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深宫紫衣
八月十五日，香山法海寺前。
这一场决斗，是绝顶剑客之间的比剑，各大门派的高人虽然最近都在忙于办护照，但此刻也都暂时放下了手上的事务，过来观赏这一场惊世之战。
毕竟，练武之人，特别是高手，从内心深处而言还是热爱武学。
这次并未如外家拳法和内家玄理之争那样，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所以前来观看的几乎只有武林中人。
姬瑶光带着两个弟妹过来，站在一边，静静等待。
今天各大门派出奇地一致，都是默默地聚在一处，相互之间只是望了一望，彼此没有任何寒暄招呼。虽然姬瑶光刚刚连任了武林盟主，但在场的各路高人好像没有人认识她一般。
而西北各派更是远远立在另一侧，与姬家遥遥相望。华山、昆仑、崆峒三位宗师身前，顾天池一身黑衣，面沉如水。
姬傲剑心下叹息：看这景象，如果今天二姐输了，自家可真要沦为万劫不复。
而且，二姐若是败阵，漠北蒙古的分裂之事，也就不会再有人去管。
忽然之间，空中有一丝隐隐的紫气飘了过来，功力稍弱之人只觉得呼吸一窒，气血竟然有些难以运转之感。
这种感觉，似乎是在面对帝王一般的威严。
姬傲剑回头一看，见到一群大明卫制服的官军和一群面白无须的阴柔男子，簇拥着一个紫衣蟒袍、寿眉长须的老者。站到了一处。
这名老者周身紫气氤氲，散发着浩荡的皇家威势。大明卫指挥使卫空城站在他身边，就如仆从一般。
他正是得到三保传承。重立二十四监、秉笔掌印、统领厂卫的深宫大宗师朱紫衣。
但朱紫衣并不是宦人出身。
他本是武学宗师，一品带刀侍卫，在台湾忠心护卫明室，一直到了六十余岁。
四十年前，神州失治，清人北退。明帝在天下人的呼唤中，回到京城。为免被权臣挟制。也是特意酬奖朱紫衣的辛劳，圣上特将宫中的武学传承授予了他。
朱紫衣果然不负圣望，以花甲之龄。竟然感应先天契机，成为一位世所公认的大宗师。他接受了这份传承，也自然接受了“朱公公”这个称号。
皇上身边有了大宗师的主持，宦官衙门、厂卫机构。自然都重新一一设立起来。虽然朝中大臣和天下之人对于这种“逆流”现象。深恶痛绝，口诛笔伐。但不可否认的是，正因为有了深宫的这支强大武力，明室尚能一定程度维护中央集权，不至于使大明皇帝沦为如同东瀛国家里天皇的那种傀儡。
如今已是四十个春秋过去，朱紫衣早已深居幕后，连东西两厂都不轻动，只让大明卫出面镇压四方。
莫看大明卫自去年开始在姬家面前连连折损人手。还连累了“东瀛友人”也牺牲不少。但只要有朱公公这棵擎天大树在，厂卫大军中就可以源源不断出产高手。
朱紫衣对于姬家。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一群练武有天分的小女孩，要在武林中显扬名气。随后，姬家势力越来越大，日益引起武林各家的忌惮，朱紫衣还觉得她们可以帮助厂卫转移仇恨。
直到龙魂帮成为天下第一海帮，天马堂霸占西北贸易，补天会和水镜庄成为南北大财团，上面还有已成为大宗师和极有潜力成为大宗师的四个姐姐为支柱。朱公公终于发觉，这节奏有些不对。
若是姬家的全国势力联为一体，首当其冲、最受影响的还是朝廷的威信和利益。
所以各家大派都沉得住气，等待国家机器先行出手。
朱紫衣不得不先出手，必须得先出手，也敢于先出手。
若是打压其他武林大派，在唇亡齿寒的心态下，各家说不得还会一起抵制厂卫机构。但弹压新起的姬家势力，各大门派多半会是默许纵容。
只因她们发展得太快太猛，谁也不知道会让天下格局改变到什么程度，老牌势力一致感到相当不安。
其中，西北大派本是山西商团的后台，稳居西北票号和对外贸易的财路。但天马堂和补天会崛起之后，已将这条路子抢到了手中。要知姬家和喇嘛教大有渊源，与青藏各地、蒙古各旗做生意自是更受欢迎。
西北大派有大宗师、也有一众武学宗师。但西北地域辽阔，各家会聚一次实在很不方便，去找姬家交涉十分麻烦。
十年一次的武林盟大会，是集合西北全体实力进京的最好机会。而为了一举掀翻姬家的势力，西北诸派与深宫合作的主动意愿，远高于其他武林势力。
这也正是为何去年顾天池要算计姬仙云的缘故，正是要在进京之前，就先给姬家一个下马威。
姬仙云虽不参与本家的任何事务，但她剑法通神，在藏传佛教地区名头极大，隐隐然就是西北贸易的守护者。如果二小姐落败身亡，从蒙古到新疆再到青藏，还有谁敢相信姬家的实力。
朱紫衣望向天山剑圣，“顾先生，此战如何？”
顾天池淡淡道，“再出一剑，绝无问题。”
朱紫衣点头，“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其中的力道却重达千钧。
只要今天这一战，顾天池诛杀了姬仙云，西北大派和深宫厂卫立时就会联手，杀向姬家其他人。
就如当日玄理之争时，姬瑶光突然向顾天池发难一样。朱紫衣说不定也会当场出手，直取姬瑶光。
没有人能阻止朱紫衣的出手，玄木、离阳、金顶三位大宗师都没有到场。
这三位大宗师人在京中，却没有到场，那么今天的胜者就可以没有顾忌。没有到场，却在京中，姬家若是被灭，他们就能立刻参与武林利益的重新安排。
当前情势陷如危崖行马，所以没有人再向“武林盟主”招呼。
姬瑶光听了两位大宗师对话，却是微笑道，“顾先生这话，未免有些勉强。”
顾天池冷冷说道，“姬梦影并未现身，你以为用她可以牵制顾某？”
在场之人，想起当日灵台初照的玄光和尚就不在乎姬梦影以重型火枪相对，这天山剑圣是资深大宗师，自然更不会在意姬梦影的暗中狙击。
“阿弥陀佛！”
一身褐衣的玄光和尚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笑容亲和，“剑客决斗，自应公平一战。”
朱紫衣道，“若是有人阻挠，大师觉得应当如何？”
玄光道，“有人阻挠，那是十分不该，应当点化于她。”
姬傲剑心道，果然如此，少林的玄木不来，却是这和尚过来，是为了让天山剑圣放心与二姐相斗。
玄光身为大宗师，当日在玄理之争上，却被姬梦影的一张护照逼退，两人之间便有了因果。若是不能降伏姬梦影，他的十方普度之心，就不能圆满自信，畅通无碍。
特别要紧的，是这张护照居然还是假的，尤其让他觉得憋屈。
朱紫衣道，“大师此言，乃是公论。”又瞥了姬瑶光一眼，“有人等不及，提前对顾先生动手，却是怕输得很。”
姬墨璃嘿嘿笑道，“顾先生又不是三岁小孩，与人决斗之前出了事，那是他自己无能。若是他在八月十五之前，走路跌死，吃饭噎死，是不是也要去怪到老天头上？”
华山掌门庄伯阳怒道，“姬墨璃，你强词夺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姬墨璃冷笑，“若是怕输，就回家抱孩子喂奶去，还出来闯什么江湖？行走在外，处处风险，莫非顾天池和我家二姐动手之前，就等于身有免死金牌，不准有人来找他？”
顾天池缓缓开口，“伯阳，不必争执。”
他提声喝道，“姬仙云，斗剑之日已到，你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气很好
天空传来一阵鹤鸣之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白鹤翩翩飞舞，穿入了白云之中。
然后，一道凛冽冲天的剑气骤然出现在了法海寺门前。
白衣如云、背负长铗的当代剑神，一步步走下了山门前的长阶。
她的脸上带着一只黑色斗笠，没人能看清她的面目。
姬仙云立定之后，却没有望向顾天池，斗笠转向另外一个人，似乎这个人才是她今天的对手，甚至是一生的对手。
“姬瑶光，你真是多事！”
这八个字一出，锐利无比的锋芒剑气直冲姬家长姐。
姬瑶光微微一笑，“二妹，恭喜你放下了对鹤儿的怨念。”
众人一楞，忽然都想起了这位姬家的二小姐，本是号称“天下无鹤”，如今却容许白鹤在她眼前入云，似乎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样。
姬仙云冷冷道，“你既然向顾天池出手，为何不索性杀了他，代替他来战我？”
姬瑶光道，“我杀不了他。”
黑色斗笠转向了天山剑圣，“顾天池，你今日可以退去，养好伤势，我来日上天山找你。”
众人听她语气之中，俨然把自己当成是强势一方。但这断金切玉的杀气之音，却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顾天池的目光之中，绽出一点亮光，如同黄河源头之初，雪山上的冰川正在融化了第一滴水。
“顾某再出一剑，绝无问题！”
姬仙云道。“好！”
她的声音，力达千钧，穿透云霄。
“咣！”
一声响亮的钟鸣。从法海寺中传出，将姬仙云的厉若剑芒的声音，催发得更是锋利。
钟声连绵响起，凝厚沉重，似乎在稳稳托起当代剑神的气势，让这道凛冽剑气的范围无限扩展，无限放大。直至充塞于苍茫天地之间。
围观之人惊异起来，难怪姬仙云选择在香山法海寺一战，原来这里果然有主场之利。
相传少林寺的檀音梵唱大典。如同佛力缭绕，能让僧人的战斗力暴增五成。所以千百年来，任何武学高人去少林寺挑战，都只是铩羽而归。
剑神忽然高声怒喝。“姬梦影！”
轰地一声。一只巨大的黑色铜钟从寺内飞出，重重落在山门之前。
一条梦幻般的人影，站在了铜钟之上，“二姐。”
姬仙云沉声道，“你此时敲钟，却是何意？”
姬梦影笑道，“姐姐和别人打架，我这做妹妹的。当然要呐喊加油，鼓个掌儿。敲个钟儿，有什么不对？”
姬墨璃忙喊起来，“二姐，加油助威，这是很正常的嘛，四姐她是一番好意啊。”
庄伯阳喝道，“姬梦影，你这分明是故意插手决斗！”
七公子道，“庄掌门，你们也可以敲锣打鼓给顾先生助威，没有人拦着你们。”
姬傲剑心道，要是比起用音律相助，天下有谁比得上四姐的魔音？再说四姐和二姐武功同源，发音相助自然丝丝入扣，就算有其他大宗师给顾天池奏乐，武学路数上却不熟悉。
姬仙云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杀意，“姬梦影，你不准多事！”
姬梦影道，“二姐，你这也管得太宽了。既然你不想听，那就自己别听，以你现在的心境，难道还做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闻？”
姬仙云冷声道，“好！我不理会你。但你也不得扰乱我的对手。”
姬梦影道，“我绝不发声干扰顾天池。”
姬仙云却听出了她的话似乎另有含义，“只是不发魔音？”
姬梦影叹道，“二姐，你未免太爱护你的对手了吧？那玄光和尚都说了要看住我，我怎么有机会出手？”
眼下情景，姬瑶光有朱紫衣看住，姬梦影有玄光看住，至于姬墨璃和姬傲剑，至少还有四名宗师看住他们。
姬仙云略一思索，终于点头，“你们确实应该是没法出手。”
姬墨璃哼哼道，“二姐，你还真会替别人着想，也不想想我们个个现在都是自身难保。”
姬仙云不再说话，心神遁入空明，舍去外界万物，全数集中在了顾天池身上。
她周身之上，原本由于钟声暴涨的凛冽剑势不断缩小范围，一直降回到钟声响起之前。但剑势锋芒的冲天之气，却没有半分削弱。
顾天池身上的剑意，却如高山雪融之后的涓涓细流，正在蜿蜒前行，一路上汇聚着无数的支流，越来越是壮大，不久之后，已呈江河翻滚之势。
两位绝世剑客的气势，正在对峙。
姬梦影轻轻一笑，手上已多出了一杆重枪，指向了顾天池。
庄伯阳喝道，“姬仙云，你那个妖女妹妹，拿出火枪了！”
姬仙云没有回答。
她此刻的心神之中，只有面前的用剑对手，再也不知道其他任何事情发生。
姬梦影这条狙击大枪，虽在京中已是鼎鼎有名，但姬仙云这数月来从未下塔一步，根本就不知道她还有这个手段。
顾天池却只有七分心神在姬仙云身上，还有三分心神留意着姬梦影。
只要三分心神，他就有把握应对姬梦影的射击。
褐色的僧衣飘动，有人已经走了出来，站在了石阶正下方。
玄光身上隐隐有佛光泛动，微笑道，“梦影小姐，刚才你二姐说了，让你不要插手。”
石阶的上方尽头，黑漆漆的大钟之上，姬梦影冷笑道，“你以为我要射的一定会是顾天池？”
玄光道，“你还要对付何人？”
姬梦影慢条斯理道。“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朱紫衣。”
朱紫衣寿眉扬动，顿时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在场的武林高人心下都是惊讶：这个魔女简直疯了，今天要打枪的目标居然全是大宗师。
然而大宗师具有天人感应，你非但不可能打到他们，还会一连把三位大宗师全都得罪。
玄光对于这把火铳，没有丝毫慌乱，缓缓踏上一层石阶，笑道。“梦影小姐，今日你可是想和贫僧动手？”
姬梦影淡淡道，“今日天气很好。适合杀人。”
玄光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跨出的步子也突然停住，像是中了定身咒。
黑钟之上，姬梦影身形忽然变得无比飘渺模糊。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一道似乎是跨越了时空、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瞄准气息，牢牢锁定在了玄光的身上。
这种感觉，已经不止是气机在被瞄准，就连心神也在被瞄准、灵魂也在被瞄准，甚至连命格，连气运都已被锁住。
玄光厉声道，“姬梦影，你也是大宗师？”
他这一声喝出。无异于万道暴雷，轰在了全场高人的心中。
所有人都不由惊愕地望向山门前的那个黑衣魔女：
——姬梦影复返先天了？
——她居然还要用火铳？
——这人晋升大宗师。依然还是没有原则？
——等一等，她莫非是用天人感应在锁定目标？
身影已是飘渺难辨的黑衣女子，忽然眨了眨眼。
这双眼睛，却是十分的清晰明亮。
一闭一开，如星辰大海复归黑暗混沌，转眼间又再次演化虚空宇宙。
这一双星光璀璨的明目，忽然出现在上方的天幕之中，像是苍穹打开的魔眼，将天地万物事无巨细地收入眼底。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姬梦影的眼中，变得无所遁形。
仿佛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前世来生，也逃不过她的注视。
再也没有人不相信姬梦影是大宗师。
天魔大宗师站在巨钟顶上俯瞰，心神笼罩全场。手上的火枪也和身影一样模糊起来，虚虚实实地晃动，似乎瞄准了全场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强烈感觉到姬梦影是在瞄准自己，心头狂跳不停，拼命强忍住身体不发生颤动。
这个魔女的心神意境，太强大了！
大宗师的心境再强，本也不可能这样势压全场。
但是姬梦影手中有一把火枪，一把强力的火枪，一把能把任何人类打成粉碎的火枪！
如果这把枪还没有发出过威力，众人也不会如此胆寒。
但是大家都已经亲眼见识过这杆火枪的威力。
姬梦影的心神锁定了谁，就能立刻毁灭谁！
所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姬梦影面前是一碾就碎的蚂蚁，将心境集合起来相抗根本没有意义。
玄光和朱紫衣当日没有去过得胜楼，但也知道东瀛剑圣正面被打中一枪，就是立刻死得不能再死。他们两人身为大宗师，自然能够更加准确地评估这把火器的威力。
现下，他们也不知道如果成为姬梦影的目标，自己能不能躲开。如果能躲开，可以躲开几次？
大宗师并非无所不能，空想就能算出一切结果。就算是姬瑶光，在没有测试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能躲到第五枪。
若是主动出击，姬梦影站在山门前的石阶顶上，要想冲到她身前，她又可以发出几枪？
玄光本来承诺，要阻止姬梦影干扰顾天池，但现下他只能改成自保，不愿犯险。
天魔大宗师的心神威压，正在逐步向顾天池集中。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其他人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果然姬梦影的真实目标，还是天山剑圣。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为顾天池去指责姬梦影插手干涉。
顾先生，你请自求多福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故意报复
顾天池压力很大。
他原本觉得以三分心神，就足可应付姬梦影打黑枪。再说，还有玄光和尚在看住她，甚至没必要分心。
察觉到姬仙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出剑之上，顾天池忽然发觉眼前的对手，并非如上次那么容易应付。
眼前姬仙云的剑势，已经积蓄在云端之上，随时会破云而下。
剑客对决，往往一剑就可决出胜负。
如果自己不能打起全部精神应对这一剑，说不定还有与她同归于尽乃至落败的可能。
顾天池正打算收回所有的心神，使出完美的九曲黄河。
就在这时候，一双仿佛突然在天穹上开启的魔眼，紧紧盯住了他。
顾天池心中顿时愕然：这姬梦影展露出来的，竟是先天意境？
原本他对姬梦影的不在乎，是建立在姬梦影只是魔门宗师的基础上。但当姬梦影表现出大宗师的境界，莫说是三分心神不足以应对，那玄光和尚也不能再帮自己挡住她的出手。
当日姬瑶光能躲开姬梦影的射击，是因为她在全心闪避。
这世上怎会有人在与当代剑神对剑之时，还能同时躲开一位大宗师的火枪狙击？
简直不用去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顾天池顿时觉得有了强烈危机。
朱紫衣忽然喝道，“有诈！”
玄光瞬即也同时反应过来，“有诈！”
姬梦影摆出一副没有原则的模样。堂而皇之地用火枪狙击顾天池，并且还强势说出“谁要是阻拦，我就打谁”的态度。
但她直到现下才露出先天修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却并没有抓住这个时机血洗全场，这自然不是她大发善心。
如是她手上的火枪确实是一杆大杀器，何必还要“干扰”，何必还要“威胁”其他大宗师不来拦阻？直接把在场的大宗师全部射杀即可。
也就是说，她手上的这支火枪，绝不足以除掉在场的三位大宗师。
细细一想。从她现在才把先天之牌打出来，从她引而不发的姿态就可以知道，她并没有通吃全场的实力。
为什么不能通吃全场。最简单的原因，就是子弹不足。
姬梦影一定知道，这把火枪的子弹数目只够袭击一位分心旁骛的大宗师，而不够除去一位全心躲闪的大宗师。
所以这把火枪只能用在狙击顾天池和姬仙云决斗的时候。所以她只在这时候才展现出先天境界。打天山剑圣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姬梦影只有一颗子弹，只有一次机会！
这些推理分析，在大宗师的心境中，眨眼间就电光火石般完成。
玄光遍体佛光暴涨，身形如箭，直直往石阶上冲去！
只要引她消耗一颗子弹，她对天山剑圣就没有了威胁。
石阶之上陡然一暗！
无数的璀璨星辰，无数的虚空天魔。如同跨越了世界之门，冲进了白莲遍地、佛光普照的十方净土。肆意破坏。
姬梦影的天魔心境，此刻全部凝聚起来，朝着石阶上的褐衣和尚压了下去，和他的净土心境战在一处。
玄光的法号中也有个“光”，和姬梦影也是一对“光与影”。
佛光与魔影。
净土与地狱。
心境抗衡，两人不相上下。
但是姬梦影手上有枪。黑漆漆的铳管指来，仿佛魔界之山架起了一尊通天大炮，隔着遥遥时空，对准了净土。
玄光气息一滞，在石阶的中腰处停住了脚步。
再往上冲，就等于是顺着子弹发射的路径对撞。在这种情形下，他可实在没有把握躲开姬梦影的火枪。
这弹指之间，顾天池已经出剑！
他心神之中明白，玄光在为他创造出剑的时机。
只要一剑过后，斩杀了姬仙云，就不用再担忧姬梦影手上的火枪。
然而，玄光停步的时机似乎略早了一点，这一剑来不来得及出完？
剑客既然决定出剑，就不应该再想其他。
顾天池收回心神，专注在自己的长剑之上。
当心神收回的最后一刻，长剑出鞘半分，河道早已涨满的九曲黄河开始奔腾咆哮。
就在这时，远处的魔眼一闪，直直追着他的心神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化成了一个漆黑深邃的火山口，似乎立刻要在他的心境中喷发熔岩！
黄河已经泛滥，如脱缰之马，腾空冲出河床。
但是顾天池在一瞬之间，似乎有了两个目标：黄河之水究竟是该向上，冲向那竖立于云端的剑气？还是向下，灌进那口即将发作的火山？
在场众人眼里，剑光如河水滔滔，铺天盖地，上下四方，无一处没有黄色的剑浪正在奔腾。
黄河翻滚，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浪头淹没了一切。原本高立于云端的剑气被淹没了，虚空宇宙的千万天魔被淹没了，十方净土的无边白莲也被淹没……
如同唤醒了上古之时，先民记忆中的洪水泛滥，当时的水灾，几乎淹没了整个华夏。
天地之间，唯有黄河！
不知过了多久，黄浊的河水终于退去，被洪水淹没的一切，也都重新露出了原形。
姬仙云出现在顾天池的身后，背对着他，脸上的斗笠仍在，手中长剑高高扬起。
扬起，但没有出鞘。
贯通云霄的凛冽剑气，也一点没有减少。
顾天池的脸色，却像是黄河遭遇到了大旱之年，河床已经干涸。
姬仙云冷冷道，“你出剑之时，心神已经乱了。九曲黄河，徒有其形，却无其神。”
顾天池没有说话。
姬仙云道，“今天这一场，不算我胜，你回天山去。”
顾天池道，“为何？”
姬仙云道，“你心神不宁，一定是被姬梦影扰乱。我现下杀你，对剑道进境没有帮助。”
顾天池沉默顷刻，陡然转身离去。
西北诸派也无人再说一字，一起跟着天山剑圣走了。
姬瑶光微笑道，“二妹，你这场已是赢了。”
朱紫衣嗤道，“被人暗中相助，不守比剑规矩，根本就是输了，赢在何处？”
姬瑶光道，“剑客对决，本就应该眼中只有对手，而无其他。二妹能不萦外物，顾先生却不敢，他就已经输了。”
如果在姬仙云心神遁一的同时，顾天池也同样把全部心神只集中在她身上，九曲黄河剑也不会失去神采。
今日当代剑神和天山剑圣比剑，两人身后都有强大后援，但也都有被人干扰的风险。
姬仙云心中压根就没考虑过有人暗算自己，倒是担心有人暗算自己的对手，光是这一份心态，就超越了对手之上。
顾天池自觉比姬仙云强，因此分出心神去兼顾其他。但比剑不能专一，这正是剑客的大忌，论起对于剑道的诚心，天山剑圣已经输给了当代剑神。
玄光已从石阶上退了回来，笑道，“仙云小姐，你的四妹，没有听你的吩咐。”
姬墨璃喊道，“二姐，那是顾天池自己守不住心乱。再说，四姐答应你的是不出声干扰，她做到了。”
姬仙云冷声道，“姬梦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旋身立定，望向山门前的那个梦幻影子，“姬梦影，你为何要破坏我的比剑？”
姬梦影咯咯笑了，笑声中露出十分无赖的意味，“我高兴！”
姬仙云大喝，“你高兴？”
姬梦影继续笑道，“那天我给你试剑，你居然不理会我。我就是要破坏你的比剑，让你没机会提升剑道。”
姬仙云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故意的？”
姬梦影大声笑道，“我就是要报复你。怎么样，你咬我啊？”
姬仙云身上的冲霄剑气，陡然间直射山门，大喝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就代替顾天池，接我一剑！”
说话之间，她的白色人影，已如一道电光，挟着威势无比的剑气，笔直地扑上石阶。
姬梦影手中火枪登时朝她一指，“姬仙云，你先接我一枪！”
姬仙云急扑之形丝毫不减，口中怒喝，“你这破铳有多大威力，也想拦得住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剑神之心
八月十五，可以证道。
因为这一日，乃是月圆之夜，天地间的一种奇异力量将会达到顶峰。
各国的神话与传说之中，都有许多种类的妖物在月圆之夜变得十分强大。
姬仙云从小练剑之时，就发现在月圆的这一天，自己在剑法上的灵感格外敏锐。
而所有的月圆之夜，又以八月十五最好。
八月十五正值三秋之半，收获之节，一年磨砺下来的剑气，到此正是最为旺盛之时。
但是八月十五也正是团圆之日，这个时候剑道上若是有所突破，似乎不吉。
当年，姬仙云选择的是剑道之路。
剑道前行，要斩开一切的强敌，斩断一切的羁绊。据传自古以来，天下最出色的剑客，都是灭情绝性的人物。
姬瑶光为此经常向妹妹们提醒：注意了，你们的二姐可是注定要杀妹成道的人物，你们离她远一点。
姬仙云本来就沉默寡言，虽然十分生气，却不屑于去辩驳。
但是姬瑶光却没有放过她，用尽一切手段明里暗里打击她，折辱她，反复强调她杀妹的可能性。
后来姬仙云选择了见鹤就杀，表示自己的兴趣在于杀鹤，而不是杀妹。但这一举动也被姬瑶光刻意制造成为，似乎是故意点破了她的心境所导致的结果。
姬仙云终于觉得这个老大，实在是讨厌得不可理喻了。
她提起剑来。决定砍翻了她来证道。反正杀了姬瑶光，只是杀姐，而不是杀妹。
有过几次。姬仙云几乎就要一剑杀了姬瑶光，只是在她垂死反击之下，两败俱伤，才没能补上最后一刀。
两人势成水火数年之后，姬仙云忽然明白了姬瑶光的意思。
剑道是一条独行之路，必须斩杀强大对手才能进境。绝世剑客之所以灭情绝性，是因为他们剑道上最强大的对手。往往是自己的师长、同门。
如果姬仙云到了复返先天的关键之时，在天下难觅合适对手，只怕一定是要选择自家姐妹来证道。
姬瑶光心中害怕姬仙云日后会找上某一个妹妹。所以总是不断向她挑衅，引她生气，让她把仇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想证道吗？找我就行了。
姬仙云明白了老大的想法后，却更是生气。
这实在是扯淡。简直是太扯淡了。
姬瑶光。你居然这样看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虽然更是生她的气，但是姬仙云自己都没有发现，每年再去找姬瑶光挑战之时，出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锋芒直露。
——为什么啊，我明明是想要杀她的！我心中有杀意，剑法应该是在不断成长。
姬仙云不明白，生气和杀意，那是两种不同的情绪。
剑客若是没有了必杀之心。剑中的神意便不复存在。
姬仙云只以为是姬瑶光进步得越来越快，特别是在姬瑶光踏步先天之后。差距似乎大到更是令人绝望。
原来有了天人感应的大宗师，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能算计到我的一切？
她曾经也有挑战其他大宗师的念头，但一直没有机会碰到。而且与成道之后的姬瑶光相斗的感受，让她以为去找其他大宗师也是同样的结果，没有意义。
要在剑道上突破成为大宗师，就要先战胜一位大宗师。
但不成为大宗师，就不可能打败大宗师。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
姬仙云的剑道停滞下来，仿佛碰到了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
虽然依然年复一年的去挑战姬瑶光，但姬仙云心中却渐渐清楚，此生已经不能胜过她了。
这也意味着此生没有了复返先天的机会。
直到去年碰到了顾天池，姬仙云心中那道永恒不破的屏障，似乎开了一点裂缝。
天山剑圣固然是毫发无伤，一剑断了她的右臂。
但姬仙云并非是完败，她也砍去了顾天池身下仙鹤的一只脚。
大宗师并不是无敌的！
姬仙云有了这个认知，就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战胜大宗师，不是没有机会突破先天。
她找到姬圣典，与三妹又对了一招，确认了自己的感悟没有错。
只要剑势锋芒上的厚重凝炼达到极限，即使是大宗师的心境，也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剑意。
八个月来，姬仙云一直在打磨着自己的剑意，要在与顾天池对剑之时，击破他元功所造的九曲黄河。
虽然黄河奔腾，气势无比浩大，但只要心神坚实强韧，也就能如同善泳者，不被滔滔河水所溺。
姬仙云估算，这一战九成的可能，是自己以身死的代价勉强伤到顾天池。剩下的一成可能中，有九分可能是与他同归于尽。再剩下，只有一分的可能，是自己胜出。
但这毕竟，是有一分的可能。
姬仙云对这一战，充满了期盼和渴望。
大宗师的元功，其实就是以天人感应之能，将内在罡气和天地玄气结合起来，达成实质的天罡气劲。如来神掌能将地面击出巨大掌印，黄河九曲能在石板留下长长剑沟。
但这种功法的使用，需得精神修为极度凝炼集中，才能完成近乎创造天地一般的心神极限计算。
顾天池心神一乱，九曲黄河的奔行就变成了黄河胡乱泛滥，剑气虽然广布，却是散漫不堪。
姬仙云甚至剑不出鞘，就已经破浪而出。
她心下十分失望，十分恼怒：这根本不是大宗师应有的出手气象。
而之所以出现了这个结果，是有人故意捣乱。
这简直是断了自己的成道机缘。
我明明找到了一个可以成道的机会，不必再去杀妹证道。
姬梦影，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
……
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场决斗，除了姬仙云，姬家其他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
姬仙云只有微乎其微的胜利希望，而失败之后，西北诸派和大明厂卫立刻联手，姬家上下立刻遭到灭顶之灾。
因此这一战，对于当代剑神来说，虽然她心中期盼是剑客之间的公平对决，但整体的险恶形势，决定了姬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她渺茫的胜利可能上。
从心底深处而言，姬家的每一个人也不希望她今天死在顾天池的剑下，哪怕是同归于尽。
姬仙云虽然是当世顶尖剑客，但她并不了解当下波谲云诡，复杂险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
此时她心中愤懑欲炸，对于姬梦影的所作所为已是怒到了极点。
姬墨璃的脸色变得煞白。
按照原本计划，如果引起二姐的怒火，姬梦影应该是拔腿就跑，一边逃跑一边告诉当代剑神漠北出了大事。姬仙云就得立刻前去灭火，不能对姬梦影十天半个月地追下去不放。
但实际上，比剑之后，姬梦影就好像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而且还在故意拉仇恨，刺激姬仙云过来动手。
现下的情形发展至此，完全出乎于姬墨璃的意料之外。
四姐你怎么不跑！四姐赶快跑啊！四姐！
就在这时，听完了姬梦影的几句挑衅之言，姬墨璃头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四姐真是在挑逗二姐来杀她证道！
破坏了二姐的决斗，后果是非常可怕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她的怒火？
她从年前就磨剑到了今天，在八月十五要出剑迎战天山剑圣，这一剑出鞘之后的威势，天下有谁能当？
如果姬梦影愿意承受这一剑……
当代剑神就有极大可能复返先天，而不会是和顾天池决斗之中，只有百不存一的微弱机会。
四姐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打算？我为什么完全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打算？
姬墨璃陡然想到，那日在得胜楼灭了东瀛剑圣之后，四姐故意说二姐当时也过来了，会保护小剑的安全。
原来，从那时起，四姐就在误导自己：让自己以为二姐明白眼下的局势，让自己以为二姐知道干扰比剑的手段，让自己以为二姐比较能够接受今天发生的一切。
但从今天的二姐的表现来看，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任何动向，只是全心全意要与天山剑圣比剑。
是了，二姐从来没有帮我们直接应对敌人，怎么会突然对小剑的安危上心？如果那天她真的来了，大姐不会察觉不到，也不会不告诉我。二姐就是一直在准备与顾天池的比剑，从来没有分心关注其他任何事情。
二姐的心中，第一还是剑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巨钟飞坠
姬梦影脚下翻蹬，忽然将整个铜钟踢得飞起。当巨钟还在半空时，双脚已连环踢动。
一声钟响，仿佛是有一座巍峨厚重的大山从石阶上方重重压下。
又是一声钟响，再来一座大山。
咣！咣！咣！咣！咣！
钟声连续响了五下，如同五重大山，层层叠叠地向下坠落。
正在向石阶上急冲的姬仙云，登时觉得正在受到巨山沉降的深深压力。
这每一重压力，似乎都恰到好处地撞在了剑气冲锋的顶端，要把她的剑意彻底封在沉积的山岩之中，成为被封印的化石。
——难道，那天我踢了她一脚，她就已经把握到了我的剑意？
沧海桑田，山峦如聚。
姬梦影的心境气势，借着钟声的加鸣，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五下钟声，如同是五指大山压下。任何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的狂妄之辈，都会被镇压得不能动弹。
玄光脸色一片惊愕，如果自己刚才继续往上冲，姬梦影只要敲出这五下钟声，制住自己的心神，然后射出手中的火枪，几乎就是必定被打中的结果。
远程射击的关键要领，在于射手心神稳定，而要让目标心浮神乱。
这两点，都是姬梦影的特长，她对于破灭人心，拥有着数之不清的手段。
因此姬梦影实是天下大宗师中，最适合狙击的一位。
五下钟声响起之后。整条石阶上的一切，似乎都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姬仙云飞纵如剑光的身形尽管没有任何停顿，但在场所有人的眼里。都感觉到她“慢”了下来。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重压、一股巨大的引力，使得她的速度大为减缓。
但这还没有完。
“姬仙云，你动不了我一根头发，给我滚下去！”
姬梦影五下钟声敲完之后，哼出一声冷笑，在钟顶上又重重踹出一脚。
巨大的铜钟化为了黑沉沉的巨影，挟带着万钧力道的沉重威势。呼啸着罩向了姬仙云的头上！
五次钟响震荡心神在前，这座飞下的巨钟简直堪比一件洞天法宝，祭出之后就会必中。将扑上来的剑光收入其中，再骨碌碌地滚下阶道。
踢飞铜钟之后，姬梦影依然没有罢休。
她身影一翻，双足落到地上。手中的火枪已经稳稳地指向阶下。
若是冲上来的这道剑光。真能竭力侥幸抗住钟鸣的影响，躲过法宝的吞吸，那就再也不可能闪开这一枪的子弹。
姬傲剑此刻才发现，四姐前次瞄准大姐其实是有所保留，她当日只是单纯地射枪，没有用上其他任何辅助手段。
今日姬梦影居高临下，脚下有钟，手上有枪。占尽了天时地利，即使是大宗师向她主动出击。都是一件愚蠢之事。
玄光现在越发庆幸，自己幸亏先前半途留步，否则说不定不用中枪，就要被这座巨钟装了进去，一路滚下石阶。要是当众落到如此下场，简直比中上一枪还要耻辱。
朱紫衣看到了这一幕，也是皱起了眉。这姬老四虽然只是初入先天，但各种古怪诡异的手段，还真是难以化解。
若是与她为敌，绝不能给她发挥手段的空间，一定要立即近身杀了她。
大宗师都没有把握冲上山阶，姬仙云承受的压力更为巨大。
那五下钟响，已是让她的呼吸大为不畅，气血行走受阻。紧接着当头落下的巨大钟影，更是让她避无可避。
而那个黑色影子还端枪持立，稳稳地锁住了她的剑意。
这一把巨型火枪，姬仙云虽然首次看见，但刚才能够震慑全场，让天山剑圣心乱，自然也能推断它的威力，一定是足以重创甚至杀死大宗师的存在。
那一声冷哼传入耳中，姬仙云登时明白了这个魔女踢钟端枪的意思：
——乖乖站好，老老实实地随着大钟滚下去吧！
——你那天踢我下塔，今天我就要你滚下石阶！
没错，自家的老四，从来就是这么一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
这些年来，姬仙云迟迟摸不到天人感应的门槛，心头自然郁结。
老三入了先天，老四也入了先天，每一次听说这样的消息，要说没有几分失落之意，那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老四，那天来找自己，一上来就嬉皮笑脸地说，“二姐，你是注定要杀妹证道的，我是来给你试剑的。”
这口气哪里是来帮忙，分明是来显摆。
你是大宗师就了不起啊？好像把准了我的命运一样，弄出这么一副恩赐施舍的嘴脸。
姬仙云越看越觉得她的样子欠揍，飞起一脚就把她踢下塔去了。
这货居然也能成为大宗师，天道何其不公！
可是“这货”报复心很强，装不了好人以后，居然在自己比剑之日，故意来和自己作对，还要当场讨还那天的旧债。
这座当头落下的巨钟，确实是躲不开的。
黑色的铜钟隆隆飞坠，巨大的黑影已经套住了姬仙云的身形。
——你要给我试剑，我就得用你试剑？你要让我滚下，我就得给你滚下？
——姬梦影，你不要以为一切都得按照你的意思走！
——你以为你是大宗师，就吃定我了？
——我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所有人的心中，忽然有一道剑光生起！
姬仙云终于出剑了，为迎接天山剑圣之战，蓄积的将近一年的剑意，已经爆发！
这座将她罩住的巨钟，虽然躲不开，但是斩得开。
当代剑神那本来如同冲开云霄的剑意，猛然化成了一股真正冲开云霄的苍茫剑气，出现在了所有人眼里。
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都被斩成了两半！
剑光上冲，巨钟如同纸片一般被劈成两半。剑光下贯，石阶上的整整一层阶梯变成了深洞。
这道纵贯天地的剑气，势头没有任何衰竭，轻轻一转，已经向山阶顶部的姬梦影当头劈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绝世剑客既然已经出剑，这一剑就必定会斩完为止。
姬梦影的手上依然稳稳端着巨铳，精神意境锁住对方，仿佛准备着随时一枪射断剑气。
但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的枪里根本不会有子弹。
姬墨璃脸上表情被震得扭曲起来，嘶声喊道，“四姐！”
刚才钟鸣连响，巨钟飞坠，她还真以为四姐能够把二姐镇压下去。但瞬息之间，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姬仙云能够发出如此一剑，出剑时自然是没有任何保留，也没有办法做任何保留。姬梦影既不逃跑，也不设法抵挡，只是拿着空枪一动不动，这根本就是等死。
上方的青天一晃，仿佛突然塌下，从姬仙云身后压来。
姬瑶光看出了不对，四妹这分明是舍身要让老二证道。她飞身跃起，青天掌遥遥击出，希望从后引开姬仙云的注意，将剑光反向劈下。
紫光忽现。
如一日的初明时分，有无数的紫气蓬勃而出，托住了青天不动。
姬瑶光怒喝，“朱紫衣，你敢阻拦我的家事？”
朱紫衣寿眉飘扬，微微一笑，“小瑶光，你的两个妹妹也是当世高人的对决。武道之战，旁人不宜插手。”
姬瑶光又加了一掌，发力一震。身形却陡然倒退了回来，口角边沁出了一丝血迹。
朱紫衣纹丝不动，眼中却是忽然一亮。
姬瑶光果然受伤不轻，一旦以元功重重对拼，被天山剑圣造成的伤势就发作了起来。
如此说来，顾天池之前也是被五重天外天的掌法打成了积伤，当他发动九曲黄河剑时，即使心神未受干扰，掌伤一旦发作，也会让剑气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散乱不纯。
他们两人都高估了自己镇压伤势的能力，或许对付宗师人物还没有大碍，但已经无力与大宗师抗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放下剑道
姬瑶光试图拦住当代剑神斩向四妹的剑光，但是被朱紫衣挡住。
那一道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苍茫剑气，已经是稳稳斩下，淹没了梦幻一般的黑色人影。
姬墨璃顿时嘤咛一声，几乎要晕了过去。
剑光闪过之后，重重的烟雾渐渐散开，法海寺的山门已经不复存在，寺院的高墙上空荡荡地断了一截。
而原本对阵的两股强烈气势，其中一股也彻底消失。
黑色人影稳稳立在原地，天魔气息依然如同星辰天渊，从苍穹之上俯瞰全场，那杆火枪依然稳稳地托在手上。
当代剑神的气息，却已经完全没法感应。
各派高人心中惊疑：难道刚才姬梦影击出一枪，把当代剑神打成粉碎，渣都不剩了？
若是果真如此，姬仙云的剑气，在失去主控之后，就会像顾天池的黄河九曲剑失控泛滥一样，变得散漫混乱，自然伤不了姬梦影。
可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枪声响起？
莫非是枪声引发的空气冲击全被剑气卷吞了，音波没有能够传出来？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烟雾里传了出来。这个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浓浓的衰弱，浓浓的苍老。
白衣人影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从背上落下的一袭长发，也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彻底的白色。
姬仙云弯下了腰，不住地咳嗽。一直停不下来。
到了后来，一股股的鲜血随着她的咳嗽，溅落到了地面。
她站在大宗师的气息面前。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心境，没有任何武功的普通人，即使是简单的尘雾，也让她承受不了。
众人都惊呆了，天魔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就如此轻易粉碎了当代剑神的全力一剑，而且好像同时还废去了她的全部武功？
看来大宗师的真实本领。真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朱紫衣轻轻摇头，玄光也微微摇头。他们知道，这绝不是姬梦影能够做到的。
姬瑶光看向了青天。不让自己的泪水被任何人看到，“二妹，你竟然自行粉碎了剑道？”
姬仙云终于停住了咳嗽，慢慢挺直了身体。淡淡道。“姬瑶光，你不必再担心我会杀妹证道了。”
姬瑶光道，“你要走的路，就这么放弃了？”
姬仙云道，“我累了，也很烦。以前是你，现在是姬梦影，一个个都觉得我是隐患。想着各种法子，抢着让我杀。”
姬瑶光欲言又止。叹了一声。
姬仙云接着道，“你们觉得我和顾天池一战，胜算太低，暗中帮我，这其实已经毁了我的剑道之路。”
姬瑶光道，“你在心境上，已经超过了顾天池。”
姬仙云道，“那不算数，不在公正比剑时杀掉一位大宗师，我如何能成道？”
姬傲剑心道：二姐的要求真高，要杀完整状态的天山剑圣，才肯算数。
站在姬仙云对面的姬梦影终于开口，“二姐，你刚才不留手的话，已经杀了我了。”
姬仙云道，“你站着不还手，我杀了你有个屁用。”
姬梦影哼了一声，“谁说我不会还手的，我正要使出绝招，你就自废武功了。”
姬仙云斥道，“扯淡！”
姬梦影开口欲言，忽然脸色一变，吐出了一口鲜血，全身飘渺的梦幻气质陡然消失。
姬仙云冷冷道，“我要是再慢一点点，你刚才就真的是把命白送掉了。”
姬梦影连吐几口鲜血，喘息道，“二姐，你刚才发出了那么强的一剑，斩开了我踢来的铜钟，难道你还没觉得自己迈过了那道槛？”
姬仙云道，“你现下不过是个水货，只要是大宗师都能破了你的魔音铜钟，我赢了你又算什么？”
姬梦影大怒，“谁是水货了？”
她说话稍一用力，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喘息道，“二姐，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右手？”
姬仙云觉得她话似有所指，一愣之下，转头看向自己唯一的手。
这只手，还紧紧地握住长剑，一点也没有放松。
而且，剑锋依然没有出鞘。
姬仙云咦了一声，“原来刚才忘了先把剑拔出来……”
她说到一半，陡然住口，眼神中却不由透出了光亮。
姬梦影叹道，“二姐，你剑道上的桎梏，就在于你一直以为‘杀了大宗师，才能成为大宗师’，这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剑意无谓上了个剑鞘。”
姬仙云怔怔回想起刚才发出的那一剑，那是令自己极其满意的一剑，她在出剑之时也感觉达到了自己剑道上的极峰。
如果对手是天地五圣之一，或者是朱紫衣，这一剑斩出去以后，当场就能知晓和他们孰强孰弱。
可惜，对面只是姬梦影。
姬仙云在心底深处还是觉得她不足以和真正的大宗师相提并论，最后关头更是醒悟过来对方是在欺骗自己“杀妹证道”。
那一瞬间，姬仙云心中涌起了彻底的绝望：就算杀了姬梦影，自己多半也不能迈入先天心境。
……
算了吧，她已经成道了，今后前途无限。
自己已经在求道之路上落后了，若是不放弃剑道，这些妹妹只怕还会不断地以身相诱，想着要成全自己。
这是姬仙云撤去剑气之前最后的念头。
然而剑神此刻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剑，还根本没有出鞘。
姬梦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二姐，你只有放下自己的剑之后。你才会发现，自己有多大的潜力。”
姬仙云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在出剑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就没想要真正去杀姬梦影。所以只是带鞘斩出那一剑。
当惊世剑气斩过来时，对面的妹妹就知道她必定会最后弃剑。既然她都不舍得出鞘，怎么会杀了自己。
姬梦影又道，“其实你也根本没有放下你的剑道。”
更出乎姬仙云意料的，是她以为自己彻底放下了剑道，但是手中依然紧握长剑，根本没有放下。
姬梦影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就算我是个水货吧，可是我守在这里，刚才玄光和尚不敢冲上来。朱紫衣不敢冲上来，只有你冲上来了，连剑都没有出鞘，就能置我于死地。”
姬仙云摇头。眼中一黯。“如果你开枪了，我是冲不上来的。”
姬梦影道，“那你为什么敢冲过来？”
姬仙云道，“我既然出剑，生死就置之度外，为什么要怕你开枪？”
剑神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是最后关头却舍不得杀自己的妹妹。
姬梦影叹道，“二姐。你摸摸这把火铳。”
姬仙云有些纳闷，却见四妹已经把火铳递了过来。当下把长剑重新负在后背，伸手接过。
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极为吃力，明显已是完全失去功力的模样。
这把火枪接近百斤，若是之前的姬仙云，自然不当回事。但现下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重枪一到手中，姬仙云的身体登时哆嗦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众人只当她是接不稳重物，引发了伤势，岂料咳嗽之声一刻不停，片刻之后居然传出了相伴的笑声。
姬仙云大笑不止，一边咳嗽，一边发笑，一边吐血，怎么也停不下来，“就是这么一把火铳？”
姬梦影也陪着笑，也在吐血不止，“就是这把！”
两个女子就这么一直大笑，一直吐血，不知要笑到什么时候。
姬墨璃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就算二姐你发现这枪里没有子弹，也不必笑成这样吧？
姬仙云忽然一扬手，将火铳向背后扔了下去。
这把分量沉重、枪管可怖的巨型火器，仿佛已经成为了垃圾，就这么被随意扔下了石阶。
砰砰砰砰，火铳在石阶上滚落，不知道撞了多少下，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天下各派的高手，脸色同时变得一片灰暗。玄光和朱紫衣的脸色，尤其黑沉。
这声音，清清楚楚，分明就是木头落地，每一次和石板撞击发生的弹跳尺度，也完全说明了材质。
姬梦影手上拿着的就是一块用木头刻成的假铳，外表刷了一层颜色似铁的黑漆。
姬仙云又在大笑，“就是这么一个玩意，把今天在场的人都吓住了？你用一块木头向顾天池比划，他就乱了心神？”
姬梦影笑道，“一点不错，我就是用这假玩意吓唬人的。”
姬仙云连笑带咳嗽，简直喘不过气来，“所谓大宗师的心境，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姬梦影道，“大姐刚才都说了，你的心境比大宗师强。”
姬仙云一听她提到某人，登时止住了笑声，“你是怎么想到带一块木头来胡闹的？”
姬梦影道，“那把火枪，只有一颗子弹，已经用来打了东瀛人，现下只是一把空枪。反正不管真枪假枪，都射不出子弹，我不如用假枪，背过来还省力。”
底下无数人听了这话，更是眼前一黑，心中乱骂：原来这姬家的大杀器，早就是一把空枪了，害我们空自担心了这么多天。
等等，要这么说，那天姬公子论述**玄理的时候，庄掌门不就是被一把空枪给吓退了？
有些高人心思缜密，却是想到：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魔女之言怎可全信？说不定还有最后一颗子弹呢，谁要是真不在乎那把火枪，以后说不定就要吃到苦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需有机缘
剑神望向天边的白云，轻轻道，“姬梦影，你为什么会要帮我？”
姬梦影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对？”
姬仙云道，“我从来没发现你是个好人。”
姬梦影脸色一黑，悻悻道，“但是我不比老三差，是不是？”
她的意思自然是说，老三能给你试剑，我为什么不能，到了最后，你还不是来砍我了？
姬傲剑想：四姐你究竟是有多纠结，非要拉三姐做理由？
姬仙云摇头，“你比不上姬圣典。”
姬梦影心头一怒，“为什么？”
姬仙云道，“你的法子太讨厌了，我一点也不感激你，而且还想揍你。”
姬梦影冷哼，“我本来就没要你感激我。我只不过是看你背负了杀妹证道的宿命，实在太可怜了，随手拉你一把。”
姬仙云道，“那只是姬瑶光对我的污蔑。你可是天下公认的天生媚体，还是先想办法打破你自己的宿命吧。”
姬梦影登时握紧了拳，怒喝道，“你说什么？”
她身上虚空深邃的气势，忽然间又全部爆发了回来，似乎有无数黑洞在身边旋绕，要吞噬天地万物。
姬仙云被她的气息一冲，又是咳出了一口鲜血。
多少年来，敢在天魔面前提这四个字的，都已被姬梦影杀得一干二净。
如今她的精神心境已入先天，被激发起来的魔性杀气。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激烈。
姬仙云现下没有丝毫功力，自然抵受不住大宗师凝聚出来的实质一般的意境。
但她的声音却依然平静，“不服的话。你咬我啊？”
姬梦影狠狠瞪着她，忽然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张口就咬，立时在白衣上留下了一圈血印。
姬仙云等她咬完了，淡淡道，“我走了。”
姬梦影问，“你去哪？”
姬仙云道。“不知道。”
姬梦影又道，“那你什么时候重新练剑？”
姬仙云道，“不知道。”
她忽然把剑从背后又解了下来。扔了过去，“这个送给你了。”
姬梦影接到手中，闷闷道，“你不会这一去之后。找个人嫁了。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一生吧？”
姬仙云道，“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这样似乎也不错。”
姬梦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这里有封信，你有空的时候看一看。”
姬仙云把信放入怀中，转身下了石阶。
这十数年来，无论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到姬仙云。都等于看到了一道冲入云霄的剑气。
但是这个时候，姬仙云身上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丝剑意。
她原本下意识中一直不放手的佩剑，也送了出去。
姬傲剑在姬仙云回身下阶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二姐的模样。
和年前相比，她不再是憔悴到皮包骨头的模样，但是在一头白发映衬之下，显得十分苍老。
姬家自姬瑶光开始，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女模样，还有一个小到十岁都没有的天生道体。
唯独这位二姐，虽然也是十分美丽，但一眼可以看出年岁已过三旬。
这正是她的实际年龄，她今年三十二岁。
姬仙云走下了石阶，如同是从云端落下凡尘的普通人，在一众武林高人凝厚的气势之中，显得极为突兀不入。
她没有任何不安，也没有任何在乎，只是在人群中慢慢走过。
当走到青衣少女身边时，姬瑶光道，“二妹，恭喜你已经知道怎么放下。”
白发女子立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姬瑶光，我若是重新练剑，八月十五还会再来找你。”
八月十五，是姬仙云年年找姬瑶光挑战的日子，只有今年是换成了和顾天池的比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忽然又是亮得发寒。
姬瑶光笑道，“你既然如此一说，想来明年我就可以见到你重新负剑前来。”
姬仙云淡淡道，“或许如此。”
姬墨璃急忙喊道，“二姐，那封信你一定要早点看。”
姬仙云点头，“好的。”
她重新迈开步子，走了很久很久，身影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家再去看石阶之上，那个黑衣魔影也已完全不在，甚至她的天魔气息什么时候消失的，也无人察觉到。
今天这一场当世两位绝世剑客的比剑，到此已经结束，但大家看得都有些糊里糊涂。
姬梦影当场干扰顾天池，让他未战先败，这并不符合武林中的决斗规矩。
然而姬仙云没有乘机对顾天池下手，让他毫发无伤地离开了。这样一来，姬梦影的举动似乎也没什么可追究的。
但是没有人追究姬梦影，姬仙云自己却要追究了，冲上去几乎就要一剑杀了她。
到了最后关头，姬仙云自废武功，留住了姬梦影的性命。
可是按姬梦影的说法，姬仙云却似乎打破了什么桎梏。
姬仙云现在究竟是变成了凡人，还是武道上有了突破？
“瑶光盟主！”
终于有人开始向新连任的武林盟主打招呼了，乃是峨眉掌门吴振文，“仙云小姐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瑶光微笑道，“多谢诸位同道今日到场，一起见证我家二妹成道。”
各派高人心中惊讶：姬仙云刚才那真是成就大宗师了？
可是别说她的剑意全逝，就是样貌也比以前衰老了许多，一点都没有复返先天的迹象。
大宗师有如天生道体，能让青春常驻，看玄光灵台映照之后，年过半百的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姬瑶光虽然你是大宗师，但不会是为你自家妹妹造势吧？
虽然心下怀疑，但众人左右看看，在场的另两位大宗师，玄光和朱紫衣只是沉着脸，没有出言反对。
吴振文道，“仙云小姐是如何成道的？”
姬瑶光道，“杀妹证道。”
吴振文十分不解，“可是仙云小姐最后收手了。”
姬瑶光口气肯定，“她杀了。”
大家纳闷不已，姬梦影明明没死，怎么被杀了？
朱紫衣忽然也开口，“她杀了谁？”
姬瑶光道，“姬仙云。”
这三个字一说，众人心中突然明悟起来。
剑道之路，有进无退。出剑是斩敌，撤剑即是斩己。
姬仙云主动放弃了斩出去的剑，等于就是杀了当代剑神，就是杀掉了自己。她本人是姬家姐妹之一，这确实也是杀妹证道。
若是以玄理而论，可以说她是斩却自我，也可以说她是大彻大悟，还可以说她是破而后立。
又有人问，“瑶光盟主，那仙云小姐为何没有一点大宗师的模样？”
姬瑶光道，“先天之念，她心中已真正放下。需有机缘，才会重新捡起。”
“若是一直没有机缘呢？”
姬瑶光道，“这就难说了，可能一辈子不会捡起。但所谓的没有机缘，也是一种机缘，或许某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成了道。”
姬墨璃忍不住开口，“诸位放心，我二姐看了那封信后，立刻就会捡起剑道。”
大家惊奇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姬墨璃摇着扇子，叹道，“你们太不关心时局了。呐，这里正好是法海寺，你们进去上个香，和活佛聊聊人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武林各派望向石阶尽头，那里的山门刚刚被一剑劈开，畅通无阻，进去倒是容易得很。
姬瑶光转身，带着弟妹先行离开。
朱紫衣见各派中人先后进入寺中，问道，“空城，最近时局有什么动向？”
大明卫指挥使心中早就在把最近的消息梳理了一番，回道，“朱公公，若是这消息是可以从喇嘛寺中打听得来，那么就该是漠北蒙古的大活佛，已然投靠了罗刹人。”
朱紫衣点头，“不错，姬仙云知道这消息，定会重新举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不在身边
卫空城问，“姬仙云要多久才能重拾剑道？”
朱紫衣道，“她一路而行，走到库伦之时，就能出剑。”
库伦即是后来外蒙的首府，一九二四年改名为乌兰巴托。
卫空城道，“那眼下？”
朱紫衣转头看向玄光，这和尚还站在原地，没有进寺。
“大师是否还要会一会姬梦影？”
玄光微笑道，“贫僧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朱紫衣也笑道，“大师过谦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玄光道，“贫僧确实不知道。”
朱紫衣寿眉一扬，“大师不知道姬梦影在哪里，总该知道她会怎么出现吧？”
玄光不答。
朱紫衣道，“东西两厂，带两卫精骑，弓弩火器，去追姬仙云。”
两位厂公问道，“朱公公，带哪两卫？”
朱紫衣道，“自然是让玄光大师放心的两卫。”
大明中难之前，天子亲军最多曾设有二十六卫人马。光复之后，也又重新设置了回来。
近期武林盟大会，天下各派武学高人云集，京中禁军防御压力很大，对于每家有大宗师的门派势力，至少都有两卫亲军监视。偏偏还赶上了和英人谈判签约，对于外国公使，又需要派遣亲军牢牢看住，既是怕他们生乱，更是怕他们出事。这京城的防御力量，突然就感觉特别的捉襟见肘。
玄光在玄理之争的时候才露出大宗师的身份，朱紫衣很不满意。硬是对少林再加了两支亲军，谁让你们这些和尚不提前打招呼？
如今撤去派往少林的两支亲卫，去追杀姬仙云。这一举动，天下人自会以为少林也脱不开干系。其实还有原来的两支亲卫继续监视着少林。
玄光叹了口气，知道朱紫衣是要把自己拉下水。但他被姬梦影一张假护照、一把假火铳害得禅心大乱，已是没有与她和解的可能。
姬梦影虽然消失不见，但她的动向，却很容易想得出来。既然是她逼得姬仙云主动撤剑，那姬仙云现下失去武功。她自然要跟行照应，直到姬仙云重新拾剑。
当两厂两卫的高手和兵马追杀姬仙云时，姬梦影就必定会现身。
朱紫衣当着玄光的面下令。这意思是说：我将姬梦影逼出来了，在外人看来也是与少林达成共识了，你出不出手？
玄光沉默片刻，“朱公公。你这样行动。瑶光盟主那里怎么说？”
朱紫衣淡淡道，“姬瑶光已经与顾先生两败俱伤，老夫自去会她。”
玄光道，“顾先生他们还没走远……”
他说了半截，其中的意思自然是问：你怎么不找西北各派去除掉姬仙云和姬梦影？
朱紫衣直是冷笑。
“玄光大师，姬梦影也已重伤，你还怕她不成？”
玄光道，“姬梦影狡诈尤胜于天魔。她受伤只怕不是真的。”
朱紫衣道，“你的心境。在姬梦影面前已是下风。现下有除去她的最好时机，你都不敢抓住，她若是不死，今后你还有什么机会翻身？”
这位深宫大宗师的盘算是：若是让天山剑圣回来合作，还得按原来的协议分配利益。
反正顾天池已经是重伤之态，有你这个被姬老四几乎弄出心魔的大宗师来代替，那是一样的。你要解决道心的隐患，不怕你不出手。
所以西北各派走了最好，除掉姬家的成本一下子大为减少。
玄光倒也不在意是否和朱紫衣商量利益之事。
少林是天下第一大派，若是姬家倒了，在江湖武林中回收的利益本就最大。
只是要不要和朱紫衣合作？他的行动，究竟有多少把握？
过了良久，玄光沉声道，“贫僧只找姬梦影，如是她不现身，贫僧也不会出现。”
朱紫衣道，“好！”
……
走回京师的路上。
姬瑶光道，“小剑，你四姐今天的计划，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姬墨璃一楞，“他知道？难道四姐昨天找他说的秘密话，就是这计划，竟然连大姐你都瞒住？”
姬瑶光道，“小剑今天反应没有十分激烈，应该是早知道。”
姬傲剑缓缓道，“二姐那一剑斩下去的时候，我的心也停了。”
姬墨璃惊怒，“你果然知道，怎么不早点说出来！”
姬傲剑道，“四姐说了，你们两个知道，一定会阻拦她。”
姬瑶光叹道，“不错。我若是知道，绝不会允许四妹做这种赌命的举动。”
姬傲剑道，“大姐，四姐以前看过你和二姐的相斗。她说，二姐突破不了，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剑上有鞘，但只要站着让二姐杀，二姐就会发现。”
姬墨璃怒道，“四姐虽然是如此说，但你怎能就这样相信了，不告诉我们？”
姬傲剑道，“上次我看过二姐找三姐，我相信二姐会收手的。”
姬墨璃喝道，“你竟敢相信！”
姬傲剑道，“四姐看人心是很准的。”
姬墨璃更是恼火，“她准什么啊，上次她还说二姐会来保护你，结果二姐根本就没有来过。”
姬傲剑道，“上次四姐真正的意思不是说二姐会不会来，而是要告诉我们，她完全相信二姐。”
姬瑶光怅然道，“四妹想的没错，只是太行险了，可惜我一直没有看出来怎么帮二妹。”
姬傲剑道，“大姐，四姐说她只是旁观者清。”
城门将近，姬瑶光忽然立住了脚步，弟弟妹妹立刻随她停了下来。
他们见到大姐望着前方的京城。望着那巍巍高耸、似乎永恒坚固的城墙，悠悠道，“我老了。”
两人大吃一惊。“大姐，你怎么这么说？”
姬瑶光道，“我总是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可是每个人要走自己的道，就免不了要经受风险，才能成长。其实我照顾得越多，就越耽误了你们。”
姬墨璃忙道。“大姐，你说到哪去了，你什么时候耽误我们了？”
姬瑶光道。“小雪和小镜远在东南，比小烟和你更加出色。”
姬傲剑心中一奇：大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比较？
果然姬墨璃大为不服，“进入海权时代，六姐的威风比五姐大一些。这也正常。可是大姐。我哪一点比老八差了？”
姬瑶光道，“你的计划，若有疏漏，我都会帮你补善。而小镜跌跌撞撞，吃了许多苦头，因为只有她自己一人。”
姬墨璃道，“她身边还有三姐呢。”
姬瑶光道，“三妹一直没有直接在她身边。去年在成就大宗师后还特意瞒了她，今年又已是去了泰西。”
姬傲剑想起当初八姐抱怨命苦。有过依靠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六姐，比起时时有大宗师在身边的七姐，她确实更加辛苦。
姬墨璃张了张口，又说不出话来。
姬瑶光道，“小璃，你虽然比小镜早了三个月成就宗师，可按年纪来说，你比她晚了一年。”
姬墨璃默默点头，“是的。”
姬瑶光又道，“小剑一个人去了东北打了几个月的基业，有些方面就比你强了。”
姬墨璃气鼓鼓道，“这怎么可能，他哪会比我强？”
青发少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笑道，“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或许对你更好。”
姬墨璃疑惑地眨了眨眼，总觉得大姐说这样的话，感觉有些不对。
姬瑶光又道，“四妹这次成道回来，我还对她说过，这次武林盟之事，有我和二妹顶着，你不必管。”
姬傲剑道，“大姐，以四姐的性子，你说这话，只怕反会让她更加不服。”
姬瑶光叹道，“没错，小剑你确实真的是了解你的四姐。她不仅不肯沉默，还要抢着当主角。”
姬墨璃哼道，“他凭什么能那么了解四姐？”
姬瑶光柔声道，“小璃，别赌气了，你要好好听小剑的话，去完成四妹的计划。”
姬墨璃大奇，“四姐还有什么计划？”
姬瑶光微微一笑，“四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姬傲剑道，“大姐，你已经知道四姐是怎么想的了？”
姬瑶光点头，“大概明白七八分了。”
她又望着京师的雄伟城墙，轻轻叹道，“太疯狂了。”
姬傲剑同声叹道，“是啊，四姐真是疯狂。”
姬瑶光道，“她是我家的小魔女，敢想敢做，魄力十足。我这样平稳沉闷的老姐，是不如她的。”
姬墨璃闷闷不解，“四姐究竟有什么计划？”
姬瑶光微笑，“小璃，我回府去了，你跟着小剑走吧。”
姬墨璃恨恨不已，“我为什么要跟他走，听他的话？他是我的情敌啊。”
姬瑶光道，“你怎么忘了，你曾经说过要为小剑肝脑涂地的。”
姬墨璃道，“我……”
她瞪起眼睛，咬了咬牙，“好！我说话算话。”
姬瑶光笑道，“这就对了，你会知道他为什么是我们的家主。别忘了，四妹都愿意做他的随身护卫。”
青衣少女的身形远去了。
姬墨璃牙齿磨得格格响，“家主，我们现在怎么行动？”
姬傲剑咳嗽一声，“七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你随时要和我拼命？”
姬墨璃满腹怨气登时全冒了上来，冷笑道，“你明白就好，我之前就说过要和你决斗，拣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姬傲剑道，“你堂堂一个宗师，居然主动来挑战我，就没有一点良心不安？”
姬墨璃道，“只要你能证明有任何一点比我强，那就行了。否则为什么你能了解四姐，为什么四姐只对你好，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
姬傲剑叹道，“有一点比你强就行？”
姬墨璃道，“没错。不过你可不能用什么一指之力那样的阴谋陷阱。”
姬傲剑静静看着她，“放心，不会有陷阱的。我们就来比一比本家的扶摇剑法好了。”
姬墨璃愣住，旋即大笑起来，“你居然以为可以和我比本家剑法？”(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力求完美
花开花落，即意味着过去了一年。
姬墨璃剑法一起，上百朵茉莉花就同时绽放。
这漫天飞舞的剑花，共有一百八十朵，从春季的初开，到夏季的盛放，再到秋季的凋谢，足足呈现出一百八十种的姿态，也就是一百八十天的模样。
茉莉花期一共是四个月，姬墨璃的剑花却开了一百八十天，整整半年，从花开到花落，再到彻底凋残。
她的茉莉剑法，正是从本家扶摇剑法化出来的繁复武学。这一百八十朵剑花，每一朵都可以根据对方的招数，蕴含上百种后续变化。
姬傲剑在前五招时几乎被她立刻杀败，再过五招才略略稳住阵脚。
他每一招施出，只有十朵剑花洒开，但每过一招，就多出十朵剑花。十招之后，有了一百剑花，到了二十招之后，更已经有了二百剑花，在数目上超过了姬墨璃。
姬墨璃微微冷笑，自己不过是故意让这小子将剑势展开，难道你以为剑花多了，依靠数量就能压倒我？
这就如同下棋一样，越到中后期，自己越能在大势上发挥。
所以就让你的剑势推到全盛，在你站到最高的时候，再彻底把你打败……
嗯？
等等，这小子的剑花，怎么并非华而不实的模样，而是很有威力？
姬墨璃心念电闪，几乎想破了脑袋，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转眼间。三十招过去，姬傲剑的剑花已经放出了三百，姬墨璃感到的压力。已是巨大。
接下来每过去一招，每多出十朵剑花，姬墨璃更觉得应付起来的难度，不住地倍增。
剑花三百一十：姬墨璃呼吸之间，略微急迫。
剑花三百二十：姬墨璃心神计算过度，隐隐有些头疼。
剑花三百三十：姬墨璃不由喘息了起来。
剑花三百四十：姬墨璃觉得自己的头疼，更是厉害。
剑花三百五十：姬墨璃眼前已经发黑。
三百六十五朵剑花！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每一天都有花开，每一天都有花落。
姬傲剑两朵剑花破掉了七姐的一朵剑花。化去了她的所有剑路变式。最后的五朵剑花，再也没有任何阻隔，轻轻刺到了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姬墨璃又惊又怒。又恼又恨。脸色涨得通红。
输就输吧，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输？
他怎么可能发出三百六十五朵剑花？
这可得是**宗师的心神掌控，才能让一年之数历历在心。
难道，这小子代表我家去论述**玄理，真的是因为他的心境已经到了**境界？
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心神？明明他和小艾加起来还开不了二十盘棋局，我可以同时对付他们两个。
姬墨璃终于咬着牙道，“我输了！”
她的话里，压抑着无穷无尽的愤怒、不甘、伤心、耻辱。
姬傲剑收回了剑。劝道，“七姐……”
姬墨璃突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捂着脸，透出了哭声，“我输了！”
任何一个人败给了情敌，都会极为难受。特别是这情敌还是一直觉得根本不如自己的家伙，心里就会格外压抑。
姬傲剑蹲在她身边，听她哭了一阵，慢慢说道，“七姐，你上手不留情的话，前十招就能赢我。就算是到了后面，你不跟我比剑路变化，强行破招，也能打败我。”
姬墨璃放下了双手，大声怒道，“输了就是输了，说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我输不起啊！”
姬傲剑咳了一声，“你要是输得起，为什么会哭呢？”
姬墨璃哼道，“本公子向来输得坦然，想哭就哭，有什么不对？”
她慢慢站了起来，却见姬傲剑也跟着自己站了起来，心下越来越是生气，忍不住两指一伸，往他腰上用力拧去。
过了半响，没听到反应。
姬墨璃忍不住问道，“你没有感觉？”
姬傲剑道，“你这一招，是怎么回事？”
姬墨璃道，“那些姑娘们，经常对本公子这样动手动脚。咦，我觉得我拧得很专业啊，为什么你还不疼，莫非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诀窍？”
姬傲剑叹道，“你下手的确很专业，我疼得很。”
姬墨璃道，“那你怎么不喊两声？”
姬傲剑道，“你想拧就拧吧。”
姬墨璃颓然放开了手，幽幽道，“我没有希望了。”
姬傲剑道，“什么没有希望？”
姬墨璃道，“你这人太老实了，找不出什么坏毛病。我一直想在四姐面前编排你的坏话，让她对你有坏印象，可是不管说什么呢，好像都没法让她相信。”
姬傲剑着实无语，“原来你竟然想过在背后这么坑我。”
姬墨璃又叹道，“本公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斗不过你呢，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姬傲剑道，“为什么？”
姬墨璃道，“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姬傲剑半信半疑，“你怎么会这么想？”
姬墨璃道，“我仔细想了一遍，今年我自从见了你后，就没有赢过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从扬州碰面开始，我一次次想戏弄你，都没有成功过。”
姬傲剑摇头，“你都是漫不经心地在骗我，我就是想上当，也很难啊。”
姬墨璃叹道，“总之我拿你是没有办法了，以前我还以为我一直是让着你，想不到你的心神计算也比我强。”
姬傲剑道，“心神强，不一定计算就强。就好像你有一千两银子的本钱，我有五百两银子的本钱，但是你不一定做生意就比我做得大。”
姬墨璃哼道，“我本钱都比你强了一倍，做生意还做不过你，不正是说明我比你笨？”
姬傲剑道，“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方法。”
姬墨璃问，“什么方法？”
姬傲剑道，“微积分。”
姬墨璃奇道，“微积分是什么？”
姬傲剑道，“这是大数运算、极限运算的数学方法。武学运算越是繁复，就越是有用。八姐也会这个，我和她比剑法变化，还是比不过她。”
姬墨璃失声道，“老八居然懂这方法？”
姬傲剑点了点头。
姬墨璃喃喃道，“大姐说老八比我强，居然是真的。”
她突然又蹲了下去，捂着脸，肩头抽动，似乎再次抽泣了起来。
姬傲剑皱眉道，“七姐，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是说自己一向输得坦然吗？”
姬墨璃呜咽不止，“我又输给了情敌，又输给了老八，坦然你个头啊！”
姬傲剑叹道，“难怪大姐刚才说，她不在你的身边，对你更好，你的心太弱了。”
姬墨璃陡然竖起眉头，喝道，“你说什么？”
姬傲剑道，“你出道以来，就跟在大姐身边，一向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吧？”
姬墨璃愕然。
姬傲剑接着道，“你的计划，看上去都是完美无缺，其实不过是有大姐在给你兜底。就如上次在醉花阁，就算五姐不来，大姐已经在楼上了，下面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八姐手上，可没有一个大宗师随时给她调遣使用。”
姬墨璃说不出话来，认真一想，好像自己的确从没有过去独当一面，开立基业的时候。
姬傲剑道，“你次次行动都能有个完美的结果，所以你的心境也过分陷入了力求完美的执念，经受不住打击。明明你比我强得多了，可你只是心神运算上输了，就沮丧成那副模样。明明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没学过运算方法，你还是要觉得自己比八姐差。你怎么就不想想，一个人怎么可能样样都强，样样都会？”
过了良久，姬墨璃幽幽叹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一直是最怕失败，一点挫折都接受不了。”
姬傲剑笑道，“七姐你只要明白过来，那就没有问题了。”
姬墨璃擦了擦泪水，站起来道，“小剑，我也不瞒你，我并不是不愿为你效力。”
姬傲剑觉得她的话似是另有所意，疑惑道，“七姐，你想说什么？”
姬墨璃道，“你的心境现下是比我强了，我若是跟在你身边，就会觉得一直被你压抑。本来我是不在乎你把我比下去的，可是我不愿意让四姐觉得你比我强，你能明白吗？”
姬傲剑点头，“我明白。”
姬墨璃道，“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对，可是因为四姐的缘故，我没法甘心当你的绿叶。这些天来，我常常挖苦打击你，就是因为心中不平。”
要一个人全心全意给自己的情敌效力，让情敌大出风头，这确实是一件特别为难的事情。
姬墨璃又道，“四姐应该是也看出这一点了，知道我不乐意配合你，所以她许多计划都不跟我说，只跟你商量。这样一来，我反而离四姐更远了，更不容易接近她了。”
姬傲剑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难道就不能跳出来吗？”
姬墨璃想了想，“我要是能跳出来，这难度大概和二姐自斩成道差不多，现在我真没本事把自己的念头给斩了。”
姬傲剑道，“七姐，你真没必要担心的，四姐并不喜欢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最高境界
姬墨璃哼了一声，“你不用说这话来安慰我，四姐喜不喜欢你，难道我看不出来？”
姬傲剑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姬墨璃怒道，“你还装，四姐何等心高气傲，还是堂堂的大宗师，居然愿意给你当下人，她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姬傲剑道，“我早告诉你了，四姐这是为家主效劳，你怎么不跟着她学着点？”
姬墨璃气呼呼道，“你是家主了不起啊，四姐会在乎这个？再说，就算是为你效劳，用得着当下人？你看二姐就根本没理会过你，四姐的性子更加野呢，怎么会因为你是家主就对你俯首帖耳？”
姬傲剑叹道，“确实，你就没把我当回事，那天你去醉花阁比琴，直接就喊我给你当随从。”
姬墨璃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四姐根本不是因为你是家主而帮你，她就是喜欢你。”
姬傲剑心下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四姐的成道之因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的话，七姐只怕会更加嫉妒吧。
姬墨璃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小剑，你确实比我强了，四姐喜欢你是对的。我现下心里很乱，没办法留在你身边帮你了。”
她掉头就走，姬傲剑一下子呆住：七姐你不能走啊，现下时机紧迫，你不帮我，下面的计划都没法进行了。
赶紧追上去喊道，“七姐。你到什么地方去？”
姬墨璃没好气地说，“找个青楼喝花酒去。”
七公子这明显是要借酒浇愁的节奏。
姬傲剑道，“七姐。不管四姐喜不喜欢我，我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姬墨璃停下了脚步，奇怪道，“为什么？”
姬傲剑一字一字道，“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四姐，我喜欢的是七姐你啊。”
姬墨璃登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她转过身来。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什么？”
姬傲剑十分诚恳说道，“七姐。我说我喜欢你。”
姬墨璃喃喃道，“你喜欢我，为什么？”
姬傲剑很是困惑地说道，“这还用问吗。整个北京城的姑娘都喜欢你。公子哥儿也都喜欢你，看那天延平亲王的世子就能知道了。我喜欢你，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姬墨璃皱着眉头，疑惑道，“但、但本公子乃是情场老手，你喜欢我，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
姬傲剑心道：你哪一门子的老手？都是别人被你迷住，你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谁。情场上一点经验都没有，估计四姐就是你的初恋。
“七姐。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喜欢一个人，就愿意给他当下人。那次你喊我给你当你随从，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由你使唤？”
姬墨璃眉头松了一些，“也是，你这人这么老实，平常不善于表达，我确实不容易看出来。”
姬傲剑深深吸了口气：你这就错了，我现在跟着四姐混，也学会不少分析人心的门道。
但是姬墨璃很快又起了疑心，“还是不对……四姐是天下第一美人，她喜欢你，你居然会不喜欢她，却来喜欢我，你究竟有没有眼光？”
你这问的什么话？分明就是在贬低自己。
姬傲剑沉痛说道，“四姐杀人如麻，喜怒无常，我见了她就害怕，怎么会喜欢她？七姐你温柔可爱，活泼开朗，怎么看都比四姐更加亲切，更加安心。”
“唔……”
姬墨璃沉思了一会，问道，“你真的很怕四姐？”
姬傲剑道，“四姐说是晚上都要保护我的安全，其实是要一拳把我打晕，我怎能不怕？”
姬墨璃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她脸色舒缓了不少，柔声说道，“小剑，你说喜欢我，我也很高兴。但我心里只有四姐，可要对不起你了。”
姬傲剑急忙接口道，“没关系，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四姐，我一直想帮你和四姐在一起。”
姬墨璃愣住，“你要帮我？”
姬傲剑愤然道，“我上次就说过要帮你凑聘礼，可你不相信我，都不找我商量。”
姬墨璃道，“我当然没法相信你。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会帮我去对别人下聘礼？”
姬傲剑正色道，“七姐，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全对方，让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姬墨璃登时呆了，“是这样？”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啊，确实境界很高，感觉十分伟大。
姬傲剑用力点头，“就是这样！”
姬墨璃迟疑道，“可我……可我喜欢四姐，却不希望四姐和你在一起，难道是我的境界不够？”
姬傲剑瞪眼道，“你也可以朝这个境界努力。”
姬墨璃忙摇手道，“不用，不用，你一个人保持这么高的境界就可以了。”
姬傲剑咳了一声，“所以七姐，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敌人了，我是一心一意喜欢你，全心全意想帮你的。”
姬墨璃叹道，“但是就算你帮我凑足聘礼，娶了四姐，她的心还在你身上，我得不到她的心啊。”
姬傲剑道，“要让她的心不在我身上，也是有办法的。”
姬墨璃心头一热，忙问，“什么办法？”
姬傲剑道，“你先前不是说希望四姐对我没有好感吗？这样吧，你要我去做什么坏事，怎么让四姐对我产生坏印象，我都可以去做。你再趁虚而入，好好对待四姐，时间长了，自然能得到她的心。”
姬墨璃眼前一亮，“小剑。你说的是真的？”
姬傲剑神情肃然道，“七姐，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我什么都愿意做。”
姬墨璃双目顿时又红了，险些再次落下泪来，“小剑，你居然对我这样好！”
眼前的少年，正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他对自己如此爱慕，自己却一直忍不住要坑害他，这良心上确实十分不安。
姬墨璃再也不觉得他是可恨的情敌了。只觉得他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可怜人，拉起他的一只手道，“小剑。你开始当家主的时候，我没有真正服你，实在是对你不住。”
姬傲剑道，“是啊。你第二天就硬是还要喊我贤妹。我就知道你对我当家主不情愿，要在口上讨回便宜。”
姬墨璃脸上一红，“你都看出来了？”
姬傲剑道，“可是你马上就拉着我去吃早点，还要我吃二十个包子。”
姬墨璃神情顿时自然了些，“你连那么点东西都吃不下，真是没用。”
姬傲剑又道，“那西兰花计划。你从头到尾都没主动告诉我，想让我因为看不出来。觉得智力和你有差距。”
姬墨璃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姬傲剑道，“你一直不服我，后来又把我当情敌，表面上总是要打击我，其实却一直在照顾我，还不舍得让我犯险，一旦有事就想把我挡在身后，甚至愿意在头上让我打苹果……”
姬墨璃喝道，“你废话真多！”
姬傲剑握紧了她的手，“七姐，今天有没有带苹果出来？给我一个。”
姬墨璃用力抽手，“没带，你快放手！”
姬傲剑道，“你不给我苹果，我就不放。”
姬墨璃怒道，“把手松开啊，我去给你买还不行么！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姬傲剑道，“既然是两个男人在拉手，有什么要紧？”
姬墨璃急了，“这被人看到，后果更严重。”
姬傲剑醒悟过来，赶紧撤了手，“不错，要是被人误会了，确实更可怕。”
进了城，买了一袋苹果后，姬墨璃见他吃得挺欢，没好气地问，“那一万万两银子的聘礼怎么凑？”
姬傲剑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道，“去做生意啊，挣大钱的生意。”
姬墨璃道，“现下还有什么挣大钱的路子？”
姬傲剑道，“如今正值时代变革，挣大钱的办法太多了。七姐，你打交道的朝中大臣，哪一个官权最大？我们去拜访他。”
姬墨璃哼道，“为什么要找朝臣？”
姬傲剑道，“要做大生意，一定得要官商勾结才行，不然你平时干吗要结交他们？”
姬墨璃叹气道，“这时候不方便去见他们啊。”
姬傲剑奇道，“为什么？”
姬墨璃道，“我家不是刚刚贷了三百万两银子给朝廷吗，那些阁老尚书，以为我家钱多得没处花，借了一笔还想再借第二笔。我这些天正躲着他们呢，难道还主动送上门去？”
姬傲剑一挥手，“没关系，上门之后，要是再说贷钱的事，也是可以谈的。”
姬墨璃面色变了，“家主大人，再贷下去，现银就不足了，我资助你打东北的钱款可就跟不上了。”
姬傲剑道，“放心，只要今天能谈得开，以后就不怕缺银子。”
姬墨璃嘀咕道，“究竟是什么路子？”
姬傲剑道，“这说来话长，我们去了再说，你给引荐一位啊。”
姬墨璃想了想，“要是说到朝中影响力，我们去找内阁次辅江直流。那首辅屠老儿已经病了几年不上朝了，现下江大人是文臣里最大一派的领袖。”
姬傲剑问，“这江大人，是保守派呢，还是改革派呢？”
姬墨璃道，“你说的保守改革，标准是什么？”
姬傲剑道，“就以对西学的态度来说吧。”
姬墨璃立即道，“江直流是提倡西学的革新派，这次和洋人进行战后条约的谈判，也是他主持的。”
姬傲剑点头，“很好，我们就找他谈生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内阁体制
中国之所以落后，和西方相比，最大的原因就是体制问题。
现下西方强国普遍实行的是内阁制，由内阁组建国家政府，选用专门的治国之才，统管一切国家事务。
这组阁的政派，乃是选举产生，体现了民意。而内阁首臣，又是由国家君主任命，体现了对国王负责。
究其源头，内阁制度的发轫，却是在于中华。
大明中难之前，朝廷以殿阁大学士主持中枢的做法逐渐成熟，即使皇上三十年不上朝，国家职能依然正常运转，各项国事依然有条不紊。这副情景，正是现在西人所谓君主立宪的初开景象。
当满清入关之时，西方的英伦三岛正开始了向中国学习内阁制，后来在光荣革命之后，确立了君主立宪，内阁治国。
此后，欧洲各国争相研究中国的政制，掀起了启蒙运动，不仅一一建立了内阁制度，并且还探索了怎样将中国的科举化为公务人员的选拔。
正是因为西方列强吸收了中国先进的政制文化，让专业的政才经营国事，因此国力蒸蒸日上，日渐富强。
……
这一篇言论，内阁次辅江直流，民间人才姬墨璃，听得都是目瞪口呆。
七公子想，我们过来是谈生意的，怎么谈起体制问题来了？更奇怪的是，这江大人居然都不来问我贷款了。
江直流对西伯利亚侯的见解，越听越有振聋发聩之感。“原来西人之所以强大，都是因为学习了我中华治国之道？”
姬傲剑正色道，“是啊。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外邦都是蛮夷之地，能有什么文明？他们都是依靠汲取古老的中华智慧，才能略有成就。”
江次辅道，“既然中华先有了内阁制，而西人都是我们的学生，为何他们现下国力强盛。船坚炮利，我们打他们不过？”
姬傲剑道，“这自然是因为满清入关。中断了中华将近两百多年的历史进程。我们的内阁治国由此中断，而西人却趁机发扬光大，将内阁制应用下去，所以学生走到老师的前面去了。”
江直流点头道。“不错。满清入关，乃是华夏大劫。”
姬傲剑道，“这一场劫数，使得中华文明大大倒退。当年友邦人士过来，发现遍地都是如同野人的辫子发型，竟以为我中华沦为蛮野之地，这真乃奇耻大辱。”
江直流叹道，“确实如此。本官这些时日和洋人谈判，言语之间。觉得他们视自己为文明之国，反倒觉得我中华不够开化，这真是岂有此理！”
姬傲剑笑道，“跪拜礼之类，确实也落后了。”
外国公使坚决不肯给中华天子磕头，这以前一直是个外交僵局。不过既然成为战败国，以后就再也不能在这一点上争执。
江大人咳了一声，“跪拜是否落后，暂时不必去说。姬侯爷，你说洋人的内阁制已经发扬光大，那大明现下的内阁，和洋人相比差在什么地方？”
姬傲剑道，“内阁制要真正发挥效用，需得是圣天子垂拱而治。”
江大人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姬傲剑道，“那满清伪朝的一百五十多年间，存在着一族的私心，以军机处和密折制度施政，搞得乌烟瘴气。这是体制上的倒退，所以中华日益落后于世界。现下大明虽然中兴四十年，但之前毕竟中断百载以上，内阁政制演化不足，又有厂卫重新掣肘，因此国力难以发展。”
江直流不禁道，“我朝厂卫，确实为祸甚烈，甚于历朝历代。”
姬傲剑道，“内阁若是不能真正放手而为，各项革新无疑也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姬墨璃终于听出来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说，要想变法，首先需要扩大内阁权限。
江大人在明国战败之后力主革新，但却不免受到守旧派的攻讦，被指为崇洋媚外，数典忘祖。
如果是把强化内阁权限作为变法主旨，而把具体举措附搭其中，那变法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小。
一来，这变法之策就并非是学习西人，而是内阁制“正常演化”的需要。这内阁制本是中华首创，如今却被学生超过去了，大明更应奋起直追。
二来，把变法的首要意图，换成了强化内阁，淡化君权。那对于朝臣各派而言，就是利益一致，有了齐心协力的共同方向。
姬墨璃插口，“圣上无为而治，内阁拯救国家。江大人，你只要做到了，就是挽救华夏的千古功臣。”
江直流苦笑道，“厂卫祸害黎庶，天下人共愤之。但他们高手如云，却又如何铲除？”
这位江大人是内阁大学士，政治觉悟极高，绝不可能说出“限制君权”一类的话，也不会去谈天子应该怎么放权的话题。他言下之意，只是说应该除去厂卫。
当然，如果厂卫全都不在，大明天子就算不想“无为而治”，也没有办法了。
只要厂卫还在，天子就不可能会让朝臣把自己架空。
姬傲剑叹道，“厂卫势大，确实难以撼动。”
室内一时没了言语。
过了片刻，江直流忽然道，“自大明中兴以来，厂卫机构，都是由朱紫衣一手重建。只要此人不在，宵小爪牙，自然树倒猢狲散。”
姬傲剑咳了一声，“江大人，他是武林大宗师，活两百年不是问题。”
言下之意，你省省吧，要除去大宗师，那得是什么难度。
江直流笑道，“姬侯爷，听闻你家长姐是武林第一高手，若是为国为民，除此大恶，则天下幸甚。”
姬傲剑呆住了，“江大人，你从哪儿听说我家大姐是天下第一高手的？”
江次辅奇怪道，“令姐不是武林盟主吗，既然是武林盟主，怎么会不是第一高手？”
姬傲剑抓了抓头发，心道江大人你平日看的武林故事未免太不靠谱了，无奈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武林盟主，和天下第一高手之间，是不能直接划等号的。”
姬墨璃想起今早在法海寺前斗剑时的情景，闷闷不乐道，“我家大姐身上有伤，若是和朱紫衣相斗，还有性命之危。”
她说到这里，陡然心中翻起一阵惊慌，急声道，“江大人，我们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姬傲剑也道，“江大人，多多有扰，我们先行一步。”
江直流大为不解：你们上门就和我说了要扩大内阁权限，其他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这就要走了？
虽然姬小侯爷的见解很有道理，加强内阁大有必要，可是不拔除深宫厂卫，一切都是空话。
他等两人离开后，闷头想了一阵，忽然醒悟起来：
不用管能不能实行西方同样的内阁制，只要把这个题目用来包装变法，朝中同僚定然都会支持革新。
而且，正可以利用这次国家兵败的背景，把内阁制的意义和作用向天下宣扬，无形中也会给天子形成压力。以后可以一步步地借助朝野的舆论和人心，扩大内阁之权。
姬墨璃出了江府之后，立刻声音惶急道，“小剑，大姐有危险！”
姬傲剑不语。
姬墨璃急道，“大姐刚才对我说，以后不在我身边，对我更好。我那时就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其实她是有预感了，即将会遇上重大危机。”
姬傲剑道，“你担心朱紫衣会去找她吧？”
姬墨璃道，“是啊，朱紫衣知道大姐有伤在身，现下是对付她的最好机会。小剑，我们快回府去帮大姐。”
姬傲剑道，“如果大姐有危险，二姐也会有危险。”
姬墨璃一愣，反应过来，“没错，既然朱紫衣要对大姐下手，又怎么会放过二姐？二姐还没有再启剑道，这也是把她除去的最佳时机！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姬傲剑道，“你先不用急，四姐自然会去照应二姐。”
姬墨璃点点头，又摇头，“四姐自己也带伤了，还怎么照应二姐？”
姬傲剑道，“四姐帮不了二姐，我们更帮不了。同样，大姐要真的出事，我们回去只是把自己也搭上。”
姬墨璃立即怒了，“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也不管？”
姬傲剑道，“我们不是不管，是到她们身边也帮不了忙，所以，我们要做好另外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工程回扣
姬墨璃气得脸都黑了，“一派胡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会更重要？”
姬傲剑道，“大宗师之间的战斗，我们没法干涉。大姐她们抱定必死之心，是为了争取机会让我们去翻盘。”
姬墨璃喝道，“你不敢回去随你，大姐现下有性命之忧，我一定要赶到她的身边！”
她身形一闪，窜入了一条巷口，就要往补天侯府奔去。
突然之间，一双手臂从后紧紧把她抱住，耳边跟着响起了一个声音，“七姐，大姐走的时候，一再吩咐你要听我的话。”
姬墨璃怒不可遏，“大姐身罹重险，你还敢拦我，以为我真不会对你下手？”
噼噼啪啪的声响从她的身上爆起，十四重的筋骨外功，没有半分保留，全数发挥了出来。
但她连连发劲之后，愕然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震开姬傲剑的双臂，自己就像是被铁链牢牢困住。
可恶，这小子竟然外功到十重了，有性别和分量的天生优势，绝对力量竟然不比自己差多少了。
但是平时和他比推手的时候，他的运劲造诣是明显是不如自己的，怎么今天总是在劲道变化上，一直克制自己？
姬墨璃越是心急越是不能脱困，就如同不会游泳的人落水之后，挣扎得越厉害，就沉下去越快。
她想着大姐的险情，一颗心也迅速地下沉。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剑，你放了我吧！”
姬傲剑黯然道。“七姐，你的心全乱了，内家意境几乎都用不上来，这样去大姐身边，只会让她分心照顾你。”
姬墨璃哭道，“我不管，我要回去！”
姬傲剑在她耳边低吼。“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你是军师啊。有点沉静的风范好不好？”
姬墨璃抽泣着道，“四姐的什么计划，我根本都不知道，现在形势这么险恶。我怎能不着急？”
一直以来。姬墨璃的所有行动，都是自己拟定方案，每一个环节都准备得滴水不漏，在旁人看来，她自然始终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但是遇到形势变化剧烈，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她不免有些乱了方寸。
今天的情势大大超出了她的预计。虽然和原先期望的一样，比剑的结果平安结束。但二姐自废剑道。四姐也落下了内伤，最不幸的是发现大姐原来也伤势未退，这正是姬家的顶级力量被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可恶，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自家的严重危机？
呃，我只想着和小剑赌气，不久之前还打算去喝花酒……
姬墨璃突然呆住不动，深深的懊悔之意涌上了心头。
姬傲剑发现她安静下来，赶紧道，“七姐，我现在就把四姐的想法都告诉你。”
姬墨璃木然道，“你说。”
片刻之后。
姬傲剑道，“七姐，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说话啊。”
姬墨璃呆呆道，“四姐太疯狂了。”
姬傲剑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姬墨璃低声道，“我跟你走。”
姬傲剑点头，“好，我们现在去找英国公使。”
姬墨璃奇怪了，“找英国公使，又是四姐的什么计划？刚才你可没说。”
姬傲剑道，“这是我个人的计划，帮你凑银子啊。”
姬墨璃跌足道，“这时候你还想着凑银子？别浪费时间了！”
姬傲剑道，“我们在江大人那里没谈多少时间，这时候才过午后不久，和英国人谈谈生意还是可以的。”
姬墨璃努力打消他的念头，“洋人现在威风很大，京中想要接近他们的权贵人物，多如牛毛。就连那些武林大派，也都跑过去办护照了，我们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姬傲剑道，“今天八月十五，是中秋团圆节，大家忙着互相应酬，谁会去和洋人过节啊？你看江大人是负责和洋人谈判的，今天都闲在家里没过去。”
姬墨璃道，“就算今天来找英国公使的人不多，那也肯定有之前预约，排到今天的。”
姬傲剑道，“我们上门去，用西伯利亚侯的名义，和洋人谈一谈赔款如何使用，这里面油水很大，他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姬墨璃奇道，“我们怎么和洋人谈赔款的事情？”
姬傲剑道，“洋人拿了赔款，总得有个投资去向，我们关外建设不是正需要本钱吗，找他们引资好了。”
姬墨璃听得傻了，“你居然把主意打到那笔赔款上去了？”
姬傲剑道，“英国人本来就要进入关外和罗刹人抢场子，咱们要是用他们的资金来建设码头，开办工厂，自家就能节省很多费用，这样你就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去凑彩礼了。”
姬墨璃听到这里，心头一阵阵欣喜，眼中泪花直转，“小剑，你居然如此为我花心思。”
姬傲剑道，“七姐，只要你能得偿心愿，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姬墨璃用力点头，“小剑，我真正死心塌地听你的话了，真的愿意为你肝脑涂地。”
姬傲剑咳了一声，“七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唔，我们买两盒月饼过去，和友邦人士一起过节好了。”
友邦人士的驻地所在，堆满了月饼和各种中华礼品。
姬傲剑默默地掏出一个没吃完的苹果递过去，“公使大人，月饼吃多了嗓子会渴的，吃个水果润润喉吧。”
英吉利公使安德森接过苹果，“西伯利亚侯阁下，你要和我谈满洲之事？”
姬傲剑觉得“满洲”这个词很刺耳。皱着眉头，勉强说道，“安德森先生。满洲地方不小，有近千万人口，你们准备怎么治理？”
安德森一呆，“居然这么多人？”
想当年北美独立战争时，十三州人口也不过两百多万。这满洲竟有将近千万人口之数，要在这地方扎稳脚跟，似乎难度极大。
姬傲剑淡淡道。“现下关内往满洲的移民大潮已是不可遏制，说不定一年之内就会突破千万。”
安德森问，“你对人口数据。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姬傲剑道，“我是西伯利亚侯，西伯利亚可是包括满洲的，那里是我的封地。我怎么会不了解属于自己的人口？”
安德森惊讶道。“原来满洲也是你的封地？那明国所谓的把东北割给我们，是怎么回事？”
姬傲剑道，“公使先生，英伦三岛以外，除了直布罗陀，那些‘英国领土’，难道你们就真能全部掌控了？印度就是大不列颠的海外领土，但那些当地王公。不也是依然存在，你们能把他们全赶走吗？”
安德森想了一想。“你的意思，可是想与我们合作？”
姬傲剑道，“满洲那里，除了本侯之外，就是伪清，但他们已经和罗刹人合作了，难道你还能找到第二家合作伙伴？”
安德森道，“满洲那里有清国，我们是知道的。可你这西伯利亚侯是怎么回事，这还真不清楚。”
姬傲剑笑道，“公使先生，做人要诚实啊。那绥中大捷一个多月来，已经传遍京城，你可别说你压根没有听闻。”
安德森咦了一下，“绥中是你打下来的？他们都说是西伯侯的地盘……”
姬傲剑瞪眼，“西伯侯就是西伯利亚侯的简称，你连这都不知道？”
他忽然明白过来，西伯利亚的英语是siberia，而西伯侯却是被很简单地翻译成了west marquis.这外国人自然不明白是简称。
只好把两者的汉名各写了一遍，再解释了一番。
安德森点头，“原来你确实开始采取了军事行动，要征服满洲。”
姬傲剑道，“这不叫军事征服，只是在自己的封地上清除伪逆政权。安德森先生，你想一想，那满洲近千万人口中，九成以上都是汉人，他们只会支持我的统治。所以我要平定整个满洲，乃是近在眼前、易如反掌的事情，比北美十三州独立还要容易得多。”
安德森道，“你能不能别提美利坚独立那回事？”
姬傲剑笑笑不语。
安德森思索了一会，看来还真是要找眼前的少年来充当在满洲的代理人，“侯爵阁下，你在满洲能不能充分保证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
姬傲剑心道，你们所谓的海外利益，无非是需要原料掠夺地和商品倾销市场。
“公使先生，那伪清为了防止大明水师登陆，从来没有营修港口。你们要想在满洲获得利益，首先要有码头。”
英国是海洋国家，本土是个岛国，海外的势力范围若是没有港口，就无法吸血回去。
安德森道，“侯爵阁下可打算修一些港口？”
姬傲剑笑道，“我们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都是以农为本，靠脚下的土地吃饭，白白修个港口，有什么用处？”
安德森郁闷，“你真的不想修？”
姬傲剑道，“满洲那么大，我靠着土地就能当一个舒舒服服的王公，为什么要修码头？”
安德森哼了一声，“但是我们大不列颠王国需要港口。”
姬傲剑道，“贵国若是想要修建码头，工程我就包了，人力和物资你们都不必担心，肯定是以最快的速度修起来。”
安德森道，“原来你对承建工程很有兴趣？”
姬傲剑道，“难道你没兴趣？公使先生，你只要把港口工程多立几个项目，我自然会给你一些回扣……呃，商务费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总税务司
英国公使道，“难道你还想修许多港口？”
姬傲剑道，“满洲这里到处都是适合修建优良港口的海岸线，比如旅顺、大连、丹东、营口、葫芦岛……”
安德森道，“侯爵阁下，满洲这里还没开发，修这么多港口，不容易立项。”
姬傲剑正色道，“这里都要一千万人了，如此大的市场，怎么能说没开发呢？而且，东北这里煤矿多、铁矿多，我说的那几个港口地点，附近都有煤铁大矿。”
安德森双眼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姬傲剑道，“你可以派考察团跟我去满洲，我可以派人一一指给你们看，让你们勘探清楚。”
安德森嗯了一声，“若是煤铁够多，倒也值得修一修港口，至少可以搭个简易码头。”
姬傲剑道，“安德森先生，要修就修正式港口，修简易码头，有什么油水？”
安德森搓手道，“这得看能勘探到什么规模的矿产了。”
姬傲剑道，“矿藏多到你们不敢想象。对了，像这么大的利益，俄罗斯人早就虎视眈眈，觊觎良久，他们策划好了要拿下旅顺，作为在远东的不冻港。”
安德森问，“旅顺？”
姬傲剑道，“那旅顺的地形，特别适合作为海军军港。”
怎么，公使先生你居然对旅顺的地理都不清楚？看来你们对东北的功课做得不太足啊。
安德森道，“你请等等。我去找找有没有旅顺地图。”
姬傲剑皱眉道，“你们还没勘绘过那里？”
安德森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姬傲剑叹道。“我画个草图给你看看好了。”
稍顷，安德森呼吸急促，“旅顺沿岸确实是这样的地形？”
姬傲剑道，“你可以派人去看。”
安德森道，“我这就会通知海军舰队去查，如果旅顺港确实和你画的一样，绝不能容许落在俄国人手中。”
姬傲剑笑道。“那贵国可想在这里修建一个军港？”
安德森严肃道，“这还用问？”
过了一会，他问。“你现下还在绥中，什么时候可以攻到旅顺那里去？”
姬傲剑道，“我打算年内拿下辽西，明年拿下辽东。贵国舰队现下就在渤海。如果能够于沿海相助。我们进军可以更快。”
安德森道，“我们舰队如果要在这里再打一场战争，战争费用可是很高的，要是拖到明年，那费用就更加巨大。”
姬傲剑笑道，“战事开支好办，你多要点赔款就行了。”
安德森点头，“这主意不错。我算一算，要在满洲修建港口、维持海军作战。得要多少费用？”
姬傲剑道，“还有从矿山到港口的铁路，也算进去。”
安德森点头，“对，铁路也算进去。”
姬傲剑接着道，“俄国人既然已经有利益在这里，绝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会长期争夺。贵国能在这里驻守多少陆军？”
安德森面有难色，“这个……”
大不列颠王国最缺的，就是陆军。
他想了一想，“侯爵阁下，这需要你的部队协防。”
姬傲剑点头，“好说，好说。不过我们可不能用长矛弓箭去和俄国人的火枪打仗，咱们再修个兵工厂吧？反正这里有煤有铁。”
必要的港口、铁路、矿场、兵工、军费等等各项算了一遍后，安德森道，“这大概需要五千万两白银。”
姬傲剑微笑点头。
姬墨璃听得已经无比激动，这一下子就省出了五千万两的建设成本，家主你太伟大了！
英国人真是好人哪，居然热心投出这么多钱来开发东北。
只听安德森道，“若是将赔款全用于东北，我在国内也需要游说议员，所以五千万两我要收回一千万两。”
姬墨璃登时觉得这些英国人实在太奸诈。仔细一想，他们投入的资本再多，都是慷明国朝廷之慨，又不花自己一分本钱。
姬傲剑道，“自当如此。”
安德森落下了一千万两，精神一振，“这只是一期费用，以后追加开发投资，还有什么名目？”
公使大人觉得开发东北简直是个聚宝盆，要是和西伯利亚侯长期合作下去，多争取点项目给他，自己一直可以拿到丰厚的“商务费用”。
姬傲剑又递过去一个苹果，笑道，“公使先生，咱们先说眼下的费用。你想让明国赔偿五千万两白银，就算谈成签字了，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拿到手的。”
安德森奇怪道，“为什么？”
姬傲剑道，“明国政府年入，不过三千多万两白银。不吃不喝的话，也得花两年时间才能赔上，如果一年赔一千万的话，那得五年才能赔完。”
安德森很吃惊，“这么大的国家，怎么一年就这么点国税？”
姬傲剑道，“你知道的，中古王国税收能力都很低效，基本只能收到农业税。所以，要想让明国政府赔款快一些，贵国要帮我们提高收税能力。”
安德森问，“这要怎么帮助？”
姬傲剑道，“明国在沿海各地的关税，基本为零。贵国可以建议我们的朝廷，按照国际惯例，成立一个关税机构，把关税收起来，这样政府收入至少能翻一番，五千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赔出来。”
安德森想了想，“难道贵国政府，以前不想办法多收关税？”
姬傲剑道，“怎么会不想呢？然而本国各地黑帮横行，势力强大，就是不交关税。但是有贵国的协助那就不一样了，沿岸哪一地要是不交关税，你们就用炮舰把港口封锁起来，让当地无法贸易，他们自然只能乖乖交税。”
安德森皱眉，“我们皇家海军，帮助明国朝廷获得一项长久税源，难道就为了拿到五千万两白银的赔款？”
姬傲剑道，“这收取进出口贸易的关税，需要熟知国际商贸的相关人才。我们大明缺乏这样的人物，初期少不得还得请贵国人士来帮助经营。”
安德森点头，“你说的不错，但这还远远不够。”
心中思索，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可以操作的空间。
姬傲剑笑道，“安德森先生，我现在有一个建议。”
安德森问，“什么建议？”
姬傲剑道，“收取关税的事务既然这么复杂，我们可以合作设立一个海关税务委员会，向明国朝廷承包关税收取业务。这样我们每年上缴一个数额，多下来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收入了。”
安德森眼前一亮，“好！”
但他旋即又奇怪了，“为什么要与你合作成立委员会？”
姬傲剑道，“第一，我手上有本国的两大银号，贵国要找国内的金融伙伴，没有比我更合适的。第二，因为我家是个财团，所以是许多朝中要员的资助人，对于政局有很大的影响力。第三，你要是不和我合作，我就会建议朝廷在关税事务上，找法国人、荷兰人、美国人参与协助，就是不与贵国合作。你想想，本国刚刚在你们手上打了败仗，朝廷上下，对你们可都有抵触情绪。”
安德森大吃一惊，“侯爵阁下，你可千万不能提这个建议。我们两方合作就够了，其他国家不用参与进来。”
姬傲剑笑道，“那么公使先生，你接下来就把成立海关税务委员会作为谈判内容之一。这样既能帮助朝廷增加税收，又能帮助解决赔款，他们岂有不答应之理。”
安德森也是笑容满面，“这主意不错。”
姬傲剑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谈谈这委员会中的总税务司人选。我这位姐姐是中国北方大财团的总裁，又有丰富的政府人脉资源，由她来出任总税务司，想来是最合适的。”(未完待续。。)
ps： 很抱歉，家里正在搬迁，网线要断几天，从明天开始，最近可真的是没法保证每日更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非常安全
安德森瞧了姬墨璃两眼，惊讶道，“原来这是一位小姐？她是你姐姐？”
七公子冷哼，“我是他哥。”
安德森越看越不舍得把目光移开，“侯爵阁下，我听说贵国的女子，不能参加公务考试，所以是不能在政府中担任正式职位的。”
姬傲剑道，“所以这就需要变法，这一点也要依靠贵国帮忙。”
安德森一怔，“你们也打算变法了？”
姬傲剑道，“我们向往民主、仰慕共和、渴望宪政，呼唤自由。这自然是要变法，才能实现。”
安德森点头，“变法是应该的，这样你们才能成为文明国家。”
欧美诸国，有不少热心人士都愿意帮助世界各地的“落后国家”革新变法。一来，“落后国家”变法之后，更加容易与世界接轨，接受列强规则，卷入全球资本主义大市场。二来，主动协助“落后国家”变法，有助于为本国培养买办阶层，控制该国的经济命脉。三来，认为这是一项崇高的人类进步事业，能够帮助这些国家贴上一些民主共和的标签，将会很有成就感。
姬傲剑道，“正是如此，明国变法之后，就会深深认识到遵循国际公法的意义和重要性，肯定会和贵国展开全方位的合作。”
安德森忽然觉得自己俨然就是代表先进文明的大思想家，整个人都睿智了起来。
“不知侯爵阁下，需要我们怎么协助？”
姬傲剑道。“朝中开明人士，正在筹划变法。公使先生只要对本国的一些落后之处，表示一下鄙视之意。就能呼应革新派的行动。”
安德森道，“你们主要想改变哪些落后的地方？”
姬傲剑道，“内阁负责，女子参政，废除跪拜，禁绝缠足……”
他娓娓报来，一口气说了十个方面。然后道，“先这么多吧，凑个整数。就叫做‘十大落后’。”
姬侯爷今年先争夺了十大名拳，又参与了十大玄理，现在又编排了十大落后。
安德森眯着眼，笑了起来。“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前两条吧。”
姬傲剑也笑着点了点头。“只要女子可以参加科举，我这姐姐饱读诗书，金榜题名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已经有高人给她算过了，她今年会高中状元。”
姬墨璃咦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姬傲剑，难道今年朝中变法之后，自己真的可以去考进士？
安德森道，“这位小姐。如果通过公务考试，也不是不能作为总税务司的人选。但我还是希望。由敝国人士来担任这一职位。”
姬傲剑叹道，“公使先生，你有所不知啊，这总税务司风险极大。”
安德森惊奇道，“风险很大？”
姬傲剑道，“我刚才说了，以前关税收不上来，是因为各地黑帮横行，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设立关税委员会之后，总负责人自然会成为这些恶棍迁怒的目标，必定会频繁遇到各种暗杀。所以最初的几年，贵国友人来当总税务司，风险太大。”
安德森想了想，“你们国家的这些黑帮恶棍，有多厉害？”
姬傲剑微微一笑，伸出手掌，忽然用力一劈，登时把面前的硬木桌子削下了一角。切面平整光滑，有如刀砍而过。
安德森不由吞了口口水，“侯爵阁下，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姬傲剑道，“我中华练武之人甚多，通晓各种刺杀手段，实在防不胜防啊。据说，现在有不少黑帮恶徒都开始学起了火枪。”
安德森只觉背后阵阵发凉，“姬先生，不如你来当第一任的总税务司吧，我觉得你应该能挺得过去……”
姬傲剑咳嗽一声，“安德森先生，我的身手在中国人之中十分平常，挺过去难啊。但我这姐姐的本事远高于我，由她来当总税务司，我们都可以放心。”
安德森又看了看姬墨璃，有些不相信，“你姐姐的本领比你还大？”
姬傲剑道，“我姐姐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天下没几个能打得过她。七姐，露一手给公使先生看看。”
姬墨璃将扇子收好，放在桌上，轻轻一掌拍下，似乎没有用出任何力气。
但她手掌移开之后，那柄扇子已经整个嵌进了桌子，和桌面齐平。
安德森愣住了，“这……”
姬墨璃淡淡道，“公使先生，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扇子拔上来。”
安德森便伸手去扒拉，但这柄扇子被嵌得极牢，又毫无可以用力之处，自然是取不上来。
姬墨璃在他试了良久放弃之后，伸手一拂，没有任何用力的动作，扇子不知怎么地，已是重新回到了手中。
公使至此，终于心服口服，“这位小姐来当总税务司，非常安全。”
姬傲剑再递上一个苹果，“所以公使先生，今天我是送金苹果来的。”
安得森咬了一口，笑得十分灿烂，“确实是金苹果，侯爵阁下，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离开了外国公使的驻地，姬墨璃幽幽道，“小剑，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不等姬傲剑回话，又接着说道，“刚才我一直在想，你的合作方式如此有效，为什么不早点来和洋人商谈。后来我才想明白，这英国公使和朝廷谈了两个多月，已是到了拉锯之时，这时候你过来帮他打开僵局，交流起来自然十分顺利。”
姬傲剑道，“七姐，这点事情，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姬墨璃道，“你竟然还为我想主意，让我有机会获取功名，我的确是很想考一考的。”
七公子才学名满京城，可惜入不了科场，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姬傲剑先找江次辅，又找英国公使，两头敲定变法之事，想来科考改例，是大有机会的。
姬傲剑笑道，“这又何必谢我，过年时三姐都说了，今明两年你自己会想办法，让女子能入科场。”
姬墨璃皱起眉头，“三姐为什么这么说？我还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捐个功名出身。”
姬傲剑咦了一声，“那你怎么还没有去捐？”
姬墨璃道，“女子想有科场出身，就算是想捐个监生，也是自古以来未有之例，这代价定然不小。本来我是想趁朝廷大败之后，在筹款的关键眼上去运作这事……”
姬傲剑心下感动：结果你为我买了西伯利亚侯，就不舍得给自己捐功名了。七姐，你真是太省了。
姬墨璃说了一半，突然一声轻噫，“我明白三姐的意思了。她预料到朝廷将会有一场败仗，败则求变，就有变法。之后如果设法在朝中运作，以不拘一格选用人才的名义，就有让女子进入科场的希望。”
姬傲剑道，“对啊，七姐，你这不就是想到了。”
姬墨璃道，“你都已经在我之前想到了，都在着手安排了。”
姬傲剑道，“我是因为有三姐的提示，一直去想这个问题，所以才早一点想到。七姐，等你及第之后，当上总税务司，凑彩礼钱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姬墨璃点点头，双目微微泛红，“小剑你太为我费心了，这一万万两银子肯定能凑起来，虽然年内完成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我会始终记得你对我的好。”
姬傲剑咦了一声，“七姐你居然还觉得年内凑不起来？”
姬墨璃皱眉道，“有难度啊。”
姬傲剑道，“你当上总税务司，就可以拿海关税收当抵押，找其他银号融资。”
姬墨璃星眸闪动，“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不错，我有海关税收做担保，去向各家钱庄借贷，这自然是很有信誉，要凑齐一万万两银子真的不难。”
姬傲剑笑道，“四姐现在已经逃不出你的手心了。七姐，恭喜你今年仕途姻缘双双大有收获。”
姬墨璃心中虽然喜不自禁，但想到眼下局势紧迫，几乎又没了兴致，催道，“小剑，我们快些进宫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祝融降临
ps： 搬家还没结束，勉强恢复更新中……
新任内官监的当家严公公，现下陷在了一个巨大的困境之中。
眼下是中秋之期，许多节庆布置的珍宝，却已点查不到。
这些珍品到哪里去了？严公公心里自然有数：那都是前任同僚贪污揩油，偷卖到宫外去了。
皇宫之中，贵宝珍物浩如烟海，计不胜数。太监衙门的各家总管利用便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私下贩卖一些宫廷御品，改善生活，增加福利，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过，卖出宫中珍品，越是珍贵之物，就越应该用相应的赝品补上，这是“行规”。
京师是天下奇珍异宝汇集之地，造假之能也是天下首屈一指，足可乱真。这些赝品放上些年头，有时连后任总管都不知道已是假物，往外还可以再当真品卖一次。
但自己的上任鲁公公未免也太不讲究行规，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欠缺之物都未用赝品填补，这不存心是坑人吗？
可惜的是这位上任在半个月前暴病而亡，如今想把责任推出去分担，也没了对象。可是现下要想隐瞒过去，就算是立即去定做赝品，时辰上也已经来不及。
严公公一面和几个心腹大骂前任，一边在苦思冥想对策。
商议良久，众人无计可施，惴惴流汗，心中都期盼着救星突然从天而降。
救星果然来了。
内官监的小太监送来一封信，上面列了一张清单。都是这些日子倒卖在外的珍品。
严公公急问，“这是什么人送来的，人在何处？”
很显然。能开这张清单的人，自然是前任鲁公公往外销售的渠道。
从手下那里得知情报后，严公公立即轻衣简从，走出了紫禁城，来到了一家茶馆之中。
然后，严公公在这里足足坐了两个时辰，喝了一壶又一壶水。等到太阳渐渐西斜良久，才终于等来了两个人。
虽然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发作。严公公陪笑着问。“请问阁下可是孟公子？”
坐下来的两位少年淡淡回言，“孟公子是我们的兄长。”
严公公噫了一声，只觉其中的一个黑衣少年越看越是眼熟，忽然惊讶起来。“你。你是七公子？”
这位严公公常去宫外采办，在不少场合都见过这位号称京城第一佳公子的姬墨璃。
姬墨璃轻笑，“严公公，正是在下。”
严公公咳嗽一声，“七公子，那位孟公子怎么会是你的兄长？”
姬墨璃不紧不慢说道，“她是我四哥。”
数年之前，姬梦影还在体验世情百态之时。曾经化名孟无影，入了皇宫。当了半年的宫女。
紫禁城是个庞大的人口集中区，约有数万人在其中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为君王及无数妃嫔服务的底层宫女便要招新。
那位天魔宗师进来当了宫女，自然不会很安分，很快就搭上了宫中各位首领太监，与他们合作各种私下营生。其中倒卖宫中珍品这条路子，姬梦影靠着有七妹在背后的高价收购，基本给垄断了下来。
要知这宫中有一位大宗师坐镇，首领太监们想要吃里扒外，自然希望出量小、卖价高，才能尽量降低风险。姬梦影做事又十分谨慎，运货销赃非常可靠，大家自然乐意与她合作。
这条“可靠”的路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太监总管才会知晓。严公公早就听说有这么一位“孟公子”，也想搭上他的线，但他万万想不到，前任居然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大的漏子。
当下严公公已经没心思先谈合作，只是想补上窟窿，带着几分哀求的口气，“七公子，宫中的一些珍物，你能不能先租借给我，只要过了这两天就好。”
姬墨璃摇起扇子，“严公公，这些黑货早都已经转卖给了下家，我如何还有办法再拿回来？”
严公公苦笑，“那可有备好的赝货？”
姬墨璃摇头，“这也没有。”
严公公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恨恨说道，“老鲁居然如此糊涂，这是成心要让大家完蛋。”
倒卖皇家御物，一旦纸里包不住火，追查起来，就能发现一大堆人，已经形成了一个赫赫的产业链。
但是严公公却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还没来得及进入这条产业链，就要与屁股底下不干净的家伙一起陪葬，这黑锅背得也真是憋屈。
七公子身边的另一个青衣少年却笑着说，“要想瞒住这事，也是很容易的。”
严公公只当他是信口开河，没精打采地说，“这事儿已经真是没法瞒住了，神仙也包不住啊。”
姬墨璃慢慢道，“我十妹料事如神，说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严公公心头一跳，狂喜起来，“请问有什么办法？”
一边口上发问，一边认真打量起姬傲剑。想起刚才姬墨璃喊他“十妹”，莫非这个少年和七公子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姬傲剑觉得对面的严公公眼神十分古怪，心头不免有些不自在，“这件事情，要请祝融大神降临。”
祝融就是火神，请火神相助，就是来一场火灾。
火灾，是自古以来推卸责任的最好法子之一。
凡是保管不力，仓储不善的职司人员，遇到上级即将巡查，出一场火灾，什么事情都可以隐瞒过去。
但是火灾也不可轻用，出了火只是在明面上找一个可以交待的理由。但为什么起火，该清楚的人更会明白其中必有猫腻。何况起火本身，也是一项重大责任。
严公公沉吟，“祝融一至，必定要有一批人领责。”
姬傲剑道，“公公当然可以找到领责之人。对你而言，最多领个失察之罪，远远好于按倒卖宫廷御物治罪。”
严公公愤然道，“咱家可没倒卖过。”
前任留下的窟窿，自己要辛辛苦苦遮盖过去不说，多半还要丢掉自己还没捂热的内官监之职。白白辛苦一场，什么都没捞到。
姬傲剑微笑，“公公，既然祝融降临，那就是机会啊。你回去后可以先点一批珍货，请祝融大神帮忙运走，我们自会以高价来请神物。”
言下之意，祝融大神不仅能抹掉过去的痕迹，也是当下再做一票的大好机会。
严公公眉头微微舒展，但仍是面沉如水。
姬傲剑又道，“今日中秋佳节，正是最好的机会。”
第一，中秋是花灯猜谜之时，宫中烛火引燃之物准备了极多。
第二，现下京城二十六卫，大部分都派遣出去提防武林各派，宫中救火的力量自然薄弱。
第三，最重要的，朱公公现下不在宫中。起火之后，也不能很快赶回来。
严公公听到这里，十分奇怪，“十公子，你怎知道朱公公不能立刻回来？”
姬傲剑声音低沉起来，“他没法回来的。”
姬墨璃哼了一声，“这人又去找我大姐麻烦了，你明白没有？”
严公公自然知道，朱公公在京中说到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位同是大宗师的姬家大小姐，两人相互牵制已经不少年头。如果朱公公今日又去与姬瑶光作对，确实难以立刻就能脱身。
姬傲剑道，“严公公，你现在也该明白了，这些年里你们诸位大总管，都是与我家合作，这条生财路子，我们也不希望被废。今晚借助祝融神力，一切过往之事都成白砾，以后咱们还有许多一起发财的机会。”
严公公想了想，“这事咱家不能独自上阵，与贵家合作的还有哪几位？咱家需让他们知道，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免得事后他们把过错都加在咱家头上。”
姬傲剑笑道，“公公放心，那几位也巴不得有祝融降临。不止是他们，只怕宫中所有的总管，都指望有一场火灾能够降临。”
每个太监总管，都有很多私底下的事儿，希望能借着祝融大神遮盖过去。
严公公低声道，“莫非你都知道他们的底细？”
姬傲剑点头，“略有所闻。”
他又递过了一封信。严公公拆开一看，还是一张清单，简略说明了二十四监几乎每一家的生财之道。
这下，严公公终于痛下决心，“咱家做了。”
姬傲剑道，“公公，我们与你一起回去，共请祝融大神，顺便为你去点明一下其他公公。”
严公公点头，“好！”
皇宫虽然号称禁城，但其中既要维持上万人的生活，每日的物资进出，人员流动自然也是巨数。整个紫禁城根据不同区域，又有不同的安保等级，若只是进入皇城，并非普通人所想象的那样，是天大的难事。
人员既然进出频繁，可供盘查的身份证明就是腰牌，宫中护卫认牌不认人。曾经有人捡到过一宫里用的腰牌，竟然大大方方出入宫廷大门，在宫中做起了小买卖。
而对于这些总管太监而言，弄两块腰牌带人进去，更是方便之极。在严公公看来，这两个少年既然都是女扮男装，扮起小太监来，自然更是惟妙惟肖。
当年的孟公子，就是弄了一块太监腰牌，以出宫采办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往外运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