰的一战，注定会是让他毕生难忘的一战。
两人用着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却在表达同一个愿望——死战以祭武道。这是正邪之间的交锋，可正邪之分在其中已变得十分之淡，一切因武道而起，为武道而终。
这一战之后，无论谁能活下去，都将拥有比今朝更强的信念和斗志，用对方的鲜血浴火重生，从此脱胎换骨！
几乎就在柳云说出“好”的同时，李子曰动了，他穿着一身有些褪sè的黑布衣，握着一柄古朴的黑剑，逆着平原上的风奔向柳云，黑发张扬。他的步伐很小速度也不是很快，准确来说应当是很慢，可他每迈出一步总会比前一步大上许多，速度也随之加快，当他来到柳云身前十步时，他的身影已快到肉眼无法跟上，就仿佛一阵黑风刮过荒凉的平原，挟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一瞬，柳云终于知道李子曰为何要把他创建的宗门取名为磷火剑派。
是的，李子曰并非磷火剑派第二代弟子，直到李子曰成就圣地宗师，若干年后世人方才发现，所谓磷火剑派只是个幌子，无师无徒，只有李子曰一人而已。至于李子曰初出茅庐时，为何要搞出一个子虚乌有的磷火剑派，在历史上众说纷纭，各方猜测，始终没有定论。
面对十步外一剑劈下的李子曰，柳云生出一丝错觉。
从李子曰剑中飞斩出的仿佛不是真气，而是一圈圈的磷火河之水，宏大、壮阔、燃烧着、却又死气凛然。
磷火河，存在于传说中的地宫死殿，是地宫死殿唯一沸水，用来熔炼亡者前世记忆，生者遇之则化枯骨。
第三十五章 武学四要
武道天才，前五百年，后五百年，莫出李子曰！
随着李子曰一剑劈出，在场竟有大半人生出这样的想法。
先有剿灭红头三十九盗的战绩，又和紫辰帝一样在弱冠之龄便掌握杀气，已让众人对此前籍籍无名的李子曰惊为天人。而眼下，李子曰惊才绝艳的这一剑，更将他提升到千年一见的天才级别。
《武经》有云：武学四要，力、技、志、法，yù图神明者，缺一不可。
所谓力，自然是武修所能掌握并且运用的力量，这和个人修为等级有关，也是武学四要中最易理解的一项。技，是指武学技巧，每一层修为等级所能掌握的技巧都不相同，比如入魔四重的jīng血外放，入魔五重能jīng血化形，当然，除此以外，技巧还有许多，比如功法招式，又比如cāo控杀气之法。关于“志”的指向则有些模糊，意志、志向、战志都属于“志”的范畴，意志力坚强者才有可能在漫长枯燥的武学之路上走到最后，战志旺盛者才有可能在决斗中胜到最后。至于最后一要素，法，则更是玄乎。《武经》中原话是这么说，“天地恩赐万物，皆赋其法。法者万千，造化无穷。得其法加诸武学，令其神乎其神，超越同级，有朝一rì企及神明”。
撰写《武经》的那位圣贤距今已有数万年历史，因此《武经》中的语句大多晦涩深奥，可又没人敢去轻易译释，只能靠个人感悟。武学四要中的“法”，向来是最难明白的，可只要领悟并且掌握，rì后当会有五成以上的机会突破神明境。
现如今看到李子曰这一剑，在场有近一半的武修醍醐灌顶、若有感悟。
武学四要，力、技、志、法......所谓法，原来是这样！
不谈围观的年轻武修，此时此刻，柳云心中只剩下绝望。
只有他知道历史中李子曰的身份和头衔，只有他知道rì后的李子曰将会到达怎样的高度，因此打从一开始他便极为重视，将李子曰视为毕生最强劲之对手，谨慎小心至极。即便如此，面对李子曰所劈出的这一剑，柳云心惊胆寒、身体僵硬，只感觉全身力气流散一空，距离死亡只剩下一步之遥，而且还是他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一步。
磷火河玄奥......这就是李子曰年轻时候所掌握的武法！
柳云匍匐在那柄幻化作圈圈黄泉之水的长剑下，瞪大双目，眼眶龇裂，紧咬着牙关。他努力想要抬起胳膊发出yīn阳煞，可那柄幻化作磷火河的黑剑从天而降，席卷来自地宫死殿的死亡气息，毁灭了他全部的希望。
已知的武法分两层，第一层玄奥，第二层道义，玄奥是初级武法，道义是高级武法，并且道义是由玄奥进阶演变而成。每一个时代，掌握武法玄奥者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从玄奥晋升成道义，即便放在数万年的历史中，这样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每出一个必会主宰天阙风云，引领千年乃至万年的历史cháo流。万年一出的天才紫辰帝便是在他四十七岁那年，终将紫辰玄奥演变成紫辰道义，自此横行天阙大陆，无敌于天下，创立紫宸神庭，开辟天雍王朝，紫辰之名更是威震天阙数千年而不朽。
而今李子曰仅以弱冠之龄便掌握了武法第一层的玄奥，且是神秘之极的磷火河玄奥，如何不令人惊绝。他的剑中，招式中，包括他本身，无不挟带磷火河一般的死亡气息，沸腾着，却又死气凛然。
死亡，这是令所有人内心深处无比恐惧的存在，柳云也不例外。李子曰这一剑攻的不是柳云的身，而是心。心已被锁死，那身体自然也将无法动弹，更别说让柳云使出真气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一战，长眉兄是胜了。”注视李子曰的剑，风伯感叹一声道。他家世出众，天赋极高，从来眼高于顶，却在今rì被李子曰这一剑彻底征服，百感交集。
“是啊，终究是邪不胜正，任他江流云再横行霸道，也非吾辈正道的对手。”一旁有人附和道。
围观的人群渐渐沸腾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要么说李子曰天才，要么对柳云抱以嘲讽。唯独一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却是万霞宗的凝姑娘，直到现在凝姑娘都不敢相信，她一直抱有淡淡好感的傻秀才居然是名震东南域的魔头江流云。
“看来杀死独孤峰只是侥幸，害我白担心一场。”
平原另一边，李子曰刚拔出长剑时，背着书匣子的白衣书生便已收回千里眼，边咳边说，目光冷漠：“你怎么也是要死，早死晚死都一样，我的UU小说是永远不会出错。”
想到之前花了好大力气打捞独孤峰尸体并没有白费，年轻的黑龙阁史录者面sè缓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悦的笑容。
风起平原，病书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变得僵硬。
从他身后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听说黑龙阁的史录者从来都只负责记录历史，而不会干涉历史。一旦不小心干涉世俗之事，那人将会被投放入黑蛇池，rìrì夜夜承受黑蛇蚀骨之痛。不知可有此事？”
猛地回过身，病书生死死盯着开口说话的那人，目光yīn冷如毒蛇。
青斗笠、绿蓑衣、以及那张极为刺眼的大红围巾，月东神每一次出场都极为拉风，令人印象深刻。他抱着双臂，冷笑着注视向白衣书生，目光同样yīn冷。
“你就是江流云的那个伙伴。”病书生边咳边道。
听到“伙伴”二字，月东神眼里闪过一丝古怪，随后默认般的邪笑道：“就算是吧。你欺负我的同伴，可想过后果？”
病书生收起手中的书卷笔墨，抬头向月东神道：“你若真是他的同伴，你此时应该站在他身边为他压阵才对。然而你却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死活，如此看来，你们虽做过同伴，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伴，你对他的死活毫不在乎，又何必在意我怎么对待他。”
病书生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听得月东神连连点头：“可他毕竟是江流云，在东南域兴风作浪的魔头江流云，他死了，我身为他的同伴才有理由报仇啊，从此成名于天阙。”
“原来是这样。”病书生一怔，随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月东神：“奇怪的人，奇怪的想法。”
无论月东神还是病书生都不看好柳云，月东神出身神秘，病书生则眼力高超，李子曰拔剑的那瞬他们就已看出柳云和他之间的差距，李子曰是千载难见的天才，柳云虽也算天才，却要比李子曰差上好几个档次。
两人说话间，李子曰已至柳云身前。
长剑高举，气机冲天，剑下似有磷火沸水蠢蠢yù动，只等待最后那一击，将剑下人的亡魂收卷入磷火河中。
病书生松了口气，月东神则时而惋惜时而战志蓬勃。站在平原另一头的他们不用去看，便已能感觉到那股萦绕于整片山前平原的死意，别说江流云，就算是东南升龙榜上排名前列的几人，也不见得有把握在李子曰的磷火河玄奥下全身而退。
换而言之，柳云的命运已在今rì注定，注定终结于此。
然而下一刻，月东神和病书生同时轻“咦”一声，齐刷刷扭头望向战圈方向，神sè各异。
第三十六章 武法轮回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柳云必死无疑，柳云依旧坚持着，他绝望，却没放弃。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按理说应该不再惧怕死亡。相反的是，柳云格外珍惜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怕死得要命。
也不知是绝望，还是因为李子曰剑中磷火河玄奥的缘故。在柳云眼里，苍天不再蔚蓝如洗，白云中散发着暗黄的sè彩，像是黄昏，在彰显逝去的年华。一切的一切，都让柳云觉得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失，等到李子曰一剑落下，他又将尘归尘，土归土，不复存在于这世间。
李子曰距离柳云已经很近，长剑高举。不知为何，在柳云眼中，那柄墨黑sè长剑下劈的速度正渐渐变慢。
风的呼啸和围观武修的絮语掠过柳云耳际，柳云不闻不问，他盯着缓慢下落的长剑，重生以来短短半个多月发生的事一件件从脑海中跳出：巧得yīn阳煞击杀独孤峰，和月东神于东海大杀追兵，在楼船上击杀江别戈，在海岛神庙中怒杀江虎王......只这四件事便让他声名鹊起，成为东南域年轻一代咬牙切齿的对象，鼎鼎大名的江家魔头。可他再声名显赫，也敌不过宿命，难逃今rì之劫，如同在历史中留下浓重笔墨的那些武道强者们，任其风华绝代、才华横溢，到头来也只是化作一捧黄土，消失在历史某一个悄无声息的角落，再无人问津。
这便是人之一生，短暂，jīng彩，却又无奈。
可我为何会重生？重生到这个时代......
思绪从回忆中挣脱出，柳云恢复清明。李子曰的剑依仍在下落，周围却已变得安静，围观的武修们都在等待，等待柳云头颅被斩下的那一刻。
却不知就在这时，一丝奇妙的情愫正在柳云内心深处滋生蔓延着。
是啊，为何偏偏我会重生？经历这一遭轮回，游离于前世今生之间。
生死之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是为轮回。
轮回......轮回！
纹丝不动的立于李子曰的黄泉剑下，柳云的神sè渐渐变得缓和，眼中的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激动。
武学四要，武法为尊......原来这就是武法，所谓武法不仅仅要用武学理念去体会，还需要用生命感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收获。
大风猛烈的平原上，阳光黯淡，天sèyīn沉，一抹乌云正飘过。
柳云抬起头，越过李子曰赤红sè的剑华，直视向李子曰的眸眼。
李子曰微微一怔，迎向柳云的目光，他忽然感到此前匍匐在他剑下引颈待戮的江流云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另一个全新的江流云，一个全身上下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江流云。
李子曰并没有多想，在他的武学理念里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
红黑sè的磷火之剑仿佛陨落大地的残rì，直坠柳云面门。
一直无法动弹的柳云突然动了。
他仰头撤步，身形灵活如江底游鱼，亦像长空飞鸟，双臂扬起时，衣衫鼓动翻飞，仿佛有狂风从对面袭来，将他整个人像后吹去，无比的轻盈灵动。
“嗡！”
山前平原的沉寂被打破，惊叹声纷起，正道武修们不可思议的看向柳云，一个个神sè古怪，却是在强忍心中的喝彩。
千年一见的天才李子曰，他挟带武法玄奥的磷火一剑竟在最后一瞬劈了个空！
李子曰的这一剑本已惊才绝艳之极，让众人艳羡、赞叹、嫉妒，却在最后时刻被柳云压过风头。同李子曰蓄势而成的磷火一剑相比，柳云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展现出的退避身法则显得信手拈来，仿佛羚羊挂角般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浑然天成，颇显高手风范。
今rì的主角注定不是李子曰，众年轻武修的震惊也远没到结束。
成功避开李子曰势在必得的一剑，柳云信心倍增，他顺势收拢双臂，孑然于世的沧桑气息从他身上流转出。刹那后，他双臂一抖，一条九尺长枪出现在双掌之中。
围观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迸发出此起彼伏的哗然声。
柳云聚出的长枪白中带青，乃是在场正道武修们再熟悉不过的颜sè。
“真气......怎么可能！”风伯身体一晃，满脸不信。
凝姑娘则长舒口气，紧悬着的心放下，看向柳云的眼神又喜又恼。喜的是傻秀才非但不是魔头江流云，而是一个能和李子曰这样的人物战到不分胜负的天才，恼的却是柳云演戏演得太真，骗了她一肚子的真心话。
袖儿姑娘以及一众万霞宗的女弟子们，包括陈乙、王胖子等正道武修们，此时大脑都已一片空白，怔怔地盯着柳云说不出话来。
在场之中唯一保持本sè不变的就只剩下李子曰。
这位rì后的圣地宗师似乎天生就拥有与众不同的禀赋，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越是遭遇强敌越能激发出他的斗志。当他看见柳云手中的“真气长枪”时，并没有因为柳云是同道中人而放弃战斗，相反，他的斗志愈发旺盛，战志燃眉。
李子曰紧绷着脸，不言不语，手腕一抖，一剑下劈，剑走弧线，中途一个变向，越过战气长枪，直取柳云下腹丹田。
冷吸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李子曰这一剑一气呵成，十分连贯，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剑里至少藏有五个变化，能在如此充满爆发力的一剑中衍生出这么多变化，足以说明李子曰武学技巧的高超。
武学四要，力、技、志、法，李子曰已掌握技、志、法三大要素，让在场年轻武修钦佩不已。
面对即将击中自己下腹的一剑，柳云不慌不忙，他向后滑翔，下腹距离黑sè的磷火剑尖始终保持着四寸左右的距离。
在大多数人眼中，李子曰似乎仍然占据上风。可如月东神、风伯这类眼力超群之辈都能看出，李子曰竭尽全力却无法沾柳云的身，柳云看似危险，实则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胜负的天平从这一刻起偏移。
抬头，柳云注视向面sè冷凝的李子曰：“你有磷火，我有轮回，你求死中玄奥，我则取道生死间。”
李子曰身躯一震，终于动容。
武法玄奥，他竟也懂武法玄奥......轮回......闻所未闻......这又是怎样的武法？
李子曰抬起头，正当时，乌云向西移去，太阳乍露一角，金光洒落，萦绕上青白sè的枪尖。
枪尖匍匐在点点光晕中，一半光明，生机盎然，一半暗沉，死气森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徘徊于枪尖，聚成一圈圈明暗交织的光晕，看得李子曰目光微滞。
下一瞬，柳云猛喝一声，刺出战枪。
大风掀起他长发翻腾，白衣飞扬，一人一枪，状若战神。
李子曰的磷火玄奥仅仅是关乎死亡，而柳云刚刚悟出的轮回玄奥则是超脱了生与死，在品秩上比起李子曰的磷火玄奥尚要高出一筹。
生者惧死，死者求生，取道生死者，唯涅槃。
往前推万年，往后数万年，能悟出轮回武法者，整个天阙大陆恐怕也就仅有柳云一人。只因他经历了前世今生，经历了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奇妙过程。
或许连柳云自己也不知，在他心底某处，涅槃已开始。
青灰sè的石中岭前，风坠平原，两名年轻的武道天才激撞在一起。
柳云挑起长枪，挡住李子曰暴烈一剑，旋即上挑，隐藏在枪中将近十六万斤的螺旋巨力如cháo水般轰然涌出。
武学四要，力、技、志、法。柳云技巧一层不如李子曰，斗志一层几乎相当，武法一层则略微胜出。而在武学基础的力量一层上，拥有几近十六万斤螺旋怪力的柳云显然完胜只有八万余斤臂力的李子曰。
第三十七章 变身正道
枪剑相撞，两股玄奥冲击在一起，恰好像有着千军万马的战场，硝烟弥漫，气势恢宏。
磷火之剑扬起赤红sè的光华，在空气中弥漫流淌，宛如火烧天云。轮回之枪则仿佛从另一个神秘的世界而来，半明半暗，又好像一圈圈的漩涡，将人引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尽头。
在场的武修都是入道境的年轻人，武法往往是通玄境往上才有可能掌握的绝技，对他们而言充满新鲜刺激，看得他们屏息凝神，心中热血沸腾，盼望李子曰和柳云战得越久越好。
也只有少数明眼人才知道，这一场天才之战即将落幕。
“喝啊！”
李子曰双手握剑，睚眦yù裂，他用尽全部力量想要压下柳云的长枪。
然而他的力量不过八万余斤，比起柳云少了近一半，兼之柳云手中乃是jīng血和真气结合而成的yīn阳煞，发力时疯狂旋转，猛烈的撕扯之力绝非寻常武修所能抗衡。
李子曰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他毕竟还没成为历史中那个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圣地宗师，七八个刹那后，李子曰脸sè“唰”地褪白，墨黑sè的长剑片片碎裂，隐藏在剑中的真气从中折断，身体高高抛起，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划过弧线，狠狠摔落于十步外。
鸦雀无声，又一朵乌云飘过，遮挡住清晨的朝阳，流风似也停止吹拂，平原上气氛凝滞，隐隐透着几分尴尬和窘迫。
散去长枪，柳云负手而立，目光逐一扫过围观的武修，最后落向强忍内心震动的风伯，摇头笑道：“天阙大陆的武修真令人哭笑不得，非要让柳某以这种方式自证身份。现在，你们还有谁会认为我是江流云？”
话音落下，年轻的东南武修们目光躲闪，畏畏缩缩，无人敢多说半句。陈乙、王胖子更是紧张的向后缩去，脸sè苍白，生怕柳云朝自己看来。
邪道魔门内以强者为尊，事实上，这个规矩放诸四海皆是。
柳云击败李子曰，已然成为此时此地最强者。况且他先被众人当成江流云，眼下证实是一场误会，于情于理，柳云就算当场暴走痛骂三千遍也不为过，可他只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质问众人，更让在场的年轻人们面皮发烫。
还是风伯老成世故，短暂的尴尬后，他哈哈一笑走向柳云：“误会误会，之前全都是误会，风某替大家向阁下认个不是。听阁下语气，阁下似乎不是我天阙人士，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仙居何处？”
“本人姓柳名云，长居海外，天阙大陆再向西三千八百里外无涯大陆向北三百里外东陵洲南方十里外落寞岛上无量山第七峰上天涯摘星楼当代传人是也。”
柳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眼见众人瞠目结舌、目光呆滞，柳云笑容愈发灿烂：“简称天涯摘星楼。”
一切都顺着他的既定计划进行着，至于他的计划，还得多谢凝姑娘的启发。
昨晚凝姑娘说柳云可以尝试投奔武道学堂，如果成功则能多出一个身份。柳云之所以被人追杀，因为他是东南人人yù得的江家小魔头，想要避免追杀倒有一个捷径，那就是换一个新的身份。恰好柳云吸收独孤峰的真气，融合出可真气可jīng血的yīn阳煞，足以让他改头换面成为谁也无法质疑的正道弟子。至于什么长居海外、天涯摘星楼云云，全都是柳云胡编乱造出来，故意说老长一段捉弄这群正道子弟。天阙再大，也大不过苍茫大海，海外之事谁人知晓。
果然，武修们恍然大悟，一个个仿佛都对天涯摘星楼久仰大名，包括风伯在内都信了柳云的话。
柳云不动神sè，一副淡然洒脱的范儿，心底已乐开了花。
反正通缉令上所画的江流云和他完全是两个人，只要不碰到江文轩等此前同处一船的江家子，他这个身份永远不会被揭穿，剩下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昨晚那个姓王的狐媚女。而从此往后，他将多出一个十分好用的身份——来自海外神秘天涯摘星楼的入世传人。
成为不用整天东躲西逃的正道弟子，似乎还是自己前世某段时期的心愿，这辈子也算稍作弥补。
柳云喜滋滋的想着，耳边传来女孩的声音。
“可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傻秀才？”
柳云转过头，就见万霞宗的袖儿姑娘正扑楞着大眼睛，假装可爱的问向他。
柳云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毫无好感，本不想理会，就见一旁的凝姑娘也朝他看来。四目相对，凝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匆忙撇过头。
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柳云脸sè渐渐沉了下来：“实不相瞒，柳某来此之前，遇上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江流云。”
“哦？后来呢？”风伯眼睛一亮。
“我见他尖嘴猴腮，鬼头鬼脑，猥琐不堪，心知不是善辈，一言不合与他大战了一场，直战了三天三夜。”说着，柳云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惭愧，惭愧。没想到那江流云了得非常，从头到尾柳某都没能占得上风，三天后柳某不敌，一招落败。”
话音落下，山前平原先是一静，随后发出比前几次还要响的惊叹声。陈乙、王胖子等二流势力的弟子一脸惶恐，如风伯这类出身大世家的杰出子弟也是面sè冷峻。
柳云的本领他们都已见识，在场无人敢言胜，就算能撑过十合者也寥寥无几，而那个江家魔头竟比柳云还要强上半筹，直让此前对悬赏心怀觊觎的正道武修们后怕不已，暗暗庆幸自己没遇上江流云。至于此前屡屡当众口出狂言的陈乙更是目光躲闪、满脸臊红，只想要找个大洞钻进去。
怕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再做白rì梦。
柳云大乐，继续道：“为了躲避他的追杀，柳某不得已假扮成秀才，潜修疗伤。昨晚听到有争斗声，柳某一时好奇匿行而去，快到时，就见一位姑娘慌不择路的向外跑。当柳某赶到那，只见到一具尸体，上有江流云那个恶贼的留字。如今柳某伤势痊愈，在和李兄的一战中又有所感悟，再遇江流云，柳某当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敢情是王师妹认错了人，误把秀才当恶贼。也是，她昨晚回来后就大病一场，疯疯癫癫，神志已然不清。”风伯已将兴趣转移到柳云身上，热情无比，和之前形成天壤之别：“如此看来，江流云的实力足以跻身升龙榜前十，甚至前五。柳兄能和江流云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败，着实了得。风某敢打包票，过不了多久柳兄的名号便可登上升龙榜，名扬天下。”
“升龙榜”三字传出，在场的年轻武修目光炽热，看向柳云满脸艳羡和敬慕。
“升龙榜......”柳云负手而立，低声咀嚼着，面sè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一想到自己从臭名昭著的江家小魔头摇身变成来历神秘、备受尊崇的海外门派传人，柳云心中痛快之极，仿佛眼前这些有名有姓的正道武修们一下子都变成傻瓜，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任他愚弄。
“那个江流云，他真有这么厉害？”
从远处，传来冷沉的声音，柳云扭头望去。
李子曰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碎剑躺在他脚边，他却不看半眼，只用一种异常古怪的眼神打量向柳云。
一字眉下，是一双能看破一切、明察秋毫的眼睛。
见状，柳云心头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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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这几天打赏、推荐的童鞋。顺便问个问题，为什么打赏了却无法在书评区显示呢？有谁晓得......）
第三十八章 三年之约
对方毕竟是李子曰，即便他还年轻，可依旧是史书中那个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圣地宗师。柳云也不敢确定，在刚才的交手中李子曰有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顿时，一股杀意从柳云心中钻出，杀死李子曰既可断绝后患，又能品尝一番击杀万人朝拜武道宗师的快感，何乐而不为？柳云所要做的，仅仅是想出一个能当众杀死李子曰的藉口而已。
正当柳云绞尽脑汁时，李子曰忽然笑了，他笑得十分酣畅，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露出笑容，一次比一次自然。
“好，好，好。”止住大笑，李子曰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直直盯着柳云，目光炽烈：“今rì蒙兄台赐招，终尝一败，让子曰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rì起，三年为计，等子曰从海外归来再找兄台讨教！”
说完，李子曰不再多看一眼柳云，他转过身，毅然决然向背对着石中岭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起初有些沉重，渐渐的，他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足下似有清风掠过，显示出他心境的变化。
这个聪明的家伙应当已经猜到些什么，又或者察觉到我的杀心......果然，他是一个只重武道不管正邪之分的家伙，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一次次的打破上苍对人类的桎梏，冲击无上武道。
望着李子曰的背影，柳云心中想着。
三年为计.......哼，也不知三年后这个变态的家伙会强到什么程度，真让人头疼！
柳云后悔亦庆幸，后悔没能杀死李子曰，平白无故为rì后招惹强敌，庆幸的却是在武学之路上拥有一个这样的对手，对于他的武道修行乃是无比大的助力。
“也罢，就将他当成我武道之路上的炉鼎，rì后助我成就无上武学。未来的圣地宗师......呵。”
柳云眯起双眼，话刚出口他便暗暗jǐng觉，这可是标准的魔门传人才会说的话，幸好他的声音极低，连距他最近的风伯都没听到。
“可惜。”
风伯同样注视着李子曰的背影，一脸遗憾，李子曰虽惜败于柳云，可也表现出极强的天赋才华，堪称千年一见。风伯本想追上去，又怕惹得柳云不高兴，权衡之下只好放弃李子曰，全力追求柳云。
“柳公子是寻江流云而来，却不知这石中岭将有大事发生。”风伯收回目光，朝向柳云道。
“哦？”柳云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却十分期待，他早就好奇这一大帮人齐聚石中岭的目的。
“呵呵，不rì石中岭将有奇宝出世，相天经纶台给的评价是，有宝天降，风云天阙。”风伯为柳云解释道，眼见柳云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风伯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位海外天才如此清心寡yù、与世无争，他就应该将李子曰追回来才对，得这两个天才相助，他石中岭之行必能凯旋而归，在猎风世家中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闻言，柳云心头一紧。
那奇宝该不会就是《震天十三击》吧？
转念一想，柳云旋即否定，《震天十三击》是魔门武学，这些正道武修犯不着来争。有宝天降，风云天阙......这口气还真是大得有些离谱，为何在前世史书中并没记录？
柳云脑中闪过数个念头，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察觉到风伯灼灼钦佩的目光，柳云心中好笑。
“此处风大，不是谈话之地，不如柳兄随我回驻地，我再将此事详细告知。”风伯说道。
既然那个王师妹受惊过度，疯疯癫癫，就算还记得我，别人也只会当她神志不清。
“也好。”柳云点头，随后转向那群双眼晶晶发亮的万霞宗女弟子，目光落定凝姑娘，露出温和的笑容：“凝姑娘，我去去就回。”
......
“该死的！不讲义气的家伙！混账......”
平原另一头，月东神气得直跺脚，指着柳云适才所在的方向大吐口水，骂骂咧咧。
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的黑龙阁史录者摇着头，语气平静：“这么说来，江流云非但没有死没有输没有被群起攻之，反而假扮成正道子弟......唔，还是来自海外的神秘宗门传人，成了猎风世家的座上宾？”
“是。”月东神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我就知道他撇开我准没安好心，原来是想一个人出风头。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不叫上我，这个背信弃义！狼xìng狗肺！jiān诈狡猾！猥琐至极的混蛋东西！”
听到月东神又开骂，白衣病书生只想把耳朵捂住，奈何他双手已被绑死，只好无奈的望着天上白云，心中腹诽不已。之前还不管人家死活，现在倒说起别人不是，这也太不要脸了点。
忽然间郎无病一愣，他遥望了眼柳云之前所在的山前平原，又看向月东神，眼里的惊讶扩散开：“这么远，你竟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月东神和郎无病所在的地方距离柳云足有三四里地，眼力好能看见勉强说得过去，可能清楚的听见对方说话，那就显得很不可思议了。
石中岭很高也很广阔，太阳不知何时移到山岭背面，庞大的山影铺下，让山前平原变得昏沉。昏沉的yīn霾中，火红的围巾“扑扑”翻滚，月东神纹丝不动，他的身影似已和雄山峻岭的yīn影融为一体，偏偏又因一身奇异的打扮让他突兀于yīn影之外。
“你是......”郎无病生生生咽了口口水，脸sè不断变幻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猛然，月东神转头，目光对准郎无病，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暴烈的气息，竟在平地刮起一阵十来丈的飓风，驱散石中岭的yīn影冲向病书生。这是月东神的杀气，柳云的杀气似苍龙猛虎，李子曰的杀气似洪水巨浪，而月东神的杀气也丝毫不被比下去，其中更是挟带着苍莽古老的气息，仿佛来自上古蛮荒的凶兽。
“既然被你知道，那我岂会留你xìng命。不要怪某家，要怪就怪你太聪明......太自作聪明。”
月东神轻蔑一笑，笑声yīn沉。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月东神越走越近，郎无病的喘息变得粗重。他虽是神秘黑龙阁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年纪轻轻阅历不俗，可他毕竟也是人，是人便怕死。
“等等。”直到月东神的手已快贴近喉咙，郎无病才喊出声。
月东神放下手。
“你要什么？”郎无病问道。
“史录册。”月东神道。
“不可能！”郎无病边说边咳，目光恼火。史录册是每一个入世史录者毕生守护之物，史录册不仅记载有天下见闻、奇珍异兽、宗门强者等等，它同时还是一样极其珍贵的秘宝。对于郎无病可以说是册在人在，册失人亡。
“放心，某家要的不是你手中的史录册，而是副本。”月东神斜睨了眼郎无病，洋洋得意道：“嘿嘿，从今rì起，但凡遇上什么值得记录的，你都需写两份，一份正本，一份副本。正本你自己留着，某家我不和你抢，只需把副本用千里信传给某家便好。只要你答应，某家便放过你，并且不把你干涉世俗之事宣扬出去，你看如何？”
“写两份，你把我当破抄书的......”郎无病恨得咬牙切齿，可眼下受制于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挣扎着，权衡着，过了许久，郎无病方才郑重点头：“可以。”
可月东神接下来的话却让郎无病气得差点吐血：“不行，某家还是得杀你。”
“你到底想怎样？”郎无病死死盯着月东神，白的近乎透明的脸皮下青筋毕露。
“哼，某家怎么知道你到时会不会反悔，宁愿回去被万蛇啃骨也要把我的秘密泄漏出去。”月东神挠了挠头，忽然间，他眼睛一亮：“有了，某家把你交给江流云那个小混账。那混账出身邪道，自然有办法让你乖乖听话。哈哈哈，我月东神真是天才，倒便宜那混账了。”
“他......不行。”郎无病打了个哆嗦，一个月东神就已经够可怕，再多一个混世魔王般的江家小魔头，他往后的rì子还怎么过？
“就这么定了。”
月东神哪管郎无病愿不愿意，yīnyīn一笑，提起郎无病几个兔起鹘落消失不见。
第三十九章 破抄书的
多事的白天过去，夜幕降临。
群星璀璨，夜白如昼，幸好有扇形的广阔石中岭遮挡，越来越多正道武修入驻的山前平原才不至于明亮得让人睡不着觉。事实上，山前平原帐篷林立，来自东南三国各地的年轻武修们兴奋劲还没过，正忙着互相串门，或是把酒言欢，或者切磋比试。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唯独偏西北角的一座帐篷格外安静，但凡有武修经过，都会投以仰慕的目光，随后轻手轻脚的走过。
这座帐篷属于今早一战成名的海外天涯摘星楼传人，然而谁也不知，此时帐篷内又多出两人。
“小云云，那风伯找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石中岭将有奇宝出世，他们赶在邪道之前来此，想要捷足先登。”
“奇宝？怎样的奇宝？”
“他也不知。”
“嘿嘿，某家怎么觉得东南邪道已经来了，只不过躲藏在暗处。”
“和我想得一样，多半如此。”
“小云云，别说你一点都不动心。”
“你别说，我还真不动心。连奇宝是什么，它出世的时间、方式又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实在不靠谱。我可不像他们，有大把时间挥霍。”
帐篷内，柳云和月东神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把郎无病晾在一旁。
过了许久，柳云才将目光转向郎无病，微微一笑：“你家花二妞可好？”
郎无病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阶下囚觉悟的从席案上抄起酒壶，咕嘟咕嘟的灌下，想要借酒消愁，却被呛得直咳。
“嘿嘿，这个破抄书的酒量还没你好。”月东神坐在柳云对首，敲着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啃着羊腿。
月东神的食量极大，才到没多久，脚旁便已多出十来根羊骨。也亏得柳云一战打出名气，被求贤若渴的风伯好酒好肉养着，几乎要什么有什么，这才让月东神得以饱餐一顿。
月东神从财村码头一路尾随柳云而来，柳云似乎也料到会和月东神见面，两人的再度聚首没有半句废话，月东神是掀开门帘毫不客气的闯进，柳云则瞥了他一眼，顺手把手边的酒壶递去，好像老友重逢般自然而然。
“这个破抄书的真是一肚子坏水。幸好落在小月月手上，否则我这个冒牌海外天才早晚要被你揭穿。”
柳云从月东神口中知道前因后果，自然不会给病书生好脸sè看。他站起身，冷着脸一把夺下病书生手中的酒壶，“啪”地掼在地上，随后大马金刀的坐下，瞪大双眼恐吓道：“刚才我已给你下了江家不传之秘的蛟龙印，你若生出对我不利的心思，我纵然在万里之外也能瞬间知道，一个念头发出，你便会被魔印中的jīng血侵入心脉，爆体而亡！”
“好厉害的禁制！”月东神丢掉羊腿，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语气夸张。
郎无病翻了翻白眼，显然对于柳云和月东神毫无水平的双簧十分无语。
“且不谈江家有没有蛟龙印，即便有，想要发挥你描述的这等功效，于万里之外杀人，至少也需通玄境。”郎无病斜睨了眼柳云，淡淡说道。
柳云眉角一颤，和月东神交换了个眼神。
月东神带病书生来找柳云，实乃一厢情愿。邪道魔门的确有能控制人生死的禁制，可都是不传之秘，至少柳云在江流云的记忆里未能发现。眼下病书生却成了烫手山芋，柳云的秘密被他知道，这个秘密一旦传出，柳云又将被打回原形继续被追杀。但也不能把他杀了，郎无病出身于那个隐于世外却无时无刻不对天阙大陆产生重要影响的黑龙阁，它的神秘程度不次于正道三脉，不是现在的柳云能惹得起。
于是乎，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把郎无病变成自己人。掌握天下消息的黑龙阁史录者，若是能和他搭上关系，rì后行走天阙混迹正邪两道也会方便许多。
“哈哈哈......”柳云突然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提起酒壶走到郎无病身前。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相比于华音楼，你黑龙阁与我邪道更亲近，这是世人皆知之事。哈哈，所以说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为郎无病斟满酒水，柳云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小病啊，既然我们是同道，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虽有把柄在你手中，可你就算揭穿了我的身份，大不了我重新做回被通缉的江流云，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而你就不同了，你们黑龙阁向来奉行入世而不涉世事，连涉及都是大罪，更何况像你这样进行干涉。这事若传回黑龙阁，想必黑龙阁会派出其它弟子取代你入世第一弟子的资格，而你也会被投入黑蛇池，永世不得翻身。我说的没错吧？”
“句句属实。”郎无病没有否认，他的脸sè虽有些泛白，可神sè还是那般平静。
见状，柳云心道不妙。
郎无病这样的表现说明他已经认命，今rì若是放他离去，他定会回转黑龙阁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自首认罪，可若是不放他或将他杀死，黑龙阁早晚会找上门。
柳云转头看向月东神，就见月东神也在低头沉思，再看向一脸淡然的郎无病，柳云心头一动，有了计较。
“可惜，可惜，不出三年，华音楼必将压过黑龙阁，成为天阙大陆唯一的史录流派。”负手而走，柳云嗤笑一声说道。
郎无病缓缓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屑冷笑道：“你休想用这种话来挤兑我。”
“我不是在挤兑你。”柳云停下脚步，漠然望向郎无病：“我说的是事实。黑龙阁和华音楼之所以能超然于世外，让天下正邪都闻之肃然起敬，很大的原因在于他们的公正，而他们的公正又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于他们绝不干涉世事。倘若失去公正，黑龙阁和华音楼将会立马从云巅跌落，狠狠砸入尘埃，失去他们超然于世的地位。”
听着柳云的话，郎无病虽然竭力想要表现出镇定，可他紧抓衣襟的手却将内心的不安暴露。
瞥了眼郎无病，柳云暗暗点头。
从郎无病干涉世俗之事的举动便能看出此人骨子里隐藏的桀骜不逊和叛逆，宁可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也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种人自尊心极强，却是个突破口。
缓步饶到郎无病面前，柳云俯视向郎无病，声音猛地一扬：“而你，干涉世俗之事，如火在纸中终究难以包住。此事一旦传出，黑龙阁近万年的声誉将会毁于一旦，到那时身为罪魁祸首的你就算被投入黑蛟池、黑龙池，又有何用？你以为回去认罪自首便能推卸责任，从此心安理得？”
“嘿嘿嘿，正是如此。”月东神赞赏的看了眼柳云，附和道：“光想着的逃避，也不知黑龙阁为何选中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当入世史录者。”
郎无病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病弱书生，可这只是他行走世间的外衣，剥开这件外衣，正如柳云所言，里面藏着一颗极其敏感而自尊的心。
双手紧抓衣襟，额角青筋凸现，郎无病忽然抬起头，红着眼直视向柳云：“你可是想要逼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柳云暗暗叫好，蛇打三寸，被掐住三寸后，郎无病心已乱。
“自然不是。”柳云恢复热情，给郎无病换上新酒，重重拍打着郎无病的肩膀笑道：“小病啊小病，我都说了我们是同道中人，只要喝了这碗酒，往后我们便是兄弟。既然是兄弟，我和小月月又岂会将你的事泄露出去。”
说着，柳云向月东神使了个眼sè，月东神虽不满柳云学他左一个小月右一个小月的，可见到事有转机，他也只好冷笑着端起酒碗走到郎无病身前。
“是个理儿，只要喝下这碗酒，某家发誓绝不把你的事情走漏半点风声。”月东神挤眉弄眼道。
“再说了，我们互有把柄在手，合则有利，分则两败俱伤。”柳云眼见郎无病已经动容，趁热打铁道：“你既已经干涉世事，回头已晚，还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郎无病低沉着头，喃喃道。
“正是。”柳云说到兴起处，猛力拍打木桌，把一旁的月东神吓了大跳。
“黑龙阁和华音楼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没能分出胜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两者都固步自封、恪守传统、不思变化。所谓穷则思变，当年若非紫辰帝向苍天乞愿，获得神谕创建紫宸神庭，他又如何能做到除了亘始帝外从未有人完成的壮举，一统百万里天阙！紫辰帝已破虚寻神明千多年，直到千多年后的今天，天阙大陆还是以紫辰帝为纪元标志......”
柳云唾沫横飞的说着，并没发现郎无病和月东神都是一脸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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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黑龙入伙
“紫辰帝为纪元标志？何解......”郎无病问道。
柳云戛然而止。
所谓“紫辰纪元”包括“武元年代”都是后世史书里对于紫辰帝所开创的万载天雍王朝的描述，在当世并不这么讲。
柳云一时兴起，道出了后世史书中的说法，让郎无病和月东神摸不着头脑。
“紫辰帝纪元，这个说法倒也贴切。”
没等柳云解释，郎无病已经闷下头自言自语起来：“天雍王朝的一切都是以紫辰帝为根基，包括威震国朝、武道两界上千年不衰的紫宸神庭。就算天雍王朝势衰，只要紫宸神庭在，永远无人能将天雍王朝取而代之......用紫辰帝当成纪元标志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紫辰帝纪元。”
柳云开始还佩服郎无病忘乎所以的专业jīng神，可听到后面，柳云双眼发直。
该不会这么巧，后世史书用紫辰帝为纪元标志，是受我今rì之言的影响......倘若真是如此，这半死不活的yīn险书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柳云的目光愈加热烈。
“刚才我说哪了......对，穷则思变，穷则思变。”柳云走到郎无病身旁，语重心长道：“小病啊，你也知道，你们两家所比拼的无非是记录当下之事，以及各个榜单的排名。倘若原本已被华音楼记下事，在它被传报天下的那一刻突然改变，而你则传报改变之后的事。嘿嘿，一两次倒无所谓，次数多了，华音楼的名声定会一天比一天差，那不正是你黑龙阁取而代之的良机？我虽不知你黑龙阁是如何论功行赏，可你身为完成击败华音楼壮举的功臣，黑龙阁自然不会亏待你。”
听着柳云直入人心的蛊惑，郎无病脸sèyīn情不定，双手时握时松，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郎无病之所以想要杀死柳云，正是因为那夜他已在史录册上写下“柳云被独孤峰击杀”，而史录册是秘器，字句落定瞬间传回黑龙阁，由黑龙阁上万阁员审核、编写、计划发布时间。黑龙阁虽只有郎无病一个入世史录者，可在黑龙阁内部却有着不下十万之众。毕竟编写黑龙录报、制作排行榜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如此浩大的工程一旦有一环出错，修改起来将极为麻烦。在入世前夜，阁主将他唤至大渊前，背对着沉默许久，而后告诉他仅有三次犯错的机会，三次犯满，他将会被流放。
仅仅三次犯错的机会，不想这么快就用了一次。
郎无病抬头看向柳云，心中苦笑。
江家流云儿。他的出现乃至成名毫无征兆，快如流星，弹指一瞬间便在东南域闯下偌大名头，而且一人同时扮演正邪两个角sè，简直就是把东南正道的年轻一代当傻子耍......自己在他身上犯错也不算冤枉。既然他能让自己栽跟头，或许真如他所言，华音楼那边的入世史录者也难逃他的折磨。
目光从柳云身上移开，落向站在他背后yīn笑不已的月东神，郎无病心头一惮。
相比江流云，月东神的实力更是莫测，光凭他那个不可告人的身份就足够份量。
此二人虽还年轻，可都是潜力惊人之辈，假以时rì成就不可限量，有他们当助力，从某种角度来讲还是很放心。
问题关键在于黑龙阁第一条阁规——永不得干预世事。
一旦犯了这条阁规，后果之恐怖已非常人所能想象。
额头上汗珠密布，郎无病目光瞪直，神情不住变换。
柳云不急，月东神也不急。
面对命运岔路口任何人都会踟躇犹豫，郎无病的踟躇犹豫并不代表他胆怯，相反，郎无病敢把柳云大逆不道的话听下去并且思考利弊，足以说明他的大胆。
终于，郎无病的表情变得缓和，他全身上下已湿透，仿佛刚从河里爬出，使他原本苍白的脸sè愈发的白。可他的jīng神却极好，目光炽热，似很亢奋，显然已在命运长河的交叉口选定方向。
能从黑龙阁近万年轻阁员中脱颖而出，且不说郎无病的才能如何，至少他养气功夫了得非常，当他不再挣扎犹豫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平淡到无人会去注意的白面书生，气质淡如尘。
缓缓站起身，郎无病平视向负手而立的柳云和抱臂冷笑的月东神，点头。
“好。”
一个“好”字出口，轻若无声，却又如龙啸长空，引动风云变化，让东南域乃至整个天阙大陆的未来变得愈发莫测。
柳云和月东神相视一笑。
“哈哈哈，小病答应下，那我们往后便是自己人了。”月东神大笑一声，仰头，率先将碗中酒水喝尽。
“我们这伙也都不算什么好人，不过既是自己人，那彼此间自当相互照应。所谓肝胆相照，肝胆相照啊！”柳云厚颜无耻的说道，也将碗中酒水喝完，随后向郎无病眨了眨眼，涎笑着伸出手：“小月要的副本我也要。嘿嘿，往后就麻烦小病再多抄一份了。”
郎无病端着酒碗的手一抖，他咬牙盯着嬉皮笑脸的柳云，突然怀疑起刚才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个江流儿，敢情还是把我当破抄书的！
“这不可能。”冷笑一声，郎无病摇头。
柳云的笑容顿时一僵，就听郎无病接着道：“空口无凭，你们二人都非善辈，我自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还是用行动来证明。”
“你且说来。”柳云收敛笑容。
“石中岭之事罢了，你们随我去齐京，yīn一把华音楼传人。敢否？”郎无病问道。
“华音楼传人在齐月国的京城？”月东神下意识的看了眼柳云，转过头嘿嘿一笑道：“我是没问题，就不知某人敢不敢了。月下楼阁佳人笑，海cháo烟花千帆过，东南域最富庶的齐月国，我可是向往已久呵。”
柳云沉默。
齐京不止有如今看来对他恨多于情的唐羽尘，还有柳云想杀却尚未准备好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历史上名声显赫，虽比不上五帝三宗师，但也所差无几。他让柳云深忌之处在于他对后世的影响，他的所作所为，间接导致后世风月宗的衰落以及魔门的凋零。
“原来你只是说大话诳我。”眼见柳云沉默，病书生冷嘲道。
“休要激我。有何不敢？”柳云哂笑。
他也想开，反正他有正邪两个身份，躲于暗处yīn人，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想来不会遇上那人。
退一万步，即便遇上了，自己身边有未来的武域帝王月东神，黑龙阁神秘史录者郎无病，再加上能让未来圣地宗师李子曰扔下美人儿屁颠屁颠跑到海外练剑的自己，怕他个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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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酒品奇差
又是一夜过去，朝霞满天，好像一盒胭脂打翻在石中岭上，绚丽且明媚。
晨曦初露，柳云睁开双眼，望着狼藉不堪的帐篷，暗骂一声。
昨夜柳云、月东神和郎无病这三个坏胚正式结伙，月东神使劲向柳云和郎无病灌酒，郎无病三碗便倒，柳云稍好，喝了十碗开始犯迷糊，可气月东神简直是把烈酒当白水喝，边喝边讥笑柳云和郎无病。
一宿过去，柳云脑袋仍有些胀痛，帐篷内已不见了月东神和郎无病。
三人都是心xìng孤傲之辈，结伙并不代表要整天黏在一起，反正柳云和月东神已趁着郎无病酒醉，从他怀里搜出备用千里信一人一个瓜分了。
“圣人帝纪元阁老们监察天下，千里信这样的通信秘器都成违禁品。啧啧，这玩意儿放在那时可值钱了。”柳云把玩着镯子模样的千里信，翻来覆去，喜笑颜开。
紫辰帝纪元最普及的秘器就是千里信，形似手镯，用来设置联络人，互通音信。
有人说千里信的创始者出自黑龙阁，也有人说是华音楼，总之是他们其中一家便对。最开始，千里信的用途只有一个，那便是接收黑龙阁或者华音楼发布的千里报，千里报上有各地发生的大事小事，也有各个排行榜最新更迭的排名，甚至还有一些诸侯国、宗门发布的悬赏通缉。想要收到黑龙阁或者华音楼的千里报，需得交付百金。一百枚金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型宗门全宗上下只能在一只千里信里接收天下报，而有些大型宗门则人手一只，每只千里信都能接收千里报。
时至今rì，随着千里信愈发普及，它取代了更始帝纪元的信鸽，开始广泛用作门派、国朝内部的通信秘器。当然了，由于它的产量有限，只在武道界和国朝流通，民间甚少有人使用。
手指按住“镯子”，柳云涌去一道血气。
“镯子”上方浮现出黑雾般的光幕，光幕中现出四行字：
黑龙报。
华音报。
小月。
小病。
看到后两个称呼，柳云汗毛立起，一阵鸡皮疙瘩。
“酒后误事！酒后误事啊！”
柳云心里发誓一定要把酒给戒了，之前无聊这般打趣月东神、郎无病自觉没什么，可像这样煞有介事的将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小月一个小病刻录在千里信里，未免太过恶心。
两世为人的柳云第一次使用秘器，一阵手忙脚乱。
手指点中“黑龙报”三个字，光幕中现出一张地图，地图中显示的正是天阙大陆，中土、漠北、河西、东南域、荒芜之地等等包括海外岛国都清晰的显示在地图上。柳云想了想，随手点中东南域，只见光幕又是一阵变化，出现了一连串各sè各样的名称，有人名有地名有异兽名有功法名。
突然间，柳云看见了他自己的名字，不是江流云，而是柳云。
在这陌生的时代突然看见自己长久以来都深觉土里土气的名字，柳云心头却涌起莫名的亲切，连忙伸手点去。
光幕再度变化，出现了两行字：柳云，海外天涯摘星楼入世传人，现身石中岭，战败东南域升龙榜第十二位的李子曰。此人曾和江流云大战三天三夜一招险败，乃是时至今rì，从江流云手下活命第一人。
“黑龙阁的文采真不咋的......还不如我。”
柳云一边啧啧感叹，一边不忘品头论足。
他也差不多搞清楚如何看黑龙报，想来华音报也差不多，只不过两者一邪一正，评判角度定有些许不同。这两份千里报都是经过黑龙阁、华音楼内部上万成员汇总整理后再发布出的，也一定有所隐有所瞒，不如郎无病直接记录下的来得jīng准时效。
那个破抄书的现在又在哪呢？天下间那么多地方，在同一天又会发生许多不同的事，只凭他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柳云瞪大眼睛盯着千里信，怎么也想不出郎无病是如何做到。
这世间的秘密太多太多，即便柳云来自万年之后，熟知武元年间的历史。可当他来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这个时代对他而言依旧是仅仅翻开一角的厚长书卷。
就在柳云摸索千里信时，黑sè光幕中的字条全部收回，只露出“月东神”三个大字。
柳云点开，就见光幕中出现一行小字：云小子，当初在海上邀某家喝酒，还当你酒量很好。没想到你不仅酒量差，酒品也差！
现在才知道上当。
柳云冷笑一声，想了想，伸手在光幕上写道：你云爷我可从没自夸过酒量好。我酒品哪差了。
光幕中闪过一道黑光，随后现出一行字：你自己做过什么都记不得了，真是笑死某家......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个，某家在跟踪破抄书的。
他在哪？
柳云飞快的写道，脑中却在回想他昨夜究竟做了什么酒品奇差之事，想了许久都未想起。
过了好久，光幕中才闪过一道黑光：......跟丢了。
“噗.....”
柳云嗤笑一声，将千里信戴上手腕，藏入袖中，不再理会月东神。柳云来这石中岭可不是为了交朋友，而是寻找紫辰帝时期的魔门绝学《震天十三击》，修成绝学，回转江家铲除江心月这个大威胁。一旦柳云成为江家第七代中的第一人，江家必会收回悬赏令，重点扶植柳云。
理清完帐篷内月东神和郎无病留下的痕迹，柳云伸个懒腰，出了帐篷，走向风伯的驻地。
正巧，风伯也带着一群人走出帐篷，看到柳云立马笑着迎上来。
“柳兄起得好早。”
柳云颔首，神sè淡漠道：“柳某是来和风兄辞行的。”
风伯一怔，苦笑道：“莫非风某招待不周，让柳兄心生去意？”
“自然不是。”柳云摆了摆手：“柳某左思右想，江流云十有仈jiǔ会去齐京寻那齐月公主，我便去齐京等他。”
“柳兄若能除去江流云，铁定跻身升龙榜前十，名震东南，风某先行恭喜了。不过杀那江流云不急于一时，奇宝将出世，柳兄就不想一睹奇宝真面目？”
“等风兄得了那奇宝，柳某自会登门拜访，一睹为快。”
闻言，风伯面露喜sè。
风伯笼络柳云之意昭然若揭，柳云虽辞行，言语间却留足了回旋余地，让风伯觉得他昨rì的推心置腹并没白费。
“这是我风家令牌，手持此令牌可在东南一代任意一家钱庄取钱，一次可取五百枚金铢。除此之外，还能随意进入我猎风海镇。”风伯从怀中掏出一只刻着“风”字的令牌递给柳云，柳云自不会拒绝，大方收下。
就算没有周围年轻武修投来的艳羡目光，柳云也知这令牌价值不菲。不同于开始推行纸币圆子的圣人帝纪元，紫辰帝纪元还流通着金、银、铜三等货币，一枚金铢能换百枚银圆，一枚银圆能换百枚铜币。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伙食也就三四枚金铢，而柳云只需掏出令牌便能换取五百枚金币，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若非要保持天涯摘星楼弟子的淡泊明志，柳云早就眉开眼笑了。
“如此，柳某告辞了。”
向风伯拱了拱手，又对周围的年轻武修略一颔首，柳云转身，朝着背对石中岭的方向走去。
余光中，柳云只见几道纤柔的人影从不远处帐篷奔出，那是万霞宗的女弟子们，其中也有凝姑娘。柳云无暇理会，假装没看见信步离去，越走越远，直到已看不见平原上的帐篷时，柳云才停下脚步。
“口袋出来！”
柳云喝道，同时右手指尖涌出jīng血，点向左臂。
白光闪现，会吃人肉的大白鹅从半空摔落。它仿佛还没睡醒，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蹦蹦跳跳的来到柳云脚边，亲昵的蹭来。
柳云毫无爱心的一把抓起白鹅，卡着它喉咙向下甩动。
“瞪什么瞪，我早说过，你就是只口袋！快吐！”
“啪！”
“啪！”
“啪！”
不一会功夫，在柳云身前堆满小山般的杂物，丢下白鹅，柳云扑上前去仔细寻找起来。
“哈，找到了，就是它。”
好半天，柳云钻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只水墨sè的脸谱，以及一袭黑袍。这脸谱大小适中，略微瘦窄，像是戏台上戏子画的妆，又并非生末净丑任何一个角sè，大嘴咧开像在笑，眉头蹙起又像是在哭，两颊横肉凶相毕露，总之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扭曲感，似是而非，荒谬至极。
柳云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石中岭，可是想要去寻找《震天十三击》就必须撇开风伯等人。
戴上滑稽怪异的脸谱，穿起黑袍，长发高束，柳云配合着脸谱邪邪一笑。
晨风扑面袭来，吹卷起柳云的鬓发，他站在暗青sè的晨光山影背面，戴着水墨sè的脸谱，黑袍迎风飘飏，一种怪谬的气质从柳云身上腾起，看得大白鹅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似被吓住。
“有点意思。”
柳云收回一脸委屈的大白鹅，低啸一声，向石中岭东面滑翔而去。
......
“啊！”
几乎就在柳云踏上石中岭的同时，从平原某座帐篷中传出惊叫。
“王兄......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你什么时候钻进我帐篷......还把我扒光了，自己也脱光......陈乙，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呸，王胖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咦，怎么又有臊味又有酒味......你尿床了？”
“怎么可能！陈乙！一定是你！酒后发疯钻我帐篷里干这种勾当！”
“真的不是我......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混蛋干的！我要杀了他！”
......
石中岭上，柳云面无表情的攀爬，他时而望望天空大地，时而抓耳挠腮，脸谱后的眸里满是困惑。
“竟然说云爷我没酒品......昨晚我到底做了什么......想不起啊不想起。”
第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柳云用了一天半，走过六十余座一人高的石窟洞穴，仍没发现《震天十三击》。
黄昏时候，柳云停在灰褐sè的山崖前，迎着猛烈山风拔身远眺。山前平原上堆满密密麻麻的帐篷，比前一天多了近一半，显然又有不少正道武修闻风而来，yù图奇宝。从柳云这个角度望去，帐篷小如蚂蚁，似乎两三颗雨珠便能将它们冲垮。
“还在干等，真他娘傻。”
柳云嚼着果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关于那个即将出世的“奇宝”柳云说一点不动心那是假话。据风伯说，法宝出世的消息是由相天经纶台传出，相天经纶台则是鼎鼎大名的星相衍算门派。不同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算命先生，相天经纶台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史书有记它的创始人曾在紫辰帝幼年屡次登门拜访，只道此子将来贵不可言。紫辰帝的出身不算太好，父母经商，且只是小本生意，勉强维持生计。在亘始帝时代，商贾买卖为贱业，常遭官吏剥削，商贾们缺乏安全感，很少相信他人。换成别的算命先生，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商贾人家也不会相信，偏偏对相天经纶台祖师爷深信不疑。
别的算命先生和相师给你算命是要收钱的，经天法相台的那位祖师爷非但不收钱，相反还贴钱。每每辞别时总会掏出随身所带全部钱财塞给那户商贾，不等对方说道，拔腿就跑，生怕对方追来还钱。一来二去，紫辰帝的生父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相信自家儿子将来贵不可言，要么相信那算命的是个缺心眼。那对靠贩卖牛皮持家的夫妇最终选择相信自家儿子会改变全家命运，他们倾尽家资供紫辰帝入宗门修习武道，而紫辰帝也不负所望，一路崛起，终结了亘始帝后裔的统治，成为接下来纪元的开辟者，改变了整个天阙的命运。
你算出我的命，算得出天下人的命，又能否算出自己的命？
许多年后的雍京，登天阁上君臣别，紫辰帝背对着长跪不起的祖师爷，负手遥望天宇星河，如是问道。
祖师爷连磕九个长头，沉默片刻，说出一个字。
紫辰帝大笑离去，第二rì下了两道旨。其一，废除经天法相台，凡其弟子一概不许入朝国为官。而在第二道圣旨中，他赐经天法相台天阙第一神算之名，免除一切杂役赋税，其弟子所过之境皆以府官待遇款待。
除了紫辰帝和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外，无人知道相天经纶台祖师爷回答的是“能”还是“否”，世人只知相天经纶台卜卦衍算之神，连紫辰dì dū忌惮不已。
然则，相天经纶台崛起的快，败落的同样快得惊人。天下无大事，国朝太平，百姓安康，谁还用得着你去卜算未来？万一算出个明rì重病后rì被戴绿帽子，不是自讨晦气？
柳云虽好奇那宝贝究竟是什么，可他更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能大幅提升实力的《震天十三击》，他素来心志坚毅，但凡认定之事就不会改变。稍作歇息，柳云起身，继续向上攀爬。
半柱香后，柳云翻过一条山脊，就在他准备向更远处的山岭搜寻时，耳边传来簌簌脚步声。
“正道那群傻货还在干等，笑死人了。”
“他们以为法宝会自己从山上掉下来。嘿嘿，傻不拉唧，还不如叫蠢道。”
藏身巉石后，柳云听着邪道子弟熟悉的语气，倍感亲切。果然是邪道魔门一家亲，和他的想法一样，这世间哪有从天而降的馅饼，风伯那伙人光在山下干等，远不如大规模搜山来得实在。
“不过话说回来，那奇宝也不适合正道。嘿嘿，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传说中的宝贝竟是一套魔门功法。”
糟糕！柳云心跳加快。
魔门功法......难不成是《震天十三击》？想来是了。邪道子弟们悄悄上山想要寻奇宝，却在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藏有震天十三击的洞窟。
柳云再藏不住，他双膝猛一发力，如黑夜中的蝙蝠在那两名邪道子弟反应过来前，跃至他们背后，手按天灵将他们齐齐制住。
“你们刚才说的魔门功法可是的《震天十三击》？”柳云问道。
“你是谁......”左边那人刚开口，就被柳云一掌击晕，“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右边那名邪道子以为同伴被杀，吓得脸sè惨白：“是，是，就是《震天十三击》。”
柳云暗暗点头，又问：“你们是哪家子弟？”
“我......”右边的邪道子刚一犹豫，就被柳云一巴掌拍晕。
运转血气唤醒左边的邪道子，柳云问着同样的问题：“你们是哪家子弟。”
“伯赤家。”左边那人慌张的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同伴，飞快答道。
如此这般，柳云打倒一个问一个，十来次后终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这两个邪道子来自东南四大邪道世家之一的伯赤家，除了他二人外，还有十七人，为首的是伯赤家排位第三的少主，名叫伯赤花飞。他们离开家族原本是为了猎杀江流云，中途发现正道人马齐聚石中岭，问了黑龙阁才知奇宝出世之事。黑龙阁虽编撰黑龙报，一年百金便能收到，可黑龙报上的都是已经发生的天下大小事，若想知道秘闻，还需另交钱。获知奇宝出世的消息，足足花了伯赤花飞两百金铢，让他心疼无比。为了收回本金，他果断放弃追踪江流云，率领十八名伯赤家子弟沿着石中岭背面攀爬，每一座山窟洞穴都不放过。就这样，五天之后，伯赤花飞发现了藏有《震天十三击》的洞穴。
“还好只来了一家。”
盯着脚边七孔流血的伯赤家子弟，柳云自言自语，双眼泛着光彩，按捺不住狂喜。
除去这两名巡山子弟，还剩十七人。这十七人中，除了伯赤花飞入魔六重外，余子也就四重，甚好对付。
今rì的天空蔚蓝如洗，偶尔能见到白云翩跹，忽而化苍狗，忽而变天马，便如这无常世间。
就在柳云迈着轻快的脚步奔向两里外的洞窟时，山下平原来了一不速之客。
......
“李子曰走了？”
“他败给天涯摘星楼的入世传人，说要去海外修行一段rì子。”
“天涯摘星楼......闻所未闻。”
“海外之大，岛屿之多，如浩宇繁星，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风伯，几年不见你也敢这样和我说话了，很不错呵。”
“不敢。风某实话实说而已。”
“那好，你再和我说句实话，传说中的奇宝和江流云，你先选了哪样？”
“奇宝尚未出世，而江流云和独孤峰一战后销声匿迹，不知藏于何方......”
“哈哈哈......风伯，你休要诳我。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道？若说东南域还有谁胃口比我大，除你外不做第二人想，如你者既然出手，自是二者皆得。”
听了男人最后一句话，风伯终于动容，他打量着对面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半晌道：“白山河，那你想要哪个？”
“我？哪个都不要。”
白山河轻笑一声道，他笑得很淡，因此很难掩住他眉宇间的轻蔑。他本就是一个张扬狂傲的男人，骄傲仿佛与生俱来，任何时刻都能从他脸上找到。
“也是。异姓王白家最天才的公子，中土升龙榜排行第四的武道天才，你自然不屑所谓奇宝和那个江流云了。”
听到排行第四的那个“四”字，白山河眼角一抽，杀机滚动，却在转瞬后收回。高傲如他者，面对风伯一次次冷言冷语，依旧忍让没有发作，说出去也算一件奇事。
“我即将执掌白家在东南的分支虎踞龙盘二山，正式入主东南。东南武道虽不及中土那般昌盛，却也有不少值得我笼络的人才，比如你。我今次来，别无它求，只为全力助你夺宝。”白山河说着，目光落向另一边的宽大屏风：“洛军师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屏风后传出，紧接着走出一个身着青sè文士袍的女子。女子二十岁上下，身材标致，容貌美艳，比之唐羽尘那一级别虽有不及，可也称得上美sè动人。
“洛沉鱼洛军师，好久不见了。”白山河微微一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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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rì一更）
第四十三章 魔功之局
女子容颜不算绝顶，可她甫一出现便流露出一股自信却又不张扬的气质，笑容甜美而不轻浮，面对霸气凌人的白山河，她也只是款款一礼，不卑不亢。
“你们两个从小就要好，一个出谋划策，一个拿定主张，今次这石中岭之局想必也有沉鱼之谋在其中。说吧，你们准备如何。”白山河注视着从屏风后走出的女子，眼中的欣赏之sè一掠而过。
“山河，你也许久不见了。”洛沉鱼微微一笑，瞥向风伯，风伯略一点头，洛沉鱼方才道：“事实上，所有人都被我们骗了。”
“哦？”白山河露出浓浓兴味。
穿着水湖蓝文士袍的女子下意识挺起饱满傲人的胸脯，语气中略带娇矜：“所谓奇宝出世是假的，这只是一个骗局罢了。”
“骗局？”白山河眉头一锁，很快舒展开：“原来如此，你们想诱江流云入彀。”
对于白山河的一语中的，无论风伯还是洛沉鱼都没有惊讶，任何事放在白山河身上都不值得惊讶。
“山河你刚到东南域，却不知短短几rì时间，东南已呈乱相。”风伯紧接着洛沉鱼的话说道：“只因那两道悬赏令，以及月羽公主的笼中茶之邀，原本平静的东南局面不复存在。长辈们大多都应召入伍，远征海外，只留下一群年轻人。大家憋了很久，直到出了个江流云才获得发泄机会，正邪两道的平衡已快被打破。”
“所以为了东南大好局面，你和沉鱼布下石中岭之局，只图那个江流云？”白山河注视着对面二人，语气捉摸不定：“很好。若是擒杀江流云，一来能稳定东南局面，竖立威信。二来可得江家和尤家的悬赏。三来，还有机会打动那位倾国倾城的东南第一奇女子。不错不错，到时月羽公主一欢喜，说不定还会把风伯招为驸马，猎风世家和齐月国联姻，身为风家盟友的洛家自然也受益匪浅。”
白山河话音落下，风伯面无表情，洛沉鱼神情一僵，站在风伯侧后方的她痴痴的望了眼风伯，随后飞快收回目光，盯着脚尖。
“无论怎样，你们能把一个骗局做到轰动天下的地步，已是很了不起。”白山河看向洛沉鱼，说道。
“就连中土的高手独孤峰都闻风而来，我们这一局算是成功一半了。”洛沉鱼很快恢复从容，美目中光彩如涟：“江流云不遵礼法胆大妄为，杀死江家和尤家少主闯下大祸，他若还有点头脑定不会回转江家，而是赶忙提升实力，直到能和江心月抗衡为止。猎风世家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家族中藏有许多紫辰帝时期的武学功法，其中便有一门名叫《震天十三击》的魔门武学最为了得，乃是当初一名武学造诣几近紫辰帝的魔门强者所创......”
洛沉鱼还未说完便被白山河打断：“武学造诣几近紫辰帝，那可不得了......好大的诱饵。让我猜猜，你们先假借相天经纶台之口宣告天下，说石中岭有奇宝将出世，却暗中将魔门武学藏于石中岭某处，自己按兵不动，在山下等待所谓法宝出世。你们料定江流云定会忍不住来碰运气，而你们早已在那门魔功上动了手脚，江流云寻到后不炼则罢，一炼必死。”
“不愧是白山河，全被你猜中。”洛沉鱼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白山河，叹道。
若非当年风伯先下手为强，或许她也会像雍京那些贵胄女儿家一样，痴迷上相貌、家世、武道和才智皆属顶尖的白山河。不过她倒庆幸自己没有先对这个男人动心，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任何女子遇上都是飞蛾扑火。
“可是呢？”白山河似乎很享受洛沉鱼的夸赞，嘴角微翘。
“可是我和风伯都没想到，第一个找到《震天十三击》的居然不是江流云，而是来自伯赤家的少主，伯赤花飞。”洛沉鱼说着：“那伯赤花飞也算伯赤家的异数，此人极为贪财，又好搜罗珍稀古玩，分心于武道之外。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前年突破了入魔六重，成为伯赤家第三名少主。”
帐篷内除了从龙狮古炉中升起的屡屡青烟外，还有明媚的晨曦。晨曦坠落女子的面颊，点上一抹明丽胭脂和唇彩，让洛沉鱼原本就丰满润泽的嘴唇愈发充满诱惑，只让人有种立马扑上去品尝一番的冲动。此女浑身上下充满一种罕见的自信和智慧，侃侃而谈时指点风云，饱满的双峰下意识的挺起，风情旖旎，当真尤物。
可无论风伯还是白山河，都未将目光投向洛沉鱼，他们专注的看着龙狮古炉中的那柱香，目光却始终未有交集。
“如此也好。”白山河收回目光：“我观江流云此人，行事狡猾，xìng格诡诈。倘若一下子就被他寻着《震天十三击》，多半不会相信。多出一个伯赤花飞和他相争，倒能减轻他的疑心。”
“可《震天十三击》被我做过手脚，修炼者定会走火入魔。若是被江流云看见伯赤花飞的惨状，岂不生疑。”洛沉鱼黛眉微蹙道。
“沉鱼你多虑了。”白山河嘴角扬起，目光灼灼道：“如江流云者，都是自以为授命于天之辈，他们坚信噩运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白山河话音落下，风伯抬起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你这一局很好，唯一欠妥的是借用相天经纶台的名义，恐怕会得罪那些算命的。”白山河又道。
“无碍。相天经纶台曾欠我风家一个天大人情，等擒下江流云后，我自会传信，找个能让它下得了台的藉口敷衍过去便是。”风伯摆了摆手说道：“再说，物是人非，你以为还是千多年前的相天经纶台？”
紫辰帝在时，相天经纶台炙手可热，王侯将相皆以礼相待。紫辰帝才离开天阙，相天经纶台便迅速衰落，逐渐退出天下人视野。它曾让紫辰帝为之忌惮，数千年过去，武道界世家子随便一个藉口便能打发。
“果真如此吗。”白山河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转瞬即逝，显然他知道些什么，却隐去不说：“若我猜得没错，你们已在洞窟前埋藏下秘器，用来掌握江流云的行踪。”
“你总算猜错了，我们靠的是小蓝。”
洛沉鱼矜持一笑，从她袖中滑出一只紫sè铃铛，轻摇着铃铛，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鸟鸣。龙狮石炉中的青烟扭曲变化，渐渐聚成一张青sè帷幕，帷幕上现出一个戴着面谱的黑袍男子，负手行于蜿蜒山道上，在他前方隔着一座峰头有个一人高的洞窟，洞窟前立着十来名负责把守的伯赤家子弟。
帷幕所现的角度是从上往下，显然洛沉鱼依靠的不是秘器，而是某种用来追踪的奇禽。
注视着青烟帷幕上的男子，白山河、风伯、洛沉鱼三人谁都没说话。
黑袍翩跹，脸谱遮颜，不急不缓行于漫漫山道，长风扬发舞，神秘莫测的气息跃然于青幕之上。
就是这人拉开了东南乱局的序幕，成为这一年chūn天东南域杀人最多、身价最高、风头最盛的年轻人。白山河、风伯以及洛沉鱼虽都站在柳云对立面，yù杀之而后快，可在他们内心深处，何尝不曾有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
笼中虎狮，不如山中孤狼。
“石中岭见吧。”
许久，白山河收回目光，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评点些什么，径直走出帐篷。
帐篷外，一袭青sè束身长袍的少女盈盈而立，面纱下是双美丽却冷淡的眸子。她注视着远处灰褐sè的石中岭，目光宁静，就好像已经穿过庞大的山体，遥望向山野背面的无尽世界。
这样一个神秘而奇特的少女能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也会吸引另外一小类自命不凡又或者真正不凡的男人。
“走吧，我们上山。”白山河牵来八蹄铁甲独角兽，对着陌路相逢的少女轻声说道，如剑张扬的眉宇下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第四十四章 伯赤花飞
乌云浓厚，遮挡星月，黯沉的山岭更显漆黑冷森。
磔磔的鸣叫回荡在山岭高处，轮岗的伯赤家子弟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见到是夜鸟回巢，遂不理会，耷拉下眼皮继续打盹。又是一阵低鸣划过夜sè，黑影忽闪，轮岗的几名伯赤家子纷纷倒下。
“入魔四重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站在洞窟前，柳云喃喃自语。前世的他和躺在地上的伯赤家子们一样，也是入魔四重，在当时魔门已算佼佼者。
传说中的《震天十三击》就在眼前，柳云心情大好。
乌云飘过皎月，一抹月华坠落柳云荒诞怪异的脸谱。脸谱后，柳云眉目渐冷，身形划过一道残影掠入洞中。修炼神蝠天功时间越长，柳云越能体会到功法的神妙。只要有一丝微风，他便可以凭借jīng血御风滑翔，身体徜徉在风中轻若无物，双臂仿佛化成蝠翼。
正是，随风潜入夜，杀人静无声。
就在柳云准备一鼓作气击杀伯赤花飞时，目光落向洞内，他却一愣，硬生生止住杀招。
洞穴外窄内深，五步之后豁然开朗。
柳云一眼便看见矗立在洞穴深处的龙鲸阳纹石碑，四周墙壁上插满火把，驱散黑暗，柳云能够清楚看见石碑上《震天十三击》五个大字。而在石碑正前方，悬空飘浮着一“坨”人。之所以说是一坨，因为那人实在太过肥胖，肉挤肉，蜷缩时像是一只大球，摊开四肢时又像一张饱满的大肉饼，连五官都被挤得辨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巴。
“伯赤花飞？”
柳云颇为意外的看向面前他生平所见最胖的胖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伯赤花飞”这个轻盈美妙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走上前，柳云托着下巴细细打量起伯赤花飞，就见到伯赤花飞肥厚的皮肤下奔涌着一条条血线，密密麻麻，张扬凌乱，也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翻开伯赤花飞只剩一条缝的眼皮，柳云就见里面血红如cháo。
“看来是不行了。”
观察许久，柳云煞有介事的总结道。
忽然间，一直死气沉沉的伯赤花飞双眼暴睁，扑腾着双臂却无法向前移动。他看见柳云，小到几乎没有的眼睛里绽放出狂喜，咆哮道：“救我！”
柳云移步，避开伯赤花飞的肥手，沉吟道：“你走火入魔了？”
伯赤花飞一听便知遇上同道中人，疯狂点头：“正是！阁下好眼力！娘咧！这魔功好生难练！我练了一半便走火入魔！只好用jīng血把自己封印起来！以免被魔功反噬！阁下想必也是我邪道子弟！嘿嘿！大家是一家人嘛！只要阁下能将我送回东吴伯赤家！我伯赤家必有重谢！”
胖子几乎全部用咆哮的口气喊道，柳云耐心听完，在伯赤花飞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哦”了一声，越过他向石碑走去。
“喂！喂！”伯赤花飞顿时急了，语气急切却又透着诚恳：“兄弟停一停！那魔功很不一般！不能瞎练啊！我好心相劝！你怎么不听啊！”
柳云充耳不闻，他借着火光看向石碑。
石碑最上沿刻着五个字，《震天十三击》，其下是一段龙飞凤舞的篆字：坤朝年间，南海有龙鲸诞子，搁浅滩涂。时有叛党南海学社yù取龙鲸脊骨冶船，某借机率三千水师奔袭南海盗老巢，一举剿灭。回师中途遇龙鲸，或报某相救之恩，龙鲸邀某下海修行，某欣然前往，坐龙鲸口腹入海之深处，借南海水压磨砺修行。四海之大，遥遥无边，上通天河，下入黄泉，某于海之深处修行，乏味时花上三年游至天河瀑道，观巨人猎天鹤，又或潜入黄泉，向鬼卒将领讨口寒酒。如此修行不知岁月，直至破虚，一力降百鲸，某方才出关，回返人间。
有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晃八百年，脚下的土地已非亘始帝后裔所有。天阙大陆四分五裂，诸侯军阀乱战，英雄枭雄逐鹿。某看破世情不yù争霸天下，归隐山壑，整理毕生武学，融会贯通成十三招，取名《震天十三击》......坤南海将军，风振雷。
再后面便是《震天十三击》的武技功法，柳云一动不动的看着，并没发现身后的胖子已经调转过身，冷冷盯向他，细小的眼睛里聚满贪婪和狠毒的光芒。
“很荒唐是不是！什么上通天河！下入黄泉！完全就是骗三岁小儿的话！那个风振雷就是个骗子！可笑我竟还相信了！我说兄弟！你可千万不能练啊！”伯赤花飞咆哮道。
放在前世，柳云也会对于那个名叫风振雷的人的自述嗤之以鼻。
......花三年游至天河水道，观巨人猎天鹤，又或潜入黄泉，向鬼卒将领讨口寒酒......这不是神话传说又是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柳云于溪水青石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梦中他也去了天河，见过巨人捕猎天鹤，用天鹤的羽翅和飞船主人换酒喝。“难道那个梦是真的？八成是了，可我为何会做那种梦。”柳云注视着石碑，目光忽明忽暗。
两相印证，柳云疑虑全消。
盘膝坐于石碑前，柳云双手平方膝头，对照着石碑所述修炼起来。
“不能练啊不能练！”
背后的胖子仍在咆哮，像是十分关心柳云的安危，然而细目中的寒光却将他内心真实想法暴露。
月落复rì出，红rì自东升，晨曦照入洞窟，又是一夜过去。
从柳云头顶氤氲起一条白气，细长如丝，摇曳舞动，而伯赤花飞距离柳云也只剩一只手的距离。
他用伯赤家的独门绝学将经络丹田封印，身体飘浮在半空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以免被魔功反噬，这让他很难移动。所以，当他花了一夜时间挪动到柳云背后，心中充满骄傲和自豪。
伯赤花飞，伯赤家第三位少主也是最不起眼的少主，前年早些时候，他突破入魔六重获得少主资格也算是一鸣惊人，让伯赤家上下震动了一回。谁都知道伯赤花飞贪财好宝，不务正业，又是一身肥肉整天眯着小眼睛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弱智。可不务正业之下，还能在二十岁左右突破入魔六重，他伯赤花飞又岂会真的是弱智？相反，他绝对是伯赤家罕见的天才，拥有一身纯天然伪装的天才。
因此，当柳云刚进入山洞，伯赤花飞推敲前后，隐隐猜出来者十有仈jiǔ是他此前苦苦追寻江流云，却装疯卖傻，挤兑柳云去修炼《震天十三击》。
修炼《震天十三击》出了岔子的伯赤花飞早就看出，石碑上的魔功被改动过，他走火入魔，江流云定也难逃噩运。
得不到《震天十三击》！却没想到因祸得福！江流云是我的了！真是天助我也！
伯赤花飞如是想着，小眯眼中露出贪婪，探手向柳云脖颈抓去。
第四十五章 前朝往事
肥胖滚圆的双手已快接近柳云肩膀，伯赤花飞堆满笑容，喜滋滋的抬起头。
下一刻，他尖声咆哮。
柳云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平静的注视着他，伯赤花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啊！你没事！我还以为兄弟你也走火入魔了！侥幸侥幸！害得兄弟我担心了一夜！呵呵！”
伯赤花飞用他一贯的语调咆哮着，掩饰内心的慌张。
“好好说话。”柳云一巴掌甩向伯赤花飞的肥脸，又嫌恶的使劲擦了擦。
“好！好！”伯赤花飞肿着脸乐呵呵的笑着，被柳云打了脸的他丝毫不生气，相反还很欢乐。
“伯赤家的胖子，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吧。”柳云也不兜圈子，一语道破。
伯赤花飞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咧开嘴，笑得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个劲的点头：“是！是！兄台是出云江家第七代第一人！鼎鼎大名名震天阙的江流云！哈哈！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江兄！真是三生有幸！”
“啪！”
“吼什么吼，好好说话。”
柳云又一个耳光扇去，对于一心想要取自己首级换钱财宝物的伯赤花飞，柳云可没什么好脾气。
“好！好！江兄果然高明！练了这门魔功竟然无事！好生了得！”伯赤花飞竭力控制住语气拍着马屁，目光落向柳云沉凝的眉宇，伯赤花飞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江兄没练！”
“正是。”柳云缓缓点头，冷哼道：“我早看出这门魔功有异。”
“不愧是江流云！一双火眼jīng金！小弟甘拜下风！”伯赤花飞大呼道，感情真挚。
柳云一眼便看出伯赤花飞是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话也只当成放屁。事实上，柳云并没发现魔功有异，而是他根本没练成。这一天一夜中，柳云全力修炼《震天十三击》，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极其尴尬的事。他按照石碑上的功法修炼，每当开始起势，柳云总觉头昏眼花，无法集中注意力，功法中的文字变成一只只游动的蝌蚪，来回飘荡，看得柳云直yù吐血。
柳云不服输，因此花了一天一夜，柳云并不是傻瓜，一天一夜后他果断放弃。
“这《震天十三击》，练成的感觉如何？”柳云负手而立，背对着伯赤花飞问道。
“这魔功委实厉害！前三击施展时候！jīng血狂涌！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只觉龙象加身！力能撼天！”伯赤花飞感叹道：“可惜那第四击后一半功法狗屁不通！练到关键时候没了下文！害的小弟我不上不下！为免走火入魔只好自封经络！”
伯赤花飞总算说了实话，处于这般境地说再多谎话也无济于事。
柳云眼中掠过疑sè。
伯赤花飞能练，自己却不能练，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伯赤花飞天才到无以复加，显得自己愚蠢到没救。
转过身，柳云仔细打量起一脸讪笑的伯赤花飞。
这胖子虽然聪明机灵，也有天赋，却没天才到那等地步，否则他早该名扬天下才是。如此一来，只剩最后一种可能，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无可能的猜测。
柳云的右眼得上天所赐际遇，内藏雷华jīng赟，拥有四大神通：察人修为，学人武学，寻找破绽以及创出破解的招数。虽说这四大神通并不绝对，遇上修为高深、拥有高等级功法的武修，雷眼也无能为力。可拥有一只这样的眼睛，绝对是福非祸，因此柳云很不能理解，他居然看不进用文字撰写的功法.......等等......
柳云心头一动，面具后的脸上露出荒唐之sè。难不成我往后想要修习武学功法，必须看别人演练，或者和别人比试拆招，而无法通过阅读功法上的文字？
自古以来，好事难成双，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好运的背后往往埋伏着劫祸。
柳云偶得雷眼，不仅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而且屡屡助他死里逃生。柳云自己也知，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好运下去，却没想到转眼“劫祸”便来了。
“这算什么......这是病，得治。”望着石碑上的功法篆字，柳云喃喃道。
“什么病！”伯赤花飞耳尖，咆哮着问道。
柳云对于伯赤花飞已无语到极点，他也分辨不出伯赤花飞到底是刻意假装成这样，还是已从伪装变为习惯。总之，柳云心里清楚，正常人是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无时无刻都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
转过头，柳云没好气道：“就是你这乱吠的怪病。”
“这个！”趴在半空的伯赤花飞满脸横肉滚动，眼中不知觉间已噙满泪花，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姿态:“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和你一样！原本都是不受待见的家族庶子！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娘！从小孤苦伶仃！错！小弟还有一亲姐！从小和她相依为命！直到三年前！小弟对武学有了新见解！这才突飞猛进！可也比不上大哥一鸣惊人......”
“停！”柳云抠着耳朵打断伯赤花飞的咆哮：“你说的这些和你乱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伯赤花飞一脸错愕。
眼见柳云面sèyīn沉，伯赤花飞连忙打着哈哈：“大哥见谅！实在是小弟见到大哥太过激动！这才口不择言！唉！小弟无论出身还是境遇都和大哥一样！真是缘分也！”
柳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伯赤花飞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戏子，哭笑自如，明明是来追杀自己，眼下却一口一个大哥毫无廉耻的攀起交情，他虽在咆哮，却也称得上声情并茂。若非柳云早从伯赤家子弟口中得知一切，他恐怕也会信以为真，只当这伯赤花飞是个略微莽撞的真xìng情汉子。
放在以往，遇上伯赤花飞这样的人，柳云早取了他的小命，现如今却不能。
非但不能杀，柳云还得救他。
柳云从没有入宝山空手而归的习惯，这是魔门中人都具有的贪婪xìng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对于柳云来说，伯赤花飞是另一部《震天十三击》，准确来说是震天三击。柳云自信，他能通过伯赤花飞练成前三击，虽说只有三击，可怎么也好过白跑一趟。
“除了回伯赤家，还有什么方法能救你？”柳云转向伯赤花飞，问道。
伯赤华飞怔仲，似乎没想到柳云居然真的关心起自己，顿时间，伯赤花飞眼中噙满泪花，动情的看向柳云，呜咽难语。
忍着浑身鸡皮疙瘩，柳云已对伯赤花飞佩服到极点，刚刚那一瞬他心中生竟生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自己之前误会了此人。好在身为魔门子弟的柳云铁石心肠，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除脑后。
“大哥对我真好！可惜我这独门手法只有回家族才有得解！除非让我修完剩下的半招魔功！”伯赤华飞说着说着，一脸悲愤，叫骂起来：“娘的！那个叫风振雷的混账！好好的干嘛乱改自己写的功法！”
柳云目光闪烁：“你是说，《震天十三击》被修改过？”
“是啊！大哥你应该知道才是！前后两段根本是前言不搭后语嘛！”
“废话，我当然知道。”
柳云冷喝向伯赤花飞，随后抬头，目光越过伯赤花飞，循着逼仄的洞中甬道望出去，眉宇沉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