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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泥寒     溺寒txt下载     溺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欲夺粮

    文短先率步兵撤出山谷,离固率骑卒断后。

    第二天后,周和才让周篾率兵入谷。

    周篾带着骑兵搜遍谷内,却只发现了数十辆已成焦炭的马车和一些装着粗粮的零星布袋以及一小堆铺在地上的野菜。

    地上的菜不多,布袋里的粮也不多。

    马车旁有尸体,尸体中有飞蛇旗。

    土坡上用碎石堆砌,里面有些木柴还没燃尽的灶,有很多。

    坐在辇车上的周和,听完了周篾的汇报后,面色古怪的沉鸣了片刻。

    “这个文短,莫不是兵分两路,一路运粮回驻地,一路死守谷口。”

    “不,不会。”

    摇了摇头,周和皱着眉头,低头苦思间自言自语了起来。

    “若他真是兵分两路,那一路兵马运着粮草又能跑多快。”

    “若被我军骑兵赶上,他全军又能如何身退,岂不徒劳。”

    抬起头,一脸厉色的周和看着周篾。

    “你带骑兵立刻尾随文短所部,在其周边的小道山陌上多置探马斥候。”

    “将军。”

    单膝跪在车前的周篾,脸上闪过一丝疑云。

    “粮草辎重之物,非走大道坦途不可。”

    “我军探查小路,是何道理啊?”

    “哼!”

    飘逸泼散,色如白雪的长胡下的嘴唇一抿,眼中陡然爆出精光的周和,伸出右手,搭在了身前的竖立的车辕上。

    “我知他不会从小路运粮。”

    “但我更觉得,这小儿会烧粮!”

    右手猛地一紧,攥着辕木的手背上五指的指节发白,不堪重负的辕木,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

    “两军既已交恶,文短必知运粮困难。”

    “烧去多余无法携带的粮秣,既可以加快士兵的行军速度,又可以毁去他劫粮车的罪证。”

    周和咬着牙,鼓起了腮帮,眼中的怨毒神色突显。

    “我军和他部一样缺粮,既起了战端,未见粮草怎能退兵。”

    “文短一定是看穿了这点,烧去粮草后,正可以汇合大军,击我疲敝之兵。”

    灿灿的黄芒,由他手中流转。

    结实的辕木上,传出“噼啪”的声音。

    如蛛网般繁密,却交错无律的裂痕,由握着辕木的手上,那枯槁干瘪的手指尖处迅速的蔓延。

    “而我,却又不得不进兵啊。”

    松开了握着车辕的右手,周和眼露戚然,神色颓唐。

    “若我不进兵,全军回驻地后,粮草不日将尽,我郡的粮草,又迟迟不到。”

    “将军。”

    周篾低下头,沉思片刻。

    “我郡粮草应该很快便会送到,不如先歇刀兵,等援粮送至,再发兵征讨文短。”

    “。。。”

    缄口默然片刻,周和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战,文短虽损不少精卒,但其军大部尚在。”

    “靠着他所劫到的粮秣,在他粮草未到之前,他手下的军兵奴民并不难熬。”

    “而我们呢?”

    面色微苦,周和双眼中的神彩坚定。

    “我们无粮,卒兵便易生二心,奴民会暴动不安。”

    “等我郡粮至时,恐怕我军已无力征伐文短,而是文短举兵伐我了。”

    “所以。”

    周和抬起手,轻轻拍在辕木上的裂纹处,长满厚茧干瘦如材却依旧温软的手掌,抚在裂纹最密集的地方。

    一种厚重难移的磐定感触,依附在不停流动的空气,从辕木传到了周围。

    “这仗,还要打下去啊。”

    移开手掌,周和注视着木头上,一片灰褐中那一抹土褐色的木面,满意的笑了起来。

    “让全军进入山谷,你率骑兵在前,多安排探马斥候。”

    “遵命。”

    周篾起身,理了理肩上的环铁甲后,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开了。

    山谷外,青山叠峦间,已没有丝毫的人迹。

    蛮族分很多种,蚩酋所在一族,常年生活在山中,便是山蛮。

    既然在山里讨生活,当然就要知山。

    蚩酋就很知山。

    山道就是他带人找的。

    道路崎岖陡峭,常人行之很难,却很隐蔽。

    五千常人中有刘恒和有根两个异类一前一后的看顾,倒也没有多大损失。

    唯有有几头含着竹片,仍不听话的畜马,在狭壁间行走时因为害怕而惊恐的摇摆身躯导致腿滑,不幸的滚下山麓。

    有根牵着头顶秃毛的驽马,一直在队伍的最后。

    山峦间厚雾夹杂着湿润的水汽,吸血的虱虫蚂蝗在揉散的面粉一般的土壤间,肆意的蠕动攀爬。

    不知名的雀鸟在林间发开嗓子嘶哑嚎叫,声音凄厉阴森间却诡异的带着一份生气。

    隐藏在山壁间的水泊清流上,会传出到杂乱刺耳的蛙叫,其间还会听到一两声嘶哑的蛇鸣。

    躲避着脚下的虫蚁,有根运着元气聚于双耳,听着山道旁传来的声音,心中竟生起了身在闹市的荒诞感觉。

    队伍走了一晚上,在第二天天明时,终于走下了高山。

    晨曦微光昭透黑幕,灰白天穹的尽头呈现出了深沉的紫红色。

    夕阳透过山岚,由山后缓缓升起。

    有根转身抬头,静静看着渐渐升上天空的朝阳,莞尔一笑。

    走下山的兵卒们原地歇息,石脑捧着装载着清水的荷叶,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有根转过身,笑着接过。

    中午时分,散着高温的艳阳,悬挂在正空。

    五千人围坐在山脚,吃了喂马的生黍和带血的皮肉。

    刘恒叫过有根,对有根道:“探子已经得到消息了。”

    “哦。”

    有根脸色一愣,顿露兴奋。

    “他们果真走的是那条路?”

    “对。”

    刘恒点了点头,脸色也很激动。

    “如你所料,他们确实走的是最近的路。”

    “呵呵。”

    闻言,有根轻笑起来。

    “两郡这次运的粮草肯定不少,将其劫下,将军必可凭此破两郡驻兵。”

    “呵。”

    面色激动的刘恒也笑了起来,他的双手更是因此而微微颤抖。

    “以你之计,我军劫粮后,该打那一郡?”

    闻言,有根摇了摇头,道:“将军,我看,我们谁也不用打。”

    “听闻我们劫了粮草,他们必然心慌。”

    “我们正可以约其中一方出来决战,我料他们不敢不来。”

    “我们再挑动其郡内乱,或者避而不战,远遁在胤水阵外布阵防御,其不日必败。”

    这书,相信读者大大们也看出了,泥寒在五万字没申请成功后就打算用来练笔的。

    潜力约签了,虽然我知道合约不怎么好,但我不太监了,各位也安心不是。

    至于赚钱之类的,这本书泥寒是不想了,想也得轮到下一本。

    至于上架之类,泥寒会上的,但的等到剧情铺展开呗。

    刘恒都还没挂诶,胤水阵都还没被屠诶,男一号的有根都还没带上铁面具诶,梵天还没死诶,无根还没出现诶。

    现在上架,有些早了诶。

第三十六章 初经

    文短和周和为突至的粮车而发起战端。

    而两郡运来的粮车,却被两人暂时的忽略,。

    有人惦记着,一直惦记着。

    即将抵达目的地,用来加速的符法早已经失去了效力。

    一路上都掩着声势,两郡的车队在同一条路上行进着,相互间间隔不远,却又泾渭分明互相戒备。

    行了许久,两只车队行到了一处小河旁,都停了下来。

    河道中,清澈的水里,能清楚的看见在河底肆意游动的鱼虾。

    河道上,有一座石桥。

    石桥的造型很粗朴,由河岸边相对的两块石墩和横卧河床上的一块石板组成。

    石板和石墩上都残留着风雨与时间洗礼后的痕迹,但仍然可以通行。

    石板的狭窄却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或是三名兵卒并肩而行。

    两只车队在石桥前起了争执,运粮的士卒们拿出早已藏起的兵器相互对峙,运粮的将官也争执吵闹了起来。

    最终,不想因此耽搁,也不想事情闹大的双方都做出了妥协。

    安阳郡粮车率先过桥,定边郡兵卒则率先淌水过河。

    距离小河的远处有一片树林,林中遍布着高大的红杉与橡木。

    巨树之上,互相挠抓的繁密枝丫如天盖一般。

    有根和刘恒,就在树林中。

    三千蛮兵,两千一百个民兵,也在树林中。

    在林边凝视着小河的方向,等到近半的马车过桥,近半的兵卒过河后,有根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刘恒道:“将军,出兵吧。”

    闻言,握着长戟面色早已不耐的刘恒,笑了起来。

    “全军,掩声疾冲!"

    举起长戟,朝着身后的卒兵,刘恒以未用元气加持的声音,大声的喊道。

    “杀!”

    长戟一挥,刘恒一跃而上马背。

    黑龙张开口,发出欢快的嘶鸣,一道如火的散芒就将人与马一起裹住。

    红芒滑过天际,声势骇人向着小河冲去。

    阻之不及的有根目瞪口呆,赶紧运起体内的元气。

    金色灿影化为璀璨流光,闪动在他身躯的周围,旁人竟是无法直视。

    有根冲出树林,向着河道奔去。

    惊慌无措,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蛮兵与民兵紧随其后。

    红芒如一道红色的霹雳,瞬间冲至河中正淌水渡河的兵卒内。

    刘恒拉紧缰绳,黑龙人立而起,迅雷一般的冲势,便化为波卷而散的灼浪。

    灼浪卷飞了二十几个尚在渡河,先前毫无所觉的兵卒。

    而等到运粮的兵卒中,传出了一连串的惊呼与呐喊时,勒马停步的刘恒,已翻身下马。

    手握长戟,横斩向离他最近的兵卒。

    刘恒周围的兵卒,此时都被热浪卷向了天空。

    三米长,周身浮出符文的戟身,无法触及站在远处的人身。

    但从戟身透出的炙烈红芒,瞬间就扫过集在一起的数名兵卒。

    “嘭!”

    数个人头冲向天空,腾涌的血染赤了苍色的天空。

    刘恒上前一跃步,翻手再挥一戟。

    “嘭!”

    这次,飞向高空的不再仅仅是人头,还有被斩成一半的残躯。

    安阳郡派来运粮的兵卒,有六百人。

    定边郡,派了八百人。

    一共一千四百人,皆是精兵。

    其中却没有一个修行者,所以无人是刘恒的对手。

    无人能挡刘恒一招。

    在这一面倒的屠杀中,是属于刘恒一个人的战场。

    热血涌入了流动的水中,血掺杂着水,呈现出了绛红的颜色。

    赤手空拳的有根,冲到河道旁时,已损一百多人的运粮精卒正在河岸的两边集结。

    入目处,残肢断躯。

    水中,岸边,桥上,竟是随处可见。

    运粮兵中四处丢弃的旌旗,也随处可见。

    入鼻的血腥味,直让人感到晕眩。

    皱起眉头的有根赤着脚,淌着绛红的河水,走向石桥。

    石桥上,有两辆马车正在燃烧。

    汹汹的烈火中,能清楚看见数个焦黑的尸体,和尸体上的铮亮盔甲。

    并不是没有兵卒,捍死守卫粮车。

    只不过,双方的战力相差太过悬殊。

    刘恒背对着有根,站在马车之间,长戟斜插在他身边。

    尖锐的戟头刺穿了石板的表面,在流水的上方停下了一大段尖锐的刃角。

    有两滴鲜血沾染在他右边的脸颊上,但他身上的蛮虎刚甲却依旧银亮如初。

    “杀!”

    震耳的喊杀声从河的两岸传来,无数的士兵涌向了石桥。

    站在石桥上的刘恒在此时咧嘴开笑,他伸出手拔起了长戟,后用双手握住了戟身,并将之横在了身前。

    澎湃的元气,顿成突升的显红飓风,刮动着他背后拖地的红色披风飞向天空。

    “杀的好!”

    用力扯出身旁斜插在水里的战戈,跳出了水面站到了石桥上,刚被守粮兵卒注意到的有根,狰狞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渗寒的笑容。

    “那就好好杀!”

    一唱一和的两人身边,元气骤然暴动。

    刺目的红金两道光辉,迅速的在石桥上散开,在其周围卷出了无数波的血浪。

    仍然是一面倒的屠杀,战场却属于两个人。

    从未经历战阵,也缺乏砍人经验,从没训练过的有根,每每出招都是以硬碰硬。

    但对人间的兵刃来说,在有根手中环绕戈刃的金芒便是神兵仙器。

    再加上修行多日的有根,本来就比常人迅速有力。

    往往金光一闪,有根身前的士兵就已人头落地。

    身前的兵卒不停的涌来,又不停的倒下,杀出了血性的有根,最后竟然学者刘恒一人一边的冲下了石桥。

    冲向了运粮兵卒仓促间迅速组成的防御阵型。

    就在有根和刘恒冲入了严密的军阵中,长戟和战戈将两郡运粮的主将一分为二时。

    刘恒手下的士兵,终于陆续的赶到了河岸。

    三千名蛮兵,两千一百名民兵陆续的加入了战斗。

    正在经历屠杀的运粮兵卒,也终于崩溃了。

    结束了。

    意图毁粮的兵卒被战戈贯穿,和战戈一起倒在了地上。

    身上金芒消散的有根低下头,沉默的看着血红的手。

    远处回荡着苍凉的鼓声,剩余的运粮兵卒迅速朝着远处溃逃而去。

    日头下坠,落日投射着绚烂的余晖。

    余晖下,有根转过身,看向绛红的流水与岸边血染的一切。

    百感之间,有根的心中犹如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第三十七章 缺粮

    本非嗜杀之辈,但既已拿起屠刀,当然便是屠夫了。

    马车上的粮包堆叠,如一个个隆起的山丘。

    蛮兵和民兵们驾着粮车,向胤水镇的方向行去,队伍在宽阔的路道上如同一条长龙。

    刚成为战场的河道旁,黑龙伸长了脖子,将马嘴伸向依旧泛红的河水。

    黑龙朝河水伸出了舌头,舔了舔河中的水。

    “噗哧!”

    骏马打着响鼻,摇着马头,朝着河水喷出了一串白色的唾沫。

    刘恒静静站在黑龙旁,有根在他的身旁,蹲在地上。

    “如果我们没率先冲过来,死的人会更多吧?”

    有根一脸感叹,喃喃的道。

    “呵。”

    刘恒伸出手,轻轻的拭去右边脸颊上的血,露出了血下的伤口。

    “凡人之躯羸弱,要伤敌都要借助兵器硬弩。”

    “但刀剑无眼,生死在天。”

    闻言,有根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自己的生死,也能置之度外吗?”

    “当然。”

    刘恒的脸上露出了悯然的笑,悲悯的神色中却有着一丝洒脱。

    “死去的人,我见过太多。”

    浮动在水中的血,在刘恒眼中,犹如宁川关隘外起伏不定的血海。

    “自己当然也会死,早晚而已。”

    抬起头,将视线从流动的河水上移开,有根昂首望向渐入黄昏的天空。

    “天有暮色,人有末年。”

    万物都有终焉之时。

    此时天空中的昏然光线,却像极了晨曦的薄辉,如天穹上盛开的紫色莲花,绚丽却不刺眼。

    “但死亡,却并不一定是终点。”

    左手负在背后,伸出右手,看着天穹的有根竖起三根手指,脸色淡然。

    “第二步结束了,还有最后一步。”

    “第三步。”

    周和带兵追逐着文短,文短带兵与大部汇合。

    两万多人马分属两个阵营,于旷野上布营对峙。

    近日来,双方间摩擦不断,火星味十足。

    双方争夺着旷野周围的每一处可屯兵的高地丘坡,每一个可布兵的河岸草场。

    大仗未发,小仗不断。

    周和跪坐在营房中的高台上,对周篾道:“文短军中的骑卒有五百,我军却只有三百,但我军卒兵多于敌军。”

    “情势紧迫,我欲与之决战,拼全力也要重创敌军,但却不欲与之野战。”

    “将军放心。”

    跪坐在兽垫上的周篾,双手抱拳。

    “我军骑兵全已置在丘陵之处,待引两军交战,定会成为奇兵。”

    “敌方骑兵未出之时,我方骑兵也不要出,敌方骑兵出时,我方骑兵就要在游走于我军侧翼,伺机而动。”

    “属下明白。”

    微微点头,周和沉思片刻,再次道:“下去准备吧,明日我会派人递交战书。”

    “遵命。”

    周篾的话音刚落,营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营门的布帘被掀开,一名满身落埃,脸染风尘的士兵冲入了营房。

    “报!”

    单膝跪地,士兵向着周和抱拳行礼。

    “讲!”

    蹙着眉头,周和面色严峻。

    “我军粮车被劫!”

    “什么!”

    营房中,周和和周篾齐声大喝。

    喝声后,便是短暂的沉默。

    “文短部被我军困住,抢粮的不会是他们。”

    “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那路人马?”

    短暂沉默后,周和脸色剧变,瞪大了双眼,厉声的问道。

    “禀将军。”

    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满身风尘的士卒低着头,脸色惊恐。

    “我们,我们遇到了两个修行者。”

    “他们好厉害,死了好多弟兄,后来,还遇到了许多蛮兵和步卒。”

    “这。。。”

    周篾转头顾盼,满脸惊慌。

    “蛮兵,步卒,修行之人?”

    抬手止住惊慌之下,张口欲言的周篾,周和面色凝重,缓声轻语。

    “可恶。”

    周和咬着牙,紧皱着眉头,腮帮微微鼓起,额上青筋毕露。

    “我们被人算计了!”

    “我们被人算计了!”

    文短面色阴郁,看着跪在营中的兵卒,眼中竟已是血丝毕露。

    “将军。”

    离越脸颊泛红,神色激动。

    微抬起头,文短闭着双眼,沉默了片刻。

    “在周边布置探马,斥候,打探运粮的车队。”

    “传令,明日全军后撤,退回本寨。”

    “将军!”

    离越起身,走到营房中央处,单膝跪在金丝绘凤的地毯上。

    “我军在周边的战阵已经布置好,战事一触即发,此时退兵,万万不可啊。”

    “离越啊。“

    文短长吁了口气,充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流露着怨毒与无奈交杂的复杂神色。

    “我们不退,周和也会退。”

    周和退了,就在当天下午。

    全军以骑兵为左翼,以弓兵刀盾兵为后,如同溃逃一般,迅速的朝来路退去。

    丝毫不顾已经搭建好的营房,与营房中无法带走的辎重。

    文短没有让兵卒追击,当夜就让手下兵卒拆卸营房,搬取能够携带的辎重。

    第二天,文短率军后撤。

    然而,在这次行动中的两军,几乎耗光了他们本就不多的粮秣。

    双方的探马斥候,数日后就将消息传到了文短和周和处。

    他们探到了运粮的车队,探到了接纳粮车的胤水镇。

    也探到了守在路道上的三千蛮兵与两千一百民兵。

    但退回本寨的文短和周和,却已经无粮可用,也无力发兵讨回粮车。

    重新整修后的木寨中,所有木房上的新褐木板都与灰土色的旧木交替装钉,让这些木屋都如同打上了补丁一般。

    回到木寨中的士兵们,龟缩在自己的住所。

    时至晌午,大部分腹中饥饿的士兵,手中放食的瓷碗中,只有野菜与清水。

    在木寨中央的位置,有一座房顶涂着白漆的阁楼。

    在阁楼的底层,穿着绸衫的文短杵着剑站在大厅内。

    长剑没有插入剑鞘,锋利的剑刃直接刺穿了脚下的厚实木板,刺入了木板下的土里。

    厅内的右角,煮水的空格内,汹汹的篝火,肆意的燃烧。

    火光映照着文短的身躯,拉长了其身前透射到地上的影子。

    “将军。”

    离越捧着木盆,走到了他的身前。

    “吃点东西吧。”

    “吃什么?”

    看着离越手中的木盆,看着盖在盆上的盖板。

    文短皱着眉头,脸色疑惑。

    “。。。刚刚,弟兄们找到了一窝老鼠。“

    “那就拿去给兄弟们吃吧。”

    “将军。”

    离越的脸色微红,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兄弟们都吃过了。”

    “草皮树根,可不好下咽。”

    微微抬起头,文短昂首仰望着在火光中,仍显昏暗的厅顶。

    鼻端传来阵阵诱人,引人渴望的肉香,眼中却尽是**与湿朽。

    对入鼻的香气浑若未闻,直视着腐朽的文短面色肃穆,眼神专注。

    “弟兄们要开点荤,才有力气,才可以挺下去。”

第三十八章 第三步(上)

    “我军布阵扎营之地周围,发现了许多斥候与探子。”

    有根拿起粟面饼,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将之咽了下去后,又对刘恒道:“他们一直没有出兵,看来他们的困境已超过了我的预期。”

    “你是说他们不会来和我们决战了?”

    抓起鸡腿,脸上闪过疑惑之色的刘恒瞥了有根一眼,举起身前的盅碗,细饮了口碗中的酒。

    “会,但不是现在。”

    有根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片刻。

    “他们肯定会想法筹集粮草,然后来剿杀我们。”

    “出兵伐战,纵然每日只给士卒供应杂粥,所需也甚巨。”

    一口咬在鸡腿上,刘恒用力扯下了一大块鸡肉。

    “他们能从那里筹集这许多粮秣?”

    “筹不了,就借。”

    营房中烛火微摇,有根拿起桌上的酒盏,盯着盏杯中起伏不定的酒液和随着酒液浮动的烛火。

    “周边还有它势力,两郡不惜代价,定然可以借到粮草。”

    “借到粮草后,其定会联合发兵伐我们,以抢回其郡之粮。”

    “那我们该怎么办?”

    皱着眉头,刘恒看向有根,有根昂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在他们未筹到粮食之时,就是其最虚弱的时候。”

    “也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

    “他们皆有本寨,其中兵卒又多于我军,你有办法吗?”

    “呵。”

    有根一把抓起木盆中的烤鸡,扯下了烤鸡的后腿,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没办法。”

    “呃。。。”

    咀嚼的动作骤然停顿,刘恒瞪大着双眼盯着有根。

    “你不是说有第三步吗?”

    闻言,有根耸了耸肩。

    “他们不来决战,我有什么办法。”

    刘恒不说话了,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有根,将有根看的有些心虚。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寥寥的数星。

    荒原上光线黯然,木寨中燃起火把。

    在木寨旁,搭建着连绵的营房,周和待在营房里的帅帐中,坐在软垫上,周篾坐在他对面。

    “寨中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勿虑。”

    周篾微抬起头,正色回答。

    “一切尚好。”

    “呵。”

    轻笑一声,周和微挑起厚眉。

    “无粮可食,又被我军兵卒监视,那些奴民尚还安分?”

    “将军。”

    额头上微显汗水,环绕周篾脸颊的络腮胡子开始颤动。

    “寨中是有些骚动,但局面还,还不是很糟。”

    “哦。”

    周和脸色微暗,眼眸间凶意涌动。

    “多派些卒兵,驻扎于寨门和瞭望塔上,若有做乱者,皆杀!”

    “遵命!”

    就在距离木寨十米远的地方,一片长满皂角与针叶松的林子里。

    有根站在一棵皂角树上,身子缩在密叶之中,用右手搭在额上,向木寨的方向眺望。

    “噢哦。”

    “防备还真是森严。”

    “喂。”

    刘恒倚着树的躯干,坐在树底。

    “半夜奔袭那么远,来探敌营,你究竟确定好了没有?”

    “嗯。”

    跳下树,有根左右摆动了下稍显僵硬的脖颈,发出连续“咯咯”声。

    “走,一起去看看定边郡的驻地。”

    “呃。。。”

    刘恒眨了眨困顿的双眼,伸手搭在了有根的肩上。

    “你可别再吐了。”

    绽放的红芒在夜中一闪而逝,如雾似幻。

    两个时辰后,一脸苍白的刘恒,带着有根冲到了一座山上。

    随手丢开有根,刘恒倚着一棵银杉,坐到了树底。

    有根跃上杉树树顶,眺望了一眼定边郡的本寨后,跳下了树。

    “怎么?”

    坐在树底的刘恒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

    “不多看看?”

    “不用了。”

    “不用了?”

    刘恒看着走到身前的有根的后背,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安阳郡以木寨圈养奴众平民。”

    “定边郡以石屋圈养奴众平民。”

    嘴角微咧,有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中尽都是嘲讽之色。

    “他们将之视为刍狗,但刍狗若拿起刀枪,就是士卒。”

    “哦?”

    面色疑惑的刘恒走到了有根的身边,道:“奴民被圈养,被监管,如何能成士卒?”

    “这是什么道理?”

    “拿起刀剑,饥肠辘辘的奴民,便会化为恶鬼修罗。”

    山上的密林间,野兽虫豸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脚下的腐叶朽枝,被踩踏着不停发出着“嘎嘎”的声响。

    “奴民们身无寸缕,那来的刀剑?”

    “将军。”

    有根转过头,看着面露疑惑的刘恒,笑了笑。

    “两寨修筑之地,都凭依着河溪湖泊,以之为取水之处。”

    “而现在,这些水源之地将让我们添上万余兵卒。”

    说完,有根不再理会尤自懵懂的刘恒,径直走到刘恒面前。

    “将军,我们回营吧。”

    次日,天色不复往日的晴朗炎热,荒野上骤然的低温,混杂着塞外刮来的寒风。

    夏季要结束了,众生迎来了凋弊的秋冬。

    再过段时间,野外的虫鸣鸟叫将变的稀少。

    野兽们在此时就开始收集食物,为将临的严冬做着准备。

    林立如坟的石屋间,衣不遮体的奴民们,顶着刺骨的寒风,拿着简易工具,向着营房外的河流走去。

    秋时的流水,冰冷刺骨。

    寒风萧瑟,吹动着水上的落叶,晃动的水面上,映出的倒影也随着水而晃动。

    面色菜黄,身无着甲的游骑兵,骑着食饱青草的马匹,穿梭在河边汲水的奴民们的不远处。

    蓬头散发的奴民们,在河边用粗陋的木盆和土黄色的瓷盂盛了些河水,便又驻步在原地。

    拿着削尖的木棒与稀疏的渔网,很多奴民淌水在河中的浅滩,低下头在水中仔细的寻匿着游走在烂泥里的小鱼小虾,更多的人却坐在河岸,就水来饮。

    河水持续的流淌着,已至午时,河中的奴民们却依旧没有太多的收获,但他们没打算离开。

    河岸边,翘首以待的老弱妇孺也没有离开,监视他们的游骑,却已经换了一批。

    全军断粮,文短的亲卫们只能熬草根树皮,而他的士兵却仍有野菜可用,两者比之什么都没有的奴民,都好上很多。

    “快看!”

    “那是什么!?”

    突然,阵阵惊呼从入河的奴民中传来,河岸上的奴民和河中的奴民,俱都向着河中望去。

    数个断截的烂木,从上游缓缓驶来。

    其中一个烂木上,绑着一块麻布。

    麻布早被河水沾透了,但鼓囊的麻布依旧停在向阳的位置,暴露在奴民的面前。

    从麻布下,萦散着一股对奴民来说,诱人至极的香气。

    香气,来自于麻布下已经冰冷的粟米。

第三十九章 第三步(中)

    炒熟后的粟米,浸过水后,泛着陈旧的褐黄。

    灰色的包裹表面,颜色黯淡。

    奴民们用竹子和木杆,从水中将绑着包裹的烂木捞到了岸上。

    解开裹布,布下的粟米让奴民们震惊。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游骑们冲了过来。

    骑兵到时,饥饿的奴民们,已经哄抢起了包裹里的粟米。

    游骑兵们拿起蘸过盐水的鞭子,重重甩向拥挤在一起,争抢着粟米的奴民。

    外围的许多奴民一哄而散,围着烂木抢着粟米一个劲往嘴里塞的奴民,却舍不得离开。

    鞭子落在奴民的身上,剧痛之下,奴民们转头顾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让开!”

    “快滚!”

    骑兵们大声的呵责着,奴民们毫不在意,游骑们纷纷跳下马匹,走上前去,伸出手拽起奴民的头发向后拖。

    嘴里狂嚼着粟米的奴民,在被拖拽的路上,双手尤自在身前乱抓。

    甩开手中的奴民,一名游骑大步向前,走到了烂木旁,蹲下身去,伸手捧起了烂木上的布裹。

    “唔!”

    嘴里含着食物,被甩到地上的奴民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此时他忘记了对方骑兵的身份,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捧起灰布,看着粟米脸露喜色的骑兵,刚转过身,迎面就是突然冲过来的奴民。

    骑兵抬起脚将奴民踹了出去。

    奴民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身,再次冲了上去。

    小心的将粟米裹在布里,迎着冲来的奴民,骑兵抽出了腰间的剑,将剑举到了其的身前。

    迎着发亮的剑尖,奴民停下了脚步。

    拿着剑的骑兵满脸喜色,眼中却有一丝愤懑。

    “将不听号令的贱民,全部带走!”

    抓着奴民头发的骑兵们闻言,将手中的奴民从地上拽了起来。

    用麻绳穿绑住奴民的双手,又用麻绳将奴民们牵在一起,游骑们引着奴民向木寨走去。

    阁楼中的空气潮湿,光线阴暗。

    底楼的阶梯,隐在黑色的阴影中,厅角的篝火,散着昏暗的火光,火中不停“噼啪”“噼啪”的散着火星。

    文短跪坐在阶梯尽头的地板上,脸庞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双手捧着一包粟米的骑兵,低头跪在阶梯前。

    “粟米是你缴的,你们分一点,剩下的留给伤员。”

    转着头,文短瞟了瞟在骑兵两边,跪在厅堂边缘的偏将。

    “也分一点给亲兵们,下去吧。”

    “遵命。”

    跪在厅堂中的骑兵,抱着手中的包裹,转身离开了。

    “将军。”

    坐在厅堂左侧的离越,向文短拱起了手。

    “奴民闹事,该如何处置?”

    闻言,文短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

    “杀!”

    “遵命。”

    离越站起来,转过身走出了厅外。

    “奴民闹事,该如何处置?”

    木寨外,营房中的帅帐内,周篾跪坐在地板上,向周和拱起了手。

    “将他们赶回寨中,勒令守望寨门与望塔的士兵,加强戒备。”

    “遵命。”

    周篾站起来,转过身走出了营帐。

    当天夜里,有根在老地方眺望着两郡的驻地。

    安阳郡的木寨依旧,营房依旧。

    定边郡的石屋依旧,木寨外围的几根木桩的尖端,却用木棒插着数颗人头。

    黑夜中,木寨内的火光稀疏。

    人头矗在五米高的木墙上,影迹并不清晰。

    金色的灿芒在眼眸深处敛去,有根从树上跳下,皱着眉头走到了刘恒的身边。

    涓涓的河水声音潺潺,两人站在河岸上,默默看着流水。

    “这次调兵,引其主力出动。”

    有根眼眸微动,首先出言打破沉默。

    “破其寨,并其众。”

    “再得其地,取其势。”

    闻言,刘恒昂起首,看着头顶上无边的黑夜。

    “有根啊。”

    “有了你,我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武勇,追求到极致了。”

    不再需谋略,不需再疑虑,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这一次,只需用自己的武力,按你说的做到最好。

    刘恒坚信,一切都将顺利。

    闻言,有根双眸微湿,心中微诧,不再发一语。

    第二天。

    淡薄的朝阳在峥嵘的山顶后,露出了细细的一角。

    阳光将山麓染成一片金黄,讳深茂密的山林中,红色的树叶从枫树上向下滑落,落在枯黄的叶堆上。

    宽阔的路道上,积水已经彻底干涸,但在洪水的摧残下,沟壑坑凸之处随处可见。

    胤水镇外的高地上,五千一百兵整队而立,三千蛮兵在前,一团团的聚在一起。

    两千一百民兵在后,组六个方阵,整齐并列于后。

    “出发!”

    刘恒举起手中长戟,遥指着路道的尽头,胯下黑龙张开嘴发出“嘟”“嘟”的长鸣。

    “什么!”

    定边郡驻地,跪坐在软垫上的文短微愣,面露疑惑的看着单膝跪在厅中的探马游骑。

    “胤水镇外的军队奔这里来了?”

    “是的,将军。”

    一身褐色麻袍的骑兵朝文短抱起双拳。

    “胤水镇距此五百余里。”

    距安阳郡三百余里。

    抬起头,面露疑惑的文短蹙起了眉头。

    “他为何要来打这里?”

    思索片刻,文短再次对着低下头,向着骑兵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确实是朝这里来的?”

    “禀将军。”

    骑兵仰首,一脸坦然的与文短对视。

    “小人骑马跟随敌军数里,敌军轻装行进,确实是朝这里来的。”

    额上的川眉皱的更深,然后展开。

    一脸冷漠的文短站起身,背起双手,走下阶梯,穿过了厅内面露不解的探马身旁,向着门口走去。

    大厅两旁,跪坐在地的离越离固对视一眼,俱都起身,跟在了文短的身后。

    朝阳的灿芒穿过了门口,照到了文短的身上。

    只穿一件绿色丝衣的文短,感受着倾洒在身上阳光中传来的暖意,微微闭眼接着睁开。

    “召集全军尚能战之军卒,午时出发。”

    停在文短身后的离越和离固,拱起手,齐道:“遵命!”

    木寨的吊桥敞开了,近八千面色菜黄却装备精良的士卒和六百架装着竖刺车轮裹铁的战车,汇集在吊桥后。

    桥边,文短骑在一匹白马上,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我已着人去借粮,数日后粮草必到,此次来犯的敌军,正是劫我郡粮草之兵,众将士随我复仇!”

    怒吼声化为惊雷,在数里之外依然清晰可闻。

    咳咳,那个,身为作者我要在这里阐述一件事情,那个,关于国庆节我为什么不加紧更的问题,很简单,我还在上班。

    还有本人并不是一个老写手,这本书很多地方有前后矛盾,还有很多错别字,我会尽量修改前文,若是没改到,你们发现了,愿意说的话,请多指教,泥寒谢谢了。

第四十章 第三步(下)

    出寨的军队行过了河上的吊桥,走上了前往胤水镇的路道。

    山脚下的石屋间,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离去的军队。

    木寨墙上,被棍棒戳穿的数颗人头微张着嘴,瞪着瞳孔涣散如死鱼般的灰白眼珠,尾随着路道上渐渐远去的大军。

    天空中,几只全身乌黑的鸦鸟展翅盘翔,尖细的喙在上下张合间,传出嘶哑难听的“呱”“呱”声。

    “这仗,多久才打的起来?”

    行军一天,长途奔袭六十多里,五千一百名兵卒停驻在一条河旁。

    伐木造营,取水炊饭。

    刘恒站在初次搭建的大营木门,旁的瞭望塔上。

    有根站在他旁边,沉默了一会儿。

    “凭我们军队的速度,还得等上几天。”

    “几天,是几天啊?”

    转过头,刘恒看着有根,一脸的疑惑。

    “你别着急嘛,就这几天啊。”

    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根摇了摇头。

    “咱们粮食又足,这几天他们可缺粮,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别拖到他们将粮食都借到了。”

    刘恒眨了眨眼,有些踌躇的看着有根。

    “呵呵。”

    闻言,有根脸上的笑容苦涩了起来。

    “借粮食,那个,呵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了?”

    听着有根异样的笑声,刘恒突感周身袭来一股寒流,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眉头蹙了起来。

    “我的计策,他们不可能识破。”

    脸上流露着犹豫的神态,有根的脑袋此时却左右摇晃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识破,不可能识破,绝对不可能!”

    看着摇着脑袋的有根,刘恒伸手拍中了有根的后脑勺。

    “镇定点,不会有意外的。”

    同样行进了一天,文短带着军队在一处山坳间驻扎。

    “我军的粮草如何?”

    帅帐中,跪坐在兽皮垫子上的文短,看着跪在身前的离越与离固。

    “将士们今天吃什么?”

    “将军放心。”

    离越首先抱起拳,道:“打猎的兵卒已回,今日所狩颇丰,士卒皆有吃食。”

    “我军兵卒战力如何?”

    “将军。”

    回答的同样是离越。

    “我军军容整齐,体力和战力都有保障。”

    “将军。”

    离越话音刚落,同样抱起双拳的离固便接过话头。

    “我军士气此时已复振,当可加快速度。”

    文短笑了笑,摆手止住了身前抱拳的两人。

    “缓慢行军,才能保证军需供给。”

    “我军兵卒是其两倍,敌方却有蛮人相助且粮足,必须维持我军士卒的士气与战力。”

    “明日拔营,复行三十里。”

    闻言,离越与离固对视一眼,俱点头答应。

    安阳郡驻地,周和待在帅帐中,跪在软垫上。

    “文短那小子带兵出发了吗?”

    “将军。”

    周篾跪坐在营中,抱拳道:“探马回报文短已经率军出寨,我们要不要?”

    “不用。”

    周和脸上露出笑容。

    “让文短率精卒与之角力,让他们双方互残,互耗实力,才对我们最有利。”

    “遵命。”

    时间又过了一天,定边郡的驻地。

    蓬头乱发的奴民们再次从石屋间走出,队伍如往常一般向着距离不远的河流走去。

    河道中的流水不如往日般湍急,靠近河岸的浅水表面,飘浮着稀疏的水草。

    奴民如往日一般取水,如往日一般在越显浑浊的水中寻匿。

    奴民的脸上都流露着被岁月铭刻的诸般皱迹,哪怕是大人抱着的幼童,双眉也是紧皱着的。

    实际上,有大人抱的幼童,比起其他在河岸上用树枝乱挑贝壳,在草中徒手寻找田螺的奴童已经好很多了。

    从石屋中走出的三千个奴民,并没有全部集合在一处河岸。

    他们沿着河岸分成了数十个部分,人群相距都不远。

    每一部分都只有一百来人。

    五十个没穿盔甲的骑兵纵马游走在不远处,监视着河岸上的奴民。

    但奴民太多了,他们根本看顾不过来。

    所以游骑们将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林木稀疏的草甸上。

    相比较那表面已快要结冰,河水寒彻骨髓,河岸积满奴民的小河,游骑们更中意尚还呈绿的柔软草地。

    天色阴霾,凉风阵阵。

    数千人集结在河岸上,萧萧的风鸣却盖过了一切。

    由山后升起,逐渐移至空中,并变如铜板般大小的太阳,散现着阴然的灰色。

    安置在上游出水口,有根亲手用木棍搭造,顶如金字塔般耸立,足以挡住大部分流水的简陋水坝,在流水持续的冲击下,开始崩塌。

    集结在河岸的奴民们,突然发现原本几乎静滞的河水流动了起来。

    从上流冲入的河水冲走了河水表面稀疏的烂叶与粘糊的腐殖,形成了一道弧形的水浪。

    河岸与河中一直注意着流水的奴民,俱都惊讶的朝着河中眺望。

    无数的杂草与碎木,随着流水冲到了下游的河道。

    面对突然冲至的寒流,河中的奴民纷纷离开了河水,他们的视线徘徊在冲入水道的杂物上。

    他们看到了碎裂的木头,细小的木棍,浮荡在河面的残草断叶。

    他们还看到了掺杂在木与草之间的巨叶。

    巨叶并不是一块整体的树叶,叶体是六十多片普通的树叶用细绳线缝合。

    六张巨叶被粗麻绳捆扎成了一个两头尖尖,形体鼓圆的叶茧,在流荡的河水中上下沉浮。

    发现叶茧的奴民们发出了惊呼声,但却很好的控制了音量。

    游荡在周围的骑兵,此时并没有发觉河岸上游的异样。

    悄悄将所有的叶茧都捞到了岸上,奴民们解开了捆绑着巨叶的麻绳。

    巨叶中,有一堆泛黄的枯草,枯草里放在粟饼。

    捞起叶茧的奴民们面面相觑,附近奴民群中的人们正向着他们张望,人群正向他们汇集。

    没有吃过饼子的奴民们,惊疑不定的拿起了粟饼,他们又发现了粟饼下的肉脯。

    取出了饼下的肉脯,寒光便闪入了奴民们的眼眸。

    距离他们最近,终于发现情况异常的骑兵,拉起缰绳奔向了人群越来越多那处河岸。

    “大人。”

    骑兵还没有赶到,一名年青的奴民面露喜色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奴民来到了骑兵的马前,双手将一块肉脯捧到了头顶。

    惊喜交加的伸出手,拿起奴民手中的肉脯,骑兵侧着头将视线由奴民转移到了肉脯上。

    “这是。。”

    骑兵没有说完,奴民伸手向后拔出了插在裤间如匕首般的短刀,将短刀甩向了骑兵。

    刀刃直接插入了骑兵的肚子,喷洒的血落到了草间的土上,浸入了疏松的土壤里。

第四十一章 成与败(上)

    捂着透血的湿袍,骑兵在马上的身体摇晃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一刻,面露狰狞的奴民就从地上跃起,伸手用力将骑兵拉下了马。

    身体落在地上,慌乱与剧痛下,骑兵咧嘴呲牙的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奴民伸手向后,抽出了另一把短刀,反手握着刀柄将短刀高举了起来。

    “锵!”

    骑兵将腰间的斩刀刚拔到一半,奴民的刀已经落了下去。

    刀刃在人躯中进出,鲜血在草地上肆淌。

    淬火的钢刀数次切斩开坚硬的骨骼,尖端微卷,染满鲜血的刀身上出现了数处缺口。

    骑兵的嘴中泛出血泡,血从被挤开的嘴缝间流出,滑过骑兵的脸颊,倒地的躯体痉挛蜷缩,紧握着刀柄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下。

    丢开手中卷刃的短刀,奴民拔出了骑兵胸中的短刀,浓稠的血从伤口处喷出,染红了奴民的脸庞。

    脸庞赤红的奴民呼吸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便激动万分的昂起了头,张开了嘴。

    “啊~!”

    “唔~!”

    附近的骑兵吹响了号角,荒凉的号角音和奴民的嚎叫声一起,随着空气朝四方传播。

    有十五个骑兵拉起了缰绳,控制着坐骑冲向了号角声响起的河岸。

    而集结在那处河岸上,已经将粟饼和肉脯收好的奴民们,拿起了草堆中的兵器,组好了短枪杆刀,抓起了有根为他们准备的三角锥钉,才发现铁钉下面还有一张丝帛。

    丝帛上画了一匹马,马匹正在奔驰,在马的前方画有无数的三角锥钉。

    奔驰而来的骑兵越发近了,外围没有兵器的奴民自动的散开,有兵器的奴民学着画中所绘的将铁钉甩在了骑兵奔来的路上。

    最先冲至奴民近处的战马,马蹄踏在了扎马钉上,骏马痛嘶出声,轰然倒地之时,马躯却因为惯性横着犁过了地面,撞进了人群里。

    十几个奴民被撞翻,全都骨损腑伤,马上的骑兵也被奴民们从马背上拽下。

    一些骑兵顺着马躯犁出的痕路,冲入了奴民中,又被手拿兵器悍不畏死的奴民从马上刺了下来。

    乱场见血,奴民已经豁出命去。

    接连损失了十名骑兵,河岸上奴民的数量却越聚越多。

    叶茧里的兵器已经全部被取出,没有分到兵器的奴民们有些捡起地上的树枝,有些拾起河中淤泥里的卵石。

    将被证明有效的铁钉甩向四周,无数奴民用手中的东西扑杀了落地的骑兵。

    不远处的石屋间,同样人影绰绰。

    那里还有两千多的奴民。

    数量稀少的骑兵勒住了缰绳,不再纵马冲击人群。

    他们先是一遍遍的吹起号角,然后全数返身向着木寨跑去。

    寨门处的吊桥,在奴民还没冲至时,完全升了起来。

    坚固的木寨中,负责一切的偏将站在瞭望塔上,面露震惊的看着外面向木寨聚来的人群。

    刺耳的钟钺声从木寨中响起,文短留下的六百余士卒走上了寨墙。

    木寨被围住了,当天下午,入水的渠道就被犯乱的奴民们填上。

    护寨沟壑里的流水静滞了下来,一直眺望着寨外的偏将脸色苍白了起来。

    偏将明白,今天晚上,寨中便会断水。

    本已断粮多日的六百士卒,将无水可饮。

    而在此时,带着八千士卒的文短正在率兵驻营。

    刘恒军和文短军此时相距三百二十里,以他们的速度,两军的碰面尚需四天的时间。

    深夜,漆黑的空中明月高悬,繁星闪耀。

    有根站在岩石上,抬起头昂视着夜空。

    “以前我妈曾跟我说,月亮上住着神仙,他在自己家的周围种植着可以不停闪耀银芒的果子。”

    “据说这些灵果,吃一个就可以成仙。”

    “那怕是喝一口这种果子果皮上的露水,都可以长生不死。”

    刘恒坐在岩石下,屁股底下垫着枯草。

    “你的母亲。”

    皱着眉头,有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条虫。

    真的是一条虫,淡绿色的虫身表面干净光滑,甚至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肥硕的虫子在有根的手掌里挣扎扭动,虫身上的数个节端呈波浪般的来回运动。

    “挺能编的。”

    将另一只手摊到了虫子的细尾下面,有根单手用力将肥虫挤扁。

    “啪叽!”

    一团绿色的膏体从细尾出的小孔处流出,在有根的手掌上堆积成一坨。

    有根将虫身横在自己面前,以虫身为镜子,将绿色的膏体抹向了自己的头发。

    他先从中间开始抹起,然后是两边,最后是耳下的鬓领。

    “呵呵。”

    刘恒微微一笑,眉间竖起的皱纹突兀,面容露出一丝疲态。

    “也许天上真有一个神仙,此时正在看着我们,也说不定呢?”

    侧转过头,刘恒向身后瞥了一眼。

    “粘蠕虫,一直都生活在湿土河壤里。”

    看着有根手中色泽亮白萎顿的虫躯,刘恒眉梢微挑。

    “不过你也真是厉害,既然会想到粘蠕虫这样的用法。”

    “实际上。”

    有根嘴唇咧开,朝如镜的虫身,露出了散光的两排白牙。

    “这液膏还挺香的。”

    蹲下身子,有根将手中的粘蠕虫递向刘恒。

    “还有些,要不你也来点。”

    闻言,刘恒回过头,瘪了瘪嘴。

    “算了,我对粘虫的内脏可没兴趣。”

    随手将粘虫抛向身后,有根站起身顺便拍了拍手。

    “安阳郡的驻地,情况出乎意料啊。”

    “是啊。”

    闻言,刘恒微蹙眉头。

    “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两人眺望的远方,矗立着寨子,木寨旁是连绵的营房。

    营房内有火光透出,寨中却漆黑一片,似乎融入了无垠的黑夜。

    借着营房中透出的火光,隐约可见寨墙上走动的巡逻兵卒。

    “他们那么快就平定了奴民之乱。”

    刘恒撑着膝盖,站起身,顺便一脚踢散了屁股下的枯草堆。

    “看来你的计策没有成功啊。”

    “呵。”

    轻笑一声,有根用手掌抚过泛着绿光的顺滑黑发,自觉潇洒的摇了摇头。

    “祸乱可不会彻底根除呢。”

    “安阳郡的主将,总不可能将所有人全杀光吧。”

    “哦。”

    额间的皱纹微展,刘恒微一沉鸣。

    “是吗?”

    距离两人不远的营房中,帅帐内。

    “将军。”

    单膝跪地,面容焦急的周篾双手抱拳,向着周和道:“奴民无粮,今日又见血,日后恐无法控制。”

    “骑兵已经整顿完毕,请将军决断!”

    “周篾。”

    面色冷肃的周和,语气坚定。

    “勿急!”

    “奴民既已被驱入寨中,便已不足为惧。”

    淡黄的彩芒,透过浑然的双眸。

    昂起首,周和已向帐门望去。

    “我们该真正注意的,是那身后的人。”

    他的目光透过帐门,落到了远处草甸上,毫无遮掩的两人身上。

    “呦!”

    眼眸深处的赤红一闪而逝,刘恒面露兴奋的笑了起来。

    “被发现了。”

第四十二章 成与败(中)

    双方都有忌惮,刘恒终还是没有和周和交手,远望了一会后就带着有根离开了。

    回到营地,两人简单的吃了些粟饼和肉糜,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有根在营帐中闭目打坐,两个时辰后,天色就破晓了。

    他走出帐房,卒兵正在拆卸营房。

    小心的扯下营布,收起营布上的结绳,留下没用的支棒,和立在营房周围的紧挨着的圆木。

    全军食过饭后,整队前进。

    “将军。”

    头顶秃毛的驽马呲牙咧嘴,摆动着瘦脊的马躯。

    挪了挪马背上的屁股,有根张开嘴打着哈欠。

    刘恒骑着黑龙,转头看着有根。

    “什么事?”

    “今天行百里,如何?”

    “嗯。”

    双眉微蹙,刘恒低头沉思了片刻。

    “那么,我们今夜再扎营。”

    两人身后,没有坐骑的蚩酋和石脑闻言,转头对视了一眼后,回头俱抱拳答道:“遵命。”

    同时,距离刘恒军三百二十里的文短军营,士卒也在拆卸营帐与绑绳。

    一身紫色披袍上,绘着数十朵如葵花般明黄色的条纹,墨绿色的铠甲从袍间的细缝里透出森灿的光。

    身穿墨绿铠甲的文短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溪流,神态冷峻。

    “将军。”

    文短身后有一块巨石,离越站在巨石旁。

    “讲。”

    “请问将军,我军几时拔营?”

    闻言,文短微抬起头,长吁了口气。

    “狩猎的队伍回来了吗?”

    闻言,离越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已经回来了。”

    “哦。”

    文短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那就先吃饭吧。”

    “遵命。”

    伙夫在营地内堆起了碎石,朝石堆中放入了柴炭。

    袅袅炊烟由石灶间升起,士卒们捧着瓷碗围着石灶,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都十分小心,人群中没有喧哗声,士兵们都穿着甲胄,各自的兵器也放在离其不远的地方。

    只有在进食的时候,士卒们才开始低声的相互交谈。

    拿起碗,看了看碗中混杂着肉渣的菜汤,汤面上映照着他的脸。

    与自己的影子对视了片刻,文短方张开嘴,将碗沿凑向了唇边。

    “报!”

    一人一骑,闯入了已经敞开的营门。

    高声的宣告引起众人的侧目,而马上的骑兵,却又让所有人震惊。

    披在骑兵背上原本绛红色的披风早已残破不堪,残余的部分如同乞丐挂在腰上的布条。

    大块大块的血痕染在甲胄与衣袍上,头上发间布满了埃土,不停流汗的脸庞却显露着异样的苍白。

    高举的手里握着绘上红色雄鹿的乳白色柏木令牌,骑兵的背后还背着四面令旗。

    令旗有红,绿,褐,棕四种颜色。

    巴掌大的旗布上,都蘸着暗红的血。

    骑兵纵马冲向了营地的帅帐,战马驮着他冲入了营帐。

    拉起缰绳,口喷白沫的战马在长几前人立而起,嘴里发出刺耳的悲鸣后就和骑兵一起轰然倒地。

    伸手抵住颤动的几子,文短紧蹙起眉头,放下嘴边的瓷碗,起身绕过矮几。

    迅速走到战马的身旁,文短将手伸向木板上的骑兵。

    一把抓住骑兵的肩膀,文短顿感手中的沉重。

    眉间的皱纹更为深刻,用力拉动骑兵的身躯,拉的骑兵坐了起来。

    “噗!”

    面色惨白的骑兵张开嘴,略一昂首,吐了一口血,身子立刻萎缩了下去。

    伸手扶住骑兵的颈后,文短蹲下身,面色微诧。

    离越带着随从冲进了营帐,面露惊骇的他先是看了看营帐中躺倒在地上,犹自低声轻鸣的马匹,又将注意力留在了怀抱骑兵的文短身上。

    “将军。”

    几步急冲道文短身旁,离越正欲开口询问时。

    气若游丝的骑兵,一手握住文短伸过来的手掌,轻声的吱语起来。

    “什么?”

    文短虚眯起双眼,眼缝中,眸瞳深处俱显疑色。

    “发生了什么事?”

    “奴民。”

    骑兵伸长脖颈,脸色更显枯白,握着文短之手的手掌,亦是软弱无力。

    “聚众作乱,营寨困危。”

    说完后,骑兵的手就已无力的垂下。

    看着瞪起双目,在怀中摊软下去一动不动的骑兵,文短微惊,脸色顿显阴郁。

    沉默片刻,文短伸手捂向骑兵的腹部,轻按腹部上的甲胄布帛,其下的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在渗血的地方,隐露着分叉碎尽的刀刃。

    狭长的眼隙中泛起零星的泪,文短小心的将骑兵的身子放躺到了地上,又伸手拂闭了骑兵怒睁着的眼帘。

    站起身,文短看着倒地的骑兵苍白且稚嫩的脸庞,略微睁眼,眼中的泪水便不见了。

    “将军。”

    他的身后,离越微微躬身。

    “传令全军,拔营归寨!”

    “遵命。”

    文短之军,距离其本寨只有六十余里。

    而围住定边郡本寨的奴民,有五千余。

    当奴民围住寨子,断截水渠的当夜。

    当刘恒和有根去探查安阳郡驻地时,守卫定边郡驻地的木寨的偏将便放开水门,让一百余的士卒从水路乘二十艘小舟趁夜而出。

    然而,偏将对于木寨的了解,又怎能高出参与建造木寨的奴民们。

    一场厮杀下来,从水路而出的士卒几乎损失殆尽。

    眼见于此,偏将被迫放下木寨正门的吊桥,率兵卒冲杀出寨,靠着八成兵力近四百兵卒的损伤,才使得五骑突围而出。

    而这五个骑兵,俱都身受重伤,在一路奔驰颠簸中,又损亡四人。

    看着骑兵有人突围后,偏将率着剩余兵力本欲退回木寨,可他却发现横在水道上的吊桥上已站满了奴民。

    守卫吊桥的士卒已经阵亡。

    无奈之下,偏将率剩余兵力返寨厮杀,最终虽然夺下了吊桥,但当他让人升起吊桥时,在他身边的兵卒,已不足百了。

    有根和刘恒皆为修行者,文短自然不敢亲离己军。

    可所借粮草将至,本寨绝对不能有失,他只好让离越先率四百余骑兵一路疾行驰援木寨。

    数个时辰后,当天色将晚,黄昏来临时。

    四百余骑兵踏着滚滚烟尘,走到了木寨外。

    五千奴民,大部分手中都只有石头与木棒,但有根给他们准备的扎马锥钉却很足。

    奴民往周边的地上摆满了锥形的铁钉,青壮与老弱集合在一起竟就与四百余经过长途跋涉,疲敝不堪而又仓促列阵的骑兵对峙。

第四十四章 成与败(下)

    离越眯起眼,沉默片刻,最后拔出腰间佩剑,举剑前挥。

    他的身旁,四百余骑兵催动战马,提速奔向了不远处的人群。

    骑兵化为黑色洪流,在距离奴民不远处时,最前方的数十匹骏马发出数声悲鸣集体摔倒,随即便被后面的同伴踏碎身躯。

    扎马蹄的铁钉并没有阻止住骑兵的前进,仅停滞了片刻后的洪流中,骑兵们驱马踏着同伴的血冲向了奴民们。

    骑兵冲入了奴民中。

    身上没有盔甲的人群,在集结冲刺的骑兵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

    站在人群前排,许多拿着铁器勇敢向前冲的奴民们,首先倒在了铁骑前。

    然后是手无寸铁的青壮。

    最后是手无寸铁的老弱。

    无数颗人头迸起,随着残躯倒地。

    骑兵簇拥着的离越,率骑兵在五千奴民中穿插而过。

    一路上血流成河,大量奴民四散逃离,躲避着蜂拥而来的骑兵。

    惊呼与惨叫响彻在人群中,四逃的奴民在寻找着可以躲避的掩体,打算继续的顽抗。

    骑兵们却冲出了人群。

    骑在马背上,满身赤红的离越低下头,麻木酸痛的手用力握住镶铁的刀杆。

    亮白的刀身上满是粘稠的血,血顺着刀刃颗颗的往下淌。

    离越闭上双眼,拉起缰绳,驭马向着木寨走去。

    同样浑身染血,只剩三百余的骑兵紧随着他,朝着木寨走去。

    守卫木寨的偏将,让人将吊桥放了下来。

    百余步卒簇拥着偏将,走出了木寨。

    两军在寨前沟岸上会合,整队片刻,从容的退回了木寨。

    待骑兵全部都已经进入木寨,河道上的吊桥也被拉起,奴民们才再次聚在一起涌了过来。

    奴民们的食粮已经断绝多日,初时做乱,他们就自觉得围住了运粮的路道。

    也自觉得塞住了入寨的水道。

    可他们围住木寨,并想将之攻破的原因,却是因为木寨中的存粮。

    因为奴民们认为木寨中还有存粮。

    就算是木寨里没粮,也会有粮车运过来的。

    没有粮食,奴民们只有饿死。

    没有人想死。

    木寨的寨墙高趋五米,奴民手中铁器缺乏,又没有弓箭锋矢,而且骑兵到来的太过迅捷。

    五千余的奴民们,连木梯都还没造全。

    眼看骑兵冲入木寨,奴民聚在寨外,人群中几位有众望的人商议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攻寨。

    骑兵野战优势太强了,奴民拦不住骑兵。

    但骑兵不能守城,奴民们收缴的舟船尚多,可以水路并进。

    被骑兵刺激的奴民,动作麻利的赶造着登城木梯。

    一个时辰后,奴民们就开始填堵数段尚未干涸却较其它地方浅许多的渠道。

    三个时辰后,麻绳捆绑着木棍,赶造的五十个登城梯就搭在了木寨的寨墙上。

    无数奴民们淌过被堵填的河道中,仍然漫至脚背的污水,冲到了寨墙下。

    顺着粗陋的梯棍,围住木寨,如蚁般密集的奴民迅速向上攀爬了起来。

    寨墙宽阔,百余步卒实在太少,根本守御不过来。

    离越没有让人走上寨墙防御,他直接下令放下了吊桥。

    眼见落下来的吊桥,有两个发乱须长的奴民,兴高采烈的冲上前,想斩断可以拉起吊桥的索绳。

    然后,他看到冲出寨门的骑兵,后面跟着步卒。

    在木寨中休息许久,骑兵的体力恢复了许多。

    而这一次,离越骑马冲锋在最前,在冲下吊桥的刹那,手挽长刀急舞。

    刀光流逝,细声如风鸣。

    数个奴民人头俱断,残躯鲜血如注,蒸汽蒙蒙,喷洒的热血如刚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滚烫泉水。

    “冲锋!”

    长刀急挥向前,黏附在刀身上的血被其大力甩出,离越一脸肃然,眼露厉色,催马向前疾冲。

    骑兵组成的洪流,再次冲开了奴民们的人群。

    实际上,面对着冲涌而来的骑兵,奴民是唯恐避之不及。

    骑兵也没有追杀四散奴民,只是跟在离越身后,策马一个劲的往前冲。

    跟在骑兵身后的步兵却被涌来的奴民围住了,离越策马曲行冲向了被奴民围住的步兵。

    骑兵们策马曲行,随着离越冲向了被围住的步兵。

    急速冲刺间,离越手举长刀横挥,大喊道:“分!”

    冲刺的骑兵们一分为二,两股洪流直冲向步兵的两翼。

    直冲向围在步兵两翼的奴民。

    疾速的骑兵冲入了围住步兵的人群,如群狼入羊群,如沸水泼薄冰。

    但下一刻,未能突围的骑兵也被人群围住了。

    鲜血肆淌在已经浸不进去暗红地面,马蹄声轰鸣,喊杀声刺耳。

    二十艘小舟,载着八十余奴民破开静滞的水滑向了水路的闸门。

    闸门早被人打开了。

    顺着木梯顺利登上寨墙的奴民,此时却在寨后的挡墙上,找不到一个敌人。

    头上的盔帽不知道被甩掉到了何处,离越用力斜挥着长刀,将冲到马旁的奴民一分为二。

    一颗不知何处飞来,如马头般大小的岩石,冲向了离越的面门。

    翻转手中长刀,刀刃竖在脸前,磕飞了迎面而来的岩石。

    巨大的力道让离越顿感手臂发麻,胯下的马匹亦是痛苦的低咛了一声,身子一斜,侧躺向了地面,马背上的离越身子歪斜,却在落地的最后一刻,双脚用力跃起。

    当他跃离马背,并落到地面时,却立足未稳,身子侧倒摔在了地上,长刀也脱手而出。

    离越伸手摸向腰间佩剑的剑柄,数个奴民却已经围了上来。

    危急时刻,两个骑兵策马冲到了离越身旁,几枪捅翻了冲向离越的奴民。

    但在离越拔出佩剑,站起身时,那两个骑兵却都已被飞石击落下马。

    奴民的人数近五千,相对于四百余定边郡的郡兵,优势实在太过明显。

    而对于放弃本寨,率军孤注一掷的离越,形势已经越发的不利。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阵阵的战鼓声。

    鼓声高亢,入耳如雷鸣。

    很明显,鼓声是由不远处传来的。

    黄昏临近,夜幕将至。

    无数兵卒随着夜幕,冲临在了木寨外。

    雄鹿旗帜和绘“文”字的绿缎大旗,林立在军卒中。

    无数未穿盔甲的兵卒拿着兵器冲向了寨外的战场,悠长的号角声随着空气而传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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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胜与衰(上)

    满盖穹天下的黑暗中,八千士卒从四面涌至。

    绿色旗帜迎风展动,文短骑在马背上,向着战场眺望。

    激扬的鼓声与号鸣,从四方响起。

    数十簇火光突然在黑幕下亮起,步兵之后,数十辆燃烧起来的战车被士卒倒推着冲向了人群。

    车轮滑过地面,发出阵阵刺耳的尖鸣。

    八千余士卒本就是突至,兵卒的战力又远胜于奴民。

    接战了片刻,奴民们先呈乱象,后便溃败,最后便是溃乱。

    奴民们尖声嚎叫着,如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可最终,大部分的奴民却在燃烧战车的推迫下,逃向了木寨。

    大量的奴民冲入了木寨,离越带着两百余的骑兵与剩余的守寨步卒,守在了吊桥外。

    奔涌而至的步兵,点燃了架寨的登城梯。

    离固带着四百余步卒,守在了水道旁。

    时间没过多长,黑暗刚刚占据了天空的主导,被围入木寨的便由定边郡的郡卒,变成了惊惶无措的奴民。

    棕色的骏马,迈开细长的马蹄,载着文短慢慢的向前走去。

    紫色披风的服布盖住了大半马躯,显出健硕马体上的波伏肌肉。

    金色葵花的花纹在披风上交错斑驳,鲜明的颜色在火光中散出艳亮光彩。

    鎏金甲盔两端,突兀的菱角锐利如刀锋。

    布满雾霜的脸庞上,文短的表情平静而淡然。

    眯起双眼,视线扫过跪拜在路上的离越和离固,文短微微颔首,用力拉起缰绳,策马走过了两人的身旁。

    骏马在吊桥前停步,文短翻身下马。

    狭窄的吊桥上,两百三十名骑兵整队而立,骑兵之后,弓卒拉紧弓弦,一排排的箭矢瞄着空洞的寨门。

    一脸忧色的离固跟着满身是血的离越,走到了文短的身旁,微一躬身,道:“将军。”

    “离固,你带刀盾卒换下骑卒,离越,你带弟兄们先下去休息。”

    闻言,离固率先抱拳道:“遵命!”

    转头看了自家兄弟一眼,离越面露感动的笑了笑,也抱起双拳,轻声的道:“遵命。”

    而在此时,有根和刘恒带着五千一百个卒兵,在一处山谷间,终于停下了跋涉的脚步。

    兵卒们燃起篝火,伙夫们堆起灶台,队率们拿着竹片清点着自己的手下。

    夜已经深了,士卒们没有搭建营房,而是围着篝火取暖。

    有根蹲在一块高耸的山岩上,向着远方眺望,刘恒在他身边,面露疑惑。

    “怎么了?”

    “将军。”

    转头看着面露不解的刘恒,有根微微一笑。

    “我军距敌尚远,时不我待。”

    “哦。”

    闻言,刘恒微蹙双眉,沉默片刻,道:“怎么?今晚不扎营了?”

    “将军。”

    有根转身,双手互搭拱起,双目与刘恒对视。

    “若将军信任有根,便请将军在食过饭后立刻拔营。”

    “趁夜,复行一百里!”

    低头沉鸣片刻,刘恒的脸色略显踌躇,道:“今日跋涉一日,我军已经疲惫不堪,再跋涉百里,明日我军岂不再无战力?”

    “到时若敌军来袭,我军岂不危险。”

    “将军。”

    有根面色严峻,眼色微厉,再不复白天时的慵懒随和。

    “敌方兵卒总数是我军数倍,我军劫其粮车,敌方如今无粮方不攻伐我军。”

    “如其粮到,他们岂会放过我军,我军势孤,到时如何抵挡,最后恐怕胤水镇都无法幸免。”

    “我军虽是长途跋涉且无探马斥候,但也知敌军本就与我军相距甚远,要想袭击我军,除非其如我军一般趁夜急行,但那时也是疲兵对疲兵。”

    “况且安阳郡郡兵未出,其地都有奴民作乱,定边郡郡兵俱出,其后安能不乱?”

    “若我军能拖住定边郡郡兵,其后路被乱民所阻,不日粮尽,必败。”

    “到时将军趁势收拢降兵,夺其奴民,方可与安阳郡的郡兵决战。”

    有根说完,两人之间,片刻沉默。

    “依你所言。”

    最后,刘恒微微点头,脸露微笑。

    “今夜食过饭后,就复行一百里。”

    草云郡,尖顶阁楼内。

    一身锦衣绫罗的陈甫,腰背挺直,端正的坐在白玉狮座上。

    大殿中,陈甫让人倚着撑柱,安放了数十座涂了金漆的烛台。

    每一个烛台中,都放着一块白色的粗烛。

    此时,数十个纯白如脂的粗烛上,焦黑的烛芯正在燃烧。

    烛光明亮,光线柔和,却如一层细纱。

    陈甫目不斜视,直视着前方的空敞处,如同笼上昏黄细纱的脸庞,表情却寒若冰霜。

    “查出来了吗?”

    “禀告大人。”

    白衣白裙,头戴白色冠帽,脸上涂着珍珠粉末,腰间配着白玉的女官,跪伏在玉座下的石阶前。

    “安阳郡与定边郡的驻地传来有蛮兵作乱的消息,据说还发现了修行者。”

    “安阳郡?定边郡?”

    额间的眉头微微皱起,陈甫从玉座上起身,沉鸣片刻,抬脚沿着阶梯向大殿中走去。

    “周和?文短?”

    径直走过女官的身旁,文短将左手背在身后,抬起残肢指向身前。

    “把地图挂上来。”

    文短故意提高了音量,静立片刻。

    无声无息间,两个女官抬着架子,从大殿的角落里踮着脚走了出来。

    将架子安放在文短身前,又有两名白衣女官快步走了上来。

    一名女官捧着一卷亮白的皮纸,一名女官捧着一个铜盘。

    铜盘中,磨好的朱砂色泽鲜艳。

    赤砂旁,放着一杆毫毛如雪般洁白的笔。

    将皮纸挂在架子中的横栏上,让皮纸随着重力而展开。

    皮纸上绘着一幅地图,地图被连贯的墨线分割成了数十块。

    陈甫没有动,缠满帛布的断肢,指着绘满墨线的地图。

    原本跪在陈甫身后的女官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架子旁,并向侍立在旁的女官伸出手,拿起了铜盘中的笔。

    沾上朱砂,女官一手扯起袖布,一手持笔顺着陈甫的断肢所指向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

    “两郡之驻兵皆有万人,且文短善于练兵用兵。”

    “周和狡诈多谋,善于谋划。”

    “就算是蛮人做乱,应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放下断肢,伸出左手,文短左手的手指在红色的圆中,沿着特定的曲线摩动起来。

    “但那修行者带着做乱的蛮兵,原本又是驻扎在什么地方的呢?”

    什么地方,有那么多粮食,养的起这些蛮人。

    陈甫眼色微凝,指着地图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指端指着的一处地图上,写着“胤水镇”三个字。

    咳咳,昨天别的地方停电,我停网。

    不好意思啦。

    最后说一句,我前面有个地方讲有根读不懂这世界的文字,这个原因实际上是我写错,但我干脆将错就错,重新设定了一下,将修行界与凡人之间文明的隔阂再突出点。

    让它们的文字,习惯,工具都产生差别。

    至于为什么修行界的文字与现代的中文相同,以后会说明的。

    说不清楚也不要怪作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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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胜与衰(中)

    漫漫长夜,兵卒们赶着路,奔波了六十里。

    凌晨,朝阳初现。

    行走在清晨时晴朗薄白的天色间,蛮兵与民兵都是一脸的倦容。

    稀少的马匹留在后方,前进的道路却不是坦途。

    有根徒步走在卒兵的前方,刘恒骑着黑龙来回穿梭在队伍间,以宏亮浑厚的嗓音拔升着卒兵的士气。

    绕过被碎石阻断的路道,沿着崎岖狭窄的山谷,攀上高耸曲形的坡地,众卒兵又绕回了大道。

    五千一百卒兵沿着路道继续前进,到午时队伍方才停下步伐。

    此时卒兵们已经整整跋涉了二十四个小时,行程两百两十里。

    刘恒刚下令停止前进时,很多卒兵立刻就瘫倒在了地上。

    瘫倒的士卒又很快被他们的同伴搀扶了起来。

    卒兵还要建帐造营。

    但所有人长时间的滴水未饮,颗米未食,早已疲极难耐。

    初食了些生粟,粗搭些布棚,不论蛮人还是常人都蒙着头,直接躺在了布棚下。

    “敌军主寨离我军应该不足两百里了。”

    皱着眉头,有根双眼虚眯,神色倦怠。

    “敌军早已出寨,可我为什么听不到任何声音呢?”

    刘恒闭着眼睛,丹田内的元气顺着筋脉涌向他的双耳处,沉默片刻,睁开眼。

    “我也听不到。”

    “将军。”

    有根蹲下身,皱着眉沉鸣片刻。

    “吃过饭后,军卒下午休息,晚饭后,我们立刻出发,如何?”

    刘恒点了点头,拉转缰绳,黑龙鼻间发出阵阵微弱的“哧”音,转着马身载着刘恒向身后的卒兵们走去。

    文短军也在吃饭。

    所有卒兵围着木寨,取着河水,熬煮着狩猎所得。

    猎物并不多,只有十几条鱼和二十几只灰鼠。

    烈火在木柴上燃的很旺,负责烧火的士卒时不时会朝瓷盂中注入少许清水。

    午时过了,文短和他的将兵们吃四处挖掘的野菜与草茎,熬煮猎物的士卒们却拿着竹扇扇走了熬出来的肉香。

    香气并不浓郁,却也能勾出饿殍们的食欲。

    躲在寨墙后挡板上的奴民们,嗅到肉香后,都暗自咽起了吐沫。

    相对于三千余奴民,可以熬煮的猎物实在是太少了点,受香气影响的人也很少。

    但实际上,文短让人熬煮猎物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劝降。

    奴民们没有箭矢,也缺乏滚石和檑木。

    下午时分,木寨外,举着盾牌的士卒,拿着捆起来的干柴,走到了寨墙外。

    奴民们紧张的注视着寨外的动静,紧张的看到士卒将柴堆分别摆放在数处墙底。

    待柴堆放好后,便有士卒将熬煮好的肥油,装进狭小的铁壶中。

    数十士卒,拿着铁壶举着火把,走到了寨墙下的柴堆旁。

    寨墙后的奴民们一阵骚乱,有些奴民朝着寨墙外伸出脖子,随后便被对面绕寨沟河河岸上,蓄势待发的弓卒们射中了脑袋。

    几次下来,寨墙后便没有奴民敢伸头了。

    寨门处的吊桥上站满了弓卒和刀盾卒,炎炎酷热下,身穿甲胄的他们却神态专注,矗立的身姿如同一根根没有生命的竖桩。

    “寨中的奴民们,暂时不用担心了。”

    文短撅起一把温水,将水滴挥洒向了自己的脸庞。

    脸上沾着水,文短用手掌搓了搓颇感湿冷的脸颊,站起身。

    “明天去招降他们,如果他们不投降,便假意放火。”

    转过头,文短看着身旁的离越,离越抱起拳,一脸的诚挚。

    “等我们借的粮草到了,就以粮食诱之,不怕他们不听话。”

    “遵命。”

    离越话音刚落,一骑突然从远方飞驶而至。

    听着身后逐渐的马蹄声,文短眯着眼,转身看着驶过营房,朝他冲来的骑兵。

    骑兵翻身下马,跪在文短的身前。

    “将军。”

    微挑厚眉,文短神色微凝。

    “什么事?”

    “敌军已至一百六十里外。”

    闻言,文短的双眉立刻紧皱了起来。

    “知道了,继续打探。”

    “遵命。”

    单膝跪地的骑兵从地上站起身,转身牵过自己的坐骑,向着来路而去。

    待骑兵走远,文短转过头看向离越。

    “此地留八百刀盾卒,与一千弓卒。“

    “速去召集剩下的所有兵卒,让他们整装戒备,明早我军立刻出发。”

    微微抬头,看着即将天边西沉的落日,在黄昏的黯光中,文短舒展开了额间的竖纹。

    阵阵红芒如汹涌的烈焰,透过他身上的甲胄,紫色的披风在蒸腾的气流中轻展微卷,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股股灼浪迎面而来,离越面色凝重,抱拳行礼。

    “遵命。”

    后顾已经无忧,文短军在加强了夜晚的戒备后,原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此时混了水饱的士卒们就抓紧时间歇息了起来。

    而在此时,刘恒和有根带着稍事休息的兵卒,趁夜赶起了路。

    虽然休息了许久,但刘恒和有根所带领的兵卒,却依然倦怠疲劳,步伐与昨日相比已是慢了许多。

    一直到第二日的凌晨时,全军才行进了近四十里。

    两军相距尚有一百二十里。

    这一次,有根没有再让刘恒激励士卒继续前进,反而带着卒兵于一条溪河旁驻营。

    “将军。”

    注视着小溪里涓涓而淌的河水,有根皱着眉头望向身旁的刘恒。

    “不远处有一处营地,但其中却没有人。”

    “对。“

    微点了点头,刘恒眼中的红芒渐淡。

    “没有人声,没有马嘶,只有虫鸣和鸦叫,营房的寨门敞开,我没在其中看到任何人影。”

    “这是座空营。”

    “将军。”

    有根回过头,额间的皱纹深了起来。

    “敌兵定是已经回军救援他们的本寨了,我军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不能再进兵了。”

    “没错。”

    眼眶下的眼带污黑,刘恒脸色越发凝重,眼眸深处却露出了兴奋之色。

    “要打仗了。”

    此时刘恒所带领的每一个兵卒手中,都携带着四天的粮食。

    运粮的辎重队还在后方。

    就着河水,简单的啃过干粮,刘恒依着有根的建议,让卒兵们搭建起简易的棚子,围绕着粗陋的棚房,挖掘出了数条深深的壑沟。

第四十八章 胜与衰(下)

    五千一百卒兵,休息了五个时辰。

    有根和刘恒在各自的营房中打坐歇息,但就在五个时辰后,刘恒率先走出了营房。

    时至正午,湛蓝天空中的烈白骄阳越发炽烈。

    文短军六千余士卒,顶着灿烈的阳光,出现在距刘恒军的百里之内。

    屁股下的战马不安的甩动着庞大的头颅,战马的主人用力拉起缰绳。

    文短抬起头,视线透过了远处的军营。

    虽隔百里,四目却依然相对。

    撤去眼中的如火元气,刘恒收回视线,低下头,注视着身前河溪中的流水。

    有根走到他的身旁,打了个哈欠。

    “将军,远处的营寨,可不能让他们得到。”

    “防敌军先入寨,让我军先在营寨的周边列阵?”

    看着溪道中流动的水,刘恒面露笑容。

    “两军野战,你已有破敌之策?”

    “呵呵。”

    灿然的金光透过眼眶中褐色的瞳仁,有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指尖滑过脸颊上的疤痕,摸着纠集泛红遍布褶涧的皮肤,感受着粗糙触感的有根,面露自嘲的神色。

    “随机应变罢了,我又哪有什么其他的计策啊?”

    “随即应变?”

    握在手中,被粗布捆绑严实的长戟,尤自颤动不已。

    双眉微蹙,刘恒脸上,咧嘴的微笑却没有变化。

    “那么。”

    “他们就交给你了。”

    说完,刘恒转过身,五千一百卒兵早已在河岸上集结完毕。

    全身无一根杂色的兽毛,漆黑如墨,神韵雄壮的黑马,不用任何人的牵拽,自觉的走到了刘恒的身旁。

    套在马嘴上的托具上,泛黄的绳带直拖到了地面上。

    伸手拿过拖地的缰绳,刘恒翻身跃上了黑龙的马背。

    在马背上解开捆布的麻绳,刘恒伸出手用力握住长戟上,锈迹斑驳的戟身。

    “嗡~!”

    剧烈的颤栗迅速的静滞,持续的绵音却响动四野。

    “出发!”

    扯下捆戟的粗布,高举手中的古戟。

    驱使神骏马驹,刘恒率先淌水而过。

    五千一百士卒紧随其后,有根紧随其后。

    文短稳了稳胯下的坐骑,用力握紧了不停颤抖并不断发出微鸣的长剑。

    胸中气血鼓荡,丹田内元气奔涌,心中腾起了阵阵不安,文短咬着牙,转过头,斜眼瞄向身后。

    “离固!”

    “在!”

    离固率先驱马奔到文短的身旁,大声的回答。

    “率骑兵与车队奔至全军之后,让离越统步卒,命枪卒在前,弓卒在中,刀盾卒补于之间。”

    “全军保持队形,立刻全速前进,先入我军曾驻之营寨!”

    “遵命!”

    此时,原本被文短废弃的营寨,距离文短军有四十里,距离刘恒军有六十里。

    三个小时后,文短率军首先进入营地。

    弓卒立刻登上了瞭望的箭塔,粼粼而过的战车,和数量众多的步兵立刻聚在了空旷的营门口。

    木制的营门并没有关上,二十里外,不停涌来的卒兵却已遥遥可望。

    文短独自纵马,走出营地。

    天色正白,阳光依旧炽烈,清新的空气中,荒原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遥望着不远处身披虎形银甲,骑着一匹黑马迅速奔来的刘恒。

    文短蹙起眉头,拔出腰间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长剑的剑身轻颤。

    刘恒军的最前列,红色的气罩绕过健硕马身,环住马背上的人。

    “咻!”

    红芒逝向营地,古戟破空而至。

    刘恒驾着黑龙,化为一朵如幻的红云,瞬间飘至文短的身前。

    眼眶中,被火般红芒环绕的眸子,迅速的收缩。

    面露惊骇的文短双手举剑横挡。

    “锵!”

    剑戟相击,传出一阵几乎可以刺穿常人耳膜的金铁响音。

    长戟横斩,戟杆剑身相汇之处,擦出无数火星。

    “嘶~!”

    戟刃滑过剑身,混身浴火的文短直觉握剑的双手上传来一股磅礴巨力,立时从马背上跃起,朝后飞退而去。

    “嗷!”

    用力拉起牵马的缰绳,黑龙上前两步人立而起,粗硕的前蹄挥动,竟向着文短的坐骑踏去。

    “嘣!”

    留在原地在激荡的元气中,战栗不已的战马,竟被黑龙的马蹄踏在了头顶。

    文短的战马萎倒于地,结实的马躯溅起地上的微尘。

    可它还来不及哀鸣,斜躺在地的脸庞又迎来了同类的践踏。

    “啪叽!”

    马蹄直接将同类的头颅踏的碎裂,马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肆淌而出。

    黑龙伸出舌头朝上,若无其事般的舔了舔黑色的鼻子。

    刘恒面色冷峻,双目朝上紧盯着营房大门的横梁。

    文短站在梁木上,红芒环绕的身体完全违反了力学原理,横向伫立在半空中。

    “离越,全军由你来调度。”

    音量稍低且镇定平静的语言,清楚的传递在营房内所有人的耳边。

    伸手抓住鎏金甲盔上如雄鹿兽角般的如刀菱角,文短将头盔从脑袋上取了下来。

    随后将之用力抛向了营门前,骑马矗立的刘恒。

    刘恒持戟挡开迎面飞来,被红芒环绕的铁盔。

    被挡飞的铁盔尚未落地,文短抬起右脚重重踏步在梁木上。

    被他踏中的梁木迅速龟裂,木面上崩现出如蛛网般的裂纹。

    文短的身子如离弦的箭矢般向着刘恒冲去。

    伸手飞快的拔出斜插在发垛间的木簪,透身的元气立刻冲散了如瀑的黑发。

    将木簪迅速收入腰间的缠带,背上的披风与头顶的长发皆被爆烈的火系元气卷向天空的刘恒从黑龙的背上跃起,反冲向了文短。

    两道燃光的红芒,在半空中碰撞。

    长剑斜砍在戟身,火星四溅,刘恒微转长戟,如月牙般的戟刃顺着一条弧线斜斩向文短持剑的手臂。

    文短收剑,身子一斜持剑竖在身前,宽阔的剑身挡住了袭来的戟刃。

    接着,刘恒举戟竖劈,文短回剑横斩。

    “咚!”

    长剑与古戟再次相撞。

    两股浩荡爆燃属性皆火的元气,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兵刃相交之处,卷出无数奔散的气流。

    竖手于身前,结出数道印法,文短面色泛红,神态严峻。

    “嘭!”

    长剑的剑尖燃起烈火,文短用力架开了压在剑身之上的长戟。

    接着,收剑于身侧的文短,单手结出最后一道印法,将剑刺向了刘恒。

    文短此时的速度更甚于前,刘恒的长戟刚被文短架开,胸口大开之时,长剑距其胸膛便已不足一米。

    面对以奔雷之势奔来,带着炙热高温的焰豹,刘恒紧咬牙邦,收回握着戟身的左手挡在身前,他左手的五指略曲呈爪状。

    “呜!”

    灿烈的红芒顷刻就聚集在他的左手上,如梦幻般的赤色猛虎在他身前显现而出。

    明天有事,此章先发。

第四十九章 剑与戟(上)

    火系元气,爆烈且迅猛。

    文短和刘恒,俱是火系的修士,两人持兵器在半空中对轰之时,常人的眼中只有红光残影,常人的耳中也只剩雷霹巨响。

    地面上,敌我双方的万余军卒中,只有浑身透散金芒的有根,可以清楚看到半空中的焰豹幻虎。

    用力踏步,奔跑中的有根从地上跃起,径直穿过随刘恒与文短交手,热浪不断,元气激荡的低空,落到了静步而立的黑龙背上。

    有根牵起泛黄缰绳,黝黑的骏马不耐烦的撅起嘴,摇晃着马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无数裹铁的战车,粼粼的驶出宽阔的寨门,向着营外冲去。

    面对快速驶来的战车,有根面色冷淡,将手伸向腰间的狭壶,从其中夹出了四根箭矢。

    箭羽乌黑,箭杆笔直,却没有箭头。

    他没有弓,他也不需要弓。

    轻轻将箭矢抛起,有根一把握住四根羽箭的箭杆。

    灿然金辉汇聚在笔直的箭杆上,耀眼流光如液体般滑淌在杆身。

    手中的金芒骤放,身上的金芒微敛,面色微凝的有根,聚气在喉。

    “蚩酋,石脑!”

    宏亮的声音震动四野,有根皱着眉头,灿金的眼眸中,精光湛射。

    “蛮兵们列于两翼,民兵呈盾阵,居中!”

    话音刚落,有根身后一路疾行的五千一百士卒中,原本冲在最前方的三千蛮兵立刻分为两拨,并分别向着一左一右移动。

    民兵众中,一马当先,被有根委任为总指挥的石脑挥动着手中的短旗,大喊道:“变阵!”

    六个百人队长,俱挥手向前。

    六人身旁的方阵中,卒兵们毫无乱像,整齐的变幻动作,迅速的聚在了一起。

    阵外的士卒们高举铁盾,阵内的士卒们举起长枪。

    森寒泛光的枪尖,抵在铁盾之上,朝着方阵之外。

    缩水许多的方阵缓缓向前,速度比之前下降了不少。

    而此时,冲出营房的战车,堪堪抵达有根的身前。

    光靠盾阵,可挡战车冲锋?

    低头微微思虑,有根眉头微蹙。

    加上蛮人,我方胜算恐也只有三成。

    距离有根最近的战车上,兵卒已经刺出了铁枪,枪头与有根之间只有寸许的距离。

    天空中,如蝗群般的流矢,也向着有根兜头倾泻而下。

    松手,结印。

    鹰印瞬成,有根抬起头,迎着飞来的箭雨,眉头舒展。

    欲挽局势,只有单骑冲阵!

    四根箭矢被金光环绕,划空而逝。

    四把金色巨剑,顷刻间斩碎有根身前的战车,并在战车后的军阵中穿梭而去,金矢的去路之上鲜血四溅。

    双脚紧夹马腹,黑龙迈开马蹄载着有根向前冲去。

    黑马踏着残垣,穿过碎开的战车,有根微低着身,伸手微触即将落地的断枪。

    被金光缠绕的断枪迎着如雨箭矢,飞向了半空。

    有根双手结出虎印,金色灿幕透过枪身。

    断枪在金幕中旋转,被金灿棍影搅转的元气碾碎了无数的箭矢,却无法挡住如雨般的箭群。

    零星的箭矢,透过金色气幕。

    有根歪着脑袋,在移动的战马背上腾动挪移,绝大部分的箭矢都穿插过他的身旁,唯有一道箭矢擦过他的脸颊,带出星点血花。

    伸出左手抓住一根迎面飞来的羽箭,用箭杆扫开数根射向马头的箭矢。

    就在这一刻,有根体内疯狂流转的元气在流向双腿上的经络时,竟然直接汇入了黑龙的躯体。

    顿时,有根只觉得自己突然可以看见黑龙所见,可以想到黑龙所想。

    复繁晦深,难觅源末的经脉间,金色的元气竟好像一座桥梁一般,将一人一马连在了一起。

    金色璨芒透过人与马的躯体,左手持着箭矢,有根摊开右手向前一伸。

    半空中金芒环绕,正不停旋转,划出无数棍影的断枪,便飞落到了有根的手中。

    如雨箭矢,此时再无阻挡,俱朝着有根疯涌而下。

    面露恬静的有根,却闭上双眼,在马背上微微躬起了身子。

    一人一马,俱化一道金色流光,径直冲入了涌来的敌兵之中。

    手中的箭矢与断枪化为无数道金影,不论是战车后的步兵还依旧奋进的战车,在金影之下,非毁即亡。

    文短所练的兵卒俱为精锐,所以无论是车兵还是步卒,在如死神般驶来的金光面前,没有任何人退缩。

    如雨的箭矢更是不分敌我的射向金光所至的地方。

    但有根还是驾马冲到了营门口,他停了下来。

    八个人,八匹马,八套散着森黯昏光,色泽黝黑的盔甲,八把镔铁打造,寒光烁烁的关刀。

    离越,离固,还有其他六个偏将,挡在了有根的面前。

    无数箭矢在战场上疾飞,在有根纵马冲击下,冲势已乱的卒兵已经与冲向营门的刘恒军相遇。

    车阵势滞,双方士卒唯有白刃相搏,被冲散的文短军卒兵中的军官们,集结着部队开始裹围着有根所练的六个盾阵。

    面对盾阵前,卒兵们竖起的一排排盾具,文短军中,有人以盾牌抵压,有人以枪戟劈砍,有人以弓箭向阵内抛射。

    而盾阵中的卒兵,也不断的变幻队列,并用长枪和弓箭还以颜色。

    文短军虽然精锐众多,一时间竟也攻之不下。

    跟随有根步伐的兵卒们,已经取得了明显的优势。

    此时,不论敌我的卒兵们脚下的每一寸泥土,都是战场。

    每一秒钟,都有人伤亡。

    越来越多的士卒涌出了营门,战线迅速被拉长,撤到两翼的蛮人也加入了战斗。

    而在营门口处,满身熠熠光彩的有根催马向前,右手急挥断枪,刺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骑士。

    眼看金芒一逝将至,离越眼色微凝,手上却没有动作,他来不及有动作。

    三把长刀,以迅雷之势,劈向有根的左膀。

    什么!

    感觉身旁忽至的冰冷劲风,有根后脑顿生寒意,左手持着羽箭向身侧横档。

    “呯!”

    长刀砍到了环绕羽箭的金光上,三个骑将顿感手臂发麻,手中兵器似欲脱手而出,身下的坐骑也跟着后退数步。

    挡开袭来的三把长刀,有根脸上显出惊疑之色,身形微微一顿。

    离越已趁机高举起手中长刀,挥砍向了有根的脑袋。

第五十章 剑与戟(中)

    懂得修行的人,叫做修者。

    不懂修行的常人中,却仍然有强者。

    修者修神纳气,举手投足间皆可御使元气。

    常人炼体习武,却只能使体魄强健。

    单个武者与单个修者之间的实力,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这种差距,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常年习武的卒将,无法与修习日深的有根抗衡。

    但数个武者,却能靠着相互间的配合,打断有根的动作。

    迎着离越劈来的一刀,有根收回断枪,将残缺的枪杆挡在了头顶。

    透散出枪杆的金芒,驾开了袭来的长刀。

    离固和两个偏将再次出刀,三把关刀分别砍向了有根脖颈,腰腹和黑龙的马头。

    有根心念一动,手中的断枪与羽箭飞快挡开了砍向自己的两刀,黑龙非常配合的往后速退,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金色残影。

    离越与剩下的四个偏将,共同驱马奔向了有根。

    五刀齐发,有根的双手疾舞,被金芒环绕的羽箭与断枪化为无数朦胧影迹。

    堪堪挡住了齐到的五把长刀,有根脸色速变,刚欲驱使黑龙后退时。

    八名骑将已一起驱马向前,八个人围住了有根。

    朦胧金影挡住漫天刀光,有根本就不通技艺,但气力手速远超常人,而八位骑将虽皆是凡人,却都刀技娴熟。

    八人的每次出刀,都以不同角度砍向有根的身体各处,且每一刀皆刁钻狠毒,让有根不得不挥刀自保。

    朦影之上火星四溅,八骑将手中长刀的刀刃上多有损裂,八人握着刀杆双手上的虎口处也被都被震出了裂口。

    而被八人围攻的有根,为了维护手中枪矢的金色罡元,围绕着他身体的护体金芒本已薄弱。

    所以,面对着锋锐的刀刃,有根完全不敢托大。

    生命只有一次,有根的胆子此时还不够肥。

    八名骑将拖住了有根,文短军士卒不断涌过了交战的九人身边。

    营门外的战场上,文短军与刘恒军间的战斗,也随着厮杀双方的士卒数量的渐增而越趋白热化。

    而天空中,在刘恒身前显现出的如幻猛虎与包裹文短手中长剑的赤红焰豹在相互撞击中,已经化为了虚渺的红色元芒。

    如秋水般的剑身,透过凝结的元气,剑尖刺入了仍散着红芒的掌心。

    剑身入肉一分,长剑停了下来。

    古戟脱出了刘恒的手,如月牙般的刃切向了文短的脖颈。

    文短低头避过古戟,刘恒趁机抽回左手,左手的手掌横旋,迅速摊开的手掌中指的指端轻触剑尖。

    “叮~!”

    长剑连颤,绵音响如雷鸣。

    文短脸色骤变,不顾因为剑身颤动而剧痛的握剑之手,迅速收剑反握,并用左手手掌撑住竖挡在身前的长剑剑身。

    刘恒左手回旋竖立,手掌微曲,呈爪状。

    下一刻,再次出现的赤色幻虎,一脸狰然的扑向了文短。

    红虎扑中了本就颤鸣不断的长剑剑身。

    半空中的凝结元气里,便亮起了炽烈的光。

    正午的天空中,如同出现了两个太阳。

    强光撕挤开了凝聚的赤元,光中的刘恒手握长戟,横挥而出,被逼弃开长剑的文短不顾散着溢血的右手,向后退去。

    古戟没有挥斩中文短,但躲过古戟的文短,却躲不了透出戟刃,夹杂着雄浑戟意的浑厚元气。

    强光中难辨色彩,但迎面而至的强劲力道,仍使紧闭双目的文短没有任何选择,唯有运起毕身修为聚于双手手掌。

    挥掌前击,两股庞然巨力在半空碰撞,轰鸣之声浩旷而勃荡。

    营门外仍在厮杀的兵卒们,在强光与巨响中,除了有根与八偏将,就算皮粗体健的蛮人也都惊愕莫名,而文短军的精锐兵卒,所受的影响反而远小于刘恒军。

    原本已渐得优势的刘恒军中,三个盾阵顿时溃散,战场上的形势也因此产生了逆转。

    强光瞬逝,一道人影向着地上坠落。

    另一道人影紧随其后。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文短落回地面。

    他的双手上遍布伤口,鲜血淋淋,他伸出右手,长剑朝他疾飞而至。

    剑柄尚未被他握在手中,竖劈的戟刃已经快至他的头顶,迎面的劲风已在撩动他的头皮。

    文短起身跃起,一道红芒飞快穿贯在厮杀的战场,向着营门飞去。

    地面上厮杀的人群中,难分敌我。

    落到地上的刘恒竖持着长戟,古戟的戟身上红芒烁动,强劲的力道透碎地表,如蛛网般的裂纹散布戟下的地面。

    裂痕极深,却没有一道裂痕的宽度能超过一寸。

    刘恒双眼凝重,嘴角处有明显血痕。

    下一刻,刘恒的身影便在原地淡去。

    即将退至营门的文短,满是鲜血的左手迅速变幻,五指间连续结出数道印法。

    而在他身后,本被八骑将拖住的有根,转头顾盼间,眼角微光瞥住身后瞬逝而来的两道红芒。

    微微错愕间,有根手中的动作却是慢了一拍,背腹间顿时有三刀袭来。

    而在此时,文短在有根身后现出身影,长剑已落回他的手中。

    几乎在同时,一把遍布血红的长戟落斩向文短的头颅,文短的左手也在此时结出了最后一道印法。

    “嘭!”

    红色的烈焰将长剑的整个剑身完全裹住,文短举起长剑横挡在头顶。

    “咚!!”

    戟刃砍在无锋的剑身,火星乱溅,浩荡巨力涌向文短握剑的手臂。

    在巨力下,文短七孔溢血,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他的膝盖与地面刚一接触,便在地上搅起荡目尘土。

    大地一阵晃动,战场上无数的兵卒,将目光汇聚向营门口。

    营门口处的兵卒,大部分却在烟尘中东倒西歪。

    营门口处的兵卒,皆是文短军卒,刘恒这次没有顾忌,微一顿足握住长戟的双手便又全力施为。

    “噼啪!”

    膝盖下的地面上生出无数裂痕,单膝跪地的文短额上青筋毕露,咬着牙用满溢红光的左手撑住被红火包裹的剑身,右手紧握着剑柄硬撑。

    而此时,营门口处,在晃动的地面上,面露错愕,手忙脚乱的有根已被三刀砍重背腹。

    两刀在背,一刀横砍中腹部。

    惊恐之下,有根顿感被砍中的背腹处传来一阵刺痛,流经背腹脉络的金色元气却越发磅礴。

第五十一章 剑与戟(下)

    靠着高超的马技骑术,在地面剧烈晃动之时,仍围缠着有根的八骑将,将手中的长刀俱砍在了有根的身上。

    绕腾在黑龙健躯的金芒淡褪,萦绕在有根身上的元气透散。

    周身中的元气逆冲经脉,全身经脉中的元气累结,身体被砍击的地方传出剧痛。

    有根顿时只觉全身都郁痛难受,欲死不能。

    可当他面露惊恐的紧皱起眉头,刚要痛呼出声时,丹田中的如烟元气却一阵翻涌,大量元气如出海的河流,涌入了他的周身百骸。

    下一刻,郁结在他经脉的元气就通过出气的毛孔,沁穿了他的每一处皮肤。

    金芒万丈,灿光四射。

    “嚓!”

    八位骑将双手剧烈颤抖,拇指与食指间虎口处的伤口扩大数倍,鲜血横流。

    六把长刀被金芒弹开,六名骑将在巨力下歪斜起腰杆,和胯下战马一起被压迫着向他们的身后退去。

    离越和离固不顾剧痛的双手紧握着刀杆,驱动着胯下的良驹咬牙顶上。

    两人鼓起的腮帮已经起至极限,他们手中长刀的刀头却在此时断裂。

    握着断开刀头的碎杆,离越与离固最终还是被逼驱马后退。

    逼开落到身上的所有长刀,被长刀砍中的伤口在金芒下迅速愈合,全身燥热,只感痒疼交加的有根怒吼一声,跃下马背。

    快速落到马后的地上,浑身溢散金芒的有根转过身,迅疾奔去。

    “将军小心!”

    眼见落地后的有根化为瞬逝的金光奔向文短,满脸如被炎热蒸汽烘烧,脸色煞红一片的离越率先怒吼。

    离越用力拉起缰绳,正欲驱马冲前驰援文短时,离固已经率先策马而出。

    披挂在文短背后绘有明黄葵花的紫色披风,一大半的部分都拖在地上。

    一脚用力踩在拖地的葵纹紫布上,有根攥紧双拳,跳起跃向文短。

    戟刃仍旧压在长剑身上,红色的厉芒迫散着奔涌的烈火。

    燃绕着剑身的火焰,不断的朝着剑戟相触处汇集,无数的焰朵却只有在红芒下消散。

    淌着鲜血,握着剑柄的右手与撑着剑身的左手俱都随着长剑而不停颤栗。

    此时的文短,根本抽不开手。

    但他必须抽出手。

    全身溢满金辉,有根的双手中,十指微曲,双手手掌隔着半尺的距离在腹前对立。

    丹田内的金色湖洋中,流淌出无数条金色烟河,大量元气涌走在他的经脉中,并以特定的脉络路线聚在他的双手间。

    元气聚成金色的椭圆光茧,有根以成爪形的双手,推着光茧向文短击去。

    光茧未至,其散之力劲已压下了文短后背上因元气激荡而鼓胀起来的小部分披风,使那一部分披风紧贴着文短的后背。

    文短面沉如冰,略微侧身,右手紧握住剑柄,左手结出剑指而着身后力劲所至之处刺去。

    在他的左手离剑之时,食指与中指顶端俱有炽红烈焰,在他将左手移向身后的路程中,两指都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火迹。

    隔着服布,燃火的剑指刺中了有根手中的金茧。

    炙热火芒烧透紫布,出劲的指尖化为一柄无形的利剑,散出被焰包裹的裂空剑气。

    剑鸣声尖细,余音如弦断的长弓。

    兽嚎声低嘶,恰如野外孤兽的哀鸣。

    兽嚎剑鸣不绝,有根的双手停在了文短刺出的剑指前。

    裹焰剑气刺中了有根双手握着的金茧,椭圆的金光茧体向内凹陷。

    顿觉双手手掌上炙痛无比,一股磅礴巨力袭向手间,有根蹙紧眉头,咬住牙邦,全力催动体内的元气奔向双臂。

    向前微踏一步,不退反进间,有根用尽全力移动着双手将金茧压缩。

    掌根互抵,呈爪形的双手将椭圆的金茧压至熟桃大小,茧上的金光更为璀璨。

    此时,光茧的形体依旧凹陷,但却已经不再明显。

    从文短剑指尖射出的剑力,终被抵住。

    可有根却没丝毫的喜悦,因为拼尽全力的他,此时也无法再进一步。

    两力互抵相消,竟是势均力敌。

    文短与刘恒交手本就落于下风,此时更是双手对敌。

    顷刻间,他的脸上和身上皆是汗水涔涔。

    可在此时,他的脸色,却冷淡如静谧的湖面。

    古戟的戟刃压着剑身缓缓倾斜,从戟刃上扩出的红芒推开了缠剑的火,红光落在剑身之上。

    光芒在剑身上擦出如熔岩般的明黄色,火星飞溅。

    “嘶~!”

    握剑的右手上指节苍白,文短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随着剑身倾斜,向自己左肩落去的戟刃,

    营门外的战场上,无数的士卒与将领尚还将目光汇聚在营门处。

    文短若死,其军必溃。

    红芒罡劲飘搅着及胸的长发,红色披风在激荡的元气中扬动卷折。

    额头上布满汗水,刘恒面显狰狞,原本涌动在手中古戟上的红光竟化白辉。

    剑身被擦出的火星如雨点般洒向周围,些许落在土中,些许落在三人身上,然后俱被三人护体的元气弹开。

    长剑被压的更低,戟身已经与文短的脸平齐,距文短的左肩只有寸许距离。

    战场上的厮杀声低了下去。

    三人耳边的马蹄声却清晰了起来,在这一刻,勉力支撑,脸色冷漠的文短,笑了起来。

    刘恒双眉微挑,微一抬头,向着文短的身后望去。

    他的目光越过了文短身后紧皱着眉头,脸庞阴沉的有根,看着身后驶来的骑将。

    离越和离固本就与三人相距不远,离固的骑技却是在其兄之上。

    此时率先奔来的离固,双手举起刀杆,将断下刀头刺茬遍布的碎端对准了有根的后背,并用鞋后跟连续踢打着马股,催促着战马加速。

    “噗!”

    刀杆刺中了有根的后背,护体金芒发动,构成一道厚实的光幕。

    手中的刀杆迅速弯曲,握杆的双手虎口处的伤口几乎撕裂了小半的手掌,离固惨然微笑,借势用胸口抵住刀杆的另一端。

    “啪!”

    迅速弯曲至极限的木杆顶端出现裂痕,接着绷直。

    离固的身体如被狂风卷起的细絮,被巨力弹下马背,落地时,开口就喷出黑血。

    有根的身体微斜,被已相触的双手立分,手间的光茧微散,从文短剑指刺出的剑力却陡增数倍。

    最近都在加班,更新确实不给力,请勿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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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寒介绍:
有根微微颔首,一转眼间。 身已在万里之外。 蚩尤举起长戟,指着弥漫世界的乌云。 战歌高呼,万世不歇。 石脑单手抱着公孙轩的尸体,痛哭流涕。 道人将金莲种在湖中,抬头仰望间。 莲蓬已经印于苍穹。溺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溺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溺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