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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蛇传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虚数点     从白蛇传开始txt下载     从白蛇传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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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蛤蟆追蛇

    松山,因满山松树而得名,松姿摇曳,仙人指路,寿星献桃……处处松树,点缀其中。

    今年入秋,松子成熟,更是引来鸟啄兽逐,与这满山的松景相映成趣,大有百鸟汇集,百兽奔逐之势。

    只是与这山景相比,宁采臣的心情却是灰暗的。

    没错,就是那个宁采臣,那个现代人众所周知的宁采臣的同名人氏。

    书中的宁采臣是浙江人氏,他却是杭州人氏,字“仙芝”,今年已经十六岁的他,却仅仅是名童生。

    童生,童子生,为了取得参加正式科举考试的资格,先要参加童试,参加童试的人称为儒生或童生。

    这分明是明清的科举制度,但是他现在所在的时代都能吓死人,宋朝。

    宋朝,那个只考两试的宋朝。

    为此他常常感慨为什么这宋朝会用明朝的制度。

    是的,现在的宁采臣,他的灵魂已经易主,被一个来自地球的现代大学生给占据了。

    穿越,本来只是一种幻想,可当这幻想成真时,他却双目一黑……

    大宋王朝。

    这个历史上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朝代。

    在这个朝代,做读书人是幸福的,但是宁采臣的心却是灰暗的。因为他在现代是学法的,一个法学院的学生。

    要说这法学者最讨厌什么时代,恐怕也就是这个儒学昌盛的时代。好在他还有原宁采臣的记忆,否则他真是一天都混不下去。

    这些问题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这个时代竟然采用了明制,明制科考可要比宋朝名目繁多多了。

    宋初科举,仅有两级考试,一级是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一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取解试由各州的判官及录事参军主持,省试则由皇帝选派的官员主持。后加殿次为三考。

    考试时间为:每年秋天,各州进行考试,第二年春天,由礼部进行考试,省试当年进行殿试。

    宋朝科举等第最初只分甲乙,后来考第之制分五等,上二等为一甲,赐进士及第;三等为二甲,赐进士出身;四、五等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中进士举者才能称“进士”。凡“及第即命以官”,不须经吏部试。

    可明制就恐怖多了。

    成为秀才之前,有三级童试;进入学院读书后,又要进行岁考、科考,按成绩分六等;成绩取得科考一、二等者,才能取得乡试资资格。然而这还远远未完,乡试之后,还有会试、殿试呢……

    简直能考能人。

    最关键的是这是宋朝,是半部论语治天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宋朝。

    你一个生员要说我不考了,去做别的。马上就会臭大街。

    作为一名现代大学生,什么单元测验,期中期末,什么会考高考,老师们还时不时玩一把什么摸底。这样的考法,他早就厌了烦了,怎的是一个焦头烂额,里焦外嫩,变“考”为“考”。

    就是怕了,他穿越前才会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不考了。

    可这刚不考,那边就穿了。穿了还不说,还得接着考。

    这是怎样的人生?又是如何的痛苦?他的心只是灰暗,却没有发疯,已是好运。

    难不成自己的命中注定要“烤”下去吗?

    “我顶你个肺!”

    宁采臣脱口骂道,背着宁采臣式的书生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宁采臣家境不好,住不起学舍,每天每天都不得走山路回家,正所谓“宋朝版走读生”。

    想及这今后的悲惨生活,他的心就快乐不起来。

    特别是宁家只有二亩薄田,其父早亡,全靠家中老母为人缝补艰难糊口度日。

    这个时期,山景独好,自然就少不了这游山玩水的游客,其中更是多为文人骚客,三五成群,两两成双。或负手远眺,以览群山小;或聚坐在山亭山道,品茗软酒,高谈阔论,张口“谈笑有鸿儒”,闭口“往来无白丁”,诗词歌赋,你呼我应,声声入耳。

    这令他更显烦躁,不知不觉便入了山间小路。

    小路清幽,虽无山涧美景,却胜在鸟兽更多。

    看看四周,再无行人,只见他把书筐从背后取下,从里面取出个四方木箱,箱子有门,门可打开,以绳索提起,兽一进入,便可落下。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自己做出的陷阱。

    如果是在明朝,他又叫宁采臣,他肯定会做一个爱护小动物的书生,但这是宋朝。早不知肉是啥味的,硬是让他成了个手艺者。

    放好陷阱,他就在一旁等着。

    咝咝……

    随着咝咝声,紧接着一条蛇从草丛中飞速窜出。

    蛇身翠绿似玉,竟是条剧毒的竹叶青。

    这么毒的蛇,他可没有兴趣。这万一捕蛇不成,反被蛇咬,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这蛇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不再怕人,竟然笔直向他藏身处窜来。

    宁采臣更加不敢动弹。他牢牢记住,这人不惹蛇,蛇一般是不会咬人的。

    蛇儿窜上他的身体,把他吓得半死。好在这动物世界没有骗人,蛇果然没咬他。

    只是躲藏着,仿佛有什么天敌追它似的。

    咕-呱-

    一声蛙鸣,一只挺着大肚子,差不多有初生兔仔般大小的蛤蟆跳了出来。

    蛤蟆追蛇?

    宁采臣觉得头脑发胀。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这蛤蟆都学会追蛇了。老寿星上吊,觉得命长了?

    他正疑惑,却发现逃到他身上蛇儿突然蛇口大开,一下子咬向他拿绳的手。

    他吓得手一缩,绳子没拿好,一下子掉了下去。绳子一落,机关自动启动。

    巧的是,那蛤蟆竟然正好跳到了他的陷阱上,一下子被抓住了。

    看到蛤蟆被抓住,那蛇分明露出一个少女奸计得逞的微笑。蛇身扭转,溜溜地滑走了。

    这还没完,那被抓住的蛤蟆又蹦又跳,大叫大嚷。“该死的蛇精!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蛇精?蛤蟆吐人言?妖?

    宁采臣更是动都不敢动。这蛤蟆连蛇精都怕,那么它也一定是妖。

    妖?怎么会有妖?

    想不通,也不敢想。他趴低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他也是趴得身体都麻痹了。那个陷阱箱早就没有了动静。

    这陷阱埋得很不好,因为它正是唯一的出口所在。

    宁采臣家穷,陷阱中舍不得放食物,只得选在这么个必经之路上。

    现在倒好,反倒把他唯一的出路给堵上了。

    可是他总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如果我放了它,它会不会不记我的仇。”这样想着,他才动了动身体,小心翼翼靠过去。

    这一段路不到百米,他却觉得像跑上了一段马拉松似的。

    没有。

    箱子中竟然没有了,那只蛤蟆没有了。

    宁采臣立即飞奔下山,连陷阱箱都不顾了。一路跑出一千米,才不得不休息。

    读书人,身体都是不太壮。

    “有妖怪!”边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他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度从书筐中翻找起来。

    他找的是一本书,书名《黄庭内景经》,这是跟他一起穿越来的地球东西。

    这本书出现在一个案子中。

    《黄庭内景经》似乎与案子没什么联系,但是如果这本《黄庭内景经》是由字祖仓颌所书,其意义也就变得不同了。

    当然这只是传说,以前的他也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不同,连蛤蟆都开口讲话了,看看又何妨。

    这书他上一世早就看过,却无丝毫收获。这次再看……他又收进怀中,因为天色晚了,已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站起身来,再度加快脚步,往家中赶去。

    山脚下,一把篱笆一把墙,茅舍为屋,炊烟袅袅……

    一妇人站在院门外,慈母静待儿归来。

    这妇人不过二十多多,但是岁月早就刻下了风霜的痕迹。头发花白,皱纹爬满姣好的面孔。芳华正茂,却已垂垂老矣。

    自从其父做民夫往前线送粮,一去不复返后。母子俩便相依为命。

    “母亲,你怎么又在外面等?”

    宁采臣脚步不停,语气中满是关心。

    上一世,他没有亲情体验。父母只生了他,却把他丢在立交桥下。这一世他发誓要对母亲好,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经商?

    没本钱没经验,怎么做。

    做工农民?这是下民,下民之下还有贱民、奴隶。

    宁母是绝不允许他做的,好容易成了童生,马上就可以免除税赋。一旦回头,岂不前功尽弃?再学其父那样,抽为民夫,岂不枉死。

    至于原宁采臣。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在“半部论语就可治国”的朝代,他和大多数的书生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读书,并没有其他技能。

    宁母只是笑着,却没有说什么。

    宁采臣不是第一次劝她了,可她每次只是说好好好,却依然如我。

    宁母牵着他的手,往屋内走。“我儿饿了吧?走,饭菜都做好了。”

    这个时间,早过了晚食时间,但是宁母却把饭菜温在灶上,等他回来。这也是他家为什么会炊烟袅袅的原因。

    5-

第2章、卖珠

    宁家家境贫寒,否则其父也不用做民夫了,这样的赋是可以赎买的。

    宁母一年的忙活,堪堪够老师的行仪。两亩薄田,混个温饱都很难。看这菜色,不知名的野菜,清水煮就。一锅粑粑只堪堪装了宁采臣一碗,回头再看,却已锅中空空。

    “娘吃过了,你吃。”没有吃的,宁母露出强笑的颜色,只劝他快吃。

    原来的宁采臣看不到,但是现在的他又岂会看不到。

    他把碗端到其母面前,往她碗中分拨了一大半说:“母亲当多食,儿并不饥饿。”

    “不不,多了,多了。我儿要读书,当多食。”她连连推拒。

    自从他来了,宁母的碗中总是会有大半干的。他年轻,可以自己捕兽进餐。而宁母,操劳加营养不良之下,早已未老先衰。

    “母亲,您更辛苦更累,应当多食才对。”

    每次这句话都会引得宁母偷偷拭泪。觉得自己没用,害儿受苦了。却又大感欣慰,觉得儿子不仅读书不错,更是长大了。

    宁采臣却是更加羞愧,他知道要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他必须考出个名堂来。

    吃完晚食,他开始攻读。

    不是他不想帮母亲洗刷收拾碗筷,而是其母不让。在“君子远疱厨”的教育下,这样做不是君子所为,是跌份,是为众人所耻笑的。

    只是读书,读古书,他实在是读不下去,他就是那种读书头疼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从法学者的动口,变成了动手。只是只动了一次,便穿了。来到这么个考死人的世界,对了,还有妖怪……

    这开口能言,不是妖怪,又能是什么。

    妖怪?

    这样一想,他立即取出那本《黄庭内景经》。

    《黄庭内景经》的传说很多,而能与妖怪够得上,却有两个。一说为道家典籍,静诵黄庭便可成仙成道;另一说天衍四十九,遁去一所化。黄庭中不仅有大道三千,静诵黄庭,大劫来临,更可谋得一线生机。

    经云:黄者,中央之色也。庭者,四方之中也。外指事,即天中、人中、地中;内指事,即脑中、心中、脾中。故曰黄庭内者,心也……

    文字不难,可道在何处?

    不解,不解得很啊!

    “咕-”

    小半碗的粑粑,又怎够一个青壮的伙食。

    屋外织机声,宁母正在织布。这也是贴补家用之计。

    “算了。睡吧!睡着就不饿了。明日捉到小兽,再读书好了。”他和衣躺下。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头一次知道真正的挨饿原来是件这么难受的事。

    当他睡着时,却不知道,他书桌上的《黄庭内景经》竟然发出盈盈之光,飞了起来。

    书飞到他的头上,书页打开,一行行文字穿进穿出。仿佛蝴蝶一样,绕书飞舞。

    仔细看竟能看到:浩然正气,修身齐家平天下,言出法随,出口成宪,律法,划地为牢……

    种种文字飞舞,正是书生的字之神通。

    可是这神通只飞不落,莫非是书读不够,神通不降?

    也是,这读书就头疼的人,又怎么得这字之神通。

    文字飞舞一会儿,便钻回书内,书也再次返回书桌,恢复原样,再没有一丝神通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似的。

    不,宁采臣也不是读不进书,至少这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就读进去了。

    好一场春梦!

    一觉醒来,一柱擎天,坚硬疼得难受。

    他张开双眼,刚想安慰下自己的弟弟。“啊!”

    一条周身碧绿的竹叶青正盘着趴在自己身上,吐着蛇信。

    宁采臣一下子醒了,什么春梦全都忘了,身子动都不敢动,唯恐惊了这蛇。

    蛇见醒了,欢快地吐着信子。吐了一会儿,却发现宁采臣不仅不理它,反而露出害怕的神情。这让让很失望。

    对,就是失望。

    一条蛇有了失望的表情?

    不过如果这是个妖魔鬼怪的世界,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蛇带着失望的表情游走了,一步三回头,仿佛是等候宁采臣的挽留似的。但是它没有等到。直到它从窗户上消失,宁采臣才敢动弹。

    身体软了似的,瘫回在床上。

    “咕咚”。

    “什么东西?”

    一颗珠子从床上滚落到地上,珠子大如鸡子。

    “蛇蛋?”宁采臣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蛇跑自己床上下了个蛋?“不对,温的。难不成还是宝珠什么的?”

    一开始没反应过。活在现代,已很少人会一看到珠子,便会觉得是宝珠了。但是想想,这是古代。

    “莫非是来感谢救命之恩的?”这话刚出口,宁采臣便是脸红。蛤蟆追蛇的救命之恩,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儿起来了。”

    “是,母亲。今日我要早去,早食母亲自用吧!”无论是不是,都值得他跑一趟县城,更能省下一餐。如果是,那真是幸福。想也能兑来不少银子。

    想到这,他的脚步轻快不少。

    南方本就多士子,所以并不会有人在意宁采臣这么个童生。

    本来他只是想找个县城鉴定一下,但是越想越觉得这珠子值钱,走到半途,他折向了杭州。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奢侈之物只有在越繁华的地方,越是能卖出高价。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庆幸的是现在杭州仍叫杭州,没有升为临安府。也就是说宋没南渡。

    住在这杭州城角,卖奢侈品自然往杭州而去。

    纸上得来终觉浅。虽早有历史书打底,说这宋朝商业发达,但是商铺开满城,栉比鳞次,人潮川流不息,还是让他吃惊不已。

    如此繁华的商贸,就是现代,也没几个城市比得了。

    一路行来,大大的招牌成了很好的指引。

    好容易找到家没什么人的金铺,他走了进去。

    “这位相公……”热情的小二,看清宁采臣身上这带着补丁的衣物,什么热情也都没了。冷冰冰冰道:“干什么的?”

    狗眼看人低,古今莫不如此,宁采臣已见惯了。他施了一礼道:“这位小哥请了,我有祖传宝珠一枚,想售于贵号,不知……”

    小二一下子慌了。“你等等!”

    他可没想到看上去一穷书生竟然还会有宝珠。这主他可做不了,自然得飞去请掌柜的。这大概便是人不可貌相了吧!

    (孩子被撞,报警却劝自已去私了,回原地派出所,更是被告知他们没有义务帮找人。日本人丢了辆自行车,交警都有义务,中国人被车撞了,却没义务了。中国的屁民啊!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强调没“义务”。看来咱这样的屁民除了在小说上意淫,现实还是别想了。唉!怪不得最近《聊斋》这么火。)

第3章、捕快

    掌柜的急匆匆赶来,看了宁采臣一眼,先给了小二一个大嘴巴子。“这样的穷酸也有宝?瞎了你的狗眼!”

    又是一个以衣观人者。商人本就市侩。这衣物又是其母以粗线缝制,卖相自然更是不佳。

    宁采臣只得取出珠子,先予他们看。“是的,这就是小生的宝珠。”

    掌柜仔细地看了看,问道:“这真是你的?”

    “从小生身上取来,自然就是小生的。”宁采臣说的很自信。这时可不能心虚。

    “你等一下。”掌柜的和小二耳语一番,小二转身跑了出去。

    掌柜在柜台上鉴赏着珠子,并不言语。

    宁采臣没有催促,表面平静,心中却开始忐忑。因为他记起这宋朝便有了玻璃珠,当时叫琉璃。

    莫不是这是琉璃?

    没有光泽,甚至还灰蒙蒙的。越看越不像是什么宝珠。

    宁采臣有些后悔,心说:早知道我就不来杭州城,随便先找个小铺子鉴定一下了。

    想到很可能这不是什么宝珠,只是一块琉璃,他就想走了。

    向店外看去,却发现小二竟带来了个捕快。

    “就是他。”小二伸手一指,捕快上来便抓人。

    “你这是干什么?”宁采臣有些慌张。

    黑脸捕快咧嘴一笑,扑面的酒臭气。“你的案子犯了,跟我走吧!”

    做贼总是心虚。难不成他们把我当成了骗子?

    还没想通,却被一把丢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锁上牢门,捕快们便一个个全逃似的离开了牢狱。

    “冤枉!冤枉!我是冤枉的!”他这才想起来叫喊,想告诉捕快,他不是骗子。

    可他一叫,立即响起了满牢的喊冤声。

    这么多的冤枉声,倒把宁采臣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你这人怎么回事?踩到我了。”

    太过匆忙,竟没注意这牢中还有人在。

    适应了牢中的光线,他才看到这地上竟躺着一个老者。老者须发遍面,想是许久没有修剪过了。

    “老先生,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老者改躺为坐。“什么老先生?我这像先生吗?不说我了,你是犯什么罪进来的?”

    “你是犯什么罪进来的?”宁采臣也问他道。心中很是不快,因为他没想犯罪。

    “我先问你的”老者固执道。

    宁采臣想了想,就把他卖珠的事说了。只要不提蛇,不说他的猜测,只这事件本身,毫无过错。

    没想到,老者听了,竟然乐了。“你小子进来的不冤。穿这么一身破烂,竟然去卖宝珠,没让人剁了,做成人肉包子,已是你命大。”

    “什么?老先生,你怎么能以衣取人!”宁采臣很生气。慈母手中线,才换来这儿穿身上衣。虽不好,却是一片慈母疼爱之情,他是不许人毁谤的。

    老者说:“你也别生气!这世人只敬罗衫不敬人,自古如此。看你小子还不差,告诉你,这个牢狱每日午夜,无论是看到什么,绝对不要出声。”

    “为什么?”

    “哪来哪么多为什么!睡觉睡觉!”他突然生气,躺在牢房中的稻草上就这么睡了。很快便鼾声大起。

    他是睡了,宁采臣可睡不着,昨日晚食本就没吃饱,这早食没吃,又赶上十里的路,肚子早就空空如野,哪里还睡得着。

    他盼啊!等啊!

    等什么?盼什么?

    自然是盼上一口牢饭。

    这牢坐错了,难不成连碗口食也不管?

    可偏偏就是没人来送饭。

    按说这是宋朝,朝廷很富裕才对,应该不会省了牢饭。一定是下面的人偷奸耍玩,不给送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这让他很生气,越饿越是生气。

    生气得……

    咦?怎么这样静?

    牢房里太静了,静得仿佛连人都没有了。

    “嗦嗦……”

    什么声音,这整座牢房,十几个犯人,只听到这嗦嗦声。

    顺声望去,只见对面牢房,一个汉子躺在地上,一个黑影正趴在他身上。

    “什么东西?”他大叫一声,以壮胆。

    他这一叫,与他同牢的老者立即躲在一边,喝斥道:“叫你别出声,别出声!那可是吃人的妖怪!”

    那黑影听到宁采臣的声音,立即电射而来。

    无论它是不是妖怪,宁采臣都不会束手待毙。

    武器。

    他抓起他的书筐挡在自己面前,那黑影不闪不避,直奔书筐而来。

    就当众人以为他会落得个筐烂人亡的下场。只见他的书筐跳出本书来,那本书落到宁采臣的手上,书卷打开。

    “浩然正气。”

    一道似剑似笔的白气从他眉心窜出。宁采臣只觉得神识通透,原宁采臣读过的书,他一下子明了了。

    这绝不单只是历史上的宋朝,因为它以《德经》、《大学》、《中庸》、《法书》为四书。

    现代早已失传的《道德经》下部《德经》,竟然成了四书。

    不仅书中知识顿悟,更是从中滋养出儒道至宝,浩然正气。

    我有浩然正气?如果是以前,他非笑醒不可。但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浩然正气一出,那黑影“叽”的一声现了原形,原来竟是只双目通红的硕大老鼠。

    那老鼠并不敢靠近,却依然叫嚣道:“你这大胆书生竟敢阻本大王采取血食,还不速速撤了法术!否则本大王就吃了你!”

    神识通透,又有浩然正气在身,他又岂会怕了一只大胆的老鼠。

    耗子吃人违背天理,一字曰:“狱。”

    言出法随。一字既吐,便有无限威能。

    只见原本如笔似剑的浩然真气瞬间便笔走龙蛇惊,化为一大大的“狱”字。

    “啊!”字未到,大老鼠便发出惨叫声。“本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书卷再翻,一道光芒接引,只要一鼠妖的阴神虚影,便被夺进了书卷中。

    随着这鼠妖的阴神转化,这《黄庭内景经》竟然被他炼化了一部分,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同时这鼠妖的信息也传进他的大脑,一只偷盗坟墓,得到道法的鼠妖。为了增添道行,竟然吞吃人类血食。

    这鼠妖本身并无多**力,只不过刚刚阴神出窃。它却吓走了狱卒,吓住了满监的囚犯。本来只要有人反抗,下狠手掐去,这鼠妖必死无疑。但是这么多囚犯,眼睁着看它吸取己的血食,却无一敢反抗。

第4章、鼠妖

    鼠妖吃人,无人敢反抗。而现在它的一身修行法力全为《黄庭内景经》所夺,它已再次变为普通的老鼠。浩然正气已对它无用。它这才撒欢似地逃了。

    宁采臣在众囚犯面前突演**,灭了鼠妖。众人不仅不感激他。同监的老者更是对他说:“小子,你闯大祸了!你以为只是一只小小的鼠妖便可以在衙门进入无碍?它的后面还有人。”

    这话宁采臣是不信的。即使真有人,这世间有妖,也必然有神。“举头三尺有神明,没什么好怕的。”

    “鬼神和官府一样,没有香火,便没有人情可讲。”

    宁采臣是不信的,和衣入睡。有了立世手段,腹中似乎也就不再那么饥饿,可以睡得着了。

    恍惚中,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着黑衣,手持索链,一着白衣,舌头垂膝,手持孝子棒。

    这方应了。黑衣者便把索链套在自己的头上,白衣举棒驱赶,身体便不由自主跟他们走。

    外面已是夜里,除了打更的再无一人。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白衣者说:“哟!这小子醒得倒快,没到地头,怎么就醒了?”

    黑衣说:“醒不醒都无所谓。这小子废了鼠妖法术,已是结了因果。当受牢狱之灾,鞭打七魄。”

    宁采臣说:“什么因果?我是读书人,不是佛道弟子,哪来的因果业力?”

    白衣说:“又一个读书读傻的。如果你是佛道弟子,有一份香火情在,看在地藏王菩萨和帝君们的份上,一只鼠妖,谁敢招你!”

    黑衣说:“和你说白了吧!你是得罪了本地城隍。这有妖,人们才会拜神。你断了城隍老爷的香火,城隍老爷自然要罚你。”

    宁采臣说:“非是有意,实是不知。还请二位大哥放了小弟。”

    “哈哈。”他们笑了。“你以为我们兄弟二人是什么?”

    “黑白无常二位大哥。”

    “哈哈!黑白无常只是官职,我们其实就是俩冤死的鬼。冤气不消,这才讨了这么个职。不过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职,有多大的权力。其实我们就是俩小鬼,谁的命令都得听,全都惹不起。所以人活着便要认命,死了千万要咽气,不要一口的怨气。怨气不消,像咱哥俩被抓了壮丁,要服千年劳役。”

    “这话说的,岂不是善恶无报?”宁采臣不信。神鬼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黑无常说:“乾坤有私,善恶无报。听我一句劝,呆会儿见了城隍老爷主动认错,杀牲还神,也许还会放你还阳。”

    这还是神吗?宁采臣悲愤了。不,这绝不是我的世界。

    “天地有正气……”

    刚一出口,便调动了他体内的浩然正气。

    “你小子做了什么?还不快停下。”黑白无常浑身难受。

    浩然正气只会作用于不正。他们会这么难受,显然是在循私枉法。

    发现这浩然正气不仅对妖有效,对鬼神也有效,他自然更不会停下。“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鬼神二字一出,黑白无常便为两道光芒遁走。

    这是阴司官职的神光。他们虽然本质只是两个冤魂,但是阴司官职之下,他们自有神光护体。

    以宁采臣现在的浩然正气是不可能灭杀神光的。

    当然,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灭杀鬼神,能赶走他们,他已是喜出望外了。立即往牢赶去。

    顺着魂线,自己的肉身仍然在昏睡。老者趴得很近,似乎发现了什么。

    宁采臣立即魂归肉躯,翻身而起道:“你要干什么?”

    “天地有正气……”老者念念有词,双目精芒四射,分外精神。“你这书生却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文采!”

    原来是他情急之下,念念有词的《正气歌》为他所听去了。

    先不说这到底是不是宋朝。就是“是”,现在显然还没有文天祥,更不会创作于大都的狱中。

    没有文天祥,没有元大都,又只有宁采臣吟过,这歌自然便是他的。

    老者听了拍案叫绝。“以一正气而敌水、土、日、火、米、人、秽七气。好,讲得好。可惜你是在狱中,一身才学可惜了。”

    老者又是笑,又是摇头婉惜。时而兴奋,时而低沉,仿若颠狂状。

    “这诗叫什么名字?”老者问。

    “《正气歌》。”

    “《正气歌》?正气歌好!当浮一大白,记于此地。”

    老者翻找笔笔墨,非要宁采臣写下来,并说,如此正气就当记于此地,以护佑今后的冤鬼。

    这话很有道理,特别是这世界有妖魔鬼神。既然乾坤有私,正当记文以镇之。

    文曰:吾售宝珠,商贪官私,囚余于狱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乾坤有私,善恶无报。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

    一首正气歌,笔走龙蛇鬼神惊。

    每一个“正”字都有宁采臣留下的一丝正气在。

    官府不明,总不能是冤者受鬼神欺负。这是他能办到的。

    一首正气歌毕,竟然从他胸中又涌出一道浩然正气,这浩然正气不是原宁采臣读书所得,而是他自己的。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大学生,一个抛弃法理,而改为动手的法学生。今天,在这世界,竟然养出了浩然正气?

第5章、探花

    “好!好字!”老者摇头晃脑,夸赞不已。

    宁采臣作为法学生,他能拿得出的也就是这一手字了。

    字是一个人的脸面,作为步上社会便很可能是律法工作者的他们,一手漂亮的字体会给他们今后的工作增色不少。所以只要想在这一行做下去,就没有练字的。

    宁采臣读书不成,对字却还有天赋。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单这字,都跟得上书法家的手笔。

    只是不知这世还有没有宋徽宗。有的话,却不免有媚上之嫌。

    面对这《正气歌》,老者是读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老先生,听你诵读也是文人,怎落得如此境地。”

    古时读书四声有入声,平仄之下,很容易便能听出一个人是否是书生。

    宁采臣一首《正气歌》折服了老者,他这才以平辈论交,不再以监狱老资格自居。“读书人?老夫三岁启蒙,八岁童生,十二岁中秀才,再往上考,却一无所得。于是退而著书。可我写历史,说我以古讽今;写诗,说我借诗讥讽朝政;写鬼怪故事,说我妖言惑众。最后我改写人物传记,却没想到那人竟起兵造反。”

    老者虽没讲他为什么进来,但是也能猜到。

    宋,不以言论罪人,进入士大夫阶层,便可以自由言论。但是这不等于造反也同样无罪。

    他UU小说的人物造反了,他不受牵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宁采臣说:“老先生,等我出去,一定为你平反。”

    “平反?”老者斜眼看他,说,“你能不能出去都还不一定呢?平反,不用了。在外面我写什么都得罪人。这儿挺好,至少它真实。”

    作为法学生是有打官司的兴致,一时兴起,却也忘了他自己现在还在牢中。

    脸步匆匆,官服官靴,圆脸八字眉。不像是县官,倒像是包子铺的老板。

    “宁公子受苦了!”

    这圆脸胖官便是这杭州城的县官。这家伙人称钱义,就是说他只与钱讲义气。可是自己没给钱啊!他这是唱得哪一出?还有,他为什么长得这么像王晶?

    “你这混帐!怎可樊污相公,真真是奸滑不堪。”

    “老爷,这是公子的珠子,以及小店赔付的二百两赔礼。”在县官右脚正跪着那金店老板。珠子与银子全都捧于头顶。

    这是怎么回事?

    宁采臣愈发不解了。

    “恭喜宁老爷,高中院试一甲第二名,探花老爷。”

    院试,也就是考秀才,一二等称一甲,前三名也称(小)状元、(小)探花、(小)解元。是对考而优者的奖励。

    这下就明白了。

    一成为秀才便是士大夫统治阶级了,虽然只是最低的统治阶级,也是士大夫。宋虽不禁商贾,但这不等于商贾可以爬到士大夫们的头上。

    以前,宁采臣只是个童生,这没什么,但是现在他不仅成为了秀才,更高中探花。

    喜报传到县里,却找不到人,一打听。这宁采臣家贫,考完院试便动手回家,不敢多住一晚,以节省开支。

    县太爷顺着这线追查下去,才发现这人现在竟在自己的牢中。

    夜里,他也不敢进牢房,这天刚放明,他便带齐衙役牢子,齐齐来见宁采臣。

    这江南本就文风鼎盛,一个探花受商贾樊污,入了牢狱,别说他这六品知县(上县为六品),就是府尹也承受不起。所以他这次不仅亲自来了这闹妖魔的牢狱,更是对金店老板的二百两赔礼分文未取。这对钱义来说,可比剜他的肉还要难受。

    不过这探花受樊污入狱,一旦闹腾起来,他今后连想剜肉都很可能剜不起,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这样商贾骑到士人头上的案例,不出事则无事,一旦出事,没人会保他。

    知道了这前因后果,宁采臣立即急匆匆往家赶去。

    一夜未归,还不知老母担心成什么样子。

    匆匆到了村口。村口的顽童们便大叫大嚷着。“探花老爷回来了,探花老爷回来了!”

    进了村子,七大姑八大姨的四方乡邻全都聚上来说话。

    宁采臣一边应着,一边脚步不减地往家中而去。乡邻知他中了,没人敢阻他的路,能凑到跟前说话,已是很满足了。

    “母亲,母亲!”入了房子,喜报全丢在一边,便直奔其母。“母亲,你怎么了?”

    宁母倒在床上,旁边是邻居帮衬。“你母知你高中,欢喜得狠了。已经喝过姜汤,没有大碍。”

    宁母也支起身子,颤巍巍从床角墙砖上摸索出一个早已褪色的红布,交到宁采臣手中说:“儿啊!这是娘的嫁妆,不可亏待了报喜的门子。”

    “母亲,儿有银子。”这嫁妆,宁采臣是万万不会接的。

    宁采臣出屋付了报喜钱,便进来陪母亲。宁母却推他出去,让他招呼乡邻。

    这样的喜事,是要设宴款待乡邻的。

    宁采臣出去,取出银子央求村人去买菜。

    “噫!买什么菜,地里就有,让婆媳去拔就行了。”

    宁采臣说:“菜蔬可以,但这鱼肉总归要买的。”

    里正这才接过银子,找来三两个汉子,去晚集买鱼肉。

    知道这时代没有保鲜手段,宁采臣特意嘱咐他们买活的。

    不大会功夫,他们便赶着一头猪、一只羊、十几只鸡鸭,以盆装着鱼蛋回来了。

    宁采臣给了他们十两,让他们就奔着这钱花。没想到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竟还有剩。

    这也难怪,古时最贵的也就是马匹了,但是一匹驭马也用不了十两。《红楼梦》里刘姥姥看到贾府上下一餐螃蟹24两银子,感叹说小户人家可以过一年了。要知道刘姥姥家当时也算中产阶级的,有房有地还雇得起工人丫头,第一次上贾府打秋风,得了20两银子,千恩万谢的。

    宋朝以前白银总量太少,价值过高,还没有成为流通货币,只存在于朝廷赏赐与会计结算当中,实际上明朝以前,市场流通均使用铜钱。《宋史食货志》及《续资治通鉴》均提到自真宗朝开始因白银存量偏少不足以赶上经济的发展,银价不断上涨,基本上是2000个以上的铜钱当银一两。

第6章、开宴

    豚肉,也就是猪肉。当士大夫们都以吃羊肉为上等人,这猪肉自然也就成了贱肉,只供平民食用,卖不上价。所以这群鱼肉中唯一贵的便是那头羊了。这样一来,十两银子连一半都没用去。

    对这世界的银两有了基本购买力后,宁采臣自己留了五两以做零用,并留下一些他们兑来的铜钱,其他都交付其母收起来。

    突然看到这么多的银子,宁母吓了一跳,问道:“我儿何来这么多的银两?”

    “母亲,这是一甲探花所得。”宁采臣没敢细说原因,他怕宁母担心。不过这也不算撒谎,不是中了探花,不说这银两,就是牢狱之灾能不能免,还是未知。

    “我儿真是大有本事的人,这么多银两,可是一辈子都赚不到。”

    看到她这么高兴,脸上的皱纹都平整不少,光彩夺目之下,更是兴奋道:“有这银两,再置上田地,我儿便有了基业。”

    宁采臣说:“母亲不用购地,儿为探花,当有二十亩廪田。”

    所谓廪田,是朝廷赐于考则优之士的免赋役田。同样是秀才,三甲可赐田,三甲开外只免赋役,却不授田。

    “好好!”听到有田授,宁母简直比得了银子还要高兴。

    银子是会花用尽的,可这田却是无穷无尽,传承下去的。

    宁采臣中了秀才,整村人都来帮忙。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杀猪宰羊的功夫,水早已烧沸。

    饭菜更是一会儿便得。当众人入席,即将开宴时,却有衙役来报,县太爷到了。

    一村老小自然得去迎接。

    宁采臣作为村子唯一的文人排在前面,落下一步的是里长三老。

    “学生拜见县台大人。”宁采臣恭身行礼。作为秀才,他不能称钱义县令,县令是上级或平级的称呼,也不必称“父母”,县令是民之父母,却是士子,在这来说,他们是属于同一阶级的不同层次,称“台”既未出了阶级,也显示出尊敬。

    这样森严的等级,错一个字都有可能是大罪,可难为死宁采臣了。一个现代人哪经历过这么多的讲究,不是还有原宁采臣的记忆,他是肯定抓瞎。

    幸运的是这原宁采臣也争气,临死临死,还成了秀才,没有这见官不拜的秀才身份,他更是要懊恼死了。

    仔细想想,这宁采臣也许都是劳苦的命。聊斋中的宁采臣,身背书筐,讨债为生。路遇大雨,打开雨伞,却只剩碎布几片,根本遮不得风雨。好容易到了店家,这帐簿弄湿,店家不认帐。无钱投宿,只得入住于兰若寺。

    而他附身的这个宁采臣也是身无余财,考完院试,不得不匆匆归家,以节省开支。连夜赶路,夜染风寒,一命呜呼。

    古人考试和坐监差不多,几日出来,头重脚轻,身体虚得很,所以才会留待公布榜单,这才回家。

    一为拜访同年,二也为休养身体。

    秋风看似舒爽,却已带上寒意。染上了便会得病,更不必说这体虚腹饥之时了。

    不过要没有这原宁采臣,也不会有他的现在。

    取得秀才资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通过严格的童生入学考试,从低到高,步步艰辛。县试、府试、院试,一步步考上来,哪一步不是满腹心酸。全部合格了,才能当上生员,也就是秀才。

    原宁采臣也是了得,仿佛是因为知道这县试、府试得了名次,也没有授田似的,把那全副精力全都花在了最后一试上,得了这(小)探花。

    如果是现在的宁采臣,连合格都不能。让他起草个法律合同也还凑和,可写这古文,他实在不是那块材料。

    不过他也不算占了原宁采臣的便宜,因为他是在原宁采臣死后才魂穿的。要知道这功名福利可是奖励给个人的,是没有什么世袭枉顾的说法。

    如果不是他及时穿来,原宁采臣的成缋只会做废,由下递补。

    宁母不仅毫无所得,更会失了唯一的儿子。

    一大帮子人,见了县令全都得跪,只有他,拱手自称“学生”即可。心中免不了一些傲骄。

    秀才都已如此,难怪这古人至死都考。

    “宁探花免礼,你中探花,为我杭州城增色不少。”钱义更是客气。

    在今人看来,他这么客气是因为宁采臣入狱一事。

    其实不是。这文人之间讲究个“君子”。宁采臣不是他弄入狱的,把他放出,又令商家赔了二百两纹银,已是圆了读书人的身份。

    对于这件事,宁采臣是不能抓住不放的,否则就不是“君子”了。这是文人们的潜规则,如果他还想在这文人圈子里混下去,就必须遵守。文人最忌的便是独夫。

    而且这事再追究也无可追究,毕竟这是牢子捕快私下所为,再追究也就只有县令“渎职”之责。这就过了。也搬不倒一个县令。反倒是细究这珠子来历,倒是麻烦事。

    那么县令为什么要这么给一个秀才面子呢?

    一切都是这“探花”惹的祸。

    后来他才知道,这虽叫宋朝,却又和宋朝不太一样。

    比起单一的宋朝,它更像是一个和宋明高度相似的国度。如果历史书没有瞎编乱造的话。

    正因为只是相似,这小探花也就了不得了。

    一个16岁的童生,没人在乎,但是16岁的小探花秀才可不一样。

    有了名次,也就有了授田,有了这免税田,便能更加安心读书。

    可以说,现在的宁采臣已是拥有了一份光明的前途。

    大宋朝有秀才中不了举的,但还没听说过这头三甲有不中举者。

    而再一中举,只要不出五等,便可称“进士”,凡“及第即命以官”,不须经吏部试。

    这一点仍采用的宋制,而不是明制。

    也就是说,这宁采臣只要不是个“仲永”,他的下半辈子已注定为官绅了。

    既然以后同朝为官,自然要多多亲近。读书人虽云:“君子不党”,但却高谊。

    师生关系,同年关系,同乡关系。这是官场中必不可少的三大关系。你在什么地方考,一上来,这身份便注定了。

    它会跟你一辈子,甩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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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家门

    这钱义为杭州城父母官,县试就在他座下进行,倒也算得上师生之谊。只是当时这宁采臣发挥不佳,名次不高,也就不为他所重视。

    而我们这位钱大人,又过于重视金钱。以宁采臣的家境来看,也是登不得他的门的。

    宁采臣未入三魁,钱义也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这么个师生之谊,但这一旦成了头三名,这重视程度也就不同。

    只是这次来他却只能叙叙这师生之谊,却万万认不得了。

    如果一开始便认下,这是你捡漏,士林更会给你个极高的评价:慧眼识才。

    但是等人家中了院试的头三名,你再收人家。这得是多厚脸皮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正所谓学无止境,达者为先。你一小小六品县令有何资格做得那探花的座师?

    即使你什么都不顾,硬是收下了。除了名誉有碍外。万一这堂上的大人们也相中了这年青人……

    是,大人们的选择权更多,或许不会和你一小小县令争弟子。但是这得多招人恨。

    “宁相公,这次来,我可是带来了好消息。自即日起,宁相公就是我杭州廪生了。”

    所谓廪生,就是“廪膳生员”之意,学习期间,由朝廷每月发放禄米,这有些像“公费生”,但却比现代的“公费生”爽多了,不仅管吃管喝,还有零花钱可领。

    这里是江南,文风鼎盛,其县学的待遇自然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正因如此,这江南县学也是有名的难进。

    钱义这可给他送了份大礼。

    因为这县学是难进难出型。

    难进都明白,难出是指,除非你为县学除名。否则哪怕你是入朝为官,都仍是其中一分子。

    而县学中,自然是县令为尊。却钱义却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认不下弟子,从县学入手了。

    这次来,不仅他来了,更是带来了学官。“宁采臣,你为廪生,给你半年时间,叙过同年之谊,再来县学报到。”

    学官自然知道县令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有拆穿的必要,因为县学多一个探花,对他们县学只有好处,却是丝毫坏处也无。

    反倒是这宁采臣不入这县学,这学官今年的考评就难免落个差评。

    因为这世界的宋太祖除了有“与士大夫共天下”之言,更有“养天下之才,以为所用”。

    平日里没有也便罢了。但这一州之地的探花,连朝廷都授田养士,你一小小的县学竟然视而不见,不收入县学以养士?

    以前的宁采臣没少干过“投文县学,以期斧正”。

    说白了,就是看我文章写得怎么样?有当官的潜质吗?

    县学回复都是“文采庸庸,不可赏析”。

    一直都不收他入学。

    现在中了探花,来收人了。原宁采臣怎么做,他不知道,他是满口答应下来。

    入县学。这世上再没这么好的事。古人考举可没什么年龄限制,只要你走得动道,受得了那几日“坐监”。那么你考好了,没人阻你。

    再以这县学难进难出的制度。只要你不断考下去,哪怕考得再烂,同时又没做过什么欺师灭祖,起兵造反的混帐事。

    那么恭喜你,你的长期饭票保住了。只要你还是生员,是廪生,那么这吃喝与零花钱全都不用愁了。

    这么好的事,他又怎么会放过。拉着学官县令便请人喝酒。

    县令与学官来了,自然要单独一桌。士不食贱肉,这桌上什么猪肉、鸭肉是没有了,全以羊肉代替。

    这羊可不是现代社会小摊小贩拿来蒙人的绵羊肉,而是地道的徐州山羊。

    这山羊爬山涉水,专食草木之根。其肉质鲜美不仅是绵羊比不了,就是换个地的山羊都比不了。

    “鱼”“羊”便为鲜,这山羊还得个山字,更和华夏饮山食水之说。

    肉味鲜美无比,除了贵了点,真真是上等好肉。

    可惜没有辣子,熬不出辣油。否则在汤上添上辣油,来一碗羊肉泡馍,真能馋死人。

    这一晚,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宁采臣连怎么回到床上都不知道。只觉得是随身舒坦,这十几年肚中的油水,这一顿便已全部补足了。

    第二天一早,日头未升,这满院的狼藉便已消失,早有村民帮着打扫一净。

    宁采臣起床,本想附庸下风雅,吟上一段,“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却看到这窗外日头未升,哪来的日迟迟。

    穿越已几日了,作为夜猫子一族的他,时到今日也没适应这古人七八个小时以上的睡眠制度。

    作为大学生。晚上包夜,白天眯一会儿,也就当睡眠了。

    看着周总理作息制度长大的他们,少睡多玩,才是他们的人生。

    现在这古代天一黑了,便没有娱乐活动的古代,生生能闷死人。再加上这硬木板床,一点儿都不柔软。睡得越多越不舒服。

    起身未及门庭,却见其母正和一个官差捕快说话。

    宁家贫,左右两个卧室与大厅之间连个遮挡布帘都没有。

    宁采臣上前问道:“这位差官,不知你有何事。”

    昨日县令离去,他分明记得无人留下,怎么这又多了个捕快。

    那捕快见是宁采臣,慌不迭起身,见礼道:“不敢称官,侄儿见过叔舅。”

    这是怎么个称呼?宁采臣不解了。看这捕快面瘦无须,国字大脸。

    再看自己,翩翩书生,很有向小白脸发展的趋势。怎么会有这么个亲戚。而且从原宁采臣的记忆中,他家也没有住在城里的亲戚啊!

    宁母把他们带进屋里,说出了一段让他吓了一跳的秘辛。

    原来他们宁家本不姓宁,而是姓宗,祖上更是大汉将军。不是汉朝的将军,而是御殿上执金瓜的金瓜卫士,大汉将军。

    后赵匡胤篡周,他们这些大汉将军四散逃命,他家也便改姓宁,隐居于此。亲人之间不敢联系。

    而这捕快便是他母亲娘家姥爷的什么表曾孙。反正这么一算,宁采臣要高了他一辈。

    宁采臣可吓得不轻,想不到他家还有这来历。这幸好没穿早,否则穿早了,在这皇权时代岂不连试都考不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通报家门本就吓了一跳,捕快一张口,更是差点吓坏了他。

第8章、李公甫

    知了这辈分亲疏,自然是要叙上这关系的。

    那捕快倒头便拜。“表侄子钱塘县人李公甫拜见叔舅大人。”

    “什么?李公甫?”宁采臣大吃一惊状。

    捕快很不解,眼中全是迷惑,心想:怎么我这名字有问题吗?“是,叔舅。”

    宁采臣也觉得这可能只是巧合,就像他叫宁采臣,但是这不等于会有个聂小倩一样。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立即去搀扶他起身。“哦!快快请起。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

    宁母大是欣慰,这孩子不仅高中,还多了门亲戚,心情自然大是畅快。

    这捕快回来也不是为了认亲,而是钱县令想让宁采臣骑马游街,以贺杭州之文风鼎盛,这有了这念想。

    这李公甫原本不是正职捕快,而仅仅是个帮闲。正好那醉汉误捕了宁采臣,他才递补上来。

    这捕快既不是官,连吏都难算上,但是想做上也并不容易。它毕竟有身官衣。

    地方捕快不用考,也不用审,谁当上都会父传子,子传孙,以作为一门家业。轻易不会离职。就是来了新的县太爷,也需要他们这地方人氏帮衬。

    正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不是那捕快捕了宁采臣,触了士族的霉头,他想扶正,有的等了。

    无论是刚扶正,还是借了宁采臣的还道。他都应该,也乐意跑这腿。

    他匆匆从半路回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全村都已入睡。也就在宁家院内将就半宿,并没有吵醒宁母。

    这刚做了秀才母亲的宁母早习惯以往的作息,早早起来后,才发现这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用,也不能为他人浆洗衣物了,不能丢了儿子的份。

    可早起都早起了,总不能再睡下?

    恍惚看到这门槛上多了个人。打开门,捕快一个不稳跌入屋内。

    开始倒吓了宁母一下,在聊开后,发现竟是亲人,也便唠起了家常。

    “那定在几日?”

    “回叔舅话,五日后是个好日子。”

    虽然是五日后,但是他现在就得动身了。在游行之前,这座师、学官什么的,都要拜访一二。这是礼节,免不了的。

    可能李公甫已对宁母说了,所以宁母并未阻拦,还让他多带了二十两,以备礼资。

    在去城里的路上,李公甫与他同路。

    最终他仍是没有忍住,打听了李公甫的家世。

    李公甫父母早亡,家有一妻。

    老实说这《白蛇传》中李公甫的老婆叫什么,他并不知道。

    “侄媳妇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他人?”

    “他是本地人氏。还有一个弟弟,姐弟相依为命。”

    在宁采臣强烈要求下,他总算是不再一口一个叔舅了。

    现代人早不论辈份,让一个比自己大的人一口一个“叔舅”,宁采臣实在是别扭的很。

    “她弟弟叫什么?”表面上是很随意地问道,但是他的耳朵早支起来,注意着他的答案。

    “他叫许仙,老师取字汉文。”

    这个回答……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这世上既然能有我一个宁采臣,那么再有一个许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总之,他是很难相信,这许仙就是《白蛇传》中把白素贞迷得晕头转向,不惜与同类斗法,上天庭入地府,不惜性命盗采灵芝的小白脸。

    想是这样想,但是在杭州、钱塘,有个姐姐,嫁了个捕快叫李公甫,自己又叫许仙,字汉文。要说不想见见这么个人,他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拜师天晚,无有住宿之地。

    在李公甫热情地招待下,他们便直奔钱塘而去。

    反正还有五天,这许仙可不一定就是。如果不能确认这点,他恐怕连觉都睡不塌实。

    “娘子,娘子。快出来,看看我把谁带来了?”人未进门,便大声嚷嚷,这是李公甫。

    在来的路上,宁采臣本想买上一些礼物,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李公甫只是不让。说,他这样的贵人,平日里请都请不到,又怎能收礼。要说收礼,也该他先送才是。若不是宁采臣,他这捕快也提不上来。

    头次临门,认认门就好。

    幸好宁采臣坚持,才买来一些布料。

    “听见了,这么大嗓门干什么?没人比你嗓门大不是?”声音有些烦躁,但是细听却发现这女子至少以前家境不错。

    “呵呵!”李公甫不已为意,傻笑两声。

    “就会傻笑。”那女子脸带薄怒,说着却已迎了出来。

    只见这女子身着花衣,颇有福相。

    见有外人在,立即止住怒相,福了福,然后对李公甫说:“你怎么也不告知于我,有外人在,失了礼数。”

    李公甫大咧咧一笑。“什么外人?你这婆娘,这可是咱家叔舅。真真的院试探花,看你还敢说我大老粗不?”

    许娇容气得挤了他一下。他却立即哎哟叫出声来。“你拧我做什么?”

    许娇容也顾不上仪态了,大声说:“你叫喊什么?叔舅是读书人,你又不是,你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

    骂完,又觉得失礼。转身再对宁采臣福了福说:“叔舅老爷来了,不曾远迎,还请见谅!”

    还有什么好见谅的。

    宁采臣已经认出了。至少这李公甫与许娇容二人就是地球上八点档的赵雅芝版的模版。

    当然这一切的前题,得是这世界就是白蛇传的世界。

    只想想赵雅芝版的李公甫在白蛇与蜈蚣精打起来,许娇容劝李公甫上去帮忙。他竟说出:“帮谁呢?这外人是坏人,自己人又不是人……”

    好想看,好想看这个镜头,看多少都不腻。

    这样想着,宁采臣面带微笑道:“自家人,无须如此多礼。这是在路上看到的几匹布料。”又指指李公甫捧着的布料。

    这布料一路上都是李公甫硬要捧着的。

    许娇容说:“叔舅能来,已是喜事,岂能带礼?”说着看着李公甫,满是不满,怪他怎么能先接过来。

    李公甫立即解释说:“我早说不要买。叔舅偏要买。其实要不是范头抓了叔舅,我也做不得这捕快。应该我给叔舅送礼,谢谢叔舅才对。”

第9章、活宝

    他怎么当上的这捕快,自家婆娘当然知道,这事他在家中已不只说了一次了。以前许娇容是当谈资来听,这次却是火了。

    “你闭上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婆的话是要听的,可是老婆为什么发火,他却没弄明白。“那这布料是收还是不收啊!”

    许娇容一把捧过布料,便进了屋。这李公甫才乐呵呵带宁采臣进了屋,三间大瓦房,他的境状要比原宁采臣好上不少。

    刚一进屋,许娇容便端着茶盏上来,福了福,歉意道:“我家是个浑人,叔舅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李公甫正口渴取茶喝,一听不乐意了,小声说:“我又怎么了?这布料你不也收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你说什么?”声音虽小,但他本就嗓门大,看是小声,许娇容却也听了个真真。

    李公甫不出声,许娇容才又向宁采臣道歉。

    宁采臣笑笑,并不生气。

    九零后的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八零后的人有几个没看过这八点档电视连续剧的,又有几个不喜欢这个活宝般的李公甫,他每一次出场,都为我们带来一份温馨。

    “不怪不怪的。他,我早己深知。”

    听到宁采臣这么说,许娇容虽不知他是怎么深知自己男人的,却也放心不少。

    “你们先喝,我去买菜。”叔舅来了,作为女主人自然要操持一番。

    “不用忙了。”宁采臣连连劝道。

    他来这李公甫家,一开始只是奔着许仙来的,但是在见了他们夫妻俩后,他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想就这么看着他们。看他们夫妻耍花枪。

    许娇容哪会应下。“要得。我与公甫父母双亡,在这杭州,势单力孤。叔舅来了,正是天大的喜势。正要宴请叔舅,帮衬一下。”

    她这样说,宁采臣反倒不能拦了。

    这古代不比现代。古人以文治治天下,多少事情都不是由官府解决,而是由亲族家势解决。

    宁采臣要再推却下去,也就是不认这门亲,不愿出力了。

    别说这是亲戚,就是这李公甫,也不得不帮。因为他绝对是一个称职的捕头。

    南鱼北羊,李公甫刚当上捕快,并无多少积蓄,羊是买不到,但这鱼却是管够。钱塘大鱼也是非常鲜美的。

    “侄媳不要再忙了,一起上桌吧!”宁采臣邀请许娇容上桌。

    许娇容说:“这不行。叔舅老爷来了,哪有侄媳上桌的道理!”

    妇孺不得上桌,这是古代的陋习,宁采臣可不在意这些。“快快入座。这是认亲宴,不是旁的。你不入座,这亲,岂非认得不全?”

    李公甫说:“叔舅是院试探花老爷,他说的礼,自然是真的。认你入座,快入座,千万别失了礼。”

    这李公甫竟反过来教训她。好在两人都是半斤八两,知道不多。

    许娇容觉得这叔舅人不错,不像那些大老爷总是板起来训人,心想:这大概便是亲疏有别吧!

    她在下首找了个位子坐下。

    许娇容听话坐下,李公甫咧嘴一笑。一下便得意忘了形,手举酒杯道:“叔舅,这杯酒我当敬你。不是叔舅被抓,也没有侄儿这捕快营生。”

    许娇容一下子慌了神,心说:这浑人怎么又提这事?是,这事是让你当你了捕快,但是这事除了你之外,是再无第二人得到好处。叔舅是遭了牢狱之灾,县太爷也丢了颜面,原捕快不仅丢了差事,听说还成了贼配军。

    许娇容不断向李公甫打眼色。

    这李公甫不仅毫无眼色,反而在一酒下肚后,反而替他的前任撞起了天屈。

    “要说这范头也是霉。不几日,这左近几家大户便遭了飞贼。太爷限期破案,不想酒入愁肠多饮了几杯。这当口,那金铺小厮来报,说发现了赃物,这才误抓了叔舅。他把叔舅丢进大牢,自己醉去醒酒,这才识了大事。不仅公职不保,还被太爷充了军。你说冤不冤枉?叔舅,你吃你喝啊!来,干!”

    上一世看电视剧时,只觉得这李公甫是个搞笑大活宝,这现在搞在了自己头上,宁采臣才能理解生活在他周围人的郁闷,也怪不得这许娇容总是对他大呼小叫的。

    “哎!你踢我脚做什么?你看,这酒洒了吧!多可惜!”就着桌面,“啾-啾-”有声,把洒在桌面上的酒一一吸尽。

    他这爱酒如命的样子,看得许娇容更是火大。“你还喝!这叔舅遭了牢狱之灾,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一番质问,李公甫才反应过来,自己浑家为何如此生气。

    他一拍头,恍悟道:“看我这脑子!叔舅遭了牢狱,得去晦气才对。来,干了这杯,权为叔舅去晦!”

    这边说着,他又为自己重新倒上了一杯。捧起酒杯,就将敬人。

    宁采臣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叔舅是生气了吗?

    夫妻俩相对而视,李公甫捧着酒杯,想喝又不敢喝。

    宁采臣大笑道:“好你个李公甫,原来你用茶杯做酒杯,现在就有了苗头。”

    李公甫听得更蒙,因为他从不记得他什么的时候,把茶杯做酒杯。一直到后来,许娇容严禁他吃酒,这才想起这么一出。

    “姐姐。”这边刚静下来,外面便传来了大呼小叫声。

    这李宅的男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大嗓门?

    平日里,许娇容还不觉得,现在却是深有体会。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一身着青衫,面若白玉,一英俊少年边走边摇头晃脑。

    一首正气歌完,他这才跑进厅堂,大声嚷嚷道:“这首正气歌真是带劲。”

    他以拳击掌,仿佛是个擂台拳士,而不是书生。

    “姐姐,你可知这《正气歌》杭州城里已是传遍。据说这做歌者不仅一身正气,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这字就在县衙大牢,姐姐,你可要让姐夫带我见识一下。据说,这字题在狱中,狱中鬼神惊,再无妖魔害人。”

第10章、许仙

    许仙是如此兴奋,以致于他完全没有看到有外人在。仿佛他此时此刻正立于狱中,负手提诗于墙壁上。

    下笔如有神,运笔如飞,龙飞凤舞,鬼神惊。

    许娇容可不愿这家里男人个个全这么疯疯癫癫的。平日里也便罢了,可现在却有客人在。“汉文,有客人在。”

    许仙太过兴奋,客人在场也无法止住他的热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不能在现场观看这惊世之作。能一睹真容,也是好的。”

    李公甫一听嘿嘿一笑道:“汉文哪,你想见他又有何难?”

    “真的?姐夫!”他更是高兴,却很快意懒兴败道,“姐夫就会骗人,我早已听说探花相公早已归家。这牢内只有诗文留下。不过,见见这诗文也是好的。临摹一幅,当早晚诵读。吾当善养吾之浩然之气。”

    李公甫更是得意道:“只是求字,那你不用去了,求叔舅为你写一幅也便是了。”

    “叔舅?我们还有亲人吗?”许仙问道。

    李公甫得意得狠了,头高高昂起,就像是只骄傲的公鸡。“当然有。小探花老爷,宁相公就是我本家叔舅。”

    许仙说:“姐夫,这一个姓李,一个姓宁,也能是本家吗?”

    十五岁的许仙一脸的狡猾,开起了自己姐夫的玩笑。

    “怎么不能?叔舅本人就在这儿,不信,你问啊!”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哪怕只是与读书人沾亲带故,也是件可以炫耀的事。李公甫自然也是,他极力证明他与宁采臣有亲。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宁采臣。

    宁采臣自从许仙进来,便一直在观察他。

    这许仙唇红齿白,真真生就了一个好皮囊。

    这男人爱看美女,这女人也恋潘安之貌。怪不得那白素贞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本想再深入观察下去,却瞟见李公甫渴望巴巴的目光,只得起身道:“在下杭州宁采臣。”

    许仙似乎没想到会在自己家中遇上自己心目中的偶想,久久不语。

    “汉文,汉文,你怎么了?不要吓姐姐。”

    “汉文哪,快说话,看你姐姐都吓坏了!”

    宁采臣也发觉不动,一口气顶上来,欢喜的痴了。

    宁采臣可不想拜访一次亲戚,便把许仙弄傻了。

    “天地有正气……”

    正气为一切不正之气的克星。

    正气在身,不正之气便很快理顺了。

    一首正气歌,歌未完,许仙便恢复正常。“噫!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我姐夫家中,又怎么成的姐夫叔舅?”

    恢复之后,便一个问题连一个问题的不断跑出。

    宁采臣自然一一为他解答。

    不过他自然也不是傻的,是绝对不会说,“我是专程来看你的。看看这传说中把白素贞迷得晕头转向的小白脸到底长个什么样?”

    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只能用拜访亲戚的人之常情来解释。

    不过就是这人之常情,这宁李两家的家族秘闻也够惊人的了。

    一般人哪经历得过这些。

    听得许仙是小脸发白,听后更是连连说:“姐姐,姐夫,这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李公甫与许娇容这才一脸惊惧。

    宁采臣笑道:“这事已过去那么久了,不碍的。”

    “真的不碍?”

    “真的不碍。这朝堂已称官家。周主也已做了这朝廷的王。我等祖上不过是殿上卫士,又岂会再有人追究。”

    这话也对,听了之后,他们这才惊容消退。

    家宴结束,宁采臣就宿在他们家中。

    宁采臣来了之后,许仙便不断在他身边转悠。

    这李家藏书倒是不少。更加可喜的是现在宁采臣已经看得进书了。甚至有些书读起来,颇有其中三味。

    真是想不到,以往读书就头疼的自己,现在看起古文来,竟然也颇不费力。

    读起书来,摇着脑袋,字意、文意,皆如泉涌入海。顺顺畅畅,今时方知读书之美。

    好容易有了读书的感觉,他自然不会放过,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可是秀才。读书考试才是他的正职。

    一开始读不进书时,他比任何人都急,只是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一个秀才,连书都读不了,这不做什么秀才。

    现在不仅有了浩然正气,还能读书了,他自然要回归本职。

    只是这本职回归未久,便有一个娘化的小正太总是在自己身边绕着圈。他可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本事。

    看这许仙由于父母早亡,由其姐抚养长大,虽是15岁少年,但看上去分外单薄,仿佛风吹就倒似的。真真一未大成的正太。

    想到正太,宁采臣突然想到专爱正太者,更是想到这白蛇传说是真的只为报恩,还是因为正太。

    书是读不下去了。人心思邪,正气回避,什么读书的感觉都没了。“你有事吗?”

    “叔舅,你不是答应为我写一幅正气哥吗?”许仙这话一早就准备好了,专等宁采臣问他。

    宁采臣这才记起,这话他是说过。显然这古人是不分什么是客套话的。“好的,帮我研墨。”

    答应了,便帮他写上一幅好了。

    许仙很快取来宣纸铺在桌上,自己便在一边滴水研墨。

    研墨是个功夫活,一幅大字,单单研墨,便有一刻钟以上。

    虽然这许仙是个惹人怜的正太,但是宁采臣丝毫没有代替他研墨的意思。

    毛笔饱食一口浓墨,在盏上捋捋笔毫,正欲落笔时,他却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写,反悔了,而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首先,这是个有妖魔鬼怪的世界。既然有妖魔鬼怪,那么有蛇妖几乎可以肯定的。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这世界有没有白素贞,如果有……

    一个难题又来了,是帮助许仙避免与妖怪的交集,还是帮蛇妖,完成这一段凄美的人妖恋?

    要说这白蛇报恩,宁采臣很想帮手,好好调教下这正太,让他爱妖疼妖,还得不怕妖。至少不能一吓就死。

    可许仙毕竟是亲人。而他在与白素贞恋上后,是免不了的牢狱之灾,就像自己,收了颗蛇珠,便在大牢上住了一圈。

    根据传说,这白蛇的丫环小青可是个惯偷。许仙今后的牢狱之灾是一次比一次严重。这穿筋锁骨……

    看看这娘化的许仙正太,宁采臣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的。毕竟是亲人。

第11章、谢师

    许仙是亲人。

    如果只是外人,他还能狠得下心,但是这许仙却是亲人。对白蛇再同情,也只能道一句“对不起”了。

    呼唤《黄庭内景经》,默念《正气歌》。正心正气。

    人先正,字方正。字已正,正气方能存。

    为了许仙这个亲人,宁采臣可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字字有正气在。

    当全副写完,落上印泥时。整副字是毫光大作。

    看上去就像这纸突然白了不少似的。

    在宁采臣的眼中,这幅字帖是字字相联,正气弥漫其间。

    这一幅字竟耗光了他自己所有的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一出,耳中传来“吱吱”五声,五道黑影从李府附近邻居逃命而去。

    只担心自己没了浩然正气后怎么办的宁采臣是一点儿都没发觉。

    浩然正气不同修炼,根本没人知道怎么修得。就连孟子也是说“吾善养吾浩然正气”,可怎么个“善养”法,却没有只言片语留下。

    许仙倒是得了字帖,兴高彩烈地走了。

    宁采臣再度读起书来,他觉得既然这浩然正气是从书中来,他现在也只能到书中求了。

    没了浩然正气,这书读起来,便比较头疼。可了这浩然正气,头疼也得读。

    好在还有《黄庭内景经》在,心神相联之下,倒也不怕读了却不知其意。

    他在外面翻着书页,《黄庭内景经》在他的识海中翻着书页。

    这《黄庭内景经》是否为字祖所书,宁采臣是无法证明,但是他却确定了这《黄庭内景经》的不凡。不愧有大道三千之称。这古书之中,无法文法语意有多难识,他却望而知之。更不必说什么句读了。

    他现在可是在古代,书本上是没有什么标点符号的。而这宁采臣在前世,古文阅读是个分常客,就这还是蒙的。

    有标点都读不了,现在全是文字之下,他却连个停顿都没有。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这《黄庭内景经》的珍贵。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这《黄庭内景经》收入体内,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有一种幼儿持金过闹市的感觉。

    正想着,《黄庭内景经》却突然传来一个隐书之法。

    “书海无涯,隐。”言出法随。

    《黄庭内景经》渐渐隐去,宁采臣也头重脚轻,身体越来越不舒服,神魂动荡,直接昏睡过去。

    《黄庭内景经》光芒大作,这光护住了宁采臣的神魂。

    有了这光芒的加持,这神魂才不再动荡。

    神魂为万法之源,神魂若伤,轻则再无法术,重则痴呆一生。

    就是修真仙人,在法力耗尽后,也不敢再施法术,以免伤到神魂。

    宁采臣没有法力,但他正有正气,以正气代法,才有这书生的言出法随本命神通。既然是本命神通,他还在正气全失的情况下施展,没有《黄庭内景经》,他这辇子将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神魂不安,还想脑清神知?做梦去吧!

    一夜好眠,第二日来临,张开双眼,却已是大放光明。这才是“李堂秋睡足,窗外日迟迟”。

    脑子一清醒,他立即观察自己的正气,发现正气又出现了,他才松了口气。虽然两道正气弱了不少,但恢复了就是好。

    他起来后,许仙去了学堂,李公甫更是天还未亮便赶往了杭州城。

    宁采臣不知道是他这蝴蝶影响下,还是原本李公甫便在杭州城。只是家中男丁都不在,他自然不好多呆。瓜田李下,既然生活在这么个时代,总是要顾忌一二的。

    告辞离去,便先往集市而去。儒服儒冠,他现在可以穿戴了。

    这儒士服就是比童生的青衫状美观大方儒雅飘逸。

    宁采臣身上的儒士服虽然质地不好,但其布料为其母织就,亲手剪裁,其稠密的针线,更是她点点缝制。

    就连原宁采臣也不知他母亲何时织就了这么一件儒士服。但是这绝对不是近期做的。

    这时代做衣服可不像现代,有成装,有缝纫机……针针线线,全为人手织就、缝制。有现成布料,最快也得两三天。

    可是报喜的门子方到,第二日,宁母便取出一份儒士服来。这也只可能是早就准备妥的。

    望子成龙,古今如一。

    入城的士子是没有人盘查的,他很轻易便入了城。而这时城卫的兵卒还在打着哈欠,仿佛从没睡醒过似的。上

    宋朝发达的商贸,给宁采臣选礼物带来了方便。

    首先拜访的是蒙学老师。割上二十斤谢师肉,再带上谢师酒,以及一些布匹便行了。

    “老师在上,学生宁仙芝拜上。”

    学堂是王家的宅子。王家是本地地主,距离宁采臣的住处有二里地左右。

    刚刚才进行完院试,所以这学堂中并没有岁少童生士子,还在的便只是启蒙的童子,以及一些没有资格去参加科考的童生了。

    “好好。”越中抚着一口胡须,只是说好。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实在想不起宁采臣叫什么,才面带尴尬地说,“今后务必更加努力,切切不可误了天份。”

    “是,谨遵恩师教导。”

    抿了口茶,他又说:“去吧!还要拜访学官大人。”

    “是。”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老师不记得学生,而宁采臣这穿越者对这老师来说,更是佰生人。礼到了,也便足够了。

    离开学堂,便要回城,因为他需要回城,再备礼物。

    仔细想想,这宁采臣读了十年的书,竟然没什么朋友,连启蒙老师也不记得他。真真是没有存在感哪。

    摇摇头,正欲继续赶路,却听后面有人追赶。“仙芝兄慢走,仙芝兄慢走。”

    回转身来,只见一秀才骑跨马匹追赶而来。

    宋朝缺马是众所周知的,而在这江南不少富人却都有马。这也是托发达的海贸之福。

    “吁。”马匹停住,来人却翻身下马。

    来人同样是秀才,服饰便可看出。秀才服、举人服虽然都是儒士服,却绝对不同。宋时进士及第便可为官,所以虽同为儒士服,其平日的常服却称为“燕居服”,在用色上有明显的规定和限制。

    如果他们穿公服,又名“从省服”,那差距就更明显了。

    而像宁采臣这样的秀才只能着“白、皂(黑)”二色。

    来人油光可鉴,个头不高不矮,称不上英俊,却也不面目可憎。是那丢在人群中便找不到的大众人士。

    “兄台请了。”没有应酬,每日只是读书回家的宁采臣记忆并没有留下太多有用的东西。

第12章、小娘

    听到宁采臣对自己的称谓,他也不恼,反而大笑道:“宁兄果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下同科及第的秀才王复字兴业,宁兄有礼了。”

    “原来是王兄,有礼了。当日匆匆归家,没有与众同窗出游,实在是罪过。”

    文人在考完举后,会三两相邀出游,既为认识同窗,为以后的官路打基础,也是为了缓解等候榜单时的急燥不安。

    原宁采臣为了节省开支,考完便回了,完全没有叙同窗之谊。现在宁采臣说的就是这事。

    “哈哈。宁兄是稳坐钓鱼台,不比我等,忐忑不安。不知宁兄往何处去?”

    宁采臣的家世在他高中后,早为人所打听。所以王复明智地不再在这事上纠缠,再纠缠下去,让人下不来台,岂不失了他追赶的本意。

    “正欲往集市,选取些礼物,以拜访学官大人。”

    “正好,我也欲拜访学官大人,不妨一起。”

    “也好。”宁采臣自然同意,同窗士子相邀,正好可以认识一下。

    由于宁采臣无马,他也不能打马赶路,只得牵马与宁采臣并肩步行。

    一路上,很快便探得他的家底。这王复正是这王大地主的儿子,哦,儿子成了秀才,现在要称呼其为王大老爷了。

    秀才称“相公”,举人称“大官人”。其父无论是否士子都会借此升格做“老爷”,当然这只是平民的老爷,读书人是不用的。读书人可称王公、王叔,甚至直接叫名家,都是可以的。

    这王复是三榜秀才,不过听他说他也有一份廪生名额。

    这不奇怪,虽然廪生号称为国家养士,但是廪生多数还是地方士绅之子。他们入学,当然不是贪图那点米粮,从及不多的零花钱。他们为的只是这个名头。

    正走着,前面却传来了声音。

    “卖卷心菜了,卖卷心菜了!”

    声柔似糯米,娇滴滴,轻绵绵,却直往人耳中钻去。

    走得近了,转过一个坡道,方看见一小娘身前摆放着几颗青菜,于坡道旁正娇声叫卖。

    这小娘,一花布挽着漆黑油光的秀发,蜜糖色棉衣,葱黄色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上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蜜桃,眼如水杏。

    小娘见有人来,立即殷勤道:“二位相公,可要买些卷心菜。”

    见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娘,王复是分外精神,立时便想为她解忧,恨不能摘下天上的星星。

    宁采臣却先说道:“我们不买。”

    王复不高兴,说:“这小娘受风吹日晒,我等买下,也好减她些苦楚。”

    宁采臣说:“君子远庖厨,我等怎可或忘。”

    这话一说,他是想买,都不得买。

    不过认识宁采臣的人一定会很奇怪?一个现代人,也有这讲究吗?

    那小娘听到二人的耳语,不知从哪儿取来的果子,捧在手中,说:“两位相公可要些野果解解渴,也去去这秋后的暑气。”

    果子不同于蔬菜,没了“庖厨”之虑,王复取出钱袋便欲购买。

    宁采臣一把拉住他,把他拖向一边。作为一个欲以实际行动替换理论知识的法学生,擒拿手这类抓捕犯人的手段,他自然没少练。虽然穿越后身体不如以前,但是小擒拿的技能还是可以拖动王复这个书生的。

    “不可过去。”

    “为什么?”

    “王兄就没想过,这人迹罕至的山路,又怎么会有人贩卖货物,还是一个小娘。”

    小娘耳尖得很,宁采臣距她已二十步远,又是耳语,她还是听到了。“小女子家住在这西山头,刚摘的果蔬,由于太重,带不到集市,这才在此叫卖。”

    她一说,王复便信了。宁采伐却不信,阻住王复说:“王兄,那么多的果子,刚才可是没有的。她身边除了她和地上的菜外,可并无承载之物。王兄可知这果子她是从哪来的?”

    这一说,王复才注意到确实这小娘身上是没有可装这果子的地方,不由把伸出的脚缩回。“宁兄,你是说,她不是人?”后面声音很小,唯恐被她听到似的。

    宁采臣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可疑之物,还是不要的好。”

    王复没出声,那小娘却叫道:“走走走。不给你们吃了。给你们果子吃,还推三阻四的。”说着拿着一个果子,便大口咬去。

    贝齿咬破果皮,果汁齿颊直流,豆大的汁水顺着粉面直往嫩颈滑下。

    果皮方破,果香便扑鼻而至。

    王复只觉又饥又渴,恨不得夺而食之。

    宁采臣强忍诱惑,拉着他走开了。

    既然是来到了妖魔鬼怪的世界,不得不事事小心。在浩然正气没有恢复前,他不想招惹任何麻烦。因为据他从李家的书上所知,这拥有浩然正气的,很可能也会拥有“七巧玲珑心”。

    李公甫的家中,正统的书不多,像这类医书、杂书倒很多。他本是想查一下正气修养法,却查到了这绝称不上好的消息。

    行不数步,王复便停了下来。“宁兄,我实在受不了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王复翻身上马,掉头便往回赶。他去干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王兄莫去!莫去!”宁采臣叫嚷着,他却绝尘而去。

    虽然明知道自己追不上这马,但是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只得奋起全身的力气随后追赶。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在不断背诵《正气歌》,希望这《正气歌》可救他一命。

    紧赶慢赶,他还是没有追上王复。当再次见到王复时,只见王复的马正在路边吃草,没有拴缰,由它自由。

    王复则呆立在路边,动也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宁采臣不敢轻举妄动,取出随身的《黄庭内景经》翻开,并口念《正气歌》,这才小心地慢慢走过去。

    “王兄,你怎么了?”

    手拍在他的肩上,他身子一哆嗦,这才回头看向宁采臣。

    宁采臣很是担心他回头,变成了骷髅头。幸好没有。

    “宁兄,你怎么这么快?我骑马方到,你就到了?”

    人虽没变骷髅,但是时间却不对,他们刚才至少走了一千米。宁采臣可不认为他现在可以在千米赛跑上,与马儿一较长短。

    那么,可能只有一个。

    他中了法术,才没了这段时间。

第13章、巫蛊

    宁采臣皱着眉。

    “王兄,你已到达多时矣。”

    “这不可能,我不过方下马,不信你问这位小娘。啊……”王复手指着。可他面前哪儿还有什么小娘在,一个草人,几丛乱草,乱草上是一堆圆乎乎的牛、羊粪便。

    “走,先离开这里。”

    这里这么诡异,王复自然不敢多呆,巴不得早早离开。

    只是太诡异了,以致于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还是宁采臣扶他上了马,这才得以离开。

    离得远了,王复才回转了心神,惴惴不安问道:“那,那是什么?我们遇上鬼怪了吗?”

    宁采臣说:“我看不像鬼怪,倒像是巫蛊之术。显然是有人施以巫蛊之术,为我等所撞上。”

    “宁兄,如何得知?”

    “你看我等无有所害,那巫蛊显然不是对我等而发,显然只是撞上。”宁采臣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却是在想:这与其说是巫蛊,不如说是恶作剧。施了法,却是骗人吃牛羊轮回之物,这是谁这么无聊。就是这最后的定身咒,也只是定身,而不会害人。

    想不通。宁采臣只能对自己说:既然来了这神怪的世界,那么便免不了有这么无聊,喜欢恶作剧的神怪。凡人一生不得见的法术,对他们竟只是恶作剧的道具……

    除了感慨,宁采臣还能说什么。法术是人家的。怎么用?他一书生又怎么管得了。

    不过他的话倒让王复平静不少。“只是巫蛊啊?只是巫蛊就好。”

    比起鬼怪来,显然这巫蛊是他可以接受的。凡人间鬼怪不常见,但这巫蛊之事却常见的很。

    宋朝与其他朝代不同,是兄终弟及位制。

    由于当年赵匡胤死后,把皇后传给了其弟赵匡义,所以宋朝的皇位传承很特殊,形成了两支皇位继承者。一支是赵匡胤之后,一支是赵匡义之后,两者轮番称帝。

    当然这只是表相,否则宫中也不会每隔几年便传出巫蛊之事了。

    上行下效之下,民间的巫蛊愈是发达。

    这神秘的事物见得多了,也就没有多少可怕的了。人们怕的不仅仅是神秘事物本身,更怕是神秘。不再神秘了,也就不怕了。

    就像这王复,当他知道只是巫蛊后,也就不怕了。因为巫蛊咒人,不仅需要欲咒人的毛发,还得得知生辰八字。这已是公开的秘密,正因为公开了,在得知自己只是撞上,并不是针对自己,心情也就平复下来。

    不过这事一出,王复欲发以为宁采臣不凡。不说这县试、府试,隐忍不发,院试时一鸣惊人的忍功。单单是这份镇定,他就相信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对于某些人说的宁采臣只是运气才中了这二名,他是再也不信了。

    到了集市,他更是抢着为宁采臣付钱,甚至购买拜礼时,还买了双份。

    其实宁采臣早已不是宁采臣。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现代人就胆大,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但是主要是他对正气了解加深,知道“正气”为一切“不正”之气的克星。

    这巫蛊害人,怎么算也称不上“正”吧!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中了定身法的王复,他只是轻轻一拍,人便醒了过来。

    学官对于他们的到来自然分外高兴。一个是本地士绅之子,一个是未来的同僚,大家都是同一阶层之人,自然也就不会摆上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式。

    “二位贤侄来得正好,来来,我来为你们引若一下,这位是茅公子。”

    在学官府中大历还坐了一人,同样身着秀才服,但他这秀才服为丝绸所制,上缝以金线。就是王复身上,也不过仅仅是蜀缎罢了。

    这人双目有光,面白唇朱,若不是双眉稍有吊稍之憾。单单这相貌,便是宁采臣也比不得。

    只是可惜这是古代,没有修眉之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有遗憾,也不得修剪。

    虽然朱熹的学说还并没有成为法理,但却也有不少人开始遵守,甚至遵其为朱子。

    学官大人没有细说此人的名、字,便介绍起了宁采臣他们。

    那人本是起身见礼,温文尔雅,很有儒者风范,但是当听到宁采臣是谁后,他又大赤赤坐回椅上。

    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更是没比学官面子。学官面色变了一下,却没有出声,显然是有什么顾忌。

    这位茅相公坐下后,说:“探花郎文采不凡,既来拜见学官大人,不知可有诗词献上。”

    这读书人会有自己写的诗词献给官员观看,以求获得赏识。这是进身之路的小技巧。可做可不做。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擅长诗词的。永远都不能排除那些“会考试”,“考试高手”们。

    “未曾。”宁采臣与那些考试高手还不同,他只是个穿越者,而且还是个极其厌恶读书的穿越者。别说写诗了,就是读,在没有《黄庭内景经》前,也是读不下来的。

    比如以前他读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这句,他就不信,认为古人说谎,更是为此做了实验。也因此被学校记大过一次,毕竟把警察都召来了。

    “哦,看来年兄极擅诗词之道,欲在学官大人面前当面赋诗了?”他又说道。

    “不敢,在下才疏学浅,并不擅于诗词。”宁采臣实在搞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敌意,实话说道。

    不过他这实话,王复是不信的。不为别的,一首《正气歌》早已传遍杭州城,这样的人不擅诗词?说了,也没人信,只会以为他是谦虚。

    不想这茅相公却站起来,大袖一挥道:“哼!一时幸运之辈,也能得入,这县学不入也罢。告辞!”直接转身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搞得宁采臣他们一头雾水。

    只是他就这么走了,却似乎惹恼了学官,兜了他的底。

    他叫茅士学,字承业。只听这字便知其父之意。但他却不愿承业,奋发读书。这次院试,他是抱有前三甲而来。但不知是否发挥不好,还是他的不幸。宁采臣异军突起,直接把他扫出了三甲,只得了个四名。

    这让心高气傲的他,情何以堪。如果扫得再远些,哪怕是没有及第,他也不会这么对宁采臣。可他偏偏就是第四名。

    中榜的三人中,偏偏是这宁采臣前面表现平平,到了最后才异军突起。

    这样一来,他的想法可就多了。

    正好做的文对了考官的胃口,或是幸运正考了他拿手的……这些都有可能。

    既然是这种可能,他又如何会服气。

第14章、遇仙

    宁采臣捏着鼻子,是说不出的郁闷。

    幸运吗?

    这倒是真的,没有原宁采臣,别说秀才了,就是童生,他也不一定考得过。

    自己这不学无术的幸运儿,偏偏挤走了一个真才实料的秀才,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起他。

    不过这名次他是不会还的。这毕竟是原宁采臣拿命拼回来的,只为了他,为了宁母,他也不会还。不仅不会还,还要让它实至名归。

    学官说:“在跨马游街之后,他可能会在儒士宴上发难。你要准备一二。不过以你《正气歌》的水准,想来也难不倒你。”

    读书人之间,秀才聚宴称儒士宴,进士为鸿儒宴,宗师大佬则称鸿卢。

    “是,学生告退了。”

    学官端茶送客。

    出了府衙,王复说:“宁兄不如到我家温书,我家藏书丰盛,到时必然给他好看。”

    王复这是好意,虽然这是宋朝,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活字印刷术,所以这书的价格依然是居高不下。

    像宁采臣这类穷书生,能有几本常书,已是幸运。不然,也不会有古人借书读的典故了。

    这书无论是本身的价值,还是书本的价格,没有一定财力是置办不起的。特别是一些名家注解,更是可遇不可求。

    像现代,一本古文诗词,不仅有注解,连发生的时间,作者的境遇、大环境,甚至穿插上小故事。

    这在古代,是想都不要想。

    古代的书就是字。密密麻麻的字,连标点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注解了。

    名字注解,那是传承之作,是可以开馆授徒的绝学,都是密而不宣的东西。

    几十、上百文买来的书本,除了“书读百遍其意自见”,便可靠座师“传道授业解惑了”。

    “不了,我有亲人在钱塘,还要拜晤一下。”

    “那好,那就儒士宴上见了。想必宁兄已有必胜的把握。”

    他哪来必胜的把握,他是要抓紧时间从头学起。若去了王复家,虽然从头看起,可以用“温故而知新”来解释,但是万一他要与自己探讨学问,岂不是露馅了?所以,是万万不能去的。

    不仅王复家不能去,就是读书人的家,都不能去。除非他已变成一个读书人。

    至于许仙?

    不用担心,以他从医来看,这小子显然读书不咋得。否则这学而优则仕的时代,没有不考下去的道理。更何况书上说他有白素贞相助,是更加没有不考的道理。更何况许仙现在还是个童生,童生是要“住校”的,想回家,除了座师批准,是绝无可能。

    拜师礼没有花钱。钱财充足的他,直接买上了十斤猪肉,十斤猪排。这猪排是满满带着肉那种,绝不是现代那种剔到骨头里那种。

    这古代的肉是真的吃不厌的。没有催肥激素,更加不会有瘦肉精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香。

    这一块猪肉一熟,其香气竟可从村头香到村尾。

    第一次吃时,还以为是香料,毕竟宋朝海贸之下,各种香料齐全。问了才知道,这肉本就是这味。长得久了,肉香便浓,只有幼仔,肉未长成,才会不香。一切都与时间有关。

    宁采臣明白了,就像这美酒,是醇的香。

    这两辈子加起来,才吃到这么好的肉,不多尝几次,都对不起这穿越。

    二十斤猪肉,以原宁采臣的体魄,是万万提不动的。没办法,只得又花上三文,雇了个夫力,帮他把肉送回去。

    二十斤猪肉都弄不动,书生的体魄实在是太弱了。宁采臣也就没了购物的兴致,早早往回赶去。

    “呜呜-”

    前方传来呜呜的哭声。

    “发生了什么事?”

    “回相公,是一女子哭诉卖身葬父。”夫力回答。

    宁采臣挤进人群看了看,只见一身素服素装的女子,头戴白花,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正呜呜低声啼哭。

    旁有一木牌,上面书写着:父女相依为命,父上山打柴,为野兽咬死。家无余资,只有草席一张。故,民女自卖己身,卖身葬父。

    宁采臣上前拉开草席,果见一黑面老者躺在席中。

    旁边众人窃窃私语,无不说这秀才胆大。

    宁采臣蹲在地上想了一下,合上草席,转身就走。

    “相公何处去?”

    宁采臣回头,发现儒服后摆不知何时为女子攥住。

    宁采臣说:“人已看完,自然要归去了。”

    那女子却说:“还望相公垂怜,买了小女子,才好为父葬身。”

    话未说完,便娇喘连连,有若病中西子。

    围观众人全都在说宁采臣的不对,就连他雇的夫力也是这样说,但他们只是说,却没有一个开口买她。

    宁采臣挥手抚掉女子那娇白如葱的玉指。女子双颊绯红,眉目秋波点点。

    宁采臣只做不见,说:“这老者身上没有任何虎狼之伤,根本就不是为野兽所杀。看他样貌,恐怕也不是你的父亲。”

    他话一说完,女子也不再演戏,反而笑道:“好好!不是浩然正气者,果然是心有七窍,两次都瞒你不过。”

    手一挥,此间哪有围观者。枭枭起身,一袭白衣,不断离开。

    “神,神仙!”夫力吃惊道。

    “小哥,把肉送到钱塘李公甫家。”匆匆安排一下,宁采臣急急追去。

    看着女子就在前面,可他无论无何追赶,总是追之不及。不免急了。“仙人留步!”

    一声高呼,她竟真的停下,等宁采臣近前来道:“你这俗人,追我做甚?”

    宁采臣大喘几口气,气息平稳下,说道:“学生拜请仙人抚我顶,授我长生仙术。”

    那女子看着宁采臣笑道:“你这书生倒是贪心,有了这万中难求的浩然正气,还不知足,竟奢求长生仙术。”

    “请仙人授我仙术。”宁采臣再求。

    女子笑得更厉害了。“你我萍水相逢,并无缘法。”

    宁采臣说:“相逢便是缘。”

    “哦?这也说得通。不过我观你官运在身,当享人间官位。这,你也舍得吗?”

    宁采臣说:“官位于我如浮云。”

    “哦?虽是我好奇这浩然正气,方来寻你,不过倒也得了道家三味。”女子媚目游转。

第15章、拜师

    那女子说到“得有道家三味”,又说道:“与我修道,当舍弃儿女亲情。你可舍得?”

    “舍得。”

    “与我修道,当抛家弃子,背离父母,你可舍得?”

    “我本无……”宁采臣停下了,因为他想到了宁母,那个慈祥的母亲。

    如果自己就这样修真而去,她怎么办?修真从来不计年。自己若走了,朝庭收回廪田,她一人如何生活?虽然自己并不是她亲子,但是除了灵魂,这毕竟是她儿子的血肉……

    “看来你做不到。你与仙无缘。”女子说道。

    “我……”宁采臣想说什么,女子却已消失。奇怪的是,她的消失,宁采臣不仅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似乎这修仙问道对他是个难题。现在不用选了,也就轻松了。

    带着这样轻松的心情,他回到了李公甫的家。

    许娇容见是他归来,心直口快道:“叔舅忒不小心,这么多肉食岂可让一人送来,万一途中没了踪迹,岂不是损失?”

    宁采臣笑道:“朗朗乾坤,哪来这许多宵小?”

    “叔舅还是小心的好。有事还是让甥媳采买的好。”

    “知道了。不过我想公甫毕竟是捕快,他敢赖别家的肉,总不敢连捕快的都赖。”

    “这倒也是。”许娇容点点头。

    看到她,想到他们。见过李公甫了,见过许娇容了,见过许仙了,却没见到白素贞,小青,光头和尚法海……自己又怎么舍得离开。

    其实他已见过小青,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有这么多人,他还真不愿错过这“水漫金山”,白蛇法海之战。

    许娇容这时说道:“叔舅回来的正好。汉文的座师来了,说是要拜访叔舅。”

    “哦?”人都来,他自然要见。

    一老者坐于堂中,看见宁采臣进来,立即行礼。这老者没有穿儒服,反倒是更像个员外。

    打过礼后,他问道:“听闻仙芝是汉文叔舅。这叔舅何解?”

    何解?何解你个头!

    宁采臣就怕人问这个,因为到现在他都没理清这亲戚关系。这关系太麻烦了。

    宁家与李家本是同族,因宫廷之乱才改的姓。按这说应叫“叔”。

    可是古人又有近亲结婚,亲上加亲之说。宁采臣的什么姑又嫁过李公甫的爷辈。从这叫,应叫“舅”。

    看上去是理清了,但是理清了更麻烦,因为这里面牵扯着宫廷之乱。虽然宁采臣劝李公甫他们不要担心,不会有人为这事再找他们的,但是这只是宽慰人言。作为一名法学者,他当然知道这官场上的说话不算话,有多正常。

    这万一跑出来个神经病。比如用他们的人头巴结巴结赵氏皇族,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关系是不能说的。

    正不知如何解释,老者却道:“郑(玄)儒曰:伯种叔季,长幼之序也。想来仙芝当是其三舅了。”

    郑玄,宁采臣知道,因为他是三国的大儒。在现代,不知三国的几乎没有。可郑儒是谁,他便不知道了。

    “先生言之有理,从辈份上,正是行三。”不管知不知,总归是要先瞒过去。

    宁采臣心想:怪不得这许娇容一进门便自称甥媳,原来是你这老家伙。

    “不知先生这次来,可是汉文学业不恭?”不能再让他问下去了。无论是这真实关系,还是自己的“不学无术”,都是见不得光的。必须问他来做什么,赶紧打发他走。

    不是他过于小心。而是从原宁采臣记忆中得知,这文人这间最爱吊书袋。就像刚才“郑儒曰:伯种叔季,长幼之序”,他便不知道出于什么典故。而这在读书人间是万万不可的。

    听到宁采臣问话,他却站了起来,对宁采臣施以大礼。“还请相公收我为徒。”

    这是个什么情况?宁采臣一下子蒙了。

    “快快免礼!先生缘何施以如此大礼!”

    宋朝是不流行什么跪拜的,那时的国人膝盖骨还是直的。一鞠到底,已是大礼。宁采臣自然要去扶起。

    “惭愧!”

    起身之后,他这才说明来意。

    原来他这次来还真是拜师的。

    这人姓黄名明,也是自小读书考取功名。可是他现今早已过了四十,却仍然穿不得这儒服。

    这些年来,他不断思索自己为什么考不上的原因。当许仙把宁采臣送他的字带到学堂里炫耀时,看到那字,再看自己狗啃一样的字,他立即明了了。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黄名苦啊!虽然教捕快他们的子女识字,拜师资比教别人多,但是这捕快毕竟是胥吏,是贱业,其子女是不得科考的。

    教出了弟子,却参加不了科考,即使钱多,他也是不愿的。可谁让他穿不得儒服,有再多学问,无人知道,可不得继续教这贱业子弟。

    从和他交谈,宁采臣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仙不考官,而是做了大夫。

    一切都因为这制度。这个宋朝,军伍、捕快、衙役都为贱业,其子弟是不得科考的。除非其父母不再从事这贱业,又或是升上去,成为有品级的官员,这才可以荫补。

    这荫补虽然也有考,但只是形式,称不上科考。

    而许仙没有父母,只有姐夫。作为监护人,他受连累了。

    好在这个宋朝对此只限一代,其当第二代不再操持此类贱业后,其子女便可复考。

    这才是为什么许仙不科考,他儿子许仕林却考个状元回来的原因。

    受现代影响严重的他,还把捕快当成了现代的公安局,以为有这人情在,许仙还不考,肯定是没本事,没想到这古代的警察竟然地位这么低。自己低也就算了,竟还连累家人。

    而原宁采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他,对这些窗外事毫不关心。不关心,也就无从得知,他不知道,现在的宁采臣更是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宁采臣才觉得危险。幸好那许仙没有与他探究学问,只是讨字。因为从先生这得知,这许仙的学问是名列前茅的,不是李公甫做了捕快,他都有推荐他去科考的心思。

    “可惜老夫没有功名,即使推荐,还得借他学堂名额。”

    “老先生所言极是,我等这就去习字。”宁采臣可不敢再拖。早早打发了他,才能读书。这假读书的滋味可并不好受,提心吊胆的。这万一以后话都说不得,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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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蛇传开始介绍:
穿入《白蛇》,成了许仙的叔舅。是保护许仙免受妖魔袭扰,还是调教许仙爱妖精,成全这段人妖恋,这是个难题……从白蛇传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白蛇传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白蛇传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