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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泥寒     溺寒txt下载     溺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惨胜(上)

    锐利的剑气割裂了有根手间的金元茧体,如同哽咽的低嚎,随着剑鸣一同高昂起来。

    嘈杂的声音响彻四周,庞然的巨力冲涌开有根握爪的双手。

    然后,从破裂的金茧中发散的刺目光辉就淹没了有根。

    强光中,爆烈罡元逆冲向有根的手臂,并沿着有根双手间的经脉汇向他的脏腑。

    有根向后退了一步,如同凿刻于骨髓的剧痛,似乎撕裂开了他的灵魂。

    艰难的张开嘴,口中却满是鲜血。

    血漫出他的嘴唇,滑淌过他的下巴。

    强光消逝,有根微低下头,看了看脚前的地面。

    血洒在了披风上,浸在了紫色的布中。

    抬起头,有根双眼微微虚眯,整个人便脱力般的向后倒去。

    “吭!”

    挡住古戟的长剑大幅倾斜,绕动着剑身的红焰已经殆灭。

    戟刃轻易的砍穿了黝黑的环甲,切入了文短的肩膀,利刃直达皮下的胛骨。

    古戟停了下来,文短抽回结出剑指的左手,用剑指抵住了连接着戟刃的铁杆,右手借势持剑斜撩向了刘恒握戟的双臂。

    刘恒无奈的松手跳开,文短的脸上收起轻笑,结印的左手用力向上顶起。

    “呲~!”

    红光烁然的古戟弹飞在半空,血从伤口处喷涌至两米高。

    左半身都被鲜血染成红色,文短的脸色惨白如纸,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之前的平静恬淡。

    刘恒伸出右手抓住弹起的长戟,左手虚握成爪,红元兽形虎脸从他的手掌周围浮现。

    刘恒挥手向文短击去,赤色元气在他身周瞬间聚起虎躯。

    “呜!”

    聚集一处,如呈液态的元气在快速移动中,搅扯着空气,产生了如同虎哮的吼音。

    红元猛虎扑向了文短,强劲的掌风立刻卷起了他抵背的长发。

    文短却毫不慌张的向后跃起。

    刘恒提起最快的速度,向着文短追去,文短却张开双臂,敞开中门。

    当环绕刘恒左手的咆哮虎脸即将文短的胸口时,文短跃过了有根的头顶。

    原本被红焰烧出缺口的紫色披风,撕裂成两半。

    躺在拖地绘金葵的紫布上,有根转着身子,双手撑住地面,脑中直感无比眩晕。

    炙热的气浪,卷向了有根,他虚弱的侧着头,斜眼瞄向了传来气浪的地方。

    红光映入他的眼眸,狰狞的赤虎急扑而至他的身前。

    看着赤虎下面露震骇的有根,刘恒的双眼立刻瞪圆,手指微曲的左手瞬间攥紧成拳。

    攥拳的左手急挥向身侧,成型的红虎转瞬虚淡散乱,繁杂的元气逆涌向刘恒绷直的臂膀,轻易就将坚硬的臂甲划成如沙碎片,并在其臂膀上剿割出无数伤口。

    惯性使然间,撇开左臂的刘恒在急冲向有根时,挥起长戟侧过身停步在了有根的身旁。

    文短趁机持剑挡在身前,运行元气速退而去。

    穿过离固身旁时,文短脸色苍白,表情平静且目不斜视。

    而在越过离固后,红色灿芒就裹住了文短的身体,文短的速度也立刻增加了数倍。

    此时,强行收回神通,却在元气逆冲之下周身受创半身染血的刘恒,眼色微凝,正欲提速追赶之时。

    密集的马蹄声已经在营门口处响起,两百三十名骑兵蜂拥而出,原先混战有根的六名偏将冲在最前方。

    有根双手撑住地面,嘴里又开始流血了。

    在两军厮杀的战场上,刘恒军被文短军缠住,其本就是初经战阵,民兵们在刘恒与文短交手时就显乱像,蛮兵的战力虽远胜常人,但其中大部分都没有配备坚硬的凯甲与合适的兵刃。

    文短军全为精锐,甲兵整齐,训练有素,虽然刘恒与有根一起暂时截开了文短军,刘恒的部队却依然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在营门口处,能护住有根的只有刘恒。

    眼看着文短化为红芒,速退入营地,面对着快速奔来的骑兵,刘恒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有根。

    有根微仰起头,与刘恒对视片刻。

    刘恒朝有根笑了笑,绕动在其身上的红芒微敛,手中古戟上的聚积白光顿时化为璀璨红芒。

    踏前一步,刘恒不顾满是伤痕,不停滴血的左手,双手握戟横在身前。

    元气绕动四方,黑色发丝与红色披布一起朝天挥舞。

    六骑将率先奔至刘恒身前,六刀齐至。

    迎着刀光,刘恒手中的古戟化为条形虚影,在他身前一闪而过,砍向其的六刀便全毁。

    刀头断碎成渣砾,六名骑将脸上却毫无惊色,俱都纵马朝前奔去。

    戟影闪动,六人连同他们的坐骑,俱被斩成两截。

    下一刻,人与马的尸体,便和躺在地上的离固一起,被涌来的骑兵们踏成了血泥。

    无数兵器落向刘恒,冲奔而来的战马带给骑兵们摧朽的巨力,舞动长戟的刘恒却犹如不动的山丘。

    巨力没有撼动高山。

    骑兵撼不动刘恒。

    红色戟影带到锋烈元气,轻易便斩碎了骑兵们的身体,碾碎着骑兵们的信心。

    却击不碎他们赴死的决心。

    骑兵们前仆后继,刘恒身边,无数的碎尸和残肢被散扬的元气卷向了高空。

    骑兵没有退,刘恒也没有退。

    骑兵之后,离越招来士卒,一起替面色如纸的文短取下了左肩上的环甲,然后又在文短的伤口上涂好漆黑的止血药膏,朝他染血的左肩上缠绑好干净的丝帛。

    离越缠绑伤口的动作很熟练,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悲伤。

    他亲兄弟的身亡,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将长剑插进脚前的土里,文短抬起右手,手掌与手臂的连接处,搭在了离越的肩膀上。

    “将军。”

    离越沉起脸,声音很低。

    “鸣金收兵。”

    文短的口气很平静,表情近乎木然。

    “遵命。”

    用手中的刀切断锦帛,将起始和末端的接**叉系好,离越退后两步,抱拳行礼。

    营寨中的金锣被敲响了,正奔杀向刘恒的骑兵立刻向后退去,骑兵退入了营门。

    浑身浴血的刘恒将长戟杵在了地上,胸膛起伏间,刘恒喘息了几下,便转头向着身后望去。

第五十三章 惨胜(中)

    有根微抬起头,无数白雪洒落在他的脸上。

    用手掌抚顺自己的头发,顺便将发丝上的湿水抹去。

    随后,有根紧了紧身上的里衬服领,略微叹息间,视线透过稀疏的雪幕,眺望着不远处的巍伟木寨。

    空中飘起雪,荒原上的气温骤降。

    但荒野外,依旧遍布着绿色。

    “哒。”“哒。”“哒。”

    周身的皮毛黝黑的骏马,优雅的抬起健硕修长的马蹄轻盈的落在青袤的草甸中。

    柔软的根茎叶苗被踩踏的弯曲断裂,残叶上溅出些许绿汁,彼此间粘在了一起。

    骏马身前,牵着缰绳的蚩酋皱着眉头,面露愁容。

    魁梧如丘,比凡人健硕数倍的身躯上的左臂处,沿肩膀至胸廓绑着数张平滑帛布。

    平滑的帛布细腻白净,紧贴在皮肤上却仍让蚩酋倍感不适。

    摇着脑袋,蚩酋小心的用手指挑开缠身的帛布,却不料触动了刚刚止血的伤口。

    “嘶~。”

    倒吸了口冷气,蚩酋不禁将眉头皱的更紧。

    缠身的净白帛布上渗出了数点新鲜的血迹,他却咬紧牙关没有痛呼一声。

    “刚刚绑好绷带。”

    转过头,看着牵马站在身旁的蚩酋,有根脸上露出笑意。

    “你出来干嘛?”

    “出来带你回去呗。”

    伸手搭到有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丝帛,蚩酋的一双大眼直盯着身前的稀疏雪幕。

    “将军现在在那里?”

    “呵。”

    有根轻笑出声,在雪中昂起头。

    “我那里知道啊。”

    “但他又会去那里啊?”

    伸手指向前方,有根的笑容渐灿。

    顺着有根指着的地方望去,蚩酋伸长脖子,远望了片刻。

    雪幕中,阴白的天色下,那一段被奴民堵塞的河道中,能看到许多的杂物与沙土。

    被护河环绕的木寨桩墙上,有六处因为木桩断裂而出现的豁口,但不论寨外墙上,都没有一个人影。

    “你耍我啊!?”

    回过头,蚩酋瞪着双眼,面露恼色的看着有根。

    “我哪有。”

    背着双手,有根长呼口气,待露在嘴前的白雾散尽,才又道:“

    我又没说他就在前面,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你。。”

    “好啦,好啦。”

    伸出手摸到对方比常人宽数倍的后腰上,有根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脸肃穆的转头道:“不要那样惊讶么,骚年。”

    “我要宰了你这兔崽子!”

    虽然不太明白有根这句话里的意思,但也知道对方在耍他的事实,蚩酋勃然大怒,抬起搭在有根肩膀上的手,蒲扇般大的手掌迅猛的朝着有根的脑袋落去。

    有根不躲不避,也不御使护体金芒,待蚩酋手掌快及时,摸着蚩酋腰的手中方催放出道道金元。

    面露怒容的蚩酋顿觉后腰处奇痒无比,三米余高的巨人立刻收回手臂,并向着身旁跃去,但有根却不放过他,身裹金芒紧随而至蚩酋身旁,双手齐伸抓挠向他的宽腰。

    “哈哈,哈哈。”

    “兔崽子,哈哈,住手,哈哈哈哈!”

    蚩酋在地上缩成一团,挥动着双手不住挣扎,但有根的速度实在太快,肉眼能见的金黄影迹往往只是虚影,蛮人的挣扎注定只是徒劳。

    宏亮且持续的笑声传递老远,很多巡营的士兵为之侧目,却又不约而同的将两人无视。

    笑声传到了不远的营寨上,似乎给阴郁的木寨带来了一丝生气。

    不入末途,

    怎解悲苦?

    散溢着红芒的双耳中听到了营寨外传来的笑声,文短睁开眼,入目便是早已熟悉的昏暗与湿朽。

    坐起身子,雪白皮绒从他的身上滑至胯处,转头望向缠满帛带的左臂,文短蹙紧眉头。

    “离越!”

    “将军。”

    侯在阁楼内,甲兵皆未离身的离越,起身迈步,单膝跪在大堂。

    “下雪了吗?”

    闻言,离越沉默片刻。

    “禀将军,外面确实下雪了。”

    “呵。”

    右手撑住地面,文短费力的从席布上站起来,脸上略露萧索。

    “三年前,我功法初成,费尽心力与长兄贵弟拼斗角逐,可谓机关算尽,但当我从伯伯那里得到建制符牌的那一天,恰恰也是个下雪天。”

    微叹口气,文短微微一笑,笑里却装满了苦涩。

    “初来草云郡时,我便知白沙郡不安好心,也知周和老儿奸诈狡猾,但我自问精通练兵要领,又曾从高人处习得有印法神通,自身修为也算不差,是以觉得凭自己能力,应能在外敌环饲的情况下,掌一方之地,保一境平安。”

    “等境内安宁,我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我的母亲也不会有人再敢排挤欺辱。”

    低下头,顺着缠身的帛带,瞄向肿鼓起来的左臂,文短抿嘴的苦笑,却突然变的洒脱了起来。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渐大,析开的嘴间露出整齐的白齿。

    “可惜,这次被人算计,几番恶战,万余士卒,如今剩下不足三千的卒兵,我一手操练的五百骑卒,也只余百余骑。”

    抬起右手,以食指点住脖颈下的深蓝服领,理了理衣领,右手向下握住缀紫玉的白色覆带,整了整腰带。

    文短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并抬起头,看向跪在厅中,一直低首聆听的离越。

    “此次战败,虽是我技不如人,但我谋算许久,却觉主要原因,乃是我的气运实差!”

    离越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文短。

    “先,周和老儿诡诈,竟算到我会劫掠粮草,后我逼迫李饶,使得兵力稍减,这些有谁能预料?”

    “我与周和交手,互有损伤,但实际上,我年青强壮,气血旺盛,所受之伤不用多久便会痊愈。”

    “最后,我和周和皆被人所骗,胡耗实力,兵卒又折损部分。“

    “奴民作乱,本不足为惧,但之前被劫掠的粮草,却使得我军几入绝境。”

    “但我军仍可筹借到粮,我军在行军路上也可能猎到颇丰的猎物,但我在旧伤未愈时又遇强敌,全军撤退时遭其部所截,精锐在与之战时,又遇古怪阵型。”

    脸色转寒,文短大步走过离越身旁。

    “如今我左手暂废,断然非敌对手,天欲亡我,奈何?”

    加班啊

第五十四章 惨胜(下)

    短暂的话语中,孕育着彻骨的悲戚。

    身体里泛起股股寒意,离越脸色煞白,转头向身后望时,文短的身影却已在远方。

    赶紧站起身,离越转身朝着文短全力奔去。

    当离越跨过厅堂大门口的木阶时,文短已经走到了街巷的尽头,转角处便是一处细窄的甬道,走过甬道,便能走到寨墙。

    眼看文短的背影将从视线中离开,刚刚走出阁楼的离越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将军!”

    眼中溢出泪水,离越抱起拳,一脸悲容。

    “木寨难守,请将军弃之,我军本已派人往周和处,援兵不日将至,到时周和军纵然不敌,将军也定可保全。”

    闻言,文短停下脚步,伫立在街道尽头。

    片刻后,文短转过身,面朝着甬道。

    “你不了解周和。”

    “我们是没有援军的。”

    微微昂起头,仰望着天空,有雪落到他的鼻尖。

    文短抬手抚过,瞪眼看去,冰棱兀起的雪花在他的手指尖,渐融成水。

    甩了甩手上的水迹,文短大步走入甬道。

    木寨外,粗搭的盖布木棚中。

    石脑用梳子由上而下的从身前的长发中划过,将长发上最后一处的粘结理开。

    刘恒抽出腰带中的簪子,将簪子举到头上,停顿片刻。

    石脑向后退了一步,与刘恒拉开了距离。

    刘恒的面色肃然,眼神平淡,将手中簪子插在了梳起的发髻中。

    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走上木梯,阵阵凉风吹拂在他的身上,顺着蓝色衣缝扰动着他的皮肤。

    有火元护体,本不该感到冰寒的文短,心中却突生一阵凉意。

    终是走上了寨墙后的踏板,文短摊开右手伸向一旁。

    “呜~!”

    长剑的嘶鸣,如猛兽压抑许久的低吼般从木寨中传出,嘹亮且尖响。

    剑从阁楼中飞出,木寨中最为巨大的建筑,便在轰然巨响中倒塌。

    “嘭!”

    烟尘弥漫间,寨中的所有兵卒,早已整装待发。

    寨门前,并没有升起的吊桥依然横卧在静谧的河道上。

    木寨的出口上,百余骑兵催动胯下坐骑,向着寨外冲去。

    战马嘶鸣间,长剑的剑柄落在了文短的手中,色如胭粉般艳红的元气透过他的身体,搅动起他的宽袖袍角。

    衣袂翻飞间,文短用力攥住了剑柄。

    刘恒右手握着戟杆,左手轻抚过戟身,古戟似乎感觉到了做为主人的刘恒,此时宁静的心绪,它安静的躺在他的手里。

    在他胯下的黑龙一改往日的慵懒散慢,一边不安的甩在脑袋,嘴里一边发出阵阵的低嚎。

    刘恒骑马走到护城河边,仰望着寨墙后持剑的身影,面露着恬然的笑。

    “降否?”

    刘恒开口,轻声询问。

    他的口气很平淡,他的话如拂面的清风般,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文短的耳中。

    文短没有回答,面色趋冷。

    抬脚重踏在身前的墙板上,身裹红芒的文短如一颗红艳的流星般飞驰而下。

    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刘恒从黑龙背上跃出,迎向如流星般坠往自己的文短。

    携着荒意的古戟,轻易的荡开了劈来的长剑,戟刃剑身交汇处,擦出一簇火花。

    “叱!”

    两人穿过彼此的身旁,刘恒转着身挥戟向身后斩去。

    文短的身子曲缩,手中长剑斜靠于背,宽厚的剑身堪堪抵住及脑的戟刃。

    “啪!”

    长戟砍在剑上,流星坠到了曾遭奴民堵塞的河中,溅起了河中的尘土与积水,迸裂的痕路漫上了河岸,污泥沾满了文短的半个身子。

    文短却张开口,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站在齐膝的淤泥中,文短挥出长剑,切砍向斜撩向自己的古戟。

    剑戟互交,火星四溅。

    剑与戟相持片刻,刘恒双手握住戟杆,用力抬起长戟。

    巨力下,文短的身子一个踉跄,大退了一步。

    刘恒落在他的身前,甩戟劈下。

    长戟落于剑身,两股如火般的元气,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

    只过了一日,刘恒左手上的伤并没有好完,但纠集于体内的元气已经被其理顺,因爆元逆冲而损伤的脏腑,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此消彼长,无论元气还是劲力,文短都处于劣势。

    举剑挡住长戟,文短双膝微曲,眼色凝重,正欲提劲挡开长戟时,却听到剑身处传来“咔嚓”的脆声。

    双眼微瞥,文短看到了剑身上的裂痕。

    那是一道竖痕,立在亮白的剑身上,就在戟刃与长剑的相交处。

    文短浑然未见般,右手提戟的劲力更大了几分。

    “呛!”

    长剑断成两截,文短借势将断剑甩向刘恒。

    断剑周围炽烈的红芒累积,终成刺眼的璨光,耀眼的断剑穿透了两人间交缠的红色元气。

    残缺的剑在刘恒的脸前停了下来。

    环绕剑身的璀光迅速褪去,半尺长的剑柄却被握在刘恒的左手里。

    一手握住断剑,刘恒一手持戟用力劈下,迎戟而上的文短面色平淡,左手微动,却终是来不及抬起来。

    时隔一日,戟刃再次砍中了他的左肩。

    铁刃镶切入血肉间,鲜血飙飞,文短的脸色更加惨白,但他浑然未觉般,狞笑着将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朝刘恒胸腹挥出。

    被红芒缠绕的拳头,重击在形如猛虎的胸甲上。

    散着银光的甲胄被击的碎裂,气劲透胸而入,护体的赤色罡芒溃散,刘恒后退一步,胸口略微凹陷,左手将断剑向文短甩去。

    击退刘恒的文短,此时却已向着身后跃去。

    戟刃从伤口处刮出,削下了一大片血肉,鲜血喷涌。

    在文短退后的路上,纷洒的血如密集的雨。

    断剑包裹着璨芒,如它被抛向刘恒时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文短。

    仅是片刻,文短的背终于抵在了寨墙上,木寨的桩墙剧烈的颤抖起来。

    整个木寨都颤抖了起来。

    被光芒裹住的断剑,紧随而至他的脸前。

    文短抬起右手,飞快的握住了剑柄的刹那,跟随断剑而来的刘恒,已握着长戟向文短的胸口刺去。

    “轰!”

    庞厚的元气在寨墙上迸散,无数紧挨着的原木被击打的碎折断裂,浑身浴血的文短口吐黑血,随着断木碎渣身不由己的朝寨内飞去。

    白天不加班了,晚上加了,不知道要熬多少通宵

第五十五章 并众(上)

    刘恒和文短交手,只在数息间就已分出胜负。

    那一段寨墙倒塌,十几根原木被元气摧毁,被击穿的洞门中,无数木屋倒塌。

    残垣断木间,仅是一片废墟。

    百余骑兵们冲出了木寨,冲上了横卧在护城河上的吊板。

    有根翻身坐到宽厚的马背上,伸手抚过马脖上的鬓毛。

    望着从吊桥上奔涌而至的骑兵们,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涌动起了亢奋的战欲。

    伸手拍了拍黑龙的头颅,用脚后跟踢了踢黑龙的腹部。

    骏马摇着头,嘴里发出阵阵“嘟嘟”声。

    脸上的笑容立刻充斥苦涩,有根转头看向黑龙身旁,紧拉着缰绳,一脸执着的蚩酋。

    略微叹息过后,有根抬起头,伸手向天。

    “组阵!”

    右手五指朝天并合,人身与马躯皆金芒烁烁。

    有根挥下右手,垂指着身前。

    “分!”

    宏亮的喝令声,如雪空中的霹雳。

    本已整队立于吊桥前,举着兵器严阵以待的兵卒们,在喝令声后,立刻一分为二。

    前次恶战,刘恒军五千一百兵卒中,两千一百民兵死伤七百余,三千蛮兵死伤两百余。

    四千余经过血火洗礼的兵卒,在吊桥后分成两个方阵。

    冲过吊桥的一百余骑兵却分不开,作为前锋的数十骑径直冲到两个方阵之间。

    离越骑马站在寨中,看着吊桥后迅速变阵的军列,双眉紧紧皱起。

    骑兵所行疾速,现在鸣金收兵已经晚了。

    转过头,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离越,望向寨内。

    那一片成群倒塌的房屋间,溢散着遮目的尘埃。

    尘埃中,依稀能辨数十具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是原本困于寨中,被兵卒驱逐躲于木屋的奴民。

    血从废墟间流出,漫在满是木尘的地上。

    犹豫了片刻,离越给唯剩的偏将招呼了几句,就拉起缰绳,掉转马躯向着废墟间奔去。

    数十亲卫步卒紧随着他。

    破洞的寨墙距离寨门并不远,但离越尚在奔向废墟的路中时,一个身影已经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散乱的长发,蘸着鲜血与木渣,半身的污泥也被血与渣覆住。

    血人般的文短,此时的身子佝偻歪斜,畸形小腿关节处可以看到如雪般白的断骨。

    “将军!”

    离越悲声大吼,驱动身下的坐骑将身后亲卫远远甩开了去。

    文短恍若未闻,微抬起头。

    透过空气中,尚未落定的浮埃,望着远处持戟而立的刘恒。

    握着古戟的戟杆,刘恒沉默着与废墟中的文短对视。

    “合!”

    寨外,指挥着刘恒军的有根,看着大部分骑兵冲入了两阵之间,曲弯着垂立的手臂,将之竖折在身前。

    原本持着长兵器,立于两阵边缘的民兵们,发出了齐声的怒吼。

    怒吼声很杂乱,喊什么的都有,却很整齐,沸天的声浪压住了百余马蹄踏地的巨响。

    “嘭!”“嘭!”

    无数臂膀上捆着甲具的蛮人从民兵身后跃起,高约三米的蛮人斜耸着臂膀朝军阵间的骑卒撞去。

    “噗!”“噗!”“噗!”

    无数声闷响中,无数骑兵被撞下马,阵型一时大乱。

    民兵们维持着队形随着蛮兵拥上,百余骑兵顿时缩水一半。

    木寨内,离越驱马跑到了距离文短不远的地方。

    在那一座倒塌的屋木间,已经不能再骑马了。

    翻身下马,不顾地上的断木与残垣间随处可见的尖利锐角,离越手脚并用,快速向着文短攀去。

    与刘恒对视片刻,文短昂首,满是鲜血的脸上,一双清亮散光的眸子,仰视着下雪的穹天。

    我,不能倒下。

    微低下头,文短的周身剧痛疲软,握着剑柄的右手颤栗不停。

    我还必须为你做些什么。

    母亲啊。

    奋起全力抬起握剑的手,文短将断剑的断口,快速移向纤弱的脖颈。

    对承膝于父母的子女们来说,最悲哀的是什么?

    古人云: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么,对于供养子女长大成人的父母们。

    最悲哀的又是什么?

    快速攀向文短,手上身上皆是划痕的离越,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提起断剑的文短。

    不远处,仍在塌毁寨墙外的刘恒撇过头去,嘴里轻声叹息。

    今人语:亲欲待。

    断开的剑身处,锋利坚硬的断口,轻易割开了毫无元气护体的皮肤,随后刺穿了皮肤后的气管,最后是连接后脑的髓柱。

    炙热的血涌流而出,血奔淌过亮白的剑身,并顺着剑身漫上了握剑的手背,沾湿了手臂上的蓝色袍襟。

    而子不在。

    木寨外的百余骑兵已快覆灭,很多落地的骑兵都被擒拿捆绑,更多的骑兵却在挣扎中被乱刃分之。

    只有极少数还未冲过吊桥的三十余骑兵,才能调转马头,向着寨内回奔而去。

    本已在寨门处整队而立的文短军卒,自动的给骑兵让出了道路。

    而被离越嘱咐过,暂领全军的偏将,此时却将看向木寨内,注视着距他不远的废墟中。

    看着站在浮尘中,已是一动也不动的文短。

    文短军中兵卒们的目光,大多也都汇聚在一动不动的文短身上。

    不顾一地的狼藉,离越跪倒在地,面露悲痛的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你们。”

    回过头,看着仍站立在远处的文短,刘恒面露黯然,却仍提起元气,厉声喝道:“降了吧!”

    降了吧,降了吧,降了吧。

    回音在雪中渐去渐远,木寨外有根指挥正在剿杀骑兵的刘恒军停下了动作,十余退余吊桥前浑身染血的骑兵如蒙大赦般,拉拽着马身,迅速向着寨内奔去。

    “降?”

    抽泣不已,嘴里喃喃的离越抬起头,不停肆淌着泪水的双眼,凝望着不远处的文短。

    “投降?”

    原本虚眯的双眼猛然睁大,遍布血丝的眼白间,透着狠厉与决绝。

    “降你妈啊!”

    起身,拔剑。

    佩剑出鞘,离越愤然转身,正要挥剑向前之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风响。

    一束金光瞬间奔向他的胸膛,金光穿胸而过,箭矢透背而出,荡起一道血雾。

第五十六章 并众(中)

    箭尾处,耸立的漆黑鸟羽簌簌抖动,爆烈的元气顺着伤口冲入他的体内。

    血管骨骼,被元气搅断撕裂。

    内脏五腑,被元气碾成碎片。

    体内再升不起举剑的力气,但垂下手臂的离越,仍然紧紧攥着沾满油汗的剑柄。

    然而对此时的他来说,那柄剑实在过于沉重。

    剑杵于地,离越被拖着跪在残垣废墟中。

    用竖立的剑身,撑着欲坠的伤躯,以迅速模糊,却仍坚定的意识,维持着没有下垂的头。

    离越用瞳仁即将涣散的双眸,始终望着金箭袭来的方向。

    护城河畔,有根将手中的弓,抵到了黑马的背上,散着金芒的双眸,凝望着木寨内废墟间的两个身影。

    轻声叹息,有根掉转马躯,驱使黑龙迈出黑蹄,一步步的远离了河畔。

    不甘心啊。

    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最终变为一片漆黑。

    在站于废墟的文短身后,杵剑跪地的离越,那昂然的头颅,终是垂了下去。

    文短先死,离越后亡。

    两人都没有发出死战的命令。

    困守于木寨的精锐军卒,失去了主心骨,士气大跌。

    刘恒却也并没有着急攻打,而是派人围住了木寨的水门与吊桥。

    当夜,繁雪渐消。

    无数奴民趁着夜色,率先划舟出寨投降。

    第二日,天色晴朗。

    龚基带着镇民将第一批辎重运到了刘恒的军中,当天晌午时分,刘恒军卒连砌数百石灶。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寨内守卒中,唯一的偏将领着两千八百二十九名卒兵,走出木寨向刘恒军投诚。

    之后,刘恒听从有根的建议,带人携粮入木寨,接收了寨内还剩的所有奴民,收缴了寨内所有的战略物资。

    全军再次开拔,欲返回胤水镇。

    而在刘恒军还没回到胤水镇时,文短原先所派的求援军卒,终于将丝帛信笺送到了周和的桌案上。

    撕开漆封,解开羊皮,拿出羊皮中的帛信,周和看了片刻后,便将之递给了下首的周篾。

    拿起帛纸放到脸前,周篾皱着眉头,凝神看了片刻。

    “将军?”

    将帛信放到桌上,周篾面露震惊的轻声询问。

    “怎么?”

    面沉如水,周和的声音略低。

    “文短,文短他怎会?”

    摇了摇头,周和面露无奈。

    “我们小瞧对手了,文短是何人?”

    “精锐士卒,智勇之将,一战竟溃?”

    轻笑了起来,周和的脸上疲态尽显。

    “我们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何人?”

    何人?

    嘴里重复的喃喃道,周篾脸色唏嘘,平静的双眸中,却突然流出一丝狠厉。

    “将军,敌人若是击败文短,到时我军恐怕难以单独御敌,绝对不能在龟缩于此啊。”

    起身,周篾走到周和身前,单膝跪于地。

    双手抱拳,周篾音量徒升。

    “请将军发兵!”

    发兵?

    “呵呵。”

    周和终于轻笑出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营门处。

    营门外,踏入营房的木梯前。

    一身风尘,满脸憔楚,却面露焦急的文短兵卒,也如营中的周篾一般,单膝跪在地上。

    轻风刮动着帐前的布帘,吹起那单薄的一角。

    焦急的兵卒,面露渴望的顺着那被吹起的空隙,看着营房内,跪在地上的魁梧背影,和背影前盘膝而坐的老迈身躯。

    轻风停,营房门前的布帘回到了原位,重新遮住了卒兵的视线。

    “文短修为智计皆不弱,军卒强悍。”

    “纵然无粮,也不应如此惨败,你可知是为何?”

    闻言,周篾双眼间的眉头紧皱,沉默许久,才面露犹豫的斟酌言道:“莫非,是中了敌计?”

    “愚蠢!”

    周和面色更为低沉,笑中更是带起了狰狞。

    “只能是他技不如人!”

    战场厮杀,主将身败,面对修行强者,士卒纵是再精锐,也该溃不成军。

    周篾大悟,脸上顿时冷汗涔涔。

    “据我们所知,敌方修者有两人。”

    “文短已败,我若还发兵,只会跟其一个下场。”

    面色越发阴沉,狞笑越发可怖的周和,却故意压低了声音。

    “所以,我该不该发兵?”

    汗水染湿了甲胄内的衬服,顿觉周身冰冷的周篾瞪大了双眼,沉默了好片刻。

    “将军,那现在该怎么办?”

    闻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周和一脸肃然,沉思片刻。

    “你拿我军旗,立刻带人整顿军旅,让我军做好准备。”

    “将军。”

    闻言,周篾脸上顿露疑惑。

    “这,这。。。”

    抬手止住欲言的周篾,周和继续开口道:“今日夜间,命人放下吊桥,全军入寨。”

    “命,张牵率六百弓卒守住东门寨墙。”“

    “命,李行率一千刀盾卒守住水门。”

    “命,茹貂率四百弓卒入南门。”

    “你率骑兵守吊桥。”

    站起身,周和抬起手,拂开抵胸的白发。

    金黄的甲胄上,散射着烛火的昏黯光芒。

    “老夫从率五千兵卒,从正门入。”

    走过犹自惊愕,面露震撼的周篾身旁,周和背起双手,站在营门前。

    “纵然不敌,老夫也不会资敌。”

    停步片刻,周和头也不回,一步步的走到了营门前。

    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转过头,周篾愣愣的看着周和的背影,一直到遮门的布帘恢复原状。

    周篾才惊醒一般奔到桌案上,从桐盒中取出了周和的令旗。

    转身奔出营房,刺目的阳光映入他的眼眸,周篾顿时一阵失神。

    待他回过神来,很自然的望见了正背着手,向远方行去的周和。

    周和的身后,跟着传信的士卒。

    那里是。

    暗自咬了咬嘴唇,周篾快步走下阶梯,接过门卒手中的缰绳,骑上他的坐骑。

    调转马躯,周篾再次回望了下周和离去的方向。

    那里是河的方向。

    回过头,驱马奔向营地内,心中惊惧的周篾,再没不敢回头。

    当夜,安阳郡布于草云郡的驻寨,毁于大火。

    寨内奴民俱亡,物资和军备却被事先转移。

    木寨毁后,周和率军在原地屯驻两日,待筹借的粮草到后,方才率军后撤。

    此时,刘恒率军刚好回到胤水镇。

第五十七章 并众(下)

    周和率领全军后撤入大道,欲横穿草云郡的辖区,越过宁川关隘,返回安阳郡。

    一路上,周边势力莫不惊怖。

    探马斥候,每一日都遍布在其的周围。

    面对每日皆来探知消息的斥候,周和没有刻意保密,将文短所予之帛信上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安阳郡,定边郡与胤水镇三方势力角逐之战事,终是毫无保留的显露在其他势力的面前。

    胤水镇是何地?

    蛮兵?民兵?奇阵?修行者?

    众势力虽未亲临征战,但文短身死,周和逃遁,却已是事实。

    这些人由谁带领?

    这些人录属于那个势力?

    “蛮古长戟,虎形银甲?”

    草云郡中,尖顶阁楼内,端正坐在白玉狮座上的陈甫,微闭起双眸。

    “又是火系元气。”

    语气从疑惑转为坚定,陈甫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精光。

    “此等甲胄式样,草云郡刘力!”

    略低头,看向断掌处的残臂,陈甫微眯起双眼,沉思片刻。

    “刘恒吗?”

    抿起嘴唇,嘴角微翘,陈甫轻笑出声。

    “来人!"

    站起身,陈甫伸手整了整裹身的丝服,面色淡静木讷。

    “把我的盔甲取来。”

    慢步走下石梯,陈甫一脸冷峻。

    待陈甫走下石阶,走到厅堂,五位白衣女官从殿堂角落中走出。

    陈甫横向张开双臂,两名女官快步走到陈甫的身前和身后。

    她们替陈甫脱下了腰带和丝服,快步退开了去。

    又有两名女官替他穿上了鎏金胸甲与虎面裙甲,第五名女官为他拿来了卷叠的褐红披风。

    这时,那两名退向殿堂角落的女官再次返回,她们的手中拿着臂甲与肩甲。

    “拟书。”

    依旧横摊着手,目不斜视的陈甫略微昂首。

    “就说我欲与之共商莫川郡与定边郡辖地归属。“

    “将信笺发于罗浮郡驻地,伽罗郡驻地,桂隗郡驻地,略水郡驻地。”

    “及胤水镇周边所有势力。”

    替陈甫穿好臂肩甲胄的女官后退数步,束手而立。

    最先替陈甫穿上胸甲与裙甲的女官们,返身快步取来了笔砚与羊皮。

    替陈甫戴上披风的女官接过笔,蘸上墨,便跪坐在地上。

    拿羊皮的女官将羊皮摊在拿笔女官的面前,拿着毛笔的女官俯下身,提笔在羊皮上快速的书写起来。

    垂下双手,将之背在身后,陈甫沉思片刻。

    “给安阳军驻军也发一封,邀周和前来会晤。”

    这时,写字的女官已经放下笔,她双手捧着羊皮,低头将之高举。

    陈甫挥了挥手,捧着羊皮的女官谦恭的起身,卷好羊皮,就向着殿门走去。

    用力推动紧闭的镶石大门,待其露出半尺的缝隙后,用胳窝夹着羊皮的女官斜身走出。

    阁楼外的空气卷入大殿,撩乱铜盆上的烛火。

    褐红的披风微微卷落,额前的流海轻动,脸色本显黑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陈甫,略低下头。

    “起风了。”

    风起了。

    蹲坐在凸于地表的岩石上,刘恒双眼迷茫,直视着身前的地面。

    “这叫长蛇阵。”

    拿着修剪过,剥去表皮,烤炙许久的竹条,指着黑色土面上的蜿蜒直线,有根一脸兴奋。

    “这哪里像蛇了?”

    摇动着脖颈,刘恒详细的观察了片刻。

    “又没有头,明明就像粘虫。”

    闻言,有根沉默片刻,道:“别说,还真是挺像。”

    摇了摇头,有根再次道:“不管这阵像什么,总之这个阵的宗旨是保证各个部队相互间的配合,在野战之时又不会轻易被别人包围。”

    “当然,这阵也有缺点。”

    蹲下身,有根耐心的向着刘恒解释着。

    “首先,兵力太过分散,适宜于兵力充沛之时,如果对方兵力多于己方,己方兵力便容易被其牵制。”

    “第二,长蛇阵中,全军首脑之处如被敌方所知,便犹将蛇之七寸暴露给猎人。”

    “第三,战线拖拽过长,援兵军粮运转困难。”

    顿了顿,有根满意的看着皱眉静思的刘恒,语气渐缓。

    “不过,这阵有个最大的优点。”

    “它可以随时改变。”

    闻言,刘恒挑起了眉毛,露出复杂神色的双眸注视着有根。

    于变幻莫测的战场之上,能随时改变这个阵型的,也只有你了吧。

    “品字梭形阵,凹字盾阵,分翼阵,锥形阵。”

    在原先的世界里,有根并没有涉猎太多的兵法,虽仅靠耳读目染,但加上一些摸索和自以为是的补充,他依旧推演出了几套阵型。

    实际上,他所推演出的阵型,与原先世界中的阵型相差并不多。

    这些阵型相对于这个世界,不可谓不精妙。

    可听着有根说教,身为这个世界原土著的刘恒,却渐感眼皮变重。

    伸手打断滔滔不绝的有根,即将睡着的刘恒猛然站起身,如恍然大悟般大呼:“该吃饭了!”

    抬手握住有根的肩膀,红色元芒覆住两人的身体。

    红光瞬间逝向胤水镇,数秒后,两人就已在镇中了。

    此时的胤水镇,面积已经扩大了数倍。

    除了镇中原本的离地木屋外,围绕着连绵的田亩,又耸立起了数千间土屋。

    新到的镇民在他们居所的周围,又开辟出了数百亩的土田。

    原本用于摆摊的棚屋,已经被一栋栋木楼所代替。

    过往的行商络绎不绝,以物换物间,稀少的利润便可让他们趋之若鹜。

    随着战事的胜利,有根已经叫人于镇中择地建起了粮仓与武库,堆叠着抢掠回的粮食和军械。

    镇民们的食物也逐渐丰富,已经不用担心镇民会挨饿了。

    整个镇子,此时虽还不算繁荣,但也没有了原先的萧条。

    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尚早,有根面露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恒几步走到锅灶前,伸手欲掀盖锅的木板。

    一直看顾灶火的蚩酋先他一步用蒲扇般大的手掌盖住木板,涂着油彩的脸上,如铜铃般的巨眼瞪的溜圆。

    “你要干什么!”

    “怎么?”

    双眉略蹙,刘恒咧了咧嘴。

    “还没煮好吗?”

    “刚刚下锅呢!“

    蚩酋面露怒容,如护住稚仔的母鸡。

第五十八章 前军(上)

    有根和刘恒,再加上捧着盂盆的蚩酋。

    三人围着一个釜锅,吃起了火锅。

    锅里装着鹿脯和鸟肉,待水沸后,三人向釜中倒入姜汁与兽油。

    对有根来说,这样的食汤与菜品都不算佳。

    扁平的竹条,也不如筷子好用。

    再加上,有根本来就不饿。

    空气中浓郁的香气飘渺,被沸鼓的汤水挤到锅边的褐黄油花越发浓厚。

    在旁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有根瘪了下嘴,将竹条伸入汤中,挑出一块随着沸汤浮出汤面的鹿肉。

    有根张开嘴,朝着鹿肉咬了一口。

    咀嚼了几下,有根才在两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蚩酋大喜于色,立刻举起手中的盂盆向釜锅中舀去。

    舀了一整盆锅汤,蚩酋迫不及待的将盂盆凑向嘴边。

    “咕噜。”“咕噜。”

    看着仰昂起脖子,举着盂盆直往嘴里倒的蚩酋,有根瞪大了眼睛,呆愣了许久。

    接着,有根转过头,正望见嘴里塞满瘦肉,腮帮鼓胀到极限的刘恒。

    这时,还未被嚼烂的鹿肉突然滑入了他的喉管,然后卡住了。

    “嗯~!”

    一时间,脸被憋的通红,有根昂起头,不断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

    “恩。”

    刘恒再次往自己嘴里加菜,面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不错,不错。”

    “呜~!”

    有根的脸由红转青,嘴里已经喘不上气了。

    在他的对面,放下手中空了的盆盂,蚩酋大呼了口气,发出“啊”的一声感叹。

    他又去舀了下一盆。

    脸色由青转白,有根收回伸出去求助的手,用双手捂紧喉咙,满身都溢出了金芒。

    体内的元气如条条长河般,疯狂的在他身体里游走,可这似乎完全无济于事。

    一直到蚩酋喝完三大盆汤汁,因为灌水太多而受不了要去上厕所时,脸色青白相间的有根才终于将堵在喉咙里的鹿肉吞了下去。

    大口的喘着粗气,有根用手捂住发疼的胸口。

    透过釜中的兽汤,已经可以看到锅底。

    刘恒仔细咽下嘴里的肉后,他转过头,看着有根,一脸期待。

    他说:“再煮一盆。”

    无语片刻,面色青白的有根才点了点头。

    他回答:“没问题。”

    站起身,有根迈着快步远离着釜锅而去。

    “我去叫石脑再给你端一盆过来。”

    胤水镇之上,晴朗的天空中,浮着稀少的云。

    胤水镇周围,翠绿的草甸上,苍绿茎叶随风摇摆。

    近日往来渐繁的行商日益稀少,再加上充裕的粮草。

    日益清闲的镇民们,更加热衷于修筑自己的家园。

    街巷窄道上,随处可见搬移着木板,整修着房顶的人们。

    新建的火窑中,剥羽和跋舌正不断让人从中拿出烧好的土砖。

    此时,石脑正在打铁的地方。

    除了原来镇区中的两家铁匠铺,从草云郡中逃难至此的人里,会打铁的人都被召集到了这里。

    竖起土墙间,盖铺的屋顶全用木板砌制。

    蒸汽蒙蒙的熔炉里,炙热的铁水,呈现一片明红。

    铁匠铺中,人声鼎沸。

    匠人们依着有根给予的图画,打造着枪头犁具和马鞍。

    石脑和他的一百名手下,俱都裸着上半身,给匠人们打着下手。

    而练兵的操场上,尽七千的士卒正被猴石,鹰嘴,付磊,李西带着操练队形。

    那唯一投降刘恒的文短军偏将,也站在被操练的士卒中。

    一切似乎渐上正轨,正积极括展的胤水镇正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而这一切,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有根。

    胸中的疼痛渐弭,脸上也已重显血色的有根走入铁匠铺,找到舞大锤舞的不亦乐乎的石脑时,身上却已满是乱溅的铁星。

    周围的人停下了动作,看向有根的目光中俱都带着崇敬。

    明白了有根的来意后,石脑带着五名士卒立刻去安排火锅。

    谢绝铁匠们殷勤的挽留,有根走出铁匠铺,朝着练兵的操场而去。

    拍了拍遍布麻衣的铁渣,有根的脸庞被炉火烘成病态的酡红。

    他木着脸朝操场走去,当他穿过狭巷,抬腿走上满地的秸秆时。

    他停了下来,他的脸色惊讶的朝身后望去。

    釜中油汤滚沸,本来一脸期待的刘恒,在这时,突然紧皱起了眉头。

    胤水镇之东,距镇尚百里之外。

    在重新修整的大道之上,三万余兵马,整列已待。

    这些兵马中,共有数十杆旗面各异的旗帜。

    众士卒的盔甲样式也迥异不同,每一种旗帜下,都聚集着相同甲胄的兵卒。

    这些甲胄一样的兵卒,都由一个将领带领。

    这些将领,并不急着进兵。

    再次行进了数十里后,在一条蜿蜒的小河河畔,三万余兵卒搭建起了连绵的营房。

    在那搭建好的帅帐中,数十个将领们燃起了灶火。

    “陈甫说胤水镇有蛮贼做乱。”

    伸手摊在火前,一名发须长且白,身上穿着褐色甲胄的老将,脸上的褶纹皱在了一起,如晒干的橘子皮。

    “可我打听到,这帮蛮贼可很不一般。”

    “哼!”

    帐房中一名发须乌黑,脸容端整额头光滑,身穿紫色甲胄的将领,拿起身前桌几上的青铜盏杯。

    “还不是想让我们当炮灰。”

    “这帮蛮贼把修行者都干掉了。”

    说话的将领眼中的眸子微闪,稚气未脱的脸上,尚还显着一丝惧色。

    “我们那里会是对手。”

    “我们可有三万多人。”

    同样面容苍老,发须亦白,但下巴却是短密胡茬的将领,伸手拂了拂在烛火下泛着青光的战甲。

    “怕他个鸟蛋!”

    “你那么拽,那你就去当先锋啊!”

    迎着胡茬短密将领看来的轻蔑眼光,年轻的将领顿时一脸怒容。

    “我在你棺材板板上,干你先人!”

    胡茬短密的将领暴怒出声,他按着佩剑的剑柄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老子上阵砍人的时候,你娃娃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他姥姥的!”

    青年将领同样握着剑柄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愤怒他的脸庞已经成了一片酱紫。

    “你爷爷我是吃奶妈的奶长大的!”

    “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原本在堂中烤火的将领,伸直双手,开口劝解道。

    加班,加班,神啊,让我死了算了

第五十九章 前军(中)

    冥冥穹盖中,缀着繁密星辰。

    风袭过荒原,绿茵上草叶浮动,散动连绵浪纹。

    数簇篝火,照出明亮火光。

    火光中,巡夜的士卒在营地里四处走动,大量兵卒围坐在篝火旁。

    甲盔兵器在士卒身旁的地上,散乱丢放。

    营地中喧闹声不断,空气里充斥的酒味又混杂有凉凉的青草香气。

    营房里最大的帐篷中,十几位将领仍在争吵。

    他们争吵的问题也逐渐开始变味。

    由仓促集合的军队如何调配,该由何人指挥,那个势力该作为前锋,那个势力该部属在后方的正经问题。

    转变成某一天你的军队为什么跑到我地皮上?

    你这将军凭什么那么年轻就能跟我坐在一起?

    你的出兵人数和我方相同,凭什么你的土地要被我方所得的肥沃?

    为什么你那里有湖,我这里却没有水?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每个将领都是口若悬河,营帐内唾沫横飞。

    在争吵间,许多将领都彼此针对,有些将领在说道激烈处时甚至会拔剑相向,营帐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凝重异常。

    可帐外的普通士卒们却感觉不到这些,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今朝有酒怎么可以不大醉一场。

    胤水镇近在咫尺,粮食尚充裕,联军的将领们俱都不吝惜的犒赏军士,以此来收买人心。

    刘恒抱起双手,看着远方的连绵军营。

    “今夜,挺适合劫营呢。”

    黑龙埋首在青草中,它不断用宽厚的马嘴拱开松软的泥土,伸出舌头探索着泥中那美味多汁的根茎。

    有根伸出手,用手指触滑过黑龙的脖颈。

    “我可不想以身返险。”

    “敌人可不少,我们两个人,能杀得了几个?”

    “嗯~?”

    鼻中发出厚长拖音,刘恒脸上显出疑惑。

    “不能擒杀他们的首领吗?”

    “当然不可能了。”

    摸了摸马首头顶上,蓬乱的鬓毛,有根一脸的理所当然。

    “敌营中的旗帜众多,旗面却又如此繁杂。”

    “敌方的将领说不定也如这些旗帜一样多。”

    “你和我两个人,就算能够冲进去,就算能找到敌军的帅帐,就算我们运气后,可以全身而退。”

    撇过头,有根看着刘恒的背影,面露嘲讽的笑了起来。

    “万一我们杀错了,万一我们没杀干净,我的将军,难道我们还要再往里冲一回?”

    长吁了口气,有根面露愁容。

    “几万兵马,可不是橱桌上的瓜果。”

    “这一次,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闻言,刘恒侧转着头,斜着瞄了一眼有根。

    下一刻,他又回过头,此时他的面容平静,眼眸里散射出自信的光彩。

    “胤水镇,我定然保得住。”

    刘恒目视着前方,话语口吻坚定的不容置疑。

    看着刘恒的后背,目光凝视着随风而起浪纹的披风上,那在黑夜中依旧亮眼的银甲盔背。

    有根嘴角略弯,面露微笑。

    当晚,总数约六千八百七十人的兵卒走出了胤水镇。

    胤水镇中,所有的精壮们都被龚基和有根临时委命的屯长,原本文短军投降而来,名叫张俞的偏将给组织了起来。

    前番恶战缴获颇丰,胤水镇中全部兵卒已经尽皆配备起坚盔甲胄,尚余下三千余副盔甲,尽数被分给了组织起来的精壮。

    收缴的兵器不少,可让近万的精壮们每人都能得到一把。

    原先,有根嫌那些兵器质量太差,着人砌出铁铺,打造出杀伤性强,且不易破损的枪头。

    半月来,镇中新砌匠铺所打造的钢铁枪头,已配备给了镇中大半的常兵兵卒。

    按有根的意思,是要将所有兵卒都变成枪盾兵。

    可他后来才发现,脆弱细长的枪杆根本无法承受蛮人的巨力,容易折断。

    且大部分蛮人更喜欢,也更适合背厚体重的砍刀。

    在考虑到蛮人的特殊性,有根与刘恒商议过后,给蛮人尽数配备了砍刀与铁盾。

    除去仅有的四十三名骑卒,此时,刘恒军中的兵卒可以分为三种,刀盾卒和枪盾卒,还有暂时没有配上枪头,手中也尽拿长兵器且也有盾牌的常人兵卒。

    刘恒军趁夜出动,不久以后,联军的首领们就得到了消息。

    可当时天色正暗,且刘恒军行动颇速,当他们让人鸣响金锣,集结兵卒时。

    刘恒的军卒已经在距离他们三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了,即使在黑夜中,靠着对方军中火把的微光,站在瞭望塔上的数十个甲胄不一的将领,依然能观察到不远处袭来的无数身影。

    “嘶~。”

    在最后关头被众人强推,不情不愿的坐上总指挥位置,头发花白细长,盔甲褐黄的老将,长吸了口寒气。

    “这帮蛮贼,数量还真是不少!”

    “哼!”

    面容苍老,胡茬短密齐整,身着泛青甲胄的将领,一把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他们趁夜而来,想是为了偷袭我军,殊不知我们早有防备,如今我们倚营而守,占尽地利!”

    “没错。”

    身穿紫甲的中年将领,虚起双眼,点了点头。

    “他们偷袭不成,士气必降,我军正可趁其退兵时发兵征讨,夜晚漆黑,我们不需与之交战,只需紧跟在他之后,其军定乱!”

    “不可。”

    摇了摇头,花白长发的老将,紧紧皱起了眉头。

    “天色尚暗,我等又不知敌军部属,若贸然跟进,遭其埋伏,该当如何?”

    闻言,中年将领伸手拂了拂颔下的细长黑须,沉思片刻后,同样摇起了头。

    “周遭地形平坦,胤水镇就在前方,只要多派斥候探马,他们又能在那里埋伏?”

    “若你心疑,待敌军退时,我军不必紧跟敌军,可一股作气集全军强袭胤水镇!”

    “妙!”

    闻言,花白长发的老将脸上,浑浊的褐色双眼立刻烁亮起来,开口赞叹道:“如此一来,若蛮贼是设伏,我军破敌根本,其不敢不救,若蛮贼未有设伏,他们也当退回胤水镇。”

    “那一路上,我军就可紧随其后,其队形必乱,我军当可一路掩杀!”

    晚了点,别怪罪,阿弥陀佛

第六十一章 破军(上)

    吸汗帛布上的符文间,闪出些微白光。

    丝丝燃焰从光中散出,火焰缠绕向刀身钩尖。

    一身的褐黄甲胄在火光中显出红亮光彩,颔下蓄着雪白长须的屋姓老将微抬起头。

    大营的寨门依旧紧闭,拿着弓箭穿着各式相异甲胄的卒兵,早已集满在栏墙后的挡板上。

    视线凝视着远方的营门,耳边徘徊着从营地外传来,渐发激扬清晰的口令声。

    老将微蹙起眉头,他撇过头去,看向身后。

    他看见十六位将领骑坐着各自的马匹,手中俱都握着铭符的兵刃。

    既然能带兵驻于外,这些人就都不是初经战场的菜鸟,然而这次面对的是修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作为统军帅将,本能在临战时不动声色的他们,此时在那十六张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显露出恐惧与惊惶。

    在将领们之后,便是俱已握起兵器,身上甲胄却仍不齐整的兵卒与偏将。

    回过头,屋姓老将面色沉凝,握着缠柄帛布上的手指指节渐渐发白。

    营地外,踏步而进的刘恒军中,刘恒解开栓布的麻绳,取出了被麻布裹着的长戟。

    符文上如火般的光芒闪烁,红色丽彩转瞬便将戟身包裹。

    躁动火元透过新铸的银甲,浑身浴火般的刘恒,双眸中萦散出阵阵红芒。

    “停!”

    嘹亮如雷的号令声后,前进中的军阵中传出了如雷的回应。

    “一,二!”

    在一致的口令声中,七阵中的军卒整齐的踏出步伐,停下了脚步。

    此时,刘恒军中,最靠前的一排卒兵距离营墙只有十里的距离。

    “咻!”

    叠木墙后,一直紧张的看着墙外的刘恒军,因为过度紧张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弓手,在那最后一道如雷的吼声与六千余军卒一致的呐喊声中,周身一哆嗦,便松开了拉弦的手。

    离弦之矢瞬息隐入夜中,箭矢尚在中途时,骑驽马处于刘恒身后的有根就已朝天伸直了右臂。

    他的右手紧攥成拳,从他丹田中涌动出的如烟的金色气河顺着无数经络迅速冲入他的脖颈中。

    “前排列阵,千人队俱组盾形甲阵!”

    有根的周身溢出金芒,璀璨绚灿更甚于在他不远处,周身浴火的刘恒。

    响震常人耳膜的指令声中,大地也随之微微颤抖。

    刘恒军中所有常人卒兵俱高举起手中盾牌,六个并排前进的方阵中,最前排的所有兵卒向前小跨一步便蹲下身子单膝触地,并熟练的单手高举起盾牌斜挡向天空。

    第二排的军卒径直向前,以同样的方式举起圆盾。

    高空之中,两盾直接并在了一起。

    第三排的亦是如此,第四排的亦是如此,第五排的亦是如此,刘恒军中的常人兵卒全部都是如此。

    只有行在后方,距营墙间仍有二十里的蛮卒,并没有举盾。

    他们举盾也没用,盾牌挡不住他们,而在夜中飞行了二十里的箭矢对常年锻体的他们来说,也无法造成大的伤害。

    当常人兵卒已经结出盾阵时,那枚箭矢才终于撞在了兵卒举起的铁盾上。

    “嚓!”

    锋利的矢尖在盾面上擦出数点火星,单薄的箭杆在巨力下折叠,并在折叠中断裂。

    “咻!”“咻!”“咻!”“咻!”“咻!”

    营墙之上,站于挡板上的士卒们纷纷射出箭矢。

    矢群如密雨,落在了铁盾所组之铁墙上。

    “叮,叮叮叮~!”

    连绵不绝,清脆的金铁撞击声中,无数断杆矢头被弹起散洒。

    零星的箭矢透过盾间的缝隙,射入盾阵之中。

    箭矢插中了盾下兵卒的身体。

    有些士卒因此倒下了,他们空出的位置立刻被其他士卒顶上时,周身早已经插满了箭矢。

    有些士卒咬牙硬撑着,他们用单手捂住冒血的伤口,用另一只手移动着头顶的铁盾,调整了盾牌的位置。

    营墙上挡板后的弓手重复拉动着上箭的弓弦,许多人拉弦的手指都被迸出血口。

    大营中,巨大坚固的寨门后,骑马驻于众卒之前的屋姓老将,脸色却已变的白如纸张。

    通过元气加持,如雷鸣般的指令声,呈现完全不同的声调与音色。

    这意味着什么?

    褐甲盔下的额巾已被汗水浸透,紧皱的眉头间,身为总指挥的老将军猛的转过头向着身后看去。

    十六位将领依次站在他的身后,在这十六个人的脸上,惊惧之色越发清晰与浓重。

    屋姓老将快速回过头,已是没有血色的脸庞上,一改往日混浊并散发精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懊悔的神色。

    暗自咬了咬牙,老将双手举起铁钩,正欲喝令身旁亲卒去打开寨门时。

    营门外,在六个盾阵之后,在蛮卒军阵之前,刘恒微抬起头,数枚箭矢飞向他的脸庞,最后却撞在如焰的红色气幕上。

    气幕纹丝未动,箭矢却被弹向一旁,在那被气幕弹开的箭矢上,锋利的矢端俱有烧灼的焦黑痕迹。

    刘恒微蹙起眉头,右手持着古戟的戟杆侧转,左手拉紧了牵马的缰绳。

    周身同样被红芒裹缠的黑龙立刻人立而起,并张开嘴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嗡~!”

    绵长糯软却尖细异常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整个战场。

    刘恒微微朝天举起长戟,长戟随着主人激动的心情也变的兴奋起来,被刘恒紧握着的戟杆不停颤动,并在戟身周围晃荡出无数残影。

    洁净的脸上,赤红的细唇微翘,面露笑容的刘恒右手微微用力,长戟停止了颤动,传荡在空气中的“嗡”鸣之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坐在马背上的刘恒略弯下腰,弓起了身子,双腿使劲微夹马腹。

    前蹄刚一落地,黑色的骏马立刻迈腿向前跃去,一跃便是十里。

    瞬息跃至紧闭的寨门前,刘恒挥戟向着宽大的木门劈去。

    “咔嚓!”

    高约五米的寨门与门上的横梁一起在巨声中碎裂,站在横梁后挡板上的十名弓卒立刻就被奔散的火系元气轰成数截,并被卷向天空。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无数断木细渣迅速迎面而来,首当其冲的屋姓老将虽非修行者,但他手中的兵器上铭刻着可散焰之符文,他举手用臂弯护住脸颊的动作便要比平常快上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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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破军(中)

    在屋姓老将身前,涌现出一道弧形的燃焰。

    迎面的灼浪被燃焰分开,气浪荡涌起的木埃遮蔽着众人的视线。

    碎木断梁撞在各色气障上,伴随一阵“噼啪”作响,变为更细的碎块。

    围营的寨墙一阵摇晃,许多射箭的弓卒因此失足落了下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无数兵卒在营墙下摔的肢损身残。

    骑马站在营门处,双手持戟的刘恒,脸上绽散着淡淡的笑。

    放下弯护着脸颊的臂膀,屋姓老将阴沉着脸,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恐惧。

    但恐惧是无法掩饰的。

    握着铁钩向身旁划去,涌动的火焰燃过钩身,突盛的火光中,老人咧开嘴,露出紧咬在一起牙齿。

    应付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击垮让你恐惧的东西。

    “杀!”

    老人身前的燃焰,化为淡薄的火幕。

    火幕中的火,迅速向着周围散去,空出了中间的位置。

    纵马跃起,驱马跨过迅速变大的火环,老人瞪起双眼,尚还苍白的脸上鬓立发竖。

    甩动手中的镔铁关刀,用连接刀面的刀杆尾端,触打起战马的后臀。

    脸上布着阴霾的庞明,略撅起唇,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驱动战马奔向屋姓老将冲过去的方向,向前挥动起全身萦散着青芒的关刀,庞明转过头,开口朝着身后众人大喊道:“事已至此,我等今日若不战,己等亲族又能活几人!?”

    没错。

    颔下蓄着短须的老将,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

    若自己不战,怯战之事必会传扬出去,给诸郡讨伐自己落下口实。

    到时,恐也会己死族亡!

    用不再颤抖的右手全力紧握起以白玉铸成的长枪,颊上横肉抖动,一脸狰狞的短须老将使双腿夹紧马腹,左手发力牵起连着马嘴的缰绳。

    “冲啊!”

    留蓄着齐整短须,面容苍老的老将,那嘶哑的吼声尚未落定,幼嫩的脸颊上紫白交加,拿着黄铜宽剑的双手五指指节发白的雨华就已经驱马向着营门奔去。

    眼前的尘埃渐渐落定,手握着铁钩的屋姓老将终于奔到了刘恒的身前。

    骑着黑马,直到眼前的尘埃渐定。

    不顾不断飞向周身,又不断被护体气障弹开的流矢,一直静立在大营出口处的刘恒,双眸淡漠的看着手拿裹焰双钩,须发白且长,身上穿着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褐盔褐甲,并已经冲到身前的老将。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突然闭上眼睛的刘恒,屋姓老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喜,他立刻高举起手中的钩刀,用尽全力向着刘恒劈去。

    裹着钩刀的燃焰,发散出炎热的高温,但周身环绕红芒,如浴火般的刘恒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热度。

    刘恒依旧闭着眼睛。

    就在裹焰的钩尖距离刘恒的脸庞只有数寸的间隔时,刘恒握着长戟的手臂突然从屋姓老将的眼中失去了踪影。

    “锵!”

    裹焰的铁钩被长戟挡开,一股难抗的巨力由缠帛的刀柄涌向老人细瘦的手臂。

    纵然握着铭符的灵器,被元气护持的手臂依然抵不住突至的巨力。

    屋姓老将在马背上歪斜起身子,手中的铁钩差点脱手而去。

    老人夹紧身下坐骑的双腿更为用力,以至于穿戴着护甲的腿肘直接陷入了战马腰腹部位的血肉中。

    大量马血从伤口处溢出,屋姓老将的坐骑扬直起马脖,张嘴发出一声哀鸣,整个马躯都萎倒了下去。

    “嘭!”

    歪倒的马身在与地面的撞击中,发出震耳的声响。

    头上的褐黄甲盔掉落到一旁的地上,屋姓老将从马背上跃起,随甲盔一起摔落到了地面。

    披散的白发此时纷杂繁乱,发端的分茬粘结散乱,表面上遍布着尘土和马血。

    双手的虎口处,俱被巨力撕裂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血从伤口处流出,流过褐黄的臂甲。

    他不顾周身的狼狈和手掌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他仍然高举起手中的铁钩,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而在他跳向刘恒的同时,驱马冲至刘恒身前的庞明,已甩动起手中的镔铁大刀,横砍向了刘恒。

    环绕刀刃的靛青风系罡元,在因为刀刃快速的行进所形成的残影上,荡起滚滚青色浪纹。

    依旧闭着双眼的刘恒,略微侧了下头,双耳的耳郭轻轻的动了两下。

    刚刚显出影迹,持着古戟的右手,便再次消失在了常人的眼中。

    “呯!”“呯!”

    两道清脆的撞击声后,庞明也失去了自己的坐骑。

    几乎同时落地的两人,不需要任何的交流,俱都拿起手中铭符的兵刃,又几乎同时从地上跳了起来。

    当两人冲至刘恒身前时,刘恒刚刚挡开了快至发梢,泛着蓝光的宽身铜剑。

    一身红色铠甲的雨华摔落至地面,他的整个左臂都在巨力下朝外弯折,冷汗涔涔的脸庞更因为剧痛而变的扭曲。

    他不是有根,没有丰富的人体骨骼知识,无法自形接骨。

    但在持续的疼痛下,一直扭曲着脸庞的他,却始终没有喊出一声惨嚎。

    反而,他直接用单手握住铜剑的剑柄,并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时,庞明和屋姓老将再次被刘恒用长戟轰击向地面。

    当两人摔倒在地上,满脸狞容的雨华,单手高举着铜剑,再次冲至刘恒身前时。

    蓄留着齐整短须的老将,和十三位持铭符兵器的军将,一起涌至刘恒的身前。

    刘恒睁开了眼睛。

    萦绕着红芒的脸上在此时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刘恒双手撑起长戟,朝身前架起,挡住了袭来的纯白玉枪。

    映着蓝光的铜剑,落向了他的后背。

    面色凝重的刘恒,微转着身子,并用古戟的尾端,斜架住了袭来的铜剑。

    瘪了瘪嘴,刘恒使力朝天举起长戟,经过丹田淬炼的赤色罡元,透体而发,在刘恒周围形成了一道朝天的火柱。

    “嘭!”

    老将和雨华俱被弹开,随着他们一起被元气弹开的还有六个骑马跟在老将身后,出手只比老人慢半拍的军将。

    接着,在那六个军将身后,并排而行的七人高举起手中的铭符兵刃,与刚好重新从地上跳起,俱举起兵刃的屋姓老将和庞明两人,一起冲向了刘恒。

第六十三章 破军(下)

    在极快的移速中,绕钩身的火焰,被风撕扯出两串扇形焰路。

    握柄的双手已被火焰缠住,在火光中脸遍红彩的屋姓老将,双眼中已遍布起了血丝。

    挥动着双钩斩向刘恒的两边侧腰,老将的胸腹处,却传来了“咔嚓”的肋骨碎折声。

    镔铁关刀的细长刀身,依着惯性朝着庞明使力的相反方向弯曲了起来。

    被青色气浪涌绕的双手上,虎口处本在溢血的裂口周围的肌肤,快速闭合在了一起。

    但在庞明那张胡须纷乱的脸庞上,瞪圆的双眸在此时,却同样充斥满了血丝。

    他胸腹内的肋骨没有碎折,但从他微张嘴中洒出的血却在他快速跃冲的过程中,横流过他整个脸颊。

    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是两人在运使灵器。

    还是器在御人。

    用长戟扫开砸向头部的大锤钢链,刘恒又斜举起戟杆架走横切向自己胸膛的斧面剑身,顺势压住刺向自己肚腹的戟刃刀尖。

    刘恒的双眼中,郁积的红芒在此时越发璀璨夺目。

    他迅速伸开握紧戟杆的双手,一只手直至戟头处,另一只手尽量远离戟杆中央的位置。

    “唰!!”

    下一瞬间,刘恒全力挥扫出了手中长戟。

    萦绕着红光的古戟,划出巨大的扇形弧面。

    雄浑的元气顺着弧面透散四溢,惊人的高温瞬间漫延至红芒能及之地。

    胯下的黑色骏马随着刘恒的心意而动,马蹄翻转,马躯极速侧转向后,那被古戟扫出的弧面边缘便扩散至庞明与屋姓老将的身前。

    突然铺面而来的灼热气浪,吹开了屋姓老将的繁乱白发,让那布满皱褶的额头更加突兀且显眼。

    在那张皱纹遍布的额头下,充斥满血丝的双眸中,浊然的瞳仁立刻紧缩。

    老人在当时便想收钩回挡,可他却做不到。

    渐渐发烫至灼手的双钩,迎着扑面的戟意气芒,竟然产生了一股无法可阻的庞然巨力。

    巨力强行拉动着他那老迈的羸弱肉躯,驱动出难以逆转的刺冲惯性。

    在那一刻,半空中屋姓老将的身体迅速模糊,在他身周竟出现了一串红影。

    红色的残影。

    什么!

    紧握着镔铁杆体的庞明,迎着铺满的红芒,感到刀杆上突然传来一阵莫名巨力,心中顿感恐慌,面容惊慌的厉声大吼。

    “啊~!”

    随后,他在半空中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吭!”“呜~!”

    巨响之后,是延续许久的寥寥余音。

    被燃焰包裹的钩尖与青芒缠绕的刀刃,几乎同时砍在了于半空中迅速扩散,散射着红芒的热浪上。

    僵持了数秒,钩端刀刃终是刺破了气浪。

    握着停下来的长戟,刘恒脸色微僵,略转过头,双眼微斜,瞄向尤自颤动的戟端。

    钩尖刀刃俱都砍在古戟尖端,枪尖与牙刃的连柄上。

    此时,数声痛呼从刘恒的身后传来。

    一名脸颊上绕着根根如松针般刺立的乌黑鬓胡,右手拿着周身黝黑刃端刻有赤色符文的月牙铁戟,面色在此时枯白如腐槁的军将,抬起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上的蔚蓝护甲。

    在那数片紧贴着持戟军将胸口的甲片上,析出了数道斑驳的裂痕。

    血从裂痕中不停的奔涌而出,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熔流,表面溢散开翻腾的蒸汽。

    军将只感到胸口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一般,在痛呼出声后,他的脸色也变的更为苍白,双腿如在不停灌入冷却后的水银般渐发沉重。

    最终,持戟将领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萎倒在了地上,他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眸也在身体倒地后一起合上了。

    同时倒下,还有两个军将。

    其中一名身穿银色甲胄,脸上褶皱遍布,须发黑白相间的军将,他手里持着柄如虎口的砍刀,半尺宽的刀身足有一米半长。

    另外一名身穿黑绿甲胄,脸上胡茬稀疏,面容稳毅的军将,他手里的兵器是一柄尖端带倒钩的长矛,整个矛身都是由紫玉铸造。

    与另外两人不同,拿矛的将领是在即将出手时,便被刘恒挥出的长戟扫中。

    当时刘恒刚刚出手,施于古戟上的力劲正是最雄厚时,四个举兵器横挡的军将都被长戟直接扫下马背摔向地面,离他最近来不及举起兵刃的三个军将却没那么好命,三人直接被戟尖割入了身躯。

    一击之下,三人俱亡,四人落马。

    落马的四人手掌与手臂上,皆有烧灼的焦痕,脸色也皆如死者般苍白。

    四人的脏腑皆已受创。

    四人皆已重伤。

    然而,长戟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握着铁钩和关刀的屋姓老将和庞明身上,每一寸皮肤已被鲜血覆盖。

    他们在长戟停下的那一瞬间,立刻享受到如同有数万把锋利的剃刀不停切割他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刮斩着他们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般的剧痛。

    但他们没有痛呼出声,在两人的布满鲜血的脸庞上,充血的双眸中甚至出现了狂喜的神色。

    两人因为长戟的停顿而喜悦,因为手中兵器的颤鸣而喜悦。

    因为传说中,可能抵达的修行门槛而喜悦。

    现实却告诉他们,他们太过天真。

    斜眼瞄着他们的刘恒,脸色微沉,手握着戟杆一个翻转。

    “锵~!”

    震耳的长鸣声,传递在营地内外。

    透过长戟的赤元,化为卷叠的红浪,径直轰中铁钩与关刀。

    两把灵器同时发出颤鸣之音,同时被透过戟刃的赤元震开。

    顿时,一股巨力以排海之势由刀柄铁杆冲入屋姓老将与庞明的臂膀,爆烈的元气撕碎了两人从肩膀至手掌的盔甲。

    撕裂了两人被灵器护持的臂膀与手背手掌。

    “啊!”“啊!”

    两人齐声惨呼后,径直摔落在地。

    “咚!”“咚!”

    两人落地处滚起尘埃,两人又迅速从尘埃中站了起来。

    焰裹的铁钩和青湛的关刀颤抖的越发剧烈,它们更为兴奋。

    屋姓老将和庞明的身体也被迫随着手中的灵兵而颤抖,但这两具身躯却已经是伤痕累累,体弱的老将甚至已经到了重伤濒死的地步。

    这时,两人才终于明白,手中灵器的颤抖,并不是因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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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缘法(上)

    那两把铭符的灵器在两人的手中,不停的剧烈颤抖。

    本已被元气摧裂的数道伤口里,本应狂涌不停的血液尽数被充斥巨力的燥热元气卷走。

    伤口的最深处只剩下遍布着青黑血管与裂痕的骨头。

    这样的伤痕一直延续到双手的臂膀处,让屋姓老将和庞明的样子在此时看起来无比的悲惨。

    如此的伤势,平常人怎么可能还拿的起兵刃?

    从颤抖的灵兵上传出的鸣响,在其他人的耳中只如受伤后野兽所发出,充斥着慌乱与恐惧的低吼,吼声沙哑低弱。

    吼声在握着灵器的庞明与屋姓老将的耳中,却异常的刺耳震撼。

    手中的兵器带动着身体的颤抖,两人俱都感觉到双手手心里被注入了一股如烈火一样滚烫的热流。

    热流沿着手臂往上,却在一路上不断的消弱,在接近肩膀处时已经变的微不可觉。

    随着持续涌入并不断消散在两人体内的热流,两人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

    两人的胸廓处都升起了灼热的暖意,如同裸露的胸膛在炎炎烈日,直面阳光的暴晒。

    两人的心中诞生出一阵对他们而言及其陌生的悸动,那是一种完全疯乱的意志与暴虐的糅合。

    淤黑的血迅速从眼帘下渗透至两人的眼角处,两人却浑然未觉。

    此时的他们正用自己的理智与体内出现的疯乱意志对抗。

    两人都不甘心。

    两人都很恐惧。

    两人意识却迅速的模糊,两人的理智也迅速的垮塌。

    疯乱的意志最终击溃了两人的心防,两人体内所剩不多的血,便也随着疯乱与暴虐而沸腾了。

    周身缠绕着蓝光的铜剑,斩向刘恒的头顶。

    刚刚转戟击退了关刀和铁钩的刘恒,迎着泛蓝的剑光,微仰起脖子,舞动着手中长戟在脸颊上方斜划过一道圆弧。

    “噗!”

    铜剑的剑刃尚没砍中刘恒,古戟的戟杆已经打中了雨华的腰身。

    雨华的身子顿时就像断了牵线的风筝,又如随风动荡的柳絮,斜掠过低空,飘落至地面。

    “啪!”

    穿着布鞋的腿掌,踏碎坚硬的地表,同时将碎裂的土石与鞋垫一起踩进了更深的泥土里。

    雨华的腰部歪折扭曲,其上数片艳红的铁甲在戟杆的击打下破裂成碎片。

    在他腰上不停涌血的伤口中,清晰可见裂开的肾脏与蠕动的粗肠。

    左手依然紧握着铜剑剑柄,曲折着腰杆的雨华,他的上半身却挺直如松,幼稚的脸庞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但这样的痛苦很快就转化成了麻木。

    在那张稚嫩且麻木的脸庞上,赤红一片的双眼眼角处,堆积出淤黑的血。

    周身都散发着淡青光芒的纯白玉枪,如轻风一般的迅速刺向刘恒的脸庞。

    可惜,玉枪终究不是风。

    枪尖未至,风先至。

    轻风穿过缠绕刘恒周身的罡元,吹动他额头前的散发,吹起数根被铜剑剑刃割断的黑发。

    刘恒脸上的眉头立刻皱起,他用力快速挥动手中的长戟,横扫向刺来的玉枪。

    “叮~!”

    枪杆被戟杆扫中,两把兵器的交击处,发出了一道尖细微弱如蚊翅颤巍的持续轻鸣。

    古戟轻轻的将玉枪磕开,持续的惯性下,颔下蓄着短须的老将被玉枪牵着冲向刘恒的身旁。

    “唰!”

    刘恒甩起手中的长戟,横斩向飞过来的老将。

    “叱!”

    形如月牙般的戟刃,顺利切入了老将的手臂。

    甩动的戟杆快速推动着割进臂膀的戟刃,在下一刻就划破了老将的胸膛。

    暴动的元气顺着伤口冲入了老人的胸口,单手紧握着枪杆的老将,张口大吐着鲜血,并在半空中被迫缩起了身子。

    庞然的巨力下,老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撞向了地面。

    轰然巨响中,老人手中始终被紧握着的玉枪,终还是脱手而出。

    灵兵离手,在蓄留短须的老将体内施虐的元气便再没有了制衡,鲜血立刻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血中有破碎的脏腑的和成片的碎骨。

    体内的剧痛让老将身体迅速痉挛,但他依旧拼尽全力的跳起来。

    从身下被砸出的大坑跳向不远处,斜插在泥土中,周身依旧纯白的玉枪。

    双脚再次落地时,浑身便觉失力的老将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疼痛,他蜷缩起了身体。

    因为对生的渴望,蜷缩着身子的他又不停的向着玉枪的方向蠕动爬进,一路上拖拽出刺目的血痕。

    当老人的意识开始模糊,乏力的身体再也爬不动时。

    玉枪就在老人的身前,已经伸手就可触及。

    短须老将咬紧牙关,伸出捂着伤口已经沾满鲜血的右手,向着枪杆抓去。

    就在老将的右手中指指端距离洁白的枪杆仅有一寸的距离,老人的臂膀还未伸直时。

    纯白的枪杆周围突然出现了残影。

    “呜~!”

    白枪震颤,音如低诉。

    灵器有灵,但无智。

    灵器能表达出的情感不多,它们用于表达这些情感的方式完全单一。

    灵器在兴奋时,会颤抖。

    灵器在恐惧时,会颤抖。

    灵器在喜悦时,会颤抖。

    灵器在挣扎时,也会颤抖。

    而此时,白枪就在挣扎。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老将瞪圆了双眼,他清楚的知道,在玉枪的挣扎下,他根本握不了枪杆。

    他惊怒交加的抬起头,调整着视线朝上望去。

    他看到了握着枪杆上端的手,他看到了那张长着雀斑表情呆麻的稚脸,他看到了眼角积累着淤血的赤红眸子。

    他看到了雨华。

    雨华也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因此更显得冷酷无情。

    拔出入地的玉枪,在趴地老人的恳切目光下,雨华却迅速的转过头,大步朝着刘恒冲去。

    握着古戟的刘恒,甩舞着长戟挥动出无数的赤色戟影,轻松挡开了袭来的六把灵兵。

    “呛!”

    钝响声中,刘恒极快的挥动着长戟,迅速扫向因为惯性而来,握着灵器难以变招的六名军将。

    下一刻,六名军将就俱被长戟扫中,皆斜撞向地面。

    同时,那原本失去主人的月牙短戟,虎口刀柄的长刀,紫玉铸造的长矛皆从地上飞起,一起冲向了被击飞的军将。

第六十五章 缘法(中)

    周身黝黑的铁戟,飞到了手拿短枪身穿橙色甲胄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虎口柄牙刀,飞到了拿着双股刺穿戴着森绿色甲胄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紫玉长矛,飞到了提着狼牙棒穿着明黄色盔甲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趴在地上,身躯渐趋冰冷,老将的双眸游离,眸中如血的赤色迅速褪离。

    半张脸颊侧翻着倒在了地面上,双眼一直注视着渐去渐远,周身笼罩起青蓝辉芒的背影。

    老将苍老的脸庞上,流露着愤恨夹杂一丝悯然的复杂神色。

    从伤口里喷出的血顺着低洼的地势,终是漫上了触地的脸庞。

    在一阵潮湿的温热中,老将只觉破裂的胸口里,似乎生起了一团火,那撕胸的续痛也不再那么难熬。

    苍老灰白的脸颊上突然升起了一片酡红,老将张了张已失血色的嘴唇,便在那如火般的温暖中疲惫的阖上了双眼。

    扫飞了六名军将,收戟横于身前,刘恒环顾四周,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此时,刘恒的周围响彻着一片嘈杂的连续嘶鸣。

    靛青的风系罡元,赤红的火系罡元,淡蓝的水系罡元,褐黄的土石系罡元,和墨亮的雷系罡元交相映辉,在漆黑的夜中散现出耀眼的瑰丽景象。

    原本持灵器的十七人,如今只剩下十三人。

    而这十三个人俱都在耀眼的光中。

    十三人的身躯在常人的眼中也因此变得非常模糊。

    在那些绚丽刺目的彩光中,刘恒却看的非常清楚。

    他看到了被自己轰至非残即伤,却依旧持灵器站立的十三人,他看到了十三张表情麻木呆滞的脸庞,他看到了十三对眼角淤积紫黑血液,眼中却是一片赤红的眸子。

    他看到十七种在十三人的手中颤鸣不止,引起元气骤集的灵器。

    十三人皆围在刘恒周围,距离刘恒只有数米远,他们没有动。

    十三个人在等刘恒。

    所有的灵器都在等刘恒。

    黑龙微昂起纤细的脖颈,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马眸中闪动着不屑与轻蔑的马脸上,黝黑的马唇外翻,裸露出马嘴中两排污黄的牙齿。

    黑马朝着地面唾出了一串亮白的液体。

    下一刻,原本环绕着马躯的红芒顿时收敛,刘恒身躯上的红辉立时变的更为绚灿。

    刘恒翻身下了马,并伸手轻拍黑马侧臀,示意黑马后退。

    不知所措的黑龙朝着左右转动起脖颈,在那双左顾右盼的漆黑马眸中,立刻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黑龙迈开四蹄,慌忙的朝后退去。

    刘恒朝着前方走了两步,一脸肃然神态认真。

    在他手中的长戟上,爬满戟杆如蝌蚪一般的符文,泛起明亮如烈焰般的光彩。

    银亮的头盔甲沿外,黑色的长发,在奔腾的元气中,持续的四乱披散,如遭强风疾吹。

    披在刘恒背甲上的红色披风,也如在强风中一般,不断的卷起荡开,红色披布的表面翻起无尽浪纹。

    营门外,连绵的盾甲阵中,有根将手伸向弩马的腰部。

    他从挂在马腰的细狭箭桶中,取出了两支箭矢。

    夜色黑沉如墨池,但借着夜中的火光,有根和刘恒都可以凭着被元气加持的双眼,看出对面的三万联军的营地内,并没有奔散的气流。

    两人由此判断出这次的对手中,并没有修行者。

    有根由此做出谋略,让刘恒冲阵破营门,再由有根指挥全军攻入营地。

    凭两个修者之超然战力,不求将其完全击溃,但求戮其卒兵,削其实力。

    但真实的情况却超脱了有根原先的预料,当刘恒击垮营门时,第一个冲出营地的并不是本应该沦为炮灰的卒兵或战车,而是手拿绘符铁钩的屋姓老将。

    短短三分钟,刘恒就与十七位军将交手数合,直接或间接的灭杀掉其中四人。

    在三分钟里,被击碎的营门处,激荡的元气肆扬,翻滚的气浪中不停的传出轰然巨响。

    耳中回荡着如雷巨响的常人,在其中只能见红芒彩影。

    当轰鸣声暂歇,一直注视着营门的有根,第一个知道刘恒没有冲进营地,而是被仍存的十三位军将拦了下来。

    所以他取出了箭矢。

    在波滚荡漾的元气中,围绕营地的原木栅墙剧烈抖动,栅墙后挡板上的所有弓卒因为栅墙的摇晃而立足不稳,再加上挡板后的栏杆建造的本就低矮,很多弓卒都是在倒退中被身后的栏杆绊住,一个跟斗便摔向了地面。

    落地的弓卒中,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再站起来。

    相比较拉弓朝乌龟壳一般的盾阵狂射,自然保命更重要。

    联军的弓卒并非文短部属,没如巍木般的精锐素质,当刘恒下马,栅墙摇晃的幅度略轻时,很多人就在慌乱中一边不停的大喊一边以抹了油般的双腿快速朝着栅墙下面冲去。

    弓卒们自顾不暇,射向刘恒军的箭矢,也就稀疏了很多。

    营门处,周身漆黑的俊逸神驹在常人的眼中刚刚显出身形。

    营门外,刘恒军中,周身金芒灿烁如金色璃火般的有根,抛出了手中的两杆箭矢。

    被有根抛出的两杆箭矢并没有锋利的箭头,唯剩的乌黑箭杆此时周身都金光煌煌恰如白芒。

    双手的五指斜翻,结合在胸前。

    有根结出鹰印。

    “咻!咻!”

    两道风鸣声起,白芒瞬息而逝,两杆箭矢破空而去。

    分别于营门一左一右,距离破裂的营门稍远的栅墙后的挡板上,很多尚还停留的弓卒还没有听到风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被爆烈的元气轰卷向高空飞去。

    直到那些碎木断垣和残肢散血落地,在那两截栅墙后,许多整甲持器而待的士卒,才听到了迟到的风鸣。

    “呼~!”

    收敛起身上的金芒,有根伸手摸了下弩马头顶上寥寥的毛发,蹙起眉头的双眼微微虚眯。

    强风猎猎,吹散他头上蓬乱且密集的长发。

    敌兵众多,硬战恐胜算微小。

    被风刮动的乱发发尖,搔抓着脸上斑驳的褐色疤痕,有根眯起双眼,低头思量片刻。

    抬起头,望向营门的方向,他长吁口气,身上的本已褪去的金芒立时大涨,竟将那匹毛发稀疏的弩马都笼罩了进去。

    “擒贼擒王吗?”

    低声自语,语气却犹如磐石金刚般坚定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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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缘法(下)

    于灿燃之金色璃光中,有根快速曲折起右手,将手臂竖在身前。

    “全军组阵!”

    “长蛇阵!”

    被元气加持的嘴里发出震耳的巨音,变阵的指令如一道霹雳般传达到刘恒军所有军卒的耳中。

    距离盾甲阵之后的蛮兵中,传令的旗手不停挥动起手中的旗帜,所有的蛮兵立刻整队排列,并一起大踏步的向着前方走去。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论口令声的宏亮程度,纵然比之刘恒军中的六千余常人兵卒,数量较少的蛮兵们依然毫不逊色。

    并排于营地前,组成盾甲阵的常人兵卒们,迅速一分为二,所有兵卒皆向着两侧跑动起来。

    盾甲阵中央的位置立刻空了,大步朝前的蛮兵们迅速将空位补上。

    鱼贯而至的蛮兵们快速涌过有根的身旁,坐于驽马背上的有根转着脖颈,不停打量着在因变幻而显出混乱的军阵中,略显慌乱的兵卒与军将。

    慌乱只是暂时,变幻的军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样的时间却已经足够让有根判断出带兵者的优劣。

    有根将目光锁定在军阵的一处,被金芒萦绕的脸庞上展露出了笑容。

    “石脑!”

    一身银亮甲胄,手握着黄色三角短旗,脸色庄重,胡鬓环立的石脑转过头,随即面露疑惑的向着有根着眼望去。

    “全军你来调遣!”

    “切记稳住我军阵型,全力防御!“

    伸手以食指指向石脑,面露厉色的有根大声的嘱咐道。

    闻言,石脑额上双眉立刻紧皱了起来,眉间的川纹更显突兀。

    他拿着令旗,向着有根抱起双拳。

    “遵命!”

    营地之内,在数十位偏将的率领下,所有的联军兵卒亦组成六个方形军阵。

    无数粼粼的战车,依次急驶过断塌的墙面,急向着形如长蛇的盾阵冲来。

    手拿兵刃的无数步兵紧跟在战车之后。

    携带着骇人声势的联军战车带起滚滚烟尘,如浪潮拍岸般卷向了与浪潮相比明显单薄许多的刘恒军。

    一道金光划破深沉的夜色,落至已列阵完毕的蛮兵之前。

    双手从箭壶中取出两杆箭矢,手指灵巧的转动着黝黑箭杆,有根那萦绕着金芒的脸庞上,流露出狠绝的神色。

    向着身侧丢出两杆箭矢,双手于胸前结出鹰印,两道白芒便向着涌来的战车冲去。

    爆烈的元气在箭矢周围化为金色的巨剑,在飞驶中击碎了无数裹铁的战车。

    巨剑横贯过战车组叠的车阵,直刺入夜色中。

    有根纵马向前奔去,双手不停的取出箭矢,又不停的在身前结印。

    被元气包裹的驽马只朝前奔行了八步,马腰上的箭壶中的箭矢便被有根取尽。

    十六柄金色巨剑横穿过奔涌向刘恒军的联军,几乎碾碎了所有冲向刘恒军的战车。

    营地外的联军军卒的冲势立时停滞,空气中也充斥起无数的痛嚎惨呼与求救之声,被摧毁的战车后,未被元气金剑波及的卒兵们,听着空气中嘈杂的声音,心中都不免暗自的侥幸与后怕。

    无数冲在前方,面色苍白的士卒想要停下脚步。

    但手握令牌的督战偏将却在前进的联军军阵后方招集起举着砍刀的亲卫,严密监视着前进的联军兵卒。

    若有人敢后退或停下脚步,不用偏将招呼,自有亲卫们上前补上一刀。

    在屠刀之下,联军后方的士卒没人敢后退,联军前方的士卒纵然再不情愿,也只有被后面的同伴推挤着向前奔去。

    然而没有战车开道,联军的声势立刻减去大半。

    在加上因为被气剑破坏,以至于留下一路的烂木障碍,步卒的冲势稍缓了下来。

    但就在冲出营地的兵卒的冲势略滞稍缓时,更多的战车从断榻的墙面涌出。

    营们处,手握古戟的刘恒面容僵硬,透体而散的如焰红芒燃烧的更为激烈昂扬。

    他没有动。

    有人动了。

    微风拂面而至,一把环绕青芒的镔铁关刀随风而来。

    泛青的刀刃横斩向刘恒的脖颈,快及之时,刘恒才猛然挥戟朝上斜挡。

    “锵!”

    两杆相撞,刘恒的手掌微震,环绕长戟戟杆的赤色火元立时被引动。

    风助火势。

    “哧!”

    一团烈焰燃烧在戟杆周围,剧烈的元气扩展出炎热高温,在空气中散出滚滚热浪。

    架开关刀,刘恒翻转戟身,竖抡古戟,倒撩向庞明丹田,竟意欲一戟将之上身劈为两半。

    心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杀意,庞明的双眸充血赤红,本身的意识淡渺化虚,但他的刀技却不退反进,武艺竟也跟着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庞明微侧起身,手握着关刀以镔铁后柄大力斜杵入地。

    “呛!”

    燃焰的月牙戟刃轻易挡开杵地的刀杆,庞明却借力跃起,周身更是在半空中横立翻转,并在翻转之间连着挥砍出三刀。

    有两到砍在了空处,有一刀却刚好斜落向了刘恒持戟的右臂。

    本正握着戟杆朝上撩起的刘恒此时已经来不及回招自救。

    刘恒眼中的红芒微闪,他立时向后跃起。

    “嚓。”

    散着青芒的刀尖轻擦过刘恒手臂上的臂甲,溅出零星的血。

    感觉着从手臂上传来的痛楚,刚退了一步的刘恒,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自己的伤势,散着红芒的铁钩钩尖,已经快至他的胸膛。

    “唰!”

    紧皱着眉头,刘恒面露愤然之色,直接挥戟横斩而出。

    周身皆燃起红焰的铁戟扫开双钩,被红焰包裹着的如残月的弯刃划砍过屋姓老将的老迈身躯。

    老将身上,被弯刃划过的甲胄顿时破裂,比常人温热许多的血立刻喷涌而出。

    有血溅向刘恒,被护体的红芒悉数挡开。

    划破胸脯的老将被巨力轰向一旁,却依旧双脚落地,落地处满是裂纹。

    在老将被划破的伤口里,清晰可见“噗“”噗”跃动的心脏。

    老人以只有修者能达到的速度回过身,拿着铁钩朝着刘恒挥斩了两下,斩出了两道淡红的刀气。

    刀气瞬息而至,面露震惊的刘恒正欲架戟横挡时,眼眸间猛然瞥见刺来的蓝芒剑尖。

第六十八章 竭力而战(上)

    持长戟以戟杆抵散红色刀芒,顺手舞动长戟斜刺而出。

    燃焰的戟尖正面刺向袭来的铜剑。

    “嘭!”

    剑尖与戟尖未撞,两把符器之间,蓝芒与红焰相遇。

    水灭火势。

    环绕长戟的红焰立刻褪淡成白芒,爆燃的元气瞬间攻溃剑身之上的蓝芒。

    铜剑在火中颤鸣,火芒轰上了握剑的手臂。

    纵有灵器加持,雨华的手臂仍立刻便被烈火裹住。

    “噼啪”作响声中,艳红的臂甲被烈焰烧裂,握柄的手臂也被烈火灼成焦黑。

    雨华的脸色却未有丝毫改变,握柄的焦黑手臂更是翻转起火中的铜剑。

    蓝光顿时从剑身之上溢出,剑身在红火中显散出幽蓝的色彩。

    如沸油泼冰,在剧烈的“吱”“吱”声中,蓝光迅速被红火消蚀。

    铜剑与长戟僵持了片刻,只待蓝光被红火消蚀殆尽,铜剑便被古戟抵到了一边。

    雨华握着被抵开的铜剑斜刺向刘恒的手臂,胸口正对着古戟的戟尖。

    尖锐的长戟刺穿了雨华的胸甲,戟杆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布满在透胸而出的戟杆上,淡白转红的光芒中,散出了滚滚的雾汽。

    弯折的腰杆处,能看出腑肠的裂口处,热血再次喷涌而出。

    雨华的脸色未有丝毫变化,表情依旧麻木,握着颤鸣不止的长剑,被烈焰灼成焦黑的手臂却没有丝毫的抖动和不稳。

    刻着格画的铜剑剑身,在刘恒的身前,刺在了透体而出的护体气芒上。

    刘恒伸出右手,手心朝向着雨华,正欲曲握成爪状。

    迎面而至的,是环绕青芒的玉枪与环绕雷元的墨亮股刺。

    “呜~!”

    眼眸中的瞳仁一阵收缩,刘恒咬着牙,挥动结爪的右手以散淡的虎脸挡开了身前的铜剑,在刘恒身旁由罡元所聚之虎躯立刻分解。

    快速收回左手,以双指堪堪夹住了刺向脖颈的玉枪枪尖

    雷系的墨亮罡元闪透向他的肋间,刘恒侧转着身子,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腾动雷元中的双股铁刺。

    但他却没有躲过迅猛逝过的雷系罡元。

    “嘶~!”

    银亮的甲胄上,咆哮的虎脸被罡元撕裂出横贯的裂痕。

    伴随如蝉翼薄翅振颤般的持续细鸣,一道纤细如嫩草茎杆的血柱涌溅而出。

    “咻!”

    眼见刘恒躲开股刺,身穿森绿色甲胄的军将立刻挥斩出手中的虎柄牙刀。

    绕动着褐色光辉的一米半刀身划破空气,劈斩向刘恒的头颅。

    胸口被雷元撕裂的伤口处传来清晰的痛楚,刘恒咬牙咧了咧嘴,散绕着红光的面容上,咧嘴的表情却似笑非笑。

    在刀身即将落至刘恒头顶时,刘恒握戟的右手立刻微转起散动开红芒的戟杆。

    “轰!”

    浮满符文的戟杆立刻震动起来,轰散出戟身的赤红如焰元气从雨华的半个身子中冲出。

    由伤口中喷涌出的鲜血从天空向下落,如同密集的雨滴。

    血雨之中,刘恒轻抖手指,磕开散动着青芒的白玉长枪。

    接着,刘恒以左手握戟杆,腾出右手朝着头顶轻挥,用手背拍走了落斩向他头顶的牙刀。

    下一刻,他就以自己的右手手掌向着身下全力压去。

    “砰!”

    萦绕着红芒的手掌瞬间打中在他胸膛前紧握着股刺的手臂。

    森绿色的臂甲立刻便被炽烈的红芒击成无数碎片,臂甲下的手臂和握刺的手掌在红芒下,裸露的皮肤皆化为焦粉。

    焰芒透击在肤下的骨骼上,顿时有无数墨亮罡元由股刺上回涌至军将的手臂。

    雷系罡元只维持了瞬息,便被火元燃尽,被杀意驱动的军将根本来不及抽回握住双股刺的手臂,爆烈的元气就将其的整个手臂都融了灰烬。

    这时,闪散着红芒的黝黑铁戟与青光灿然的短枪与褐芒萦绕的紫矛才一起杀至。

    铁钩,关刀,铁锤,钢链与利斧,长戟紧随其后。

    刘恒熔断了握双股刺的手臂后,顺势一拳轰中握刺军将的胸膛,这一拳直将森绿色的护心甲打的粉碎,巨力将其直接轰飞。

    左手微微用力舞动长戟,轻松的扫开挂在长戟上的残躯,刘恒双手握住长戟的戟杆大力舞动起来。

    “嘭!”“嘭!”“嘭!”“嘭!”

    长戟的戟影四散而出,四声巨响,如连环炸雷一般。

    见招拆招下,刘恒与军将们瞬间便交手了四个回合。

    这时,那名被一拳轰飞的军将才刚刚落地。

    “唰!”

    “轰!”

    在暴动的元气中,破碎的大地如龟甲上纵横的裂纹。

    刘恒再一次舞戟而甩动,暴虐的元气直接将十名军将轰向一旁。

    仅剩的庞明在半空中翻侧着身子,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击。

    但当庞明的双脚刚要落地时,由赤元组成的尖牙蛮虎就已经朝他猛扑而来。

    “嘭~!”

    响彻整个战场的巨声后,是袅袅的余音。

    庞明直接被斜轰进了地面,但当他从坑洞中爬出并站起身时,在他的胸口处多了一个面积如碗口般的大洞。

    洞的那一边,便是尚未落地的烟尘。

    被元气卷起的双股刺,在这时才终于落至了地面

    身穿森绿甲胄,仅剩的手拿着虎口牙刀的军将,高举着牙刀快速冲到了刘恒的身前。

    身上的甲胄多处破裂,从伤口中涌溅而出的鲜血尚未完全止住,刘恒看着周围重新站起的军将,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似不禁意般挥戟向着身旁舞出。

    “噗!”

    弯曲的锋利戟刃划过细弱的脖颈,一颗人头脱离了躯体朝着天上飞去。

    身穿森绿甲胄无头躯体的手上,被褐光萦绕的虎口牙刀却依旧劈砍向刘恒的脸庞。

    右手握着戟杆,刘恒伸出了左手,抓住了紧握着刀柄的手背,止住了下落的刀势。

    光焰瞬间便将残躯上仅剩的握刀之手燃成灰烬。

    灵器离体,三道血柱立刻由躯体上断肢处的伤口中喷洒而出。

    “嘶~!”

    片刻后,失去手臂和头颅的躯体瘫倒在了地上,而另一具残躯却又重新站了起来。

    雨华重新站了起来。

    “哒!”“哒!”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重新以双手握住戟杆,屏气以待的刘恒双眸微动,脸上流露一丝略显无奈的笑容。

    “这么狼狈啊?”

    有根面露笑容,萦散着金光的眼眸中的目光却清澈无比。

    “还真是不一般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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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根微微颔首,一转眼间。 身已在万里之外。 蚩尤举起长戟,指着弥漫世界的乌云。 战歌高呼,万世不歇。 石脑单手抱着公孙轩的尸体,痛哭流涕。 道人将金莲种在湖中,抬头仰望间。 莲蓬已经印于苍穹。溺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溺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溺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