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喜大悲 （二更）
太后黑着脸听完事情的经过，丽妃刚刚还在这，也没有说有身孕了啊。是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她可是生过一儿一女的，不是初次有喜。再则，雎鸠宫里的嬷嬷宫女们都集体傻了？
还有，好好的在自己宫里跟娘家人聊天，怎么会突然见红呢？没跑没跳的，难不成她自个儿的娘家人还会害她？
这真是意外，还是又玩儿什么招术？
皇后起身说过去雎鸠宫看看，太后正要点头，又一个嬷嬷进来了：“太医正在施针保胎，把了脉，说丽妃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还说看脉象是双胞胎。”
“双胞胎？”太后腾地站了起来，她今日还在遗憾皇家就没出过双胞胎呢，莫非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声音？嗯啦，一定是夏家那对龙凤胎带来的福气。“快，我们一起过去，哀家也要去看看，这心里才踏实。”双胞胎诶，不论男女都是难得的，太后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对粉嫩嫩、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婴儿。
“是，臣妾先恭喜母后了，这可是我们皇家第一对双胞胎呢。”皇后心里酸涩，面上却是欣喜万分。
“同喜同喜，他们可都是你的儿女。”太后娘娘一脸笑容。
喜事就少了些避忌，加上“路遇太医”让不少八卦的眼睛一开始就盯上了雎鸠宫，“丽妃怀上双胞胎但见了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众人都感慨“赤丹”还真是丽妃的幸运花啊，听说这次得的这株竟然在这寒冷的冬季里都能盛开，难怪丽妃不但有六公主得到太后另眼相看在前，还有怀上双胞胎这样的喜事在后。要知道，皇家，也就是齐家家族还出来没有出过双胞胎。
慕容尚书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慕容紫嫣这一胎都必然得到皇家的重视，慕容紫嫣在宫里的地位也必然进一步上升。后宫跟前朝是丝丝相扣的，他们慕容家的好气象总算要来了。
慕容紫烨也是满脸喜气，之前还有一点心痛喜来街上那个一等一的旺铺，这会儿是一丝丝不甘都没有了。父亲说的对，得给张家送一份谢礼去，张财恕也算是厚道，得了旺铺，竟然给了一株在冬天都盛开的赤丹，是该谢！这花儿毕竟是花儿，再是精心护理的都不可能长命百岁，以后需要同张财恕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
可是，片刻之后，激动的慕容尚书突然想起消息的后半部分，见红？太医正在想办法保胎？怎么会？
消息说丽妃一直好好的，前不久还在慈宁宫里得了太后的赏喜气洋洋，回到雎鸠宫还开开心心吃了一碗燕窝粥，却在跟慕容府的人聊天不过三刻钟就腹痛见红了。
那碗燕窝粥有问题？不可能，丽妃这次怀孕的事只有慕容尚书、慕容老夫人、慕容紫烨、还有丽妃身边的两个心腹知道，连太医都没请过，不可能有人得了消息来谋害。而且，丽妃现在的吃食都是两个心腹亲自打理的。
聊天也会聊到见红？慕容尚书突然想到府里那个灾星慕容芷？丽妃的第一胎就是被慕容芷摸了一下，把皇子摸成公主了，难道这次……一母所出的慕容晴不会也是灾星吧？
父子连心，慕容紫烨被慕容尚书冷冷瞪了一眼，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与他父亲相同的想法，不禁冒出满额冷汗：“父亲，您别急，那么多太医御医，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胎儿的，不是说太后娘娘都赶过去了吗？”
“哼”，慕容尚书冷哼一声，无论如何，以后都不能再让小丁氏母女三人接近丽妃。
慕容紫烨正想开口请父亲先坐下，消息又传了出来，慕容家二小姐将那株赤丹撞翻了，还正巧扑倒在那花上，丽妃肚子里的胎儿当场没了。
慕容尚书两眼一翻，直接往后仰去……
此时雎鸠宫里是人仰马翻。
不到一刻钟前，这里发生了一系列慕容尚书父子不敢想象的事。
太医好不容易才暂时勉强保住胎儿，交代说丽妃娘娘一个月内都不能下床，必须一直躺着才行，一个月后才能确定这胎能不能保得住。
而被丽妃娘娘身边的水嬷嬷隔离在另一间屋子里的丁氏、小丁氏、和慕容晴却是气得要死。水嬷嬷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们身上谁带了什么不能带的东西自己清楚，奴才请你们闭紧嘴巴，一会儿太医和医女们走后，你们自己离开，不许再接近娘娘，还有，离那盆赤丹远一点。娘娘自会给慕容大人去信说明原委，记住，现在你们如果再乱跑出去或者乱囔囔，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水嬷嬷说完就急急走了，丁氏一头雾水地看着小丁氏，小丁氏则后脚跟一软，瘫在身后的椅子上。丁氏急了，一把揪起小丁氏的衣襟怒吼：“怎么回事？你带……”忽然想起水嬷嬷的警告，压低声音“你带了什么了？是你害了嫣儿？”
“没……没……”小丁氏脸色唰白，她想不明白，水嬷嬷怎么知道她带了什么？而且那东西又没毒，也没听说会让孕妇流产啊，丽妃是不是自己吃错了什么东西？
丁氏咬牙切齿道：“丁佩玲，嫣儿肚子里的龙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剁了你喂狗。”
小丁氏生生打了个寒颤，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回，她现在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悄悄丢了她和晴儿身上的香包？晴儿，对了晴儿去哪了？
丁氏也同时发现晴儿不见了，大急。水嬷嬷特意交代她们不能出去的，让太医发现怎么办？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儿媳妇还是孙女带了孕妇避忌的东西。
正想托一个小丫鬟去找慕容晴，就听到厅里“啪”的一声巨响，好象是瓷器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哇哇”的哭声，正是慕容晴的声音。
小丁氏急了，也顾不上水嬷嬷的警告，冲了出去，丁氏抓了一下没抓住，只好也跟出去看。她很清楚，她身上没有任何“不能带”的东西。
丁氏婆媳冲进大厅里，只见丽妃娘娘的那盆宝贝“赤丹”被摔在地上，白瓷花盆摔碎了没关系，慕容晴趴在地上哭也没关系，有大关系的是慕容晴的胸口下压的正是本来盛开的几朵“赤丹”……
雎鸠宫里的宫女嬷嬷都吓坏了，全瘫坐在地上，她们太清楚这株“赤丹”对娘娘有多么的重要，而就在此时，厅房边上休息室里的丽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之后就是嬷嬷宫女们慌乱的声音：“娘娘，娘娘”
丁氏想冲过去却迈不动步子，呆立当场，更顾不上抱着受了伤的慕容晴哭泣的小丁氏。
很快，一个满脸惊惶的小宫女冲了出来，并直接冲出门去：“许太医，魏太医，快回来，娘娘流了好多血，晕过去了。”
丁氏两眼一翻，也倒下了……
太后、皇后一行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乱象。
“怎么回事？”太后威严的声音让大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怎么这么乱？不是说保住了吗？怎么又出血了？”
赶出来跪接太后、皇后的水嬷嬷哭道：“娘娘本来已经无碍，医女还在给娘娘施针，许太医和魏太医回太医院商量配药。可是……可是……听到‘赤丹’摔到地上的声音，娘娘一着急，猛然坐起，结果……结果一下流了好多血，就晕过去了。”
来之不易的双胞胎啊！太后娘娘眼一晕，突然往前趔趄了一步，幸好两旁边跟着的皇后和刘嬷嬷眼明手快，赶紧搀住了。
两位气喘吁吁的太医已经被追回来了，见到太后和皇后，正要跪下行礼，皇后一挥手：“什么时候了？赶紧先进去看看丽妃，务必保住龙胎。”
太医领命赶了进去，皇后和刘嬷嬷搀着太后走到主位坐下，也没人说话，静静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好一会儿，许太医和魏太医满脑门子汗、一脸青色地出来了，
“怎么样？”太后急急问道，其实她看到那俩人的脸色，已经不需要他们回答了。
“臣等无能，请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恕罪。”两人跪在地上，腿还在打颤。“好不容易才暂时保住的，结果丽妃娘娘动作太快太急，又是在医女还在施针的时候，就……就没了。”
在刚才等待的时间里，太后娘娘有了心理缓冲，这会儿倒是没有那么不能接受，“算了，你们也尽力了，是丽妃自己没有这福气。”许太医二人是太医院最擅长妇人病和保胎的太医了。
二位太医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这对来的快去的更快的双胞胎龙胎要了他们的命，这可是皇家首次有双胞胎啊，太后和皇上能不宝贝么？这也是他们刚才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好不容易勉强保住胎儿的原因，谁料……幸好太后娘娘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子。唉，太后娘娘说的对，是丽妃自己没福气，生过两胎的女子，竟然连自己怀有身孕都不知道？
魏太医蹙了蹙眉，与许太医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里看到相同的想法。
魏太医开口道：“回禀老佛爷，依丽妃娘娘的脉象看，胎儿应该是突然受了外物，也就是避忌物的刺激，而且那外来刺激甚是激烈，像是麝香之类有强烈药效的东西。”
第164章 原来如此 （一更）
这时慕容老夫人丁氏正好被一个宫嬷掐了人中醒过来，正好听到魏太医的话，直接冲向小丁氏给了她一巴掌，响彻整个大厅……
连太后都愣住了，这位慕容老夫人也……太……凶悍了吧？
更让人震撼的是丁氏还没等小丁氏张开嘴嚎哭，就猛地扑过去双手掐住小丁氏的脖子：“贱人，你这个贱人，快说，是谁勾结你害丽妃娘娘的？你身上到底带了什么肮脏东西？”
丁氏的话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真的是慕容府大夫人有心谋害龙胎？
水嬷嬷赶紧上前拉开丁氏：“老夫人，老夫人，您冷静点。”随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呢。”
丁氏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脸惊诧的太后和皇后正看着她，脸色唰地白了，赶紧整了整衣装，上前跪下：“臣妇拜见老佛爷、拜见皇后娘娘。”
“起吧，”太后虽然觉得丁氏刚才的举动太泼辣，但丽妃是丁氏的女儿，怀的又是难得的双胞胎，如果双胞龙胎真是被小丁氏害的，就是她也不会放过小丁氏。“来人，将慕容大夫人身上的可疑之物都取出来给两位太医验看。”
小丁氏吓的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我真的没有带任何会让娘娘流产的东西啊。”
看到小丁氏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丑样，皇后真是觉得恶心：“既是没有，检查完不就还了你清白，哭什么？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让人不能不怀疑。”
一旁的水嬷嬷见事已至此，决定还是把事情说出来，也好撇清自家主子与小丁氏的关系。她刚才把丁氏三人隔离在另一间屋子里，不想被两位太医发现什么端倪，是因为她不知道东西是在谁的身上？只有等娘娘去跟慕容大人商讨了。
水嬷嬷相信，慕容大人和慕容大爷一定不知道有那东西的存在，因为这两人都知道丽妃有喜，且还都知道那株“赤丹”的避忌。
这会儿又见丁氏完全不知情，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丁氏是丽妃的亲生母亲，而小丁氏只是丽妃的嫂子。只要慕容府休了小丁氏，此事就不会牵连慕容府和丽妃，无非被人议论一阵罢了。唉，可惜了一对双胞胎龙胎，否则娘娘以后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拿定了主意，水嬷嬷走上前跪下：“回禀老佛爷、皇后娘娘，奴婢怀疑慕容大夫人身上带着与七葛花相关的东西。”
七葛花？众人生生抽了一口冷气，那可是禁花。无论是七葛花、还是用七葛花制成的任何东西，都绝对不可以在大周境内出现。违令者，斩。
七葛花，是前朝大葛皇朝的国花，无比美丽芳香，而且极易栽培，一长就是一大片。据说，七葛花是上天的预示，是大葛皇朝第一任皇上葛七的精魂之花。
据说，葛七的母亲共生了七个儿子，而在老幺葛七出生的那晚，葛家院子里一夜冒出了一大片不知名的金黄色花朵，不但美丽异常，还非常香。一阵风吹过，整个村子里都能闻到葛家的花香。
葛七是葛家村第一个秀才、是他们县上第一个举人、然后是最年轻的状元、驸马、宰相、国师……最后害死皇帝、夺了龙椅……一路顺畅，步步登天。
大葛皇朝是被大周朝的元帝推翻的，覆灭时刚好经历了七代。最后一任小皇帝带着七葛花种子出逃，一路撒种子，小皇帝身边的人还传言说小皇帝在梦中得了先祖葛七的指令这么做，待七葛花开遍这片土地，七葛花的花香弥漫，就是大葛皇朝起复的日子。
元帝最终也没能抓到小皇帝，有传言说看到小皇帝带着十几个人逃出海了……
不知为什么，周元帝屡屡梦见自己被困在七葛花花海中，怎么走都不出去，那花香让他几乎窒息，每次都是被憋醒的。
直到周元帝下令铲除大周境内所有七葛花，严令禁止栽种、使用七葛花，偶遇野生的七葛花必须立即连根烧毁……违令者、杀无赦。
从那以后，元帝才不再做那个反复做过无数次的噩梦。
因为相关律法的严苛，人们真正是谈七葛花变色。经过几代人的口口相传的严厉警告，七葛花在大周子民的心目中就是妖花、禁花，是会让人失去性命的花朵。
可是，今日小丁氏竟然敢用，还敢带到皇宫里来？她不要命了？
小丁氏没想到水嬷嬷竟然能闻出七葛花的味道，弟弟不是说香包里还有其它两种草叶，不但让香味更持久，且中和了七葛花的味道，别说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七葛花的长相和味道，就是闻过七葛花味道的人也闻不出来？
小丁氏的弟弟丁家三爷在喀城时就跟几个经常来大周的番商很熟，多年来一直从那些番商手里进一些番邦特有的物品放在丁家店铺里卖，那些东西在京城里尤其受欢迎。
前几日，与丁三爷交情最好的一位番商送了一些七葛花香包、香粉、面脂给丁三爷，番商说这些东西在他们那里很走俏，因为七葛花的香味实在好闻，还养颜提神。
那位番商也知道七葛花在大周是禁忌，不过他说这些东西都是经过加工的，不会有人能认出来。
丁三爷本不敢收，但是想想，就这么一点，自家妻子在府里用用也没什么，确实很好闻的。更重要的是，据说女子经常闻七葛花的味道，容易生儿子。丁三爷同他妻子的感情挺好，连妾都没纳，只有两个通房丫鬟，可是妻子进门三年了，就生了一个闺女。
好巧不巧，丁三爷送番商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来找他的小丁氏，小丁氏被那香味吸引，非要抢了去。丁三爷无法，只好告诉她实情。
没想到小丁氏一听说经常闻到七葛花的味道容易生儿子更得劲了，求着丁三爷把那些东西送给她，现在慕容大爷几乎不到她房里来，她在慕容府已经越来越没地位了，她需要尽快想法子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丁三爷被她缠得没有办法，想想这个姐姐在慕容府的地位对他们丁家还是很重要，也就依了她，不过千交代万交代她要小心。
小丁氏却是不以为然，大周都几代人没见过那七葛花了，谁知道那花是什么味道？
可是现在……现在怎么办？小丁氏懵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七葛花的香味能让女子生儿子吗？怎么变成让人滑胎了？
两位太医认真检查了宫女从小丁氏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那个香包的味道正是他们刚才闻到的陌生的香味。
魏太医拿起香包走向那盆“赤丹”，将香包里的东西倒了一点在“赤丹”的叶子上，很快，那片叶子就从原本的绿色变成了黑色……
在场宫女嬷嬷皆呆住了，“赤丹”也怕这香包？难怪丽妃娘娘闻了这香包的味道会滑胎，看来这花果真是丽妃娘娘的的精魂啊。
魏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果真是七葛花！没想到还真有人敢用七葛花，张老爷当初卖那株‘赤丹’时那么谨慎，通过景王爷请臣去检验和作证，与慕容家当面确认，臣还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多此一举呢。”
皇后奇道：“七葛花与这‘赤丹’相克不成？再说了，这跟丽妃滑胎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可别告诉本宫，那丽妃果真是‘赤丹’变成的仙子，所以她也被七葛花克了”
“就是，魏太医，你赶紧说明白些，”太后也不相信什么赤丹仙子之说，那丽妃是仙？她就成佛了，真正变成老佛爷了。
魏太医摇头：“不是这两种花相克，而是张家的花匠为了让‘赤丹’能够在寒冬也盛开，在那花土里加了一种秘方花肥，其中有一种叫‘八巧’的东西，而每日浇花的水，也是要泡了‘八巧’的。水嬷嬷，是不是这样？”
水嬷嬷赶紧点头应到：“是，负责侍候那株‘赤丹’的宫女每次都用‘八巧’泡过的水浇花，还会轻轻喷洒在花上。”
皇后晕了：“‘八巧’有问题？“
魏太医赶紧回道：“不是的，很多养茶花的人都知道‘八巧’对茶花好，只是不知道怎么配方和用量，最多只会用来泡水浇花。这属于张家养花秘方的事，臣就不多说了。
问题在于‘八巧’与七葛花天生相克，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定会发黑。另外，‘八巧’本是无味的，可是一遇到七葛花的香味，就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这两种味道混合，造成滑胎的效果胜过麝香。”
“原来是这样，”太后和皇后总算明白了，“所以那张家特意把这种后果跟慕容家、还有丽妃说清楚了。”
魏太医点头：“张家的东家张老爷说之前卖给丽妃的那盆‘赤丹’的养护，没有用到八巧，这次为了能让这株赤丹开得更好，加了比较多的‘八巧’。后宫妃嫔众多，事关龙嗣，非同小可。虽然七葛花是禁花，按说不会在大周境内出现，为了以防万一，张老爷还是特意将各种禁忌当面说给慕容府听，还请了景王爷和臣去作证。
刚才臣和许太医检查了丽妃娘娘今日的饮食和这厅里的东西，没有异常，只是闻到一缕陌生的异香，心下有所怀疑，却是不敢肯定，臣也不敢相信真的有人用七葛花制品，还带到宫里来。”
第165章 落定 （二更）
小丁氏吓坏了，无意识地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赤丹’里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那东西会跟七葛花相克，我更不知道丽妃娘娘有身孕了。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有谋害龙胎。”
皇后顺着她的话问：“难道你不知道七葛花是禁花？”
小丁氏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是，是，我不知道七葛花是禁花。”
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除了七岁的慕容晴茫然地看着大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这里，她不能哭闹，不能随便说话，她只好低着头，紧紧抓着身边奶娘的手，才觉得没有那么冷。
小丁氏却是突然反应过来，她中了皇后的圈套，急忙喊道：“不，我不知道那是七葛花，我不知道什么七葛花。”
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的皇上对吓得跪在一旁的慕容尚书父子冷哼一声：“二位卿家怎么看？”
慕容紫烨赶紧回道：“七葛花乃禁忌之物，丁氏话语前后矛盾，显然是明知故犯，臣不敢庇之。臣没有管教好家眷，连她什么时候从哪里得到那七葛花香包都不知道，臣有罪。”
“哼，那我们就去听听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到的吧。”皇上一甩袖子，进了大厅。慕容尚书瞪了慕容紫烨一眼，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跟了进去。
慕容紫烨只能苦着脸起身跟上，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刀，他真想直接砍了那个胆大包天又愚蠢不堪的小丁氏。他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坏了脑子，听了娘的话要贬妻为妾、把那扫把星抬为正妻，还因此逼走了甄子柔。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再没有平顺过。
皇上坐在主位上，眯起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一脸邋遢的女子，那个害他失去一对双胞胎孩子的罪魁祸首！
听到丽妃怀了双胞胎，皇上高兴的不行，一众文武大臣也不断地说好话拍龙屁，都说这是吉利的好兆头，预示着大周朝将越发地顺遂和兴旺。
可是还不等他想象出一双粉妆玉琢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甚至一男一女龙凤呈祥的小模样，雎鸠宫的消息再次传来，却是龙胎没了的消息，熙和殿（皇上与大臣非正式议事的宫殿）里顿时一片寂静……
就是这个蠢妇，害他不仅仅失去了一双孩子，还失去了鼓舞民众士气的“吉兆”，现在内忧（北齐王一直不安分）外患（西南边境的乌里苏部族和西北边境的窝可汗部落都开始对经济复苏的大周朝虎视眈眈），他最需要的就是士气，是民众都能一心支持朝廷。
皇上端起一杯茶，闲闲地说道：“丁氏，一会儿宫宴就要开始，朕没有闲心跟你耗时间，如果你不说出那七葛花香包是哪来的，朕也算给足了丽妃和慕容家面子，只能直接把你送去刑部，他们自会有方法让你开口，也会让人抄了丁府，一个个审问，总有人会说出来的。犯七葛花的避忌只是一个人的死罪，窝藏包庇可就是全族的大罪了。”
小丁氏生生打了个寒颤，面对至高无上的皇上冷冰冰的口气，她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脑袋也瞬间清醒了，今天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可是她还有三个孩子，她私藏七葛花的事一定不能再连累到慕容家了。
不过，呵呵，小丁氏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皇上刚才那态度根本已经认定慕容家与此事无关了。
至于娘家丁府，如果她断然承担下一切，爹娘和兄弟也许还会念她一份情，以后多少会看顾一下慕容晙三兄妹。慕容紫烨续弦也好，慕容晙三人以后的亲事也好，丁府总会看着些，毕竟，如果有什么不好，也是打了他们的脸。
想透了，小丁氏反而坦然了，给皇上磕了一个头，将那日丁三爷的番邦朋友送他一套七葛花制品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有一点点小改动，说是丁三爷送走朋友回到院子后就要烧毁那些东西，正好她去找丁三爷说事情，很喜欢那香味，向弟弟索要不成，就耍了个小计谋把弟弟骗开，承诺自己帮他烧，然后偷偷藏起昧下了。
小丁氏一脸懊悔地磕头：“皇上，罪妇不是存心犯避忌，只是想着，再生下一个儿子就把这些东西烧了。皇上，臣妇死不足惜，只是恳求皇上放过晴儿，她才七岁，什么都不懂，她身上的香包是罪妇帮她挂上去的，只是想让自己多闻一些那香气。”
皇上听完小丁氏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怀疑，时间、地点、人、事情经过都说的很清楚，在自己的威逼下，要临时编一个这么具体的谎言也难不是？
再则，皇上也不想把这事闹大，尤其今日还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
皇上挥了挥手，大福子公公立马让两个公公过来拖起小丁氏就走。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太威严了，还是看到祖父和父亲的脸色太难看，慕容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也不敢扑上去要娘。
皇上冷声吩咐大福子：“跟刑部说，等正月过后再行刑，还有，可以让丁家人见一次。”
虽然小丁氏害死了皇嗣，但是他这个皇上还是仁义的，嗯，丁家人应该看到这一点。
大福子领命而去。
大福子一行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正要去宫宴场地的四公主、玥郡主、还有被两人拥在中间的书瑶。这三人刚从四公主的菡筱宫出来。
见到被两个太监押着的小丁氏，书瑶眉间一颤，这么快？
四公主也看到了小丁氏，小大人似地皱了皱眉：“大福子，你怎么在这？我父皇呢？”
大福子笑道：“皇上这会儿还在雎鸠宫呢，很快就会去宫宴那边了，四公主，你们赶紧先过去，占个看礼炮、看表演的好位置哈。
四公主一想，可不是？拉起书瑶的手就走：“瑶儿姐姐我们快去，晚了，好位置都让皇兄、皇弟们给占了。”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世子、郡主们都是在一个看台的。
小丁氏的眼眸暗了暗，充满不甘和绝望，甄子柔的三个孩子眼看越来越好，而她还没想出办法来对付他们，就……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芷儿，她的芷儿，毁了容，坏了名声，又被退了亲，唯一会为她筹划的自己又只有一个月好活了，还是关在刑部大牢里，芷儿还有什么好的“以后”吗？小丁氏的心生生地被揪起，她只能求弟弟丁三爷帮忙给芷儿寻药祛疤痕了。
死鱼般被太监拖着走，小丁氏双眼呆滞地仰望着天空：甄子柔，我此生注定斗不过你吗？老天爷，你对我太不公平了！不，我没错，我也不会输，即使到了阴间，我也不会放过甄子柔那个贱人！
书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拖走的小丁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是，呵呵，她看到了小丁氏眼中的绝望，而且，宫宴马上开始了，皇上这时却去了雎鸠宫……书瑶知道，她成功了，向慕容府、向小丁氏、向丽妃先讨回了一点利息。
呵呵，其实丁家还真是要感谢她，以后他们丁家的罪行中应该会少了一条“买卖七葛花”。
前世，小丁氏用七葛花没有带来任何危险，还成功生了次子慕容浩，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怂恿丁三爷从番邦进了大量七葛花制品卖，还起名“迷蝶香”，很是大赚了一笔。最后，也是因为与那番邦商人分配不均闹开才被捅出来。书瑶闻过那“迷蝶香”，才知道九岁那年慕容芷跟人炫耀的新得的香包就是那“迷蝶香”，也就是七葛花。
第166章 滚出去 （一更）
除夕宫宴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乍喜乍悲的插曲受到影响，甚至还有不少人更添了想欢庆的兴致。
皇家的吉兆还是吉兆，只不过丽妃没有哪个福气罢了，说不定很快这个福气就会到了另外哪个妃嫔的肚子里，这个火热的念头立时点燃了一众妃嫔和各自娘家人的热情。
一帮年轻公子得到消息是最晚的，书杰当时正在跟沐咏麒、南宫逸等同龄人在一起聊往年会试的考题类型和考官偏好。
其实书杰对这些所谓“分析”不感兴趣，之前他就不想浪费时间在此类谈话上。
直到有一次，书杰正在独自欣赏“十八学士”，书瑶拿了一本书进了他的书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大哥，什么是‘过犹不及’？”、“大哥，‘清高’是好还是不好？”、“大哥，为什么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书瑶离开很久后，书杰还坐在那里发愣，妹妹这几个问题真的是随口问的吗？转念之间又心领神会地笑了，妹妹虽然未满十岁，但自小就聪慧过人，加上柳妈妈的教导，岂是一般女童能比？而他这个做大哥的，又怎能输给幼妹？
书杰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意识到“合群”也是一种技能，过于清高只能让自己陷于孤立。义父是个特殊案例，他为皇上做的都是机密、特别的事情，人缘“太好”反而是个祸端。即便如此，义父也不是传言的那样孤傲，相反，他只是对那些高官权贵“孤傲”，真正结交的朋友反而多是王喜那样的市井商人、江湖人士，比如当年走镖的夏霖轩。
自那以后，书杰开始有意让自己融合于那些他本来不屑的讨论，慢慢地反倒悟出自己之前有些太“矫情”了，分析主考官的喜好只是注意一下答题、做文章的方式、风格罢了。有的考官喜欢含蓄内敛的表达，而另一些可能喜欢直白，但是最主要还是要看文章的内容。大周重视科考，尤其当今圣上求才若渴，对科考舞弊案的惩治不比对那些贪污案子的处理手软。
几位公子都是来年春试很有希望的人选，正谈论得兴致高昂，其中一个姐姐今年年初才进宫的林公子的小厮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这位林公子子的姐姐住在雎鸠宫的偏殿，因为气质与丽妃相近，又更加青春活泼，素日里总是受到丽妃的压制和欺负。现在丽妃不但失去了双胞胎，娘家还出了一个犯大忌的嫂子，以后还横得起来吗？而且听说刚才皇后为了避免雎鸠宫的“晦气”影响到新进宫的美人，已经做主将住在偏殿的那位美人迁到了容妃的容婉宫里。
容妃温婉柔弱，是“四妃”中唯一一个没有儿子、只得了一位公主的主。虽说从来没有被皇上高调地“宠”过，却也从未被“冷”过。难得的是自进宫以来，皇上保持着每个月去容妃宫里一次的习惯，多年来从未改变。
容妃不喜争斗、为人和善、人缘好是宫里有名的。新进宫的美人、才人什么的都希望自己能够被分配到容婉宫。
不巧的是年初新一批秀女进宫时正逢容妃大病初愈，皇上暗示皇后暂时不要往容婉宫安排人，好让容妃得以静养。容妃没有儿子、性子好、加上对谁都保持一样的客气友好、从不与任何妃嫔拉帮结派，对皇后也敬重，皇后不但不讨厌她，平日里倒是也真心多照顾两分。既然皇上都开口了，自然乐得卖一份好。
现在倒是便宜了那位林公子的姐姐。
书杰听了慕容大夫人带七葛花香包进宫、害得丽妃娘娘流产、现在被收监侯斩的事，暗呼“活该”的同时也大为庆幸，还是自家妹妹想得周到。否则，谋害皇嗣这么大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被牵连，何况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双胞胎皇嗣？
“云轩”这次卖给丽妃的“赤丹”，确实用了含有“八巧”的秘方，那是书杰的师傅吴震子云游四方时无意中得到的。吴震子住在夏宅时，知道书杰帮张家养茶花，就将这个秘方告诉书杰三兄妹，还特意说了“八巧”与“七葛花”相克的后果。
书杰对那些茶花的“特别护理”，都是依靠宝箱，倒是没有用到那道秘方。直到这次进京，书瑶提出使用八巧秘方。
书瑶说京里不比鹿城和玉林镇，这里的贵人们都是有很多暗探和资深花匠的，现在“云轩”在京城有分店，那些人难免会到店里“观摩学习”，一点“秘方”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让人怀疑。不如就索性让人知道云园养茶花的秘密是加了八巧的秘方。八巧养茶花，是几乎所有擅长养茶花的人都知道的事，南方各大茶花园、云园、瑰丽园也都有各自使用八巧的技巧。
书杰想想也是，就按照吴震子的秘方配制了花肥养那盆“赤丹”，然后再放进宝箱里去，不知道是因为书瑶这次刻意多放了几日，还是那八巧秘方也起了作用，这次这株“赤丹”如书瑶所愿，开得分外妖娆。
书瑶特意在书杰和张财恕面前“突然想起”吴震子的交代，柳妈妈当即建议张财恕找有力的证人一起跟慕容府的人当面确认，以防万一，毕竟宫里的肮脏事太多，事关龙嗣，不得不万分小心。
书杰和张财恕自然是非常赞成柳妈妈的建议，论起对后宫黑暗面的了解，还有谁比柳妈妈更清楚？
当时别说慕容尚书父子，就是景王爷和魏太医，都觉得张财恕太过谨慎，虽说八巧和七葛花的冲克后果严重，但这是在大周境内，还是在京城、那株“赤丹”以后是要在皇宫里，在皇上的鼻子底下，谁敢带那七葛花或者七葛花制品之类？简直是嫌命太长了。
谁能想到，正是慕容府的大夫人嫌命太长了。
书杰暗暗警告自己，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人心隔肚皮，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次若不是妹妹特别警醒，姑父、云园都有可能招来大麻烦。
此时，麻烦的最大受害者，丽妃娘娘慕容紫嫣正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床帐发呆，眼里没有眼泪，她的心都干冷了，哪里还有眼泪流出来？
太医刚刚说，由于这次严重伤害了胞宫，她以后再也不可能怀孕了……而且，由于大出血，她的身体也损耗的厉害，如果不好好养着，只怕……还会引起其它病症。
太医说的隐晦，但是大家都明白那个意思，多少女子都是因为难产亏损，没有熬几年就没了？
慕容老夫人丁氏坐在一旁哭泣：“娘娘，嫣儿，你好好保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一个月后就会被砍头，恶有恶报了。”
“滚出去！”慕容紫嫣苍白的双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
“什么？”丁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嫣儿一向贴心，就是成了丽妃、有了子女，也仍然是她的乖巧小棉袄。正是有了丽妃这个女儿，她在慕容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夫家、娘家一众亲戚都要巴结奉承她，慕容尚书也从来不敢做出任何宠妾灭妻之事。可是现在，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跟她说出那三个字，不，她不敢相信。
“滚-出-去！”慕容紫嫣提高了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你不是最中意你的那个侄女吗？你不是最满意那个儿媳妇吗？为了她怂恿儿子贬妻为妾，为了她让女儿在宫里被太后嫌弃，还是为了她的女儿一再任由她破坏慕容家的声誉，现在，呵呵，连我的一双孩子都被她弄掉了。你满意了？你把那个灾星弄到慕容家来毁了慕容家，你现在满意了？滚出去，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还有，把那个小灾星也带走！”缩在椅子上很久不敢说话的慕容晴被慕容紫嫣冷冷扫了一眼，直接打起抖来。
“不，嫣儿，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是娘的命根子，娘最疼爱你的呀。”丁氏试图握住慕容紫嫣的手，却被慕容紫嫣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慕容紫嫣闭上眼睛：“水嬷嬷，请慕容老夫人回去吧，以后这雎鸠宫不欢迎她。”
丁氏挣扎着哭诉，却被两个有力的婆子拉了出去，水嬷嬷叹道：“老夫人还是走吧，我们娘娘这几年吃的苦，你是不会懂的。”太后一直不喜欢慕容紫嫣，多少都有甄氏的原因，甄氏献的药膳方子抑制住了太后娘娘的消渴症，甄氏最好的手帕交威远侯夫人是太后娘娘喜爱的表外甥女。
看着雎鸠宫的宫门被重重关上，丁氏的心都要碎了，偏偏慕容晴挣脱奶娘的手跑过来要抱她的腿：“祖母，我要我娘。”
丁氏所有的愤怒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啪”地一巴掌甩过去“小贱货，小灾星，你怎么不跟你那个灾星娘一起去死。”
不满七岁的慕容晴没有防备，伸出来的双手还没碰到丁氏的腿，人就被打倒在地，左耳很快流出血来，而右边脸，也被地上冻得生硬的土粒子磨出两道长长的疤痕……
第167章 真正的小孩 （二更）
书瑶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夜空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色彩斑斓，好似彩绸绚丽多姿。
漂亮的烟花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但是它的绚烂却定格在人们的脑海中。
书瑶突然想起娘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爱情有时就像烟花，唯美而短暂。绽放，消失只在瞬间，留下的是记忆中永恒的美丽。
书瑶知道，娘所指如同烟花一样的爱情是她和义父之间的爱情，而娘与爹之间的爱情，用娘日记里的另一句话说，“如同白米粥，平淡而温暖”。
其实娘到了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能遇到爹和义父那样的两个优秀的男子，经历两段那样的爱情，娘还是幸福的。
爱情是什么？书瑶不知道。前世，她用尽全力去爱薛明郎，为他打扮、为他学习棋艺、为他忙前忙后、为他没日没夜地绣花换银子供他读书赶考、用绝世绣艺助他疏通关系，只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未来和希望、是她成为诰命夫人的前提。
可是最后，她只是他过了河后迫不及待拆掉、弃掉的“桥”……
今世，她不需要爱情，那东西太奢侈，也太累心，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痴情如义父、长久如爹。
当然，她会成亲，就算为了义父、大哥、和书文，她也会成亲，家里的姑娘、姐妹嫁不出去可是很丑的事。至于嫁什么人，无所谓，合则和，不合则散。如果和离了，她就回玉林镇做个市井财主，那时候大哥和书文一定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她也没有了牵挂。
如果到时候义父还是一个人、没有亲生儿女，她就把义父和柳妈妈都带着，好好孝顺他们，在清静的小镇上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孝敬义父和柳妈妈，又何必把希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呵呵，书瑶突然觉得好笑，自己现在的年龄离成亲还早，却似已经把成亲当成和离的一个必经阶段。或许，那个男人还算可靠，可以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也不一定。
书瑶对成亲没有渴望，但她真心想要一个孩子，前世，那个男人亲手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永远失去为人母亲的资格，她每每想起就揪心地疼。午夜梦回，她总是看到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在向她伸出双手。
“姐儿，姐儿，你怎么了？”柳妈妈担心地拍了拍书瑶的肩，这孩子前一刻还是笑容满面，怎么突然如此清冷？眼里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沧桑和疼痛，那不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的情绪。
“嗯？”回过神的书瑶赶紧安慰地笑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娘说过的关于烟花的故事，觉得那个女子的一生太凄惨了。”
原来如此，是想得太入神、入戏太深了，柳妈妈松了一口气：“小孩子家家的，又是大过年，别去想那些惨兮兮的故事，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的，你看看四公主和玥郡主，她们多高兴！”那俩小丫头，看着看着，越走越前面去了，兴奋地指着烟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还在想哥哥想得有点伤心低落的玥郡主这会儿却是兴奋得不得了。
书瑶暗笑，小孩子就是好，不开心的事转眼就忘了。可惜那必须是真正的小孩，而不是像她这样有着一世刻骨疼痛的“假”小孩。
“妈妈，我大哥和文儿是不是已经去拜见皇上了？”书瑶小声问柳妈妈。她注意到皇上已经离开座位好一会儿了。“妈妈，皇上凶不凶？”尤其皇上今日刚刚失去一对双胞胎孩子。
其实书杰只是准备将礼物交到大福子公公手上的，谁知道柳妈妈跟大福子公公说话的时候被皇上瞄到了，竟然说要见见书杰兄弟。
柳妈妈笑道：“放心，圣上是明君，”不会莫名其妙地迁怒他人。至于凶不凶，就很难界定了，皇上又不是西塘街上的邻居大叔，成日里笑呵呵的，那样的皇上镇得住满朝文武么？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面前书案上的白瓷罐子，里面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棕色丸子散发出让人特别舒服的清香。白瓷罐子旁边的一张纸上列着制作那丸子用的主要用料和配方。
皇上抿了抿唇，看向跪在下面的一大一小俩个看起来三分相似的男孩子：“是你们要见朕？”两人是第一次进宫吧？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个皇帝。可是这俩兄弟的眼里只有恭敬没有惶恐，不，别说惶恐了，似乎连紧张都没有，比他的那些皇子和臣子还要镇定。
皇上不知道的是，他这样不吭不响地看着那俩兄弟，人家能不紧张吗？他们此时正在心里跟自己对话呢：别紧张别紧张，娘说过，皇上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会喜怒哀乐。
正顾着给自个儿打气呢，乍然听到皇上的问话，书文条件反射地奇道：“没有啊，不是皇上您要见我们吗？大哥说不敢打扰皇上，只要把养生丸交给大福子伯伯就可以了，大福子伯伯自会拿去给御医验看，没有问题了就会给皇上您服用。柳妈妈说大福子伯伯是皇上身边可信的人，不会对养生丸动手脚的，我们兄弟就不用盯着，非得亲手交给皇上了。所以把东西交给大福子伯伯，我们就可以回座位去看烟花。可是大福子伯伯说皇上您要见我们。”
书文一口气说完，才感觉到跪在旁边的大哥正在用眼神制止他，又是条件反射地举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大呼：完了完了，自己一紧张就忘了大哥和柳妈妈一直交代的“在宫里要多听少说，如果皇上问话，问什么答什么，千万别乱说话。”
皇上听书文“竹筒倒豆子”正听的起劲，突然见到书文掩了自己的嘴，再看到书杰又急又担心的眼神，心里了然，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问道：“那你没看成烟花，不是很可惜？”
正在专注自责的书文再次条件反射：“可不是？听说宫里的烟花又多又好看，错过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啊呀……”书文这次反应得比较快，赶紧又掩住了嘴，悄悄地往后挪了挪，那样子似乎想躲到书杰身后去。
“哈哈哈哈，”皇上再也控制不住，这个孩子太可爱了，他的那些皇子从四五岁开始，在他面前就没一个敢说真话的。即使一日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如果问他们饿不饿，也肯定是回答“不饿，能陪着父皇很开心”。
第168章 长兄如父 （一更）
大福子也在一旁暗笑，这夏家二少爷还真像他义父金喜达，投皇上的眼缘。而且，呵呵，可比金喜达嘴甜，一口一个大福子伯伯叫的大福子心都暖了。
大福子在皇上身边呆了三十几年，轻视、糟践他的有，巴结、奉承他的有，同情他的也偶有之，可是还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正常”、亲热地称呼他。
书杰兄弟俩见皇上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明显松了一口气，书文暗自打起精神提醒自己，再也别乱说话了，不过，嘿嘿，这皇上也没那么可怕嘛，笑起来跟义父一样爽朗。义父在外人面前很少笑，要不就是那种假假的皮笑肉不笑，可是对着他们三兄妹，却经常开心地哈哈大笑。
皇上是什么人？看见书文脸上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什么：“别担心，在朕面前只要说真话就行，没那么可怕。朕答应你，你肯定还有机会看皇宫里好看的烟花。”
书文一听，真正松了一口气，不紧张了。只要说真话？他从来都不说假话的。
书杰自然没有书文想的那么简单、天真，伴君如伴虎，哪里是只要说真话就可以的？他一心希望皇帝老人家赶紧问完问题，宫宴也快结束了，他还是早点带弟妹离开皇宫的好。弟弟妹妹年纪都还小，又在简单的环境中长大，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话惹怒贵人可就麻烦了。
皇上看向书杰，这可是今年秋闱的风头人物，年仅十八岁，文武双全，嗯，很不错，看起来就是气宇轩昂、不卑不亢。
皇上注意到，从进御书房开始，尤其是书文张口开始说话起，书杰就小心地关注着自家弟弟、不时偷瞄一眼自己这个方向，好像生怕书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到自己这个皇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老母鸡小心护着身后的小鸡仔，而他这个皇上，就是那随时会去抓小鸡的凶恶老鹰。
皇上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乐了，早就听说这个夏书杰对一双弟妹呵护之至，是长兄，更如父。这种感情别说在皇家，就是在普通人家也是让人羡慕的。
皇上突然想到自己的兄长雍亲王（之前是雍王），雍王是父皇的长子，他的亲娘生下他就难产死了，被自己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养在身边。雍王平日里不爱说话，也没显得对母后和自己多亲近。直到父皇薨，太皇太后作乱，多少皇叔、皇兄、皇弟都被太皇太后拢了过去，只有手握禁军和父皇遗诏的雍王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甚至，雍王不到岁的嫡长子也被太皇太后的人掠走害死了……雍亲王对自己的维护是皇上在皇家兄弟里难得享受到的一缕温暖。
“好了，你们兄弟俩起身吧。”拉回神思的皇上吩咐道，“坐一坐，跟朕说说这养生丸，你们还会医术？”
书杰从善如流，拉着书文一同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从容地答道：“回皇上，小生的师父吴震子道长曾经在府上住了几个月，给了妹妹几道补身的药方。因为义父说过皇上为国事操劳，经常头疼，妹妹就严格按照药方上的要求收集了药材，制作了这补脑养元的养生丸。我们兄妹三人并不会医术，所以恳请皇上让太医院的御医们验过、试过后再服用。”
皇上笑道：“你们三个真是有心了，听说太后和皇后也得了好东西，都高兴得很呢。”
“不客气不客气，”书文真心觉得皇上和气，“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对我们那么好，爹娘说过，礼尚往来，别人对我们三分好，我们就要对人家十分好。我们收了皇上那么多好东西呢，皇上，这些药材都是我帮着姐姐磨的，要磨得很细很细才行哦。如果这养生丸效果好，我们再给您做。大哥说，皇上好朝廷才好，朝廷好了，大周朝和我们老百姓才好，所以我们都希望皇上健健康康的。”
“噗哧，”皇上越来越喜欢这个能说会道的小男孩了，噼里啪啦一段话表明了三个中心思想：一、是你对我们好，我们才对你好的；二、表功（金小子说过这兄妹三人的很多趣事，说这孩子机灵，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表功劳，还真是啊。）三，你是个好皇帝，所以我们希望你健康。
大福子也是嘴抽抽，这孩子，要不要这么实诚？不过最后一句话倒是说的极好。皇上一直以“千古明君”为目标，微服私访的时候最关心的就是老百姓口中他是不是好皇帝，在宫里、在那些官员口中是听不到真话的。
书文这番话简直就是皇上今天听到最好听的贺词，关键是，皇上相信这些话是真心的。没有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也没有什么“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只是最简单明了的“健健康康”。
这白瓷罐中的养生丸也是皇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试想，给他献宝的那些人，有谁仅仅是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也对你好”这样简单而又真挚的理由？
一直都是小的这个在说话，皇上突然想听听那个大的怎么说。“夏书杰，听说你是这次文武科春闱的热门人选。文武双全，你有什么样的抱负？”
书杰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到科考上来，不过这个问题倒也简单，当下朗声回道：“回禀皇上，小生没有什么宏伟的抱负，只求能用自己所学做些对国家、朝廷有用的事，保护好一双弟妹，无愧于心，无愧于爹娘。”
大福子公公暗叹：不怨那个小的太实诚，这个新科解元也是一样。如此难得的机会！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好好表表忠心吗？
“哦？”皇上唇角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耐人寻味，“在你心里，报效朝廷和保护弟妹是一在一个层次上的吗？”
书杰坦然道：“古训有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长兄如父，小生父母俱已不在，小生身为兄长，如果连一双弟妹都照顾保护不好，何以空谈有报效朝廷，保家卫国之能力？”
“再者，”书杰的眼中的光彩暗了暗，“大周有才能之人比比皆是，但是幼弟幼妹只有小生一个大哥。”
“好，说的好！”皇上总算知道金喜达为何如此看重这三兄妹了，“朕允你先做好一个长兄，再做大周的忠良之才。夏书杰，朕期待你在春闱中的表现。”
书杰赶紧跪下：“谢皇上，小生自当尽力。”
书杰兄弟俩从御书房退出来的时候，宫宴早就结束了，排队出宫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按照规矩，出宫的时候也是要做例行检查的），书杰他们倒是没怎么等，很快就出了宫门。
大福子公公特意派来给书杰兄弟带路的小公公抄了近路，很快将他们带到与柳妈妈约好的地方。
书瑶老远看到自家大哥和弟弟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大哥，淼姐姐和珍姑姑陪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南宫公子也在那呢！”
书杰还没走到这个亭子，就已经看到妹妹身旁戴着面纱的女子了，书文想都没想就欢呼“一定是淼姐姐”。呃，书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样的。
对着前面不远处马车旁的南宫逸拱了拱手，书杰才对一身粉色的南宫淼行礼道：“多谢南宫姑娘陪伴舍妹。”
南宫淼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对上书杰的双眸，两人的心同时一颤。不知为什么，书杰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话。
“夏大哥客气了，既然夏大哥和文儿出来了，我也该回去了。瑶儿、文儿，初九的赏梅宴，你们一定要来哦。”南宫淼说完，向南宫逸那边走去。
南宫逸扶了南宫淼上马车，自己朝这边挥了挥手，跨上马走了。
书杰几人也上了自家的大马车，书文兴奋道：“姐，什么赏梅宴？淼姐姐是不是又邀请我们去她们府里玩？”
“就知道玩，”柳妈妈笑着嗔了书文一下，将手上的两张帖子递给书杰，“每年的正月里，不少人家都会举办赏梅宴。而正月初九南宫府的赏梅宴几乎是规格最高的一场，因为南宫府后花园有一片京城最大的梅林。”
书杰接过帖子看了看，分别是给书瑶和书杰两兄弟的。
柳妈妈笑道：“杰哥儿，南宫姑娘说了，如果你要备考，没有时间去，就让文哥儿跟我们一起，横竖文儿还不满十岁。”
“不要不要，我才不去女人堆，”书文祈求地拉着书杰，“大哥去嘛，劳逸结合。反正那个什么赏梅宴是中午才开始的，大哥你可以读一上午的书，下午就当休息。”书文个子高，长得又俊，那些夫人小姐的总爱盯着他看，还爱打趣他，他现在最不喜欢“女人堆”了。
书杰大笑，这个大大咧咧的弟弟也知道害羞了。
书杰的脑海里突然又闪过那双欲语还休的大眼睛，似乎也在邀请他。“好好好，京城最大的梅林啊，大哥也想去看一下呢。”
柳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只要书瑶或者书文开口的事，只要能做到的，书杰就没有什么时候说“不”过。
第169章 新年新计划 （二更）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大周有除夕夜通宵守岁的习俗，寓意除旧迎新、驱除灾煞、迎接希望。
书瑶和书文往年也想守岁，不过都是不到子时就睡着了，然后被书杰抱去床上呼呼大睡，书杰还会将两个大红包压在他们枕头底下。
今年，不知道是不是从宫里回来本来就晚，且仍然有很多事情要问、要谈论的原因，两姐弟竟然都兴致勃勃地守了一夜。
秀桃、天恩、奎叔、瑾娘、还有强伯、强婶都跟他们一起在正院大厅守岁，听宫里除夕宴的趣闻。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柳妈妈描述的雎鸠宫的“闹剧”，还有慕容家的“惨剧”，大快人心啊！
强伯惬意地眯着眼，向天上举起酒杯：“恶有恶报，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来，干一杯。”众人哈哈大笑，强婶夺过强伯手上的杯子笑骂道：“少爷姑娘都在呢，你可别灌了点猫尿就出洋相。”
强伯白了自家媳妇一眼：“哪能呢？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橙锦早就将这杯子里的酒换成醒酒汤了，一会儿我还要去豆腐坊看着呢，哪里能喝醉？”
书杰笑道：“强伯辛苦了，大年初一也没得休息。”
强婶撇嘴：“他哪里辛苦了？乐得像老鼠掉进米缸里似的。”
强伯也不恼，嘿嘿笑道：“托少爷、姑娘的福，奴才现在还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了。别说我，豆腐坊里哪个不是成日乐呵呵、干劲十足的？哪个觉得辛苦了？外面一大把人眼睛红红的，想进我们豆腐坊‘辛苦’都没机会呢。”
本来书杰是决定从除夕到初五，豆腐坊关门休息六日的。谁知道那些大主顾呼声很高，要求千万别断档，竟然主动联合提出在这六日里以平日三倍的价钱继续预定豆腐脑和豆浆。
有人无意中发现，米雪豆浆解酒特别好用，而且醒酒后头不疼、胃也舒服。
大过年的，那些高门大户来来往往的每日都有宴席，酒自然少不了，那么，能够舒舒服服解酒的米雪豆浆自然更不能少了。
而且日日大鱼大肉的，也需要小葱拌豆腐这样的小菜不是？
那些夫人小姐就更不用说了，米雪豆腐脑和豆浆对她们来说，不但味美，更是内服的“美容面脂”，哪里愿意断档？别说三倍了，就是十倍也愿意，那点钱对她们来说还真是便宜，但效果和口感一点不含糊。
书杰就让奎叔、强伯、和两位掌柜听听大家的意见，这六日豆腐坊不停业，不过每日只做一趟，店铺不售货，专门供应预定的那些大主顾。
豆腐坊的人员轮流上工，一日上工一日休息，工钱也是平日的三倍。
哪有人不愿意的？他们恨不得像平日一样一日做两趟呢，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拿足六日的三倍工钱了。
豆腐坊的人员在其他府里都只能做粗使下人用的，拿的都是最低等级的月例银子。到了夏府，被分配到豆腐坊，拿的是工钱，比京城里大多数作坊里的长工工钱都高，有时候加加班，跟大世家府里那些一、二等丫鬟、小管事拿的月例银子都差不多了，吃住待遇还好。因此米雪豆腐坊的人员一个比一个肯干、本分，生怕主家不满意了将自己发卖出去，去哪里再有这么好的主子、这么好的生活？
别说现在是三倍工钱，就是跟平日一样的工钱，也没人会说一个“不”字，谁不想干了？后面还有一大群人等着卖进夏宅、进米雪豆腐坊的机会呢。
听了强伯的话，书瑶突然说道：“说起来我们还真要准备新买一批人呢，奎叔，你看我们现在若是开起一两家‘巧味居’有没有问题？”
奎叔眼睛一亮，摆出一副摩拳擦掌的阵势：“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强伯、强婶管理豆腐坊是井井有条，两个店铺的掌柜也是得心应手了，南郊新买的那个大庄子都已经安排好，现在阿荣（外事二管家荣叔）在负责跟进，庄子上原来那个梁庄头也是个不错的。少爷、姑娘，奴才正想跟您们建议把‘巧味居’开起来呢，仁嫂也跟我提了好几次。”
书瑶为了开“巧味居”，早就买进了几个善于做点心的人，又从中选出三个，学习甄子柔留下的点心方子，仁嫂就是三人中的管事。仁嫂有一个儿子与书文同岁，识字识数，现改名同进，做书文的贴身小厮，跟上进刚好一文一武，互相学习。
书文第一次对家里的店铺提出了建议，让书瑶先只给仁嫂她们三分之一的点心方子，她们学习完每一个方子以后，都必须各自再延伸出至少三到五种主料相同、配料不同、口味不同的新的点心花样，才可以继续拿到下一个点心方子学习。
别说，书文的这一招引爆了仁嫂三人的热情，她们本来就善于做点心、熟悉各种点心材料，现在有了新启发，又有激励和竞争，真正是巧思泉涌，让府里自上到下大饱口福。书瑶拿出的那三分之一方子就足够让“巧味居”开业以后惊艳食客，并经常出新，至少一两年内都不会缺新品种了。
书杰和书瑶把书文狠狠夸了一通，书瑶后来发现，这个弟弟是不是跟着奎叔、瑾姨混久了受了影响，对做生意特别有一套新思维。除了点心方子的事，书文陆续提出的一系列点子都是奇思妙想。弄得奎叔越来越爱找书文商量店铺里的事，不知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件事就能突然启发出书文一个与众不同的新想法，用到店铺买卖里去几乎很快都能看到成效。当然，这些现在还是后话。
书杰听到奎叔的话，也觉得时机应该是成熟了：“既然这样，奎叔，你就开始找合适的店铺吧，同时也让牙婆送人过来挑选、训练。仁嫂负责点心的制作，还是需要一个掌柜。”
柳妈妈笑道：“正好，那日姑娘说想开一家大一点的巧味居，我之前在宫里的一个老姐妹说她的夫家姑奶奶有一个挺大的店铺要转手，奎叔，我把地址和联系的人给你，你过两日去看看。”
第170章 夏府的不安 (一更)
大年初一，府里府外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爆竹声声。
书杰三兄妹给府里众人都发了红包，夏宅的红包从来就不是一刀切的，即使两人都是负责打扫的三等小丫鬟，红包也有可能不同。觉得不公平？你可以去找负责这一块的管事，二管家、甚至大管家奎叔，他们会给出明确的原因和详细的例子告诉你为什么。
结果是，连二管家那里都没有人去申诉，当管事拿出平日做事的记录时，拿了少、觉得不满的人马上就蔫了，自己以为府里宽松、平常偷点懒、耍点小聪明没人追究，这会儿全部“现形”了。
一个管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你们还好，第一年只是少拿了红包，主子多少还给了你几个铜板为你遮羞，第二年再这样，才会被卖出去。我们做管事的如果偷奸耍滑，轻的，一次就被撸了管事的位置，重的，直接赶出去。奎叔说了，三位小主子仁善但不糊涂，想在夏宅里做事就要自觉，想浑水摸鱼的只好另找一个地摸鱼去。”
另找一地？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福窝窝？那些少拿了红包的人不但不敢再牢骚了，还暗自庆幸自己还有机会改进，没有直接被踢出去。
可是有人比夏宅这些少拿红包的人可郁闷多了，而且还不知道原因。
玉林镇，夏府，夏老夫人一筹莫展：“阿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病了？”
往年里，1上旬，夏若雪就会派人送了年礼来，包括给几个侄儿侄女的红包，那几乎就是夏府年货的主打。可是今年，直到今天正月初一了，也没见到人。
夏霖昂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她自己送年礼过来，就算病了也不影响啊，我看就是厌烦了，开始嫌弃娘家了。”
周氏也道：“可不是？这都好几个月了，连封信也没有，之前还说接晴儿到京里过年呢。哼，眼瞅着我们夏府越来越穷，就怕赖着她吧？也不想想，当初她若不是永平侯府的嫡女，能嫁进安国公府吗？现在倒是嫌弃了。哼，有本事把那一大笔嫁妆还回来啊。”
“闭嘴！”夏老太太怒道，“这十几年雪儿接济你们还少吗？一个两个都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只不过一年没有送来年礼，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们就在这里数落她，你们这么多年送她一根鸡毛没有？嫁妆，那也是我和老太爷给她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图谋了？”
夏老太太越想越气，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往周氏的方向砸过去：“我给我女儿嫁妆不应该吗？你以为都像你们周家，直接拿聘礼充作嫁妆，还要昧下一些。亏你还整日念叨嫁妆都贴补家用了，我是给你一点脸面才没有说破，那本来就是我们夏家的钱财好吧？给脸不要脸，现在还图谋起阿雪的嫁妆来了。”
周氏的脸憋得酱紫，可是却无话可应，当年夏家富贵，又是嫡长子娶亲，聘礼特别丰厚。而周家只是个花架子，祖先累积下来的钱财被父亲败的七七八八，母亲又重男轻女，哪里舍得给她办大笔嫁妆？若不是为了周家面子，连聘礼都恨不得昧下大部分。
夏家聘礼中的五件古董书画珍品，两件被卖了，换了一大一小两个庄子放在她的嫁妆中，另外三件留在周家，三个嫡亲弟弟一人一件。父母一句“夏家富贵，你带那么多嫁妆也是浪费，不如留给你弟弟们娶妻用”就打发了她。
正因为如此，周氏刚嫁到夏府那几年，很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夏老太太、看夏老太太的脸色行事，因为“没有底气”。直到夏府没落了，她在夏府里才慢慢挺起腰杆来……
嫁妆虽是来自聘礼，却也是她名下的私房钱不是？
可是，今儿当着二房、还有儿子、儿媳、女儿的面，婆婆竟然生生地撕开了她的面皮……饶是周氏这些年脸皮越来越厚，也禁不住恼得手脚发抖。
“原来是这样！”夏霖昂夸张地“恍然大悟”，“我说大嫂怎么一天到晚盯着我媳妇的嫁妆呢，如今又盯上若雪的嫁妆，原来自己没有嫁妆眼红啊。我说大嫂您还真是想得开，拿着我们周家的聘礼当嫁妆，还成日里气都不带喘的说怎么怎么用嫁妆贴补我们了。”
“够了，”夏霖宇怒吼了一声，虽然夏霖昂嘲笑的是周氏的嫁妆，但周氏毕竟是他的妻子、长房的当家太太，讥讽周氏不就是打他夏霖宇的脸？“你们一点脑子都不用！我估摸着阿雪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司马云亭要娶平妻，阿雪就是再看不上我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娘家断绝关系。”
他们得到的最后一份来自京城的消息就是司马云亭要娶平妻，当时夏老太太又是哭又是诅咒地折腾了一番。可是那又怎样，他们连去京城的勇气都没有。
司马云亭救叶菱薇的事是意外，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反对，何况反对的了吗？安国公府和叶家都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得罪的。
叶菱薇要进门，夏若雪更加要抓牢手上的资源，比如夏书晴同那个大富商家嫡长子的亲事。所以，夏霖宇确定，夏若雪不会在这个时候舍弃娘家。
夏老太太被夏霖宇的话吓住了：“那怎么办？会出什么事了？是生病了，还是被国公府里的人欺负了，不行不行，我得去京城看看。”
夏霖宇摇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去了又能做什么？我有一个朋友十五过后要去京城送一批货，我让他帮忙打听打听。好了，就这样吧，我今日要先去把西塘街上那个院子收回来才是正经。”
夏霖昂精神一震，可不是？那可比夏若雪送来的年货重要多了。
夏霖宇两兄弟走后，书晴回到自己的院子，兴趣缺缺地看着窗外。她有一种预感，姑姑夏若雪现在的状况应该不好，而且，恐怕跟书瑶三兄妹有关。
上一次夏霖宇兄弟和夏若雪说服夏老太太用那个“认子”的计谋算计书瑶三人，事前书晴他们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事败后在那里发牢骚并责问俞氏和夏婆子，被书晴无意中听到了。
卢妈妈蹙着眉头：“姑娘，姑奶奶一向很重视娘家，也一直想帮衬一两个侄儿侄女起来，她认为那样大家才有希望。姑娘，如果姑奶奶想弃了娘家，不会拖延到现在。”
书晴点头：“我知道，所以父亲说的对，姑姑在京城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妈妈，你说，姑姑那么周密的计划，连我们府里的人都瞒的紧紧的，书瑶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二叔真的托梦给书瑶了？”
如果姑姑和祖母那次的算计成功了该有多好，她现在就可以分享书瑶三兄妹的名利和福分了，甚至，有祖母和姑姑的筹划，加上自己聪慧的头脑，她会比书瑶得到的更多。书杰是不糊涂，但是他毕竟要在外面做事，能天天守在府里么？而且，一个“孝”字大过天，可以压下很多东西。
父母双亡，嫡亲的祖母和叔伯自然能做得夏宅三兄妹的主，别说金喜达和威远侯府，就是太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可惜，那么周密的谋算，还是落了空。
“妈妈，”书晴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书瑶他们不仅知道了‘祖父托梦’的事，还知道了姑姑在京城里安排的人，所以……金喜达和威远侯府都在京城，是不是他们报复姑姑，对姑姑下手了？”
卢妈妈想了想，摇头：“不会的，除非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或者，京城里一直有人盯着姑奶奶……不可能，姑奶奶一直在努力与他们交好，他们没理由这么做。再说了，安国公府也不是泥捏的。”
府外又有震天响的爆竹声传来，可惜书晴没有感受到一丝欢乐的年味儿，虽然安国公府从来不把夏府这门亲家放在眼里，虽然夏若雪也不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但是，这个姑姑、这门亲戚关系，已经是目前为止，书晴在这个世界里可以看到的唯一亮点。
卢妈妈心疼地拍了拍书晴的手背：“姑娘，大老爷不是说了请人帮忙打听么，你不用心急，兴许姑奶奶是被姑老爷娶平妻的事气大了，中间生了什么波折也不一定。你放心，姑奶奶是一个很坚强、还很有谋略的女子。姑娘，你想些高兴的事，西塘街那个院子不是要收回来了么？如果真有那么多银子，府里的状况就会改善很多，等大少爷捐了官，你好歹又是官家小姐了。”
书晴“嗯”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兴致。夏书羿只是个秀才，没有姑姑帮忙，最多能捐个九品的县丞、主簿之类。不过，唉，总好过做私塾先生，或者像二哥夏书耀那样只懂得花天酒地。
如果那两箱银子、药材都能找到，夏府的生活倒是可以好过一点。
当初就是书晴提醒夏霖宇银子是不会烧没有的，后来也是她告诉父亲和三叔，书上说大富商大量运送财物时，用的都是刀砍不坏、火烧不化、水渗不进的特殊材料做成的箱子。
第171章 不喜欢 （二更）
除夕宫宴过后，夏宅收到的帖子更多了。没办法，谁都知道虽然金喜达不在京中，夏家三兄妹依然收到了除夕宫宴的帖子；不但参加了除夕宫宴，太后娘娘还亲自召见了他们三兄妹；不但召见了，太后娘娘的那第八支八宝翡翠如意钗还戴在了夏家姑娘夏书瑶头上，皇后娘娘不但给了三兄妹见面礼，还当众说那夏家二少爷应喊她姑姑。
这说明什么？说明……
说明他们要让自家孩子跟这三兄妹交好就对了。
帖子太多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名头的……姚雪兰只好出面代言：“春闱在即，书杰必须温书备考，两个小的年幼，只能偶尔跟着威远侯夫妇参加少数宴请，其他的只能谢绝了，请大家见谅。”
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书杰要参加文武双科会试的事几乎无人不知，金喜达不在京城，夏宅没有其他正经长辈，夏书杰又未成亲，由威远侯夫妇选择一些宴请带着书瑶姐弟参加很说的过去，因为夏家三兄妹是威远侯府外甥的事在京城同样无人不知，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当着一众诰命夫人的面对姚雪兰说“你那三个外甥外甥女”呢。
不过这样一来，那些没有资格或交情宴请威远侯夫妇的人自然就歇了心思。
正月初三，书杰三兄妹带着小乖和火火进宫给太后祝寿。
太后今年不是整寿，且提倡节俭，并没有大肆操办，参加寿宴的除了书杰三人，其他都是太后娘娘的子女及其家眷，娘家那边也只有叫了几个平日里比较喜欢的子侄孙辈。太后娘娘的理由很简单：除夕宫宴不是刚刚都见过了？
轮到书杰三兄妹拜寿时，小乖跟着打躬作揖、火火跑上去献寿桃，把太后娘娘乐的不行，让一众妃嫔、皇子公主、王爷王妃之类看得目瞪口呆。
可惜小乖和火火可不是谁都给面子的，除了太后，也只有对“真龙天子”皇上还亲热些，对其他人一律是淡淡的，多叫它们两声还不耐烦，直接漠视。皇上得意地显摆：“灵兽嘛，当然是有个性的。”
有了皇上支持的小乖和火火立马跑到皇上龙椅旁，舔了舔皇上的手之后就猫起来睡大觉，直到寿宴结束，不再理会任何人的逗弄，简直让皇上“受宠若惊”，当即给小乖和火火颁发了两块玉牌，当然，是交给书瑶的。
有了这两块玉牌，以后书杰三兄妹进宫的时候，都可以直接带上小乖和火火，侍卫不能阻拦。这次是顺子公公带着太后的口谕去宫门口接的，以后就不需要了。
这两块玉牌还是小乖和火火的“免死金牌”，举个例子，以后，谁若是惹了这两兽，被咬死也活该。
书瑶暗地里啧啧叹道：这俩家伙可真知道找对人拍马屁，呃，是拍龙屁。
正月初五，书瑶姐弟跟着威远侯夫妇参加了忠国公府的赏玉宴，赏的是一台据说有近一千年历史的孔雀开屏翡翠台屏，在战乱中受到磨损，不过，让揽月轩最擅长养玉的大师给修复了。赏玉宴后，这个孔雀台屏将被放置在京城揽月轩作为镇店之宝，非卖品。
书瑶一进到宴客厅，就看到念儿在向她招手。
书瑶也笑着挥挥手，但是没有过去。她看到念儿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上次在南宫府见到的那位诚意伯府的姑娘陈月莹，另一位是一个中年贵妇，相貌与陈月莹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诚意伯夫人了。
书瑶很不喜欢同陈月莹那样的人打交道，又不想让念儿夹在中间难做，最好的办法便是跟着姚雪兰。
姚雪兰本来是想让书瑶尽管去跟念儿玩的，可是她同样瞥到了陈月莹，上次在南宫府姚雪兰看到她们三人时已经发觉当时的气氛不对，这回儿又见书瑶这样，就知道必定是那位陈家小姐的性子不讨喜。
当然，像姚雪兰这种极其护短的人是永远不会觉得书瑶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如果人家小姑娘跟书瑶合不来，那肯定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这么想着，姚雪兰就伸手揽着书瑶的肩，带她走向别处去。
念儿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书瑶不喜欢陈月莹，可是陈夫人一看到威远侯夫人和书瑶进来，就非让她赶紧打招呼，她也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而且她既然看到了书瑶，肯定也是要打招呼的。
现在明显是威远侯夫人要带书瑶认识其他人，她也没办法不是？书瑶是跟着威远侯夫人来的，自然不可以自己乱跑。
果然，陈夫人无话可指责，只能转了话题：“念儿，为什么这次南宫府的赏梅宴没有请你？”
念儿平淡地笑笑：“我们徐府与南宫府没有交情，上次南宫姑娘只是看在瑶儿妹妹的面子上请我一次罢了。”
陈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嗔了念儿一眼：“你这样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怎么行？以后怎么能够对昊儿有助力？像南宫姑娘、夏姑娘这样的朋友要巴着，要经常走动，多联系。夏姑娘现在可是太后娘娘面前的小红人，你看看，她头上那只翡翠簪子可是连很多皇家郡主都没能得到的。”
念儿的贴身丫鬟水灵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嘀咕道：“若不是上次月莹姑娘对瑶儿姑娘无礼，南宫姑娘也不会恼了我们家姑娘，奴婢看到南宫姑娘的姑姑瞥了我们好几次。”
陈月莹怒道：“谁无礼了？不过是一个没教养的市井野丫头而已，本姑娘还要巴着她不成？”好在她还有几分理智，压着声音，不敢大声囔囔。
“闭嘴！”陈夫人气得差点没直接晕过去，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好在人家都在忙着互相打招呼，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个女儿真的是被她宠坏了，一点眼力劲和头脑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你没看见那些大世家的姑娘都在巴着她吗？你把人家得罪了，现在想巴都巴不着了，难怪刚才威远侯夫人的目光那么不友好。还有念儿你，莹儿还小不懂事，你带她出去怎么也不提醒她一下？”
水灵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心也偏得太厉害了，什么还小？陈月莹只比她家姑娘小一岁半好吧？
念儿倒是没有水灵那样生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了，也没听说谁家的婆婆待媳妇比待自己女儿好的，想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不的是？
念儿的视线不由地去寻找书瑶，她看到一个国公府嬷嬷打扮的人带着两个小丫鬟走向书瑶。
第172章 暗自较劲 （一更）
书瑶跟着姚雪兰很是轻松，那些人自有兰姨应酬，她只要负责乖巧地笑笑，偶尔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有兰姨在一旁护着，也没人敢问些不着调的问题或者说什么挑衅的话。
忠国公府的妈妈走过来先向姚雪兰行了礼：“沐夫人，我们家世子想见见夏家的书瑶姑娘和书文少爷，书文少爷已经在厅外等着。”这位妈妈是姚雪兰认识的，世子夫人身边的妈妈。
一位与姚雪兰交好的夫人笑道：“哟，你那小外甥都不满十岁，做什么不进来？一对漂亮龙凤胎站在一起，啧啧，看着都欢喜。”
姚雪兰嗔了那位夫人一眼：“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总盯着他看，像相看女婿似的，小孩子面皮薄好吧？”
“哈哈哈哈，”几人大笑，“想是想的，不过要相看，也是先看老大不是？”
姚雪兰对书瑶笑道：“去吧，世子爷跟你义父也熟，来了应当去拜见。”忠国公夫妇回老家去祭祖了，年后回京想必也要将国公之位传给世子爷，听说申请传位的折子已经批复下来了。
书瑶应了，她知道世子爷想见他们姐弟是为什么。
姚雪兰又看向书瑶身后的蓝锦和紫锦：“你们两个跟着瑶儿，国公府很大，不要乱跑。”
“是，”蓝锦二人赶忙应道。柳妈妈跟她们说过很多在大户人家宴请上发生的种种“意外”，她们都知道，任何时候不能离了姑娘身边。
忠国公府的那位妈妈忙道：“沐夫人放心，奴婢送夏姑娘过去书房，必定再亲自送回来。”
姚雪兰笑道：“劳烦妈妈了，小孩子好奇，我怕她们走丢。”
书瑶跟着那位妈妈走出大厅，果然见到一身蓝色袍子的书文站在院子中最旁边一棵大树下。
世子爷的书房离宴客厅并不远，书瑶几人走了不到一刻钟。
书房很大，以黑色为主色调，装饰并不奢侈豪华，书房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那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满满一架子书籍，还有对面墙上的三幅古画。
书瑶听说忠国公父子都酷爱书画，最喜欢收藏古字画和古玉，国公府里有不少外间找不到的孤本真迹。
忠国公世子钟誉个子瘦高，着青色锦袍，肤白，蓄三绺美髯，一身文人气息，倒是很符合这个书房古朴厚重的味道。
钟誉上次在夏宅认亲宴上见过书文，这次主要是想见见为他们钟家“揽月轩”养玉的书瑶。
今日展出的孔雀翡翠屏风是钟家花费很多心力和代价才得到的，可惜拿到手才发现，虽然曾经的拥有者都尽力呵护，翡翠屏风在战乱以及这千年岁月中所受的损耗还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没有想到的是，在夏宅养了一个月，回到他手上的翡翠屏风让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才发现自己是幻觉、是看花了眼。
钟誉跟李掌柜一样，不会想到去问夏宅用了什么样的养玉法子。因为真正懂玉的人都知道，玉不同于金银，玉是有灵性的东西，养玉，更多的是需要“缘”。
比如他们揽月轩的那几位大师傅，雕玉、养玉的功夫都不相上下，但同一块玉在一位师傅的手上雕出的也许是平淡无奇的作品，但经过另一位师傅的小小改动，却立刻让人刮目相看。
有时候玉作坊里得到一块新的玉石，在一位师傅眼里并没有什么看头，而另一位师傅却可能视若珍宝，三下两下就能将那块玉石化作神奇。
寻玉、赌玉、雕玉、养玉、甚至买玉、戴玉都是这样，除了需要技巧、经济能力这些外在条件，还需要“福缘”。
钟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确实如夫人说的漂亮可爱，然而，更吸引他的，是这孩子身上那种同龄人没有的气质。那双灵动的杏仁眼，除了灵气、通透，还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古玉的……幽深。这孩子，不到十岁不是吗？
“书瑶（书文）见过世子爷。”书瑶姐弟见礼的声音拉回了钟誉飘远了的神思。
“咳咳，坐吧，不用拘束。”钟誉提了提唇角，他在自己儿女面前从来都是威严的面孔，但是面前这一对孩子，可是他们揽月轩的合作伙伴。而且，看见书瑶那双眼睛，他就不忍心对那孩子“威严”。
钟誉拿起书桌上早备好的一份契纸递了过去：“这是福来街上的一间铺子的店契，面积不是很大，但位置很好。听说你们在寻铺面，这间店铺就作为这次养玉的酬劳。”
福来街就是与尚冠大街相隔一条街的商业街，在京城仅次于朱雀大街前面的喜来街。
“这，世子爷，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书瑶连忙把店契推了回去，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那店铺的价值。书文也赞同地说道：“世子爷，我们只按原来定好的一成收酬劳，否则就算我们拿回去，大哥也会退回给您的。”
钟誉暗自点头，脸上又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柔和：“放心，我并没有多给，你们还小，不知道那翡翠屏风的价值，真正是有市无价，如果非要纠结起来，这间铺子的价值，还远远达不到一成呢。”
书瑶姐弟俩惊讶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钟誉，似乎想看他是不是在哄他们。
钟誉忍不住笑了笑：“真的，说起来我可是占了大便宜。现在你们知道了，如果嫌这铺子不够，我还可以……”
“不用不用”，书瑶忙道，“世子爷千万别再加，大哥不会收的。”
书文也认真地点头：“世子爷既然说有市无价，那屏风必定是得来不易，大哥说过，很多东西是无法用数字计算得清的。我们能得一旺铺已经足够了，谢谢世子爷。”
钟誉叹道：“你们爹娘和大哥把你们教的很好。书文同嘉义是结拜兄弟，以后你们不用称呼世子爷这么生疏，叫我伯父就可以了。你们把店契收好，关于你们同揽月轩的进一步合作，等你们大哥科考完有时间了，我会再找你们大哥商议。”
书瑶姐弟赶紧起身：“是，伯父”。今日国公府里那么多客人，世子爷作为主人，自然不能在书房里久呆。
书瑶小心收好店契，两姐弟退出了书房。才刚出来，就听到钟嘉义焦急的声音：“书文、瑶儿妹妹，我爹找你们做什么？他有没有凶你们？”
书瑶“噗哧”一笑：“伯父很好的，哪里凶了？墩子哥哥怎么这样问？”
紫锦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前胸：“还好还好，刚才钟少爷一直说世子爷很凶，可把奴婢吓坏了。”
钟嘉义撇嘴：“你们是没见过他凶人罢了，嘿嘿，没凶你们就好，走，我带你们吃点心去，瑶儿妹妹，今日有很多漂亮的小点心，最适合你们小姑娘了。”
带书瑶她们过来的那位妈妈赶紧笑道：“啊哟喂，我的少爷，您带书文少爷去就好，老奴可是答应了威远侯夫人，要亲自将瑶儿姑娘送回去的。”
钟嘉义一愣，只好作罢：“那……好吧，瑶儿妹妹，你多吃些。下次有雪莲糕，我再给你送去。”他已经十二岁了，知道不能总往内院跑，尤其是有外来女客的时候。
书瑶无奈地摇头，真是冤枉啊！她在钟嘉义眼里就是一吃货？可怜她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吃过东西好吧？更别提有过什么狼吞虎咽的馋相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大少爷就认定她好吃点心？还偏爱雪莲糕？呃，雪莲糕是好吃也好看，但她并不馋啊。
回到女客宴客大厅，姚雪兰正在同几位夫人说话，书瑶一眼就看到一身浅紫，妆扮贵气却不俗气的司马妍。
姚雪兰笑着说道：“瑶儿回来啦，来，认认人，这位是安国公夫人，旁边这位是安国公夫人的侄女妍郡主。”
姚雪兰声音刚落，司马妍就轻声笑道：“我们在慈宁宫里见过的，书瑶妹妹还记得我吧？”语气里尽是友好大方。
书瑶还是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答道：“妍郡主待书瑶亲切，书瑶自是记得妍郡主的。”
安国公夫人呵呵笑道：“瞧这俩孩子多投缘，小孩子一块玩去，就别拘在我们这了。卉儿、妩儿，你们也都去。”
书瑶这才注意到国公夫人身后另外两个女孩子，看起来都跟司马妍差不多大。
司马妍介绍道：“书瑶妹妹，这位是我大堂哥的嫡三女司马卉，那位是我二堂哥的嫡长女司马妩。呃，对了，说起来你和妩儿还是表姐妹呢，呵呵，我唤书瑶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合辈份了。”司马妩是唤司马妍为姑姑的，若从司马妩那边算起，书瑶不也得跟着降了一辈？
书瑶心里很是好笑，面上没有一丝不自在，大方地笑道：“算起来还真可以说是远房表亲，贵府的二夫人是我的族姑。”反正她都是称呼妍郡主，司马妍想怎么排辈份与她没有关系，她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来往。司马妍这个郡主只是有个郡主的名头，没有封号和权势，还没有能力逼迫书瑶做什么。
司马妍最大的倚仗就是太后的宠爱，书瑶不认为自己现在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太后面前的小红人”，但是，她相信，看在娘和义父的面子上，看在那罐紫芝糕和紫灵芝的份上，太后娘娘应该还不会轻易帮着司马妍来逼迫自己。
书瑶平静的表现让司马妍握了握拳头，这个夏书瑶还真不好对付呢。看见书瑶头上那支翡翠钗，她的心里就呕得生疼，太后的寿宴，宫里请了书瑶三兄妹，却没有请她……
她临时起意，想让书瑶难堪不自在，可是没想到这个市井出生的丫头如此镇定圆滑。是了，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宫养嬷嬷呢，司马妍再次握紧了拳头。
不管原来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脱离关系，现在夏宅三兄妹跟夏府确实只是族亲。血缘比不上族谱，比如过继给兄弟的儿子就只能视亲生父亲为叔伯，没有任何人可以非议。
“可不是？”司马妍柔和的笑脸上同样没有一丝不自在，“虽是远房亲戚，也应该多多来往才是，书瑶妹妹以后可得多到我们府上玩。”
书瑶笑答：“应当的。”嘴上说些好听的又不会少一根头发，谁还能逼她去安国公府不成？“不过我们夏家在京城里的族亲还真是不少，都走一遍，还真是要不少时间呢。不如我们找个时间都到安国公府聚聚？他们很多人说在京城这么长时间，都没机会到五姑姑府上看看呢。”
司马妍愣住了，她哪里能应？除了夏宅三兄妹，有谁想跟夏家的人来往？还都聚到到安国公府上？
好在这时主人家招呼开席了。
第173章 计划 （二更）
从忠国公府出来，书瑶姐弟同威远侯夫妇告别。很近的路程，他们坚持不让威远侯送。威远侯想想，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卫阿峰送了，没有人看着这俩小孩安全到家，他们是不会放心的。
书瑶也知道这一点，倒是没有拒绝让阿峰送。
书文现在处处以大人自居，今日大哥没有出来，他更是不肯坐马车，坚持要骑着他的“闪电”跟在马车旁保护书瑶。
阿峰见了也没有笑，只是骑行在书文之后，他跟书文交过手，知道这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是不可以轻视的，十几二十个一般的打手还真打不过他，除非遇到真正的江湖高手。
阿峰不知道的是，如果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书文不会跟他们硬碰硬，打不过他会用暗器，还会用轻功跑走，这是书杰一向的叮嘱。书文的轻功不能跟书瑶比，但一般逃生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一手飞刀的准头并不比书瑶的飞针差。
他们三兄妹都是日日在宝箱里练习内力的，练一年就胜过人家练习三年，所以轻功和内功都是进展迅猛。
书瑶靠在软软的靠枕上，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柳妈妈：“妈妈，春草怎么样了？”
柳妈妈笑道：“她现在在丽云阁，改名云棠，开始的时候跑了几次，都被抓回去痛打，后来就老实了，天天都在接受歌舞、还有……嗯……其它训练（媚术那些词柳妈妈是不会在书瑶面前说的，怕脏了她家姑娘的耳朵），只等四月份满了十五，就准备挂牌了。听说那个云棠收拾一番还真漂亮，身体又软，是跳舞的好手。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臭味，肯定能进丽字辈。”
丽云阁的妓子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丽字辈，都是相貌、琴棋歌舞极好的女子，比如新近红极一时的丽云阁头牌花魁丽裳。那些被贬作官奴又卖到丽云阁的犯官家的小姐，因为气质出众、又擅长琴棋书画，多是被归到丽字辈，据说丽裳原本就是正四品地方官员府中的嫡小姐。
而略次一些的就归到云字辈，就如春草的新名字云棠。
第三等嘛，就是一般的货色了，什么名儿都有，小青、阿红、阿绿……
书瑶笑笑：“妈妈，你说我们是现在帮她一把，还是再等等。人你找好了吗？”
柳妈妈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姑娘，我们再等等，听说最近慕容大爷借酒消愁，经常跑到丽云阁喝酒，他最喜欢点的就是云棠的舞。另外，我们还要送点刺激给那云棠，让她彻底怕一怕才好，那样她才会更狠甄家。”
“噢？这么巧？”书瑶嘴里问道，心里却是大喜，看来这慕容紫烨跟春草还真是注定的情缘啊。春草上辈子不知怎么入了慕容紫烨的眼，被带到京城养在府外。听说那春草很是精明厉害，不但让慕容紫烨对她宠爱有加，连小丁氏都拿她没辙，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今世春草被卖到丽云阁，没想到还能碰上慕容紫烨，真是……呵呵，书瑶本来还想找人把春草赎出来后想办法卖到慕容府去做丫鬟，制造她与慕容紫烨相识的机会呢。这下好了，不需要大费周章。
柳妈妈也是觉得巧，她们的计划是让春草带着对甄家的刻骨仇恨进慕容家，那个出面赎出春草、对她“有恩”的人会指点她怎么取得慕容老太太的信任、怎么靠近慕容大爷、怎么挑起慕容家和甄家狗咬狗的局面，当然，她们也不会放纵春草，会用“好东西”招待春草，让她不敢不听话。京城是柳妈妈的关系网基地，弄些“好东西”很容易的。
没想到那慕容大爷竟然自己撞了上去跟春草看对眼，这岂不比让春草去做丫鬟，一步一步靠近他强？柳妈妈不得不感慨，她家姑娘就是好运气，心想事成，老天都愿意帮着她报仇。
“可不是？”柳妈妈笑道，“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呢。姑娘别急，我们再看看，云棠那里，有二牛盯着呢。”
二牛是柳妈妈的一个小老乡，在丽云阁做车夫兼打杂。
当年二牛母子兄妹三人逃难到京城，老母病重死了，连张破草席都买不起。正好出宫办事的柳妈妈曾经给他银子让他安葬老母，给妹妹治病，还帮他妹妹进了一家成衣作坊，成了不卖身的学徒，学成后就在制衣坊作女工。
二牛很感激柳妈妈，那时柳妈妈为了帮皇后取得一个妃嫔娘家与奸商勾结、克扣私吞边关将士冬衣费用的证据，安排二牛进了丽云阁，因为那些人都是躲在丽云阁接洽谈事。
后来事了了，二牛也没有暴露，就继续留在丽云阁。
这次进京后，书瑶跟柳妈妈说甄子柔在死前告诉她是慕容家和甄家勾结，借翠竹之手下的毒，春草是翠竹和甄家之间联系、传话的人。
书瑶还说了自己的想法和报复的计划，即使翠竹和春草招出了一切也没什么用，翠竹是甄子柔的贴身丫鬟，就算是她害死了甄子柔，也没有证据证明与甄家有关，更难以证明与慕容家有关。
退一万步说，就算金喜达查到了蛛丝马迹，又能拿慕容府怎样？毕竟不是慕容家直接动的手，顶破天就是拿甄家顶罪，然后皇上训斥慕容家几句。
那样的结果不是书瑶想看到的，那远远不够，她要让他们真正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报应。
除了对书瑶三兄妹，柳妈妈向来就不是个心软的人，而且一向主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在她的观念里，也是绝对不能那么便宜慕容家和甄家的，自然极力支持书瑶的计划，还积极地出谋划策。
首先，柳妈妈就去找了二牛，很幸运，二牛还在丽云阁做事，而且跟那些妓子们关系都混得挺好，打听点消息是很容易的事。
当然了，书瑶和柳妈妈做这些都瞒着书杰兄弟，因为书杰正在备考，书瑶不想让他分心。
第174章 再见高明德 （一更）
书瑶的明月苑里也有一株梅花，开在墙角，开的很好。
看那一朵朵白中泛粉的花朵傲然绽放在枝头，缕缕的梅花香随风飘来，书瑶突然来了兴致，让人搬来椅子和画架，开始画梅花。
柳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阻止她，反正南宫府的赏梅宴午时才开始，从夏宅过去，马车只要小半个时辰，这会儿书杰也还在书房温书呢。
蓝锦、紫锦带着小丫鬟们提了两个取暖的小炉子来，放在书瑶座椅两旁，虽然书瑶披着大氅，座椅上也垫了厚毛皮，但这么冷的天坐在院子里，还是怕冻着了。
等书瑶画好画，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蓝锦一看，惊呼：“呀，哪来的喜鹊？”
柳妈妈和紫锦也伸头过来，画上是一株长势喜人的梅花，正是她们院子里的这株，只是，长长伸出来的那个枝头上，停着两只喜鹊。
喜鹊和梅花都是画得栩栩如生，喜鹊姿态生动活泼，一只正用嘴清理着自己的羽毛，另一只似乎正在翘首鸣叫。
柳妈妈不由地再去看墙角那株梅花，刚才真有喜鹊站在那？她错过了？
书瑶笑道：“这么冷，喜鹊早躲起来了啦，我画的这两只是两个月前看到的，当时它们就停在那树枝上，我看了很久，那时候梅花还没开呢。”
蓝锦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想起来了，当时我还说姑娘魔怔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半天。”
柳妈妈“噢”了一声：“真好看，这梅花加了喜鹊，整个画面都更生动，更喜气了。”
听了柳妈妈的话，书瑶一个激灵，再次拿起笔，在画面的空白处用梅花小字写了四个字：喜上眉梢。
那四个字，就像枝头上刚飘下来的四朵梅花。
柳妈妈四人眼睛都瞪直了：喜上梅梢，可不就是喜上眉梢？姑娘这脑袋！咋想的？她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样一幅画，配上这么一个词。
书瑶自己也很满意：“今天从南宫府回来后，我哪也不去了。我要把这幅图绣成一幅大屏风，放在大哥书房里。”
柳妈妈赞成地点点头，这画不但好看，寓意还好，正月里博个好彩头，一整年都喜上眉梢。更关键的事，二月下旬和三月上旬，杰哥儿要分别参加文科和武科的春闱。
有了一个振奋人心的目标和话题，四人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要用什么样的布料，什么颜色，屏风用什么木材做……直到上了马车，还谈得不亦乐乎。
书杰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瑶儿她们谈什么这么开心？”
书文也没听清楚，只是听到“绣线”、“屏风”、“来得及”等一些零散的词，便猜测道：“好像在说绣屏风的事，姐姐不是说淼姐姐成亲的时候，她要绣一副四面屏风作贺礼吗？应该就在说这事，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
书杰听到“淼姐姐成亲”几个字，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很不舒服，眼前又呈现出那一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的大眼睛。
“大哥你怎么了？”书文突然发现自家大哥好像在发呆。
“噢，没怎么，”书杰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遮掩道，“想到一个论题。”
书文小大人似地皱起眉“教训”书杰：“大哥，不是你教我做事要一心一意吗？学习的时候要专心，玩的时候也要专心。你现在出来了，是休息时间，就别总想着那些题了，放松，放松知道不？义父怎么说的你都忘了？”
书杰一乐，倒是忘了心里的郁闷：“是是是，大哥错了，改，马上改。”
书文得意地笑：“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后面两匹马上的勇进和上进也跟着直乐呵，二少爷难得有一次机会“批评”大少爷，可不得得意？
就这样，兄妹三人，无论是马车里的，还是马车外的，都是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到了南宫府。
这次南宫淼派了红袖出来接书瑶，书瑶正要跟书杰和书文分开，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声：“夏兄弟，真的是你们？”
三人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那年在玉林镇上卖药付客栈钱的神医高明德？
高明德着一身银灰色锦缎长袍，发髻用一根墨玉簪子固定，精神奕奕，春光满面，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窘态？
“高兄，真高兴再次见到你。”书杰是真心感谢高明德，虽然宝箱起了很大作用，但是书杰知道，书文能够那么快痊愈，高明德对症的药是必不可少的。还有救了姑姑夏若云的“回元丹”和补血丸。这次义父带走防身的，也是“回元丹”和“百花丹”解毒丸
高明德一脸笑容地看着书瑶姐弟：“两个小家伙也长大了。”看到书文的气色，高明德就知道这孩子现在身体非常好，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完全没了丝毫踪影。但是他很清楚，这不可能是他的功劳，他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根治这种病症。不过书文跟着书杰习武，加上有个吴震子那样的师伯，倒是可以说的通。
两个小家伙？书瑶暗自腹诽：什么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说的是小乖和火火呢。
腹诽归腹诽，书瑶还是赶紧跟书文一同向高明德见了礼：“高大哥好。”
“乖，你们好，”高明德笑道，“高大哥给你们准备了见面礼，明日去府上拜访的时候再给你们。夏兄弟，知道你要备考，不过我和你嫂子明日还是要登门拜谢，不用太长时间，认个门认个脸就成。我这次出去采药，特意转到玉林镇去看你们，才知道你们来了京城。本来想着一回京就去找你，谁知岳家出了点事，我刚回京就带着你嫂子去豫州你嫂子娘家过年了，这不，昨日早上才到家。你嫂子有了五个月身孕，在路上折腾了一日，所以今日在家休息没有来，不过明日就没问题了。”
书瑶暗自好笑，这个高大哥还真是快人快语的爽直脾气，一口气下来把话都说完了，前因后果、预约拜访……连书杰可能会说的“嫂子不方便，应当我们兄妹去拜访”之类的话都直接先堵住了。
书杰也是无奈地笑道：“高兄客气了，谢也应该是我们道谢才是，明日我们恭迎高兄和嫂子。”
俩人都是爽快人，也不在谁该谢谁的问题上纠结，很快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南宫老爷也派了人出来迎接高明德，书瑶遂与三人分开，跟着红袖向内院走去。
蓝锦好奇道：“那么多达官贵人，南宫老爷怎么独独派人迎接高神医？不过那些人倒也没有妒忌生事，看起来一个个对高神医都客气的很。高神医年纪轻轻的就混到这样，真不容易。”
柳妈妈笑着嗔了她一眼：“又浑说了！神医是能混的出来的？谁敢保证自己和家人永远不生病，没有求到神医的时候？对神医不客气，可不就是对自己不客气？”
蓝锦嘿嘿笑道：“也是哦，可惜师傅他老人家成天四处云游，若是他肯到京城来做个神医，说不定我们也都能跟着他横着走了。”
紫锦皱眉：“我才不要横着走，多难看！螃蟹才横着走呢。”
蓝锦：“……”
众人：“哈哈哈哈”
南宫淼早在院子里等候书瑶，还备了书瑶喜欢的秋桂蜂蜜和酸奶子。酸奶子也叫奶豆腐，是西域特有的食品。许氏还是姑娘的时候，在娘家跟她母亲学会了做酸奶子。
不过，酸奶子很酸，还有比较重的奶腥味，南宫家也只有许氏母子喜欢吃。不过许氏说她做的酸奶子还不地道，想吃正宗的味道，就只能吃酸奶疙瘩了，酸奶疙瘩就是晒干了的酸奶子，是西域当地民族常吃的干粮。
因为许氏和南宫淼喜欢，每次有商队去西域，南宫老爷都会让他们带上一整大袋的酸奶疙瘩回来。
书瑶上次在南宫府吃了一回，就爱上了酸奶子的味道，让许氏和南宫淼很有找到知音的感觉。许氏当时就说了，下次书瑶再过来，一定给她备着。
一眼看到桌子上的酸奶子，书瑶笑得眉眼弯弯：“真是要多谢伯母了，我今日一早就想着这个味道。
“没见识，什么东西都好吃！”鄙视的咕哝声让书瑶奇怪地看了过去，这才看到窗边的榻子上坐着两个长得极像的姑娘，看着约摸十三四岁。两人都穿着镶毛边纯色小袄，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紫色的，下着与上衣同底色的遍地撒花长裙。
想到南宫淼曾经的描述，书瑶想，这两人应该就是南宫夫人庶妹的孪生女儿楚可心、楚可人了。
看南宫淼瞪眼过去，穿紫衣那个女孩立即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不是，我不是说表姐”，其实那东西真的很难吃，真不知道姨母和表姐那么有钱，怎么就喜欢吃这样难吃的、蛮子才吃的东西。哼，这流着蛮子血统的人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
南宫淼冷冷道：“我这里有客人，你们回去吧。”
另一个红衣女孩赶紧道：“表，表姐，我们还要陪你出去招呼客人呢，娘说今日客人多，让我们跟着照顾表姐呢。”她们只是寄居在南宫府的表小姐，不跟南宫淼站在一起，有那个贵夫人会看她们？
第175章 攀亲事 （二更）
书瑶看着那俩女孩满脸讨好、又小心翼翼，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突然想起娘日记里形容当年的小丁氏时用的词：小白花。
面前这两位不就是正宗的小白花了？那个紫衣女孩刚才瞥向南宫淼时眼里快速闪过的愤懑和不屑可逃不过书瑶的眼睛。
南宫淼淡淡回道：“多谢了，二姨身子不好，你们还是去照顾二姨吧，今天那么多客人，别让人误会你们不孝顺二姨。”自年前从蜀地回来，小许氏就又“病”了。
“……”双胞胎姐妹愣了一下，只能讪讪地站起身，再赖下去，不就是证实她们不孝了？
看着楚可心姐妹不甘不愿地出去，南宫淼才笑道：“别理她们，她们就是我那两个动不动掉眼泪的表妹了。”
拉着书瑶坐下，南宫淼眼里有一丝期待，还有一丝得意：“来，瑶儿，先尝尝这碗酸奶子怎么样，这次我也有份做的。”
书瑶笑咪咪地用小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嗯，加了蜂蜜，酸酸甜甜的，满口浓浓的奶香……
“真是人间美味！“书瑶享受地微眯着眼睛。
“真的吗？”南宫淼兴奋地问道，这是她第一次学做酸奶子，娘说做的很好，她自己也感觉不错，但还是觉得不太自信，这会儿看书瑶脸上享受的表情不似作假，才真正相信自己做成功了。
姐俩正开心地说笑着，有丫鬟进来说赏梅宴要开始了，请南宫淼和书瑶出去。
南宫府的赏梅宴很特别，不是像一般宴席一个大圆桌一个大圆桌地坐着，而是在梅园正中的走道上并排摆着三条长台子，刚好连成一条长长的分界线，将梅园分割成男客、女客两个分区。长台子后面是连在一起的多个大屏风，与长台子一样长。据说屏风后面，男区那边也是同样的三条长台子。
长台子上面放着各色佳肴、各种煨汤、各式精美的点心小食，还有多种饮品美酒，包括在米雪豆腐坊预定的豆浆和豆腐脑。
那个长台子是中空的，外层是木，里层是铁皮，里面竟然咕嘟咕嘟烧着水，台子面上挖了一个一个相邻的洞，正好把装吃食的铁锅放进去，锅里的吃食就能一直保持热气腾腾的。台子下面有一排矮柜子，里面放着一摞摞干净的碗盘、汤匙、筷子。
南宫淼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二哥从西洋朋友那里刚学来的，叫自助宴，自己想吃什么就去装什么，然后三三两两坐在那些小桌上，边吃边赏梅边聊天，气氛很好。你看，那三个长台子的两端很特别的，都有炉子烧着，才能让台子里面的水保持沸腾，嗯，就像地龙差不多吧。”
听了南宫淼的解释，书瑶才注意到梅园里散落着很多能坐四五个人的小桌子。
“这些桌子都是可以拆起来的，下次用的时候再组合。”南宫淼笑道。
书瑶暗自咂舌：不愧为大周首富，有银子就是好啊，办一个赏梅宴就这么大费周章。
两人各自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吃食让丫鬟盛了，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旁边没隔几步远的桌子上正好坐着南宫夫人许氏、威远侯夫人姚雪兰、还有忠国公世子夫人。
书瑶看着面前热腾腾的吃食，庆幸道：“亏得今日没有风，要不然在这园子里吃饭，景致虽好，东西却容易凉了。
南宫淼笑答：“如果今日有风，自助宴就会移到宴客厅里，这些桌椅都会移过去。就是梅树移不进去，呵呵，所以说我们今日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没一会儿，隔壁桌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姐姐，我能坐这儿吗？”
书瑶抬眸看过去，一位三十出头、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许氏跟前，后面的丫鬟手上端着装吃食的托盘。那女子长得还真不错，柔柔弱弱、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就是捏着嗓子说话似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看着那个女子，书瑶一下子想到了楚可心、楚可人那两朵小白花。
果然，南宫淼轻声说道：“那人就是我姨母，我娘的庶妹。”
许氏微微蹙了蹙眉：“坐吧，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到屋内去吃？”
小许氏微低着头：“已经好多了，大夫说总困在屋子里不好，要多出来走走才好的快。姐姐，我这身子没有什么，就是担心可心、客人的亲事，她们大伯、二伯哪里会真心为她们着想？”
“好了，先吃饭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等凉了才吃。”许氏怎么不知道小许氏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威远侯府和忠国公府是她那两个女儿能攀的上的吗？
姚雪兰和钟夫人都是心知肚明，只“专心”吃饭，偶尔谈论一下梅花。
小许氏很是气愤嫡姐不热心帮她说项，他们南宫家不和皇亲国戚、权势官家联姻，她两个女儿又不姓南宫！
她都打听清楚了，忠国公府子女的亲事都必须由老国公决定，还要经过皇后娘娘的同意，没那么容易攀上。
威远侯府的三位嫡子中大的两个定亲了，小的太小，但是还有两个庶子啊。不过她也知道威远侯府嫡庶分明，庶子不大好混，所以她的首选是侯爷夫人的外甥、金舌头的义子夏书杰，那孩子不但是今年春闱的热门，还是现在京城选婿的热门呢。家里又没有婆婆，女儿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
眼看着许氏没有说项的动向，姚雪兰和钟夫人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小许氏也顾不上装“怯”，只好主动出击了：“我那两个女儿性子柔，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亲，特别懂事乖巧。上次听说那夏家三兄妹，呃，对了，就是沐夫人您的外甥，十几岁就没了爹娘，独自照顾弟妹，顿时觉得同病相怜，很是哭了几日，还说如果她们有一双年幼的弟弟妹妹，也会很心疼很照顾呢。”
“……”姚雪兰扶额，要不要这样明显地贴上来推销？同病相怜？也亏她想的出来！还哭了几日？是眼泪还是水？当娘的都是这副德性了，还能指望那两个姑娘如何“懂事乖巧”？
“咳咳，”世子夫人笑道：“杰哥儿确实是个好兄长，本身又那么优秀，连我们家爷都起了做媒的心思呢。我说红辣椒啊，等春闱过后，只怕你们府里要专门设一个媒婆接待室了。不过我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很看好杰哥儿，说不好就要赐婚呢，呵呵，轮不到你来选了。”
姚雪兰答道：“啊哟，就算没有赐婚，也轮不到我决定呢，他们义父金舌头那个性子你们谁不知道？挑剔的很。别说金舌头了，连我们侯爷对我看中的几个姑娘都不满意，说柔柔弱弱的不适合杰哥儿，要什么聪慧大方能干的，啊呀，比他给自己儿子定媳妇时还挑剔。”
许氏顺势接口：“夏公子那么优秀，文武双全，自然适合最好的姑娘，金公子和侯爷作为长辈，挑剔也是正常的不是？男人的眼光跟我们女子不同，你就让他们操心去。我们府里儿子们的亲事也是他们父亲决定的。”她暗暗瞥了讪讪的小许氏一眼，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硬要自讨没趣！也不知道这个庶妹哪来的自信？还好姚雪兰二人还算给自己面子。
书瑶差点没有直接目瞪口呆，那两朵小白花？咳咳，她可不要她们那样的“心疼”和“照顾”。抬眼想跟南宫淼说话，却见南宫淼在发呆，脸上无限的惆怅。
书瑶正想唤她，只见一个妈妈打扮的人匆忙赶到许氏面前：“夫人，出事了。”
第176章 有了
许氏几人骇了一跳，大户人家的妈妈都是训练有素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会当着客人的面回报，除了一种情况，就是事情已经闹开，遮掩也没有意义了，反而耽误时间。
更糟糕的是，此刻那位妈妈的脸色说明了，真是一件很惊骇的事。
“你们坐，我去看看。”许氏强自镇定地对姚雪兰二人说了一句，站起身带着那位妈妈走了。
小许氏没有底气独自面对姚雪兰二人，加上刚才明着被拒绝，更不好意思坐在这，很快也站起身离开：“我去帮帮我姐姐。”
南宫淼也坐不住了，她担心她娘又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事。
书瑶前世经历的事、听到的事多，她有种预感，看刚才那位妈妈的脸色，发生的事应该与男女风化有关。而且，书瑶五感敏锐，那位妈妈赶过来时匆匆瞥了南宫淼一眼，她注意到了。
书瑶正在想怎么劝阻南宫淼，姚雪兰和钟夫人走了过来，姚雪兰正色道：“瑶儿，我和你钟伯母过去看看，你跟南宫姑娘就在这儿，不要跑过去凑热闹。”
南宫淼怔了怔：“沐夫人，我，我也想过……”
“不可以，南宫姑娘，”姚雪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与你娘挺投缘，也可以在你面前充个长辈，那边定是发生了什么姑娘们不宜知道的事，你过去只会给你娘添麻烦。南宫姑娘，你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有些事要懂得留个心眼避开，怎么还能往前撞？我把瑶儿交给你了，你们就在这儿坐着，或者回到你院子去。”
钟夫人也道：“南宫姑娘，你娘是当家主母，处理什么样的事心里都有章法的，你不用担心，我们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帮你娘的。”
南宫淼知道这二人是真心为她好，只能放下跟过去的心思。
姚雪兰走之前又看向蓝锦、紫锦和红袖：“不要离开你们家姑娘。”红衣去取吃食了，还没有回来。
四人赶紧应下。
姚雪兰二人刚离开，红衣端着食盘回来了，一脸苍白：“姑娘，二姑娘她……”
南宫淼惊道：“颖儿？她怎么了？”娘匆匆赶过去，就是南宫颖出事了吗？
红衣看了看四周，不远处一些桌子上的姑娘都看了过来，只好压低了声音：“二姑娘她有了。”
“有了？有什么？”南宫淼莫名其妙，书瑶却是心下一沉。
红衣愤愤道：“二姑娘她……她不要脸，跟姑……姑爷他……他们……唉，”红衣一闭眼，总算憋出了一整句完整的话，“二姑娘有了身子。”
书瑶暗叹一声：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如此！那个什么唐思同不是出自书香门第的状元郎么？怎么如此……不要脸面！那南宫颖也真是豁出去了，这种事竟然还敢如此声张！要知道她这样做，把南宫家的姑娘全给带累了，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进唐府做妾，还是永远抬不起头的妾；二是出家，此生常伴青灯。
南宫淼倒是很平静，没有像书瑶想象的那般伤心、委屈，只是低声问道：“怎么给捅出来了？谁捅出来的？那个唐思同这会儿知道了吗？”唐思同和他的父母、姐姐今天都有来参加赏梅宴。
红衣“嗤”了一声：“哪里用谁捅？二姑娘巴不得让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呢。她自己跑到唐夫人桌前跪下，说她肚子里有了唐家的骨肉，求唐夫人为她作主，还说我们夫人居心不良，要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南方去。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她还跪在那呢，夫人也过去了。”
南宫府正在为南宫颖同南方沿海一户大海商冉家议亲，议的还是冉家的嫡长子。冉家之所以会愿意接受庶女做他们家的嫡长媳，自然还是看着南宫家的权势，且南宫家是世代皇商，南宫府也算官家身份。
按说，这样一门亲事对双方来说谁也不算占了大便宜，各自都有面子。可是那南宫颖心高气傲，早就一心想做那唐家的官家夫人、状元妻，又怎么会看上商户人家，还在人生地不熟的最南方？听说那里到处都是海水的咸腥味，男人女人都晒得跟木炭一样黑。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奶娘发现她的月信没有来，有些事情她们自己清楚，赶紧借口上香偷偷乔装打扮去找了个郎中看，一摸脉，果然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身孕。
玉姨娘死了，南宫府里没有人会为她打算，奶娘去玉姨娘的娘家刘府找南宫颖的嫡亲舅舅舅母商量，结果把她表哥带回来了。
南宫颖的表哥刘涛给南宫颖出了主意，让她一定要把事情闹大。说只有把事情闹大，她才能如愿嫁进唐家做状元夫人。因为唐家是大学士府，是书香门第，要面子，怕被人指脊梁骨，必定不敢不负责任。
另一方面，事情闹大了，南宫老爷和南宫夫人也不能为了嫡女不顾庶女的死活，只能让南宫淼和唐思同退亲，再给她南宫颖定亲，趁着肚子没有大起来之前嫁进唐家去。
就这样，这会儿南宫颖理直气壮地坚持跪在唐夫人和南宫夫人面前：“母亲，求您为颖儿作主，我与思同哥哥是两情相悦，您就成全我们吧，求求您了母亲。唐伯母，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唐家的骨肉，您不能置自己的孙儿不管啊，您要为您的孙儿作主啊。”
唐夫人已经是气息不稳眼发晕，手指甲都快把自己的掌心给戳破了。她听自家女儿说过长子和南宫家的二姑娘好像有些猫腻，她也婉转地警告过唐思同，一来南宫颖是南宫淼的庶妹，纳进府做妾不合适，会让南宫府脸上不好看；二来那南宫颖漂亮是漂亮，但太过艳丽妩媚，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十四五岁的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还跟未来姐夫勾勾搭搭，会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这种勾勾搭搭，在唐夫人眼里，自然就是南宫颖的错，是南宫颖不要脸勾搭她儿子。
为了让唐思同收心，唐夫人还特意告诉他南宫淼非常美丽，且气质出众，不是南宫颖可以比的。南宫淼极少参加各种宴会，且外出时多数戴着帷帽或面纱，所以除了南宫家的人，应该没有什么男子见过南宫淼的容貌。这点也是唐夫人极其满意的，如此美貌的儿媳妇却刻意隐藏容貌，不喜抛头露面出风头，哪个做婆婆的不喜欢？
当时唐思同红着脸说自己有分寸的，唐夫人素来爱重这个长子，也不忍太多苛责令他难堪，就没有再说了。
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收敛，竟然还珠胎暗结，唐夫人真恨不得把跪在眼前的这个不要脸的女子一脚踢开，做了如此下作之事不知遮掩也就算了，还这样大囔大叫，恨不得全大周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脑袋？知不知道什么叫丢脸？
现在怎么办？她的公公唐大学士最是重视唐家的清誉和口碑，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是要气死他老人家了！
唐夫人此刻只想着怎么减低自家老太爷和老爷的怒火，怎么“挽救”儿子唐思同的声誉，哪里顾得上在她眼里厚颜无耻、“就该沉塘浸猪笼”的南宫颖，以及她肚子里的“孽种”？
此时的南宫夫人许氏也是怒不可抑，本以为唐思同是个好的，书香门第、金科状元、温文儒雅，自己真的很满意老爷给淼儿定的这么亲事，可是没想到，他跟淼儿八月份就要成亲了，这时候竟然把南宫颖的肚子弄大了，还弄得这样轰动！这是要把淼儿，把他们南宫家置于何地？
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接受了，淼儿是他们夫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能让人如此作践？
可是现在……许氏揉了揉一边太阳穴，眼前的事要怎么处理？换亲事？如果没有搞的这么“轰动”，两家或许还可以商量，找个其它藉口退亲，取消淼儿的婚约，至于南宫颖，是妻是妾就要看那唐思同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了。
但如今……只怕南宫颖只有打掉胎儿，进家庙清修这条路了。真不知道这南宫颖是什么脑袋，做出这种事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地大肆张扬，毁了自己不说，还要带累南宫家的一众姑娘。
此时屏风的另一边也是静悄悄，都在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没有人知道的是，南宫颖一开始就热情地张罗着帮唐夫人及与唐夫人交好的两位夫人找了靠近长台，靠近屏风的位置，说是取食物方便，不容易凉掉。目的就是要让两边的男客、女客都尽可能多的人知道这事，表哥说的，要将事情闹到最大，要让唐思同没得躲。
谁说男人不八卦？男人只是不显在表面而已，他们当然有自己乐于八卦的事，比如不可曝光的风月之事，尤其，像这样准姐夫把妻妹肚子弄大的事，再尤其，这种事还发生在自命清高的书香门第，发生在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状元郎身上。
站在树影暗处的刘涛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藏在衣袖里的手掌中握着一样东西。他，将是今日闹剧中唯一的赢家、最大的赢家。
第177章 惊艳 （一更）
男区这边靠近屏风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因为可以听到屏风另一边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还可以想象一下美人托腮挑选美食的“美景”，真是“不亦乐乎”！
因此，今日的大八卦最先养了年轻公子们的耳朵，那些老爷子们在一起总是一本正经地谈经论道、分析时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得了消息没有？
连南宫逸和书杰都是刚刚赶过来。
南宫逸一脸铁青，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唐思同，这笔帐先记着，如果不连本带息地收回这笔账，爷我就枉姓南宫！
若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再起风波，他们南宫家就真正要成为全城的特大笑话了，南宫逸真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个长得人模人样却如此没有人品的唐思同抓来恨揍一顿。
书杰则是觉得心里抽疼，脑海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此刻已经是泪水蒙蒙、充满伤痛。不要！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双眼里有一丝哀伤，还是喜欢当年那样神采飞扬、或者薄嗔佯怒……
所有站在屏风前眼睛看着锅子，耳朵却竖起，一门心思听动静的人终于注意到了南宫逸的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拿起手上的大勺子舀了菜肴进自己的餐盘，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
这场八卦好戏的男主人公唐思同此刻心里的怒火并不比南宫逸少，他双手紧紧握住靠椅的扶手，以防止自己克制不住推到屏风冲过去质问南宫颖怎么能如此待他？她这分明是要毁了他啊！
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南宫颖，都是是南宫颖一直在勾引他，甚至那次……也是南宫颖抹得那么香，又一直往他身上蹭，他一时没有忍住……
唐思同从小就被祖父寄予厚望，祖父和父亲对他管得很严格，处处予以限制，所以唐思同一直是循规蹈矩的。
但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团火来点燃他的生命。而在祖父和父亲的管教下，他只能保持着如同平静无波的冷水一样的生活状态……
而南宫颖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激情的火星子，南宫颖不但像月季花一样漂亮艳丽，还热情如火，对他一片痴情，让他不忍心拒之以千里。
虽然母亲说了南宫淼比南宫颖更漂亮，且高雅大方。
作为唐家长孙、令祖父、族人骄傲的状元郎，他确实需要一个高雅大方的妻子，但是……对于需要燃烧的自己，他更需要像南宫颖那样能够用热情把自己烧化的女人，当他化在她那火辣辣的侗体和如烈火般的爱慕的目光里时，他甚至觉得这个世上只有南宫颖才能挽救他死水一般无趣的人生。
南宫淼即使再漂亮，一个比他还守规矩、成日里不是带着帷帽就是蒙着面纱，至今也没有让他这个未婚夫婿瞧过一眼的女子，能有趣吗？能热情吗？更别说烧化他了。
唐思同曾经认真地想过，虽然姐妹共侍一夫让南宫家不好看，南宫老爷可能不会同意，但是只要南宫淼和南宫颖乐意，尤其只要南宫淼点头，南宫老爷和南宫夫人那么疼爱南宫淼，一定会成全她贤惠大方的名声。
至于南宫淼，她一定会同意的，她不是最守规矩么？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家夫人怎么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而且，他对自己的品貌家世极有自信，他相信南宫淼一定会为了讨好他而全力配合，当然，他也会敬重她这个原配正妻。毕竟，有一个高雅美丽的妻子也是他的面子不是？
南宫颖会不会愿意为妾？唐思同从来没有去想过，一直以来，她都在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她把身子都给他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前几日，南宫颖借上街买绣线的机会偷偷约了他相会，还问他他俩上次那样了，万一她有了身子怎么办。他当时笑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先落掉了，反正他们年轻的很，以后爱生多少个都可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像他们唐府那样的人家，是绝对不容许妾室在嫡长子出生之前有身孕的，这就是书香世家比其他官家还要严苛的“规矩”之一。
不过那次谈的“万一”，唐思同也没有放在心上。下意识里就是觉得没有“万一”，人家成亲好久都没有孩子，他们怎么会一次就有？不过说实在的，若不是时间紧，茶楼临着大街人来人往，虽然在包间也不可靠，他还真想再尝尝南宫颖火辣辣的滋味。
唐思同满十六岁的时候，他娘就给他安排了通房丫鬟，他现在的两个通房丫鬟也都很水灵，可是没有南宫颖那般诱人的妩媚和热情。说实话，若不是他明明确确知道自己是南宫颖的第一个男人，他都要以为她很有经验呢。呃，只能说，南宫颖就是天生的尤物，是老天送来点燃他唐思同的火星子。
谁想到，现在这个火星子变成了要烧毁他的烈火……
毫无思想准备，唐思同一下被这突然的烈火烧懵了，烧傻了，看见南宫逸闻讯而来，他更加手足无措了，讪讪地唤了一声：“舅兄。”
南宫逸看都没有看他，只是抛过来冷冷的一句：“不敢当，即使南宫颖进了你们唐家的们，她也只是我的庶妹，你还是称呼我二公子吧。”
这，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南宫逸已经隔着屏风在跟许氏说话：“娘，爹让您把南宫颖带到慈居院去给祖母处置。还有，让淼儿将唐家的定亲信物拿出来，爹正在跟唐大人谈退亲的事。”南宫老夫人以及几位老夫人老太太在老夫人的慈居院里用餐，上了年纪的人可吃不得冷食，偏偏咀嚼的又慢。
唐思同跳了起来：“不，我不退亲，我不退亲。”唐思同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南宫淼退亲，南宫淼是他祖父选定的，南宫世家财势雄厚，南宫淼的嫁妆大可期待，以后无论是南宫世家对于唐家，还是南宫淼对于他，都会是很大的助力。
祖父是清贵文人，不想唐家被拉入夺位之争，跟南宫世家联姻是最好的路子，谁都知道，南宫世家的祖训是只效忠于皇帝。
南宫家主的嫡长女南宫淼成了唐家的长孙媳，未来的当家主母，南宫世家自然也不会想让唐家卷入夺位战。
南宫逸轻蔑地瞟了唐思同一眼，此时此刻，退不退亲，哪里还轮得到他唐思同同意不同意？
而屏风那边的南宫颖听到唐思同的话，气个半死，也不跪了，爬起来直接对着这边哭诉：“思同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要颖儿了吗？你也不要你的亲生孩子了吗？思同哥哥，既然你不要颖儿了，颖儿就死给你看，也让你罗格清静。”
南宫颖话音未落，站在最边上的刘涛一下拖开旁边那个屏风，急切地大叫：“不要啊颖儿表妹，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最后两个字凝固在了刘涛舌头上，前面六七丈远处迎面走来的可不就是南宫家的嫡姑娘南宫淼？太美了，比一年前偷看到的那次还要美！
女区那边的人没有料到屏风被突然拉开，一时之间都愣住了，还是姚雪兰反应快，赶紧让几个婆子将屏风拉好。
可是这边的公子们已经都呆住，那是谁家姑娘啊？美得简直……跟仙女下凡似的。他们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淼儿，淼儿，你怎么过来了？你不要难过，伯母会为你做主的。”这是唐夫人的声音。
众公子屏气，淼儿？南宫淼？刚才那位绝顶美人？
屏风那边传来真正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只那声音就能让人迷醉：“娘，我是送这块玉佩过来的，您将它还给唐家吧。”
南宫夫人疼惜的声音传来：“淼儿放心，这事爹娘会处理好，你回自己院子去吧。”
真的是南宫淼！上次南宫淼的及笄宴上，很多夫人小姐都看到她的美貌，回去以后还在啧啧称赞，因此这里的很多公子都曾听说过南宫淼很美。
但是，要不要美得这么“过份”啊？
一众男人都“同情”地看向一脸震撼、还没能回神的唐思同，更准确点说，那目光里的东西更像是兴灾乐祸：为了南宫颖那么个没有节操又没有头脑的女子，放弃真正的绝代佳人，这唐思同，还真是……够可以的。
书杰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南宫姑娘看起来并不像是伤心难过的样子，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声音里还有一种轻松的味道。
为什么？退亲可是一件大事，而且被未婚夫和庶妹这样打脸，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过不去吧？
啊呀，不管为什么了，书杰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只要南宫姑娘不难过，只要那双眼睛里不会有伤痛，便是大好事了，管它什么原因，有什么重要？
很久以后，书杰突然想起今日的事，才突然反应到自己当时怎么都没有被南宫淼“惊艳”到，一心都只扑在关心她难受不难受、心痛不心痛的问题上去了。
这边一众公子还在回味南宫淼那令人震撼的美丽，就听到南宫颖尖利的声音：“南宫淼你不许走，我今天就要让思同哥哥看到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