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逛街
“你先休息下。”黄贞直接把林季新送到了一个五星级的酒店,她已经在这订好了房间。
“真是不好意思,”帮他把包放下,黄贞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急急忙忙把你叫来……”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
林季新笑了笑:“这不是你本意,不用道歉。”
黄贞不会耍他,会这样肯定有原因,但他无意探究。
“一起吃东西?”他问。
黄贞摇头:“不了,我还要赶回去,你吃吧。”
“那行,”林季新点头,“我送你出去。”
他把黄贞送到酒店门口,黄贞和他挥手作别,车快要开了,突然又探出头来:“电话千万带在身上。”
“好。”
“拜拜!”
“再见。”
目送黄贞的车离开,他决定找些好吃的慰劳他自己。
京城可是有很多有名的小吃,来了一趟不吃好真对不起他自己。
打了个车,他一路来到最有名的小吃街。
这里汇聚了全国各地的东西,猪、羊、牛、鱼,蒸、炸、煮、炒,天上飞的地上走得……花样翻新,品种繁多。
他边逛边吃,手拿一大堆东西,放怀大嚼。
“哎,是你!”
突然有人惊喜地叫,他一扭头,之前那个长相甜美的空姐也换了休闲服在这逛呢,手上居然提着比他还要多的特色美食。
之前穿严肃的正装起来二十大几,现在看来,她也就二十出头。
“又见面了。”他笑着回应,“之前麻烦你。”
“那是我的职责,”那空姐又露出浅浅的酒窝,伸出手来,“秦晔。”
“林季新。”他和对方伸手一握。
“你也吃这些东西?”秦晔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一把小吃。
“平时不吃这些的,”林季新一本正经,“主菜一般是红绕金丝,清蒸金条。”
“扑哧”一声,秦晔花枝乱颤:“你说话都这么逗的?”
这一笑,倒是让两人之前的那点生疏冲淡不少。
又笑着聊了两句,又有三个年轻的女子走过来,看来也是空姐。
“你朋友?”其中那个年长点的问。
“嗯,”秦晔点头。
她又对林季新说:“这是我同事。”
她显然留着小心思,没给双方正式介绍,而是马上转移话题,向刚才那年长点的空姐道:“茹姐,鱼丸买到了?”
她说的是路边一家生意特别火爆的“咖喱鱼丸”,排了长长的队伍。
她的朋友刚才就是去排队买这东西去了,她手上那些东西则是所有人的,所以才会比林季新拿的还多。
“买到了。”迎来送往,她的同意也是人精,马上意识到这点,却不动声色把手中装鱼丸的纸碗递过来,“趁热吃。”
仿佛不经意的,茹姐又转向林季新:“来尝尝。”
林季新当然不会客气。
茹姐又招呼另外两个同事:“快,赶紧来吃,凉了就味道就差了。”
等他们几个人把这一小碗分光,她仿佛是随口问林季新:“要不要一起逛?”
“好啊!”林季新欣然应允。
旁边,秦晔表情不大自然,却不好阻止。
空姐这个职业看着光鲜,其实真做上了,才知道飞来飞去的辛苦,但依然能让这些漂亮女孩趋之若鹜,非常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相对来说,旅客的物质基础都是不错的,尤其是一些口口相传的,某个空姐钓上个头等仓的“金龟婿”的故事,更是让不少人怀着特殊的心思。
虽然以林季新的年龄和这个目标相距较远,但能够认识一些优质的客户对她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这个客户是个看来极好说话的大男孩。
秦晔故意不介绍林季新,当然是想把这条线悄悄捏在这自己手里,茹姐却轻轻松松化解了她设的障碍。
她俩并不知道,她们私低下这点小心思全落在了林季新眼里。
“你刚才坐的是我们飞机?”茹姐再一次“随口”问。
“是啊。”林季新“毫无心机”。
于是,茹姐脸现得色,秦晔的脸色更暗了。
她倒是想表现得和林季新格外亲近,却被茹姐一句话点出来:她和林季新也只是今天认识的。
倒了这个地步,秦晔反而看开了,亲热地伸手挽住林季新的手臂,摆出“这人是我的”的态度。
茹姐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的套林季新的话,想摸清楚他到底。
林季新当然是实话实说,只是看她们的模样,并不相信。
和她俩相比,另外两个同事就迟钝多了,真当林季新是秦晔刚刚碰到的一个朋友,还有个调戏秦晔说“她老牛吃嫩草”——自从被“七棱水晶”改变了体质后,林季新身体发育得很快,模样依然青涩,个子倒是窜了一大截,秦晔挽着他的手弯一点也不显突兀,确实勉强可以算一对。
秦晔闹了个红脸,嘴里啐着“撕了你的嘴”,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五个人边聊边走边吃,过得非常愉快,林季新也知道了这个茹姐的全名,赵茹。
等到分开时,他们很自然地交换了电话。
九十一 小偷
第二天,黄贞的电话没来,倒是秦晔的电话来了,说要带他逛天京,问他在哪里。
他说了酒店的名字,听到这个五星级的酒店,秦晔的声音有了轻微的停顿,林季新仿佛看到了她在电话那头偷笑,她一定以为,林季新昨晚的自我介绍有水分。
还没等到秦晔来接他,赵茹的电话又来了,也是说要带他逛逛,听说秦晔已经约了他,于是建议三个一起。
林季新无可不可,答应下来。结果,赵茹居然比秦晔来得还要快。还有刚才听到说到酒店名字时,她正常得毫无表示——这道行果然比秦晔高。
他陪着赵茹聊了一会儿秦晔才到,见到林季新身边的赵茹,秦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倒是赵茹十分主动地笑着打招呼:“我来看小林,没想到你也约了他,一起逛吧?”
秦晔这时也控制住了情绪,笑得脸上堆花:“正怕两个人不够热闹,一起正好。”
除开这个戏剧化的见面,后面倒是蛮正常的,三个人一起逛街,两女把他当亲弟弟一样,抢着给他买东西,中午还去一家有名的驴肉餐馆吃东西。
林季新表现得和普通小孩没有太大区别,买的东西也大多接受,但太贵的他就坚决推辞。
两女自己也买了不少,虽然她们不怎么愿意让林季新来提包,但到后来,提不动的两人还是不得不将大包小包的分给林季新不少。
又从一个大卖场出来,两女都有些疲惫了,还是赵茹眼尖,注意到林季新还是神采奕奕。
她讶道:“小林你蛮厉害的,我们都累了,你还精神这么好。”
“是啊,是啊,”秦晔也笑着接口,“等你长大了,谁做你女朋友就有福气,脾气这么好,一直陪着逛也不嫌烦,而且体力也好……”
本来她是想说拿着这么多的东西也不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就让人想歪,于是,当赵茹捂着嘴轻笑时,秦晔的脸便微微发红。
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无论是不是真心,现在两女的相处自然多了。
“小心!”赵茹突然抬高声音。
原来笑弯腰的秦晔脚步不稳,正好有个年轻男子走过来,两人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可惜她的提醒来得太晚,秦晔虽然极力收脚,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对方。
“干什么?不长眼睛!”那年轻男子恶声恶气。
秦晔有些愣神,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般来说很受特殊对待,这个年轻男子居然只是轻轻被撞了下便恶言相向是十分少见了。
她一边道歉,心里一边恶意地猜测对方是“男同”。
就在那男子满脸不爽地离开,经过林季新时,被林季新突然伸手,一把叼住那男子的手腕,将它拧得半跪在地上。
在男子的惨叫中,赵茹和秦晔惊叫起来。
“小林,你干什么,快放手。”秦晔惊道。
她俩都以为林季新是要为秦晔出气呢,可林季新接下来的话才让她们明白她们全错了。
“钱包拿出来!”
“什么钱包……啊——”
那小偷抵赖着,还想逃跑,林季新手中用力,让他又老老实实地半跪下来。
秦晔这时又一次惊叫起来,她已经发现被钱包不见。难怪这男人刚才撞到她后的反应那么反常。
“拿出来!”林季新手上继续用力。
这个小偷终于老实了,一边颤声求饶,一边赶紧拿出钱包。
林季新一把拿过来递给秦晔:“看看少了没。”
“没事,都在!”秦晔飞快地翻点后松了口气。
赵茹问:“小偷怎么办?放了还是怎么?”
在社会上经历得多了,她倒不怎么想和对方结太大的怨,既然没受损失,就想这么了结掉。
秦晔可就没这么好说话,或者她本来就只是想反对赵茹的话。她恨恨地说:“不放,报警,我来打电话。”
听到“报警”这个词,半跪在地上的小偷突然扭过头来,他身子拼命用力,一阵骨节摩擦声渗人地响起,骨头似乎都要断了。
林季新之前还是表情平静地看着那小偷,但注意到小偷眼底那一抹淡淡的黄光时,他心中一动,放开了手。
得了自由,小偷挣扎着爬了起来,飞快地往前跑。
眼看小偷消失在前方街角,花容失色的两女才回过神了。
赵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秦晔也是脸色发白:“这真是小偷?太狠了吧!”
“叫你别报警!”赵茹有些埋怨,“性子这么狠,再碰到麻烦大了。”
秦晔虽然有些后悔,嘴却不服软:“怕什么,天京这么大,哪那么容易碰到!”
林季新注意力没在她俩身上,而是遥望小偷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跑掉小偷毕竟不是个近得能感觉到实际威胁的小人物,很快,两女又打点起精神,又带林季新逛了一阵。
看看时间不早,她们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显然,林季新中午的饭量让两人吃了一惊,这一次她俩点得有点多,不过,林季新的饭量再次让她俩吃惊了。
她俩甚至有点怀疑林季新那里不是胃袋,而是个无底洞,那么多东西塞下去,居然都不见撑起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怀疑是比较接近真相的。以林季新现在的体质,什么东西吃下去都能极快且彻底地转化为能量,真要放开吃,和无底洞也差别不大。
阻止了两女要继续加菜的打算,林季新笑:“我是因为练过功夫,饭量比普通人要大,真不是饭桶,再多我也吃不下了。”
“难怪你刚才一下把小偷制服了。”就在两女轻笑的同时,林季新的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黄贞来电话了。
“是我。”他接通电话。
“你在哪,我来接你。”
林季新说了位置,黄贞说:“等我,马上到。”
收起电话,赵茹和秦晔正看着他。
“朋友找,”林季新耸耸肩,“看来今天就到这了。”
秦晔问:“那你的东西?”
“先帮我拿着吧,”林季新无奈,“我是去给朋友帮忙,东西不方便带。”
“那行,”秦晔点头,“明天我还休息,给你送过去。”
“好。”
九十二 家族
秦晔和赵茹这时也吃差不多,既然林季新要走,干脆就结了账,三个一起来到门口。
在这家店门口聊了两句,就见一辆轿车飞快地驶来,吱地停在他们面前。
“上车。”黄贞从后座里探出头来。
“先走了。”林季新对秦晔两人打个招呼,从另一边上后座。
“是政府部门的车。”看启动,秦晔边挥手边低声对赵茹说。
赵茹低声回应:“车窗上的通行证有七个,好多都没见过。”
她俩难得有这么心意相通的时间,秦晔接着说:“他的东西交给我,明天我给他送过去。”
赵茹望着林季新走的方向一脸笑容,嘴里却哼了一声:“这也是我想说的。”
对视一眼,刚才的默契不知道跑到哪去,双方眼内着动着火花,马上,她俩马上又扭开头,冲车走的方向露出最甜美的微笑,拼命挥手道别。
“你朋友?”看着车已经走出好远还一个劲冲林季新这边挥手的两女,黄贞关好车窗。
“嗯。”林季新点点头。
黄贞的心思完全没在这方面,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问,她接着说:“还没告诉你叫你来有什么事。”
林季新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黄贞低声说:“是我爷爷身体不好。”
就知道是治病!林季新没有说话。
黄贞接着往下说:“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当时只是我随口说说,我们家情况很复杂……”
她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
黄家作为京城排得上名号的豪门,自有大家族的明争暗斗,她爸爸一直不怎么受待见,和严茜的老爸严达丰是到地方镀金不一样,黄泽远是被当成弃子放逐到于江市的,只是因祸得福,在运气和努力下上位成市长,倒让家族看重了几分。
当然,他的意外上位也引起了潜在的竞争者的警惕,正好黄贞爷爷生病时,黄贞好心地说她认识一个“小神医”,于是他们故意推波助澜高高捧起,就等着治不好病了落井下石。
黄泽远如何不清楚这一套,只是事情都传开了,被架到了火上烤的他虽然极力想淡化这件事,别人又怎么愿意放手,拖到现在,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请“小神医”过去看病。
黄贞小声地给他介绍情况,末了,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季新:“真对不起,把你搅进来了。”
林季新淡然一笑:“没事,治好不就得了。”
黄贞表情难看地摇头:“问题是,具体是什么病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非常棘手。”
黄贞嘴里的“我们”肯定是她和她的父母,从这看,她父母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受待见,连父亲的具体病情都不知道,另一个方面也说明,想看他们笑话的人这次肯定在暗中捣了鬼,连他们暗中准备的机会都不给。
黄贞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感受更深,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不怪她这么悲观,林季新给她说的是,他只会一点点祖传的小偏方,而以黄贞的家世,爷爷生病肯定是把大国手成串的拉过来看,在她看来,这些大国手都难以治好的病症,林季新又怎么能凭那点小偏方解决掉。
林季新当然明白这点,也没法解释,于是陪着她沉默下来。
车在冬日的夜色中走得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警卫森严的大门前。
即便是内部的车,又有黄贞在,他们也经过了严格的检察,又通过电话与内部联系,核定清楚人员后,才允许通行。
“一会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别当回事,一切我们来应付。”眼看要到目的地,黄贞又紧张起来,赶紧给林季新作最后交待。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进了门后,她那些叔伯姑婶们对林季新都十分客气。这些人,即使心里有着太多算计,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当然,态度也好不到哪去,冷淡而礼貌。
黄泽远夫妻也在这些人里,看到他俩,赶紧走过来。
黄泽远背着其他人视线,低声对他说:“别有什么负担,尽力就好。”
他说着宽慰的话,可林季新却看到他右手小指不断轻颤,显示心绪并不像表面表现的这样平静。他的身边是妻子沈珊,在这个房间里,她的地位就不够高,连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用忧心的视线看着林季新。
这两人显然也是不看好林季新的。
“走,我们上去吧。”这时,一个和黄泽远长得有点像,年龄却要大些的男子走过来。
九十三 魂体分离
“好。”黄泽远脸皮抽动了下,转身往里屋里走。
后来林季新才知道,这是黄泽远他大哥黄泽林。
在林季新跟上的同时,黄贞悄悄握紧拳头做出个鼓劲的动作,林季新以微笑回应。
大片幸灾乐祸的眼神里,林季新跟着黄泽远和他哥穿过客厅,沿着窄窄的小径在一处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小花园里穿过,来到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木楼。
“请稍等。”黄泽林低低说了一声,然后走了进去。
听着黄泽远他哥的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前,经过客厅,上了二楼,在木质地板上走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呀吱声。
然后,二楼的门开了,黄泽林轻轻叫了一声:“爸。”
这些声音黄泽远当然听不到,可对林季新来说,清晰如在耳边。
“什么事?”说话的是个苍老而威严的男中音,但中气不足,十分虚弱,正是黄家的掌舵人,黄向堂。
“泽远把上次说的‘小神医’带过来了。”黄泽林低声说。
“荒唐!”黄向堂用力拍了下床榻,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屋里慌乱起来,有个苍老的女子不住低声劝慰。
黄向堂余怒不息:“老三家的小贞做事是不靠谱,但那也是好意,事情被老二一搅就变了味,你难道看不出老二的用心?还是也当我老糊涂了?!”
听着黄向堂雷霆大作,黄泽林一言不发,等黄向堂慢慢平静下来些后,黄泽林才轻声说:“我当然知道泽志的心思,只是我私下问过泽远,这个‘小神医’确实有些不凡的手段,您的病又一直不见好,就算是试下,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糊涂,糊涂!”听到黄泽林这自剖心思的回答,黄向堂嘴里还在骂,怒意却明显轻了很多,“这些日子给我看病的人还少了?哪个不是国手,但都束手无策,也都说了,必须得‘陆大师’出手才行,老三家的小贞是不懂这些,不然也不会提什么‘小神医’,你还凑什么热闹。”
“我知道,不过,人都到这了,看看总不会错。”
黄泽林毕竟是好意,黄向堂轻轻叹了口气:“带过来吧。”
他又提醒一句:“不管结果怎么样,尾巴给我收好了。”
知道黄向堂在担心什么,黄泽林轻声应道:“您放心。”
他赶紧退出来。
黄泽远并不知道楼内情况,看时间过了这么久,眉毛早就皱了起来,见黄泽林出来,松了口气:“爸怎么说。”
“请小林同学跟我进来吧。”
他们兄弟带路,三人鱼贯上楼。
在掩着的木门上轻轻敲了敲,黄泽林第一个走进去。
示意林季新跟上,黄泽远也走进去。
才进门,林季新便是一惊。
视野中,一个脸色苍白,头发白了大半的老人躺在一张旧式的木榻床上。别人看不到,可在他眼中,这个老人仿佛是出了问题的录像带,身上带着朦朦胧胧的重影。
“魂体分离”!这样的情况,林季新可是见多了的。随着“艾尔大陆”的灵气灌入,很多人都会得到强化,但这强化往往是有侧重的,一般是躯体,也有少量是强化了魂魄,比如当初跟踪过林季新的小胖子。
但如果魂的强化超过了躯体的承受,就会产生“魂体分离”的现象。
以现在对“艾尔大陆”相关知识缺乏了解的状况,这样的“病”确实是无药可医——即使是陆旭肯出手,也得大费周章。
只是以“艾尔大陆”与地球空间的交互情况来看,短时间这样的情况都会极其少见,也主要应该出现在黄向堂这种躯体已经非常虚弱的人身上,真要算机率的话,其实和中大奖差不多,林季新非常怀疑,黄向堂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世界的首例。
敏锐地感觉到林季新脚步一顿,黄泽远连忙回过头,从眼神递来个疑问。
林季新也不好多说,只能以皱眉回应——这个不怎么妙的表情让黄泽远脸色一暗。
“爸,人来了。”快步上前,黄泽林站到黄向堂床头,弯下腰轻声说。
黄向堂睁开眼睛,向着林季新努力一笑:“这就是小贞的同学吧,来,过来我看看。”
在黄泽林两兄弟的示意下,林季新站到了黄向堂床前。
“不错,好孩子。”黄向堂和蔼得紧,“听说你祖上是医生是吧。”
林季新嗯了一声。
“学医好啊,救死扶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黄向堂感叹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飘忽地望着前方空气。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老了,人也迟钝了,小同学你别见怪。”
“听小贞说你会祖上医术,那就帮我看看吧,放松了看,能不能治无所谓的,就当练习,别太在意。”
林季新又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伸手搭在黄向堂的手脉上。
他闭眼皱眉仿佛在诊脉,心里却是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把病治好呢?
对于改变普通人的历史轨迹他没有太多的顾忌,但作为黄家的掌舵人,黄向堂影响巨大,能不能归于普通人真不好说,虽然他愿意帮黄贞一把,而且治好了黄向堂肯定回报巨大,但这其中的风险还是让他拿不定主意。
九十四 前半截
好半晌,他终于有了个折中的主意。
他睁开眼睛问黄向堂:“您最近是不是胃口特别大,可吃什么都觉得不香,味同嚼蜡?”
黄向堂精神一振:“是的。”
这些日子给他看病的人很多,但能一口就说出他病况的,一个也没有——对于一种地球从来没出现过的病情,这也正常——林季新既然一口点破,顿时让本不报希望的黄向堂禁不住期待起来。
“是不是一直头晕目眩,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无法行走。”
“对。”黄向堂眼睛更亮了,黄泽林和黄泽远以及守在一边的黄向堂的老妻也变得一脸期待。
“就连睡觉是不是也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浮在空中。”
“没错,没错,都没错!”黄向堂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在这一片期待中,林季新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治不了!”
“治不了?”黄泽远急了,“这病你这么清楚怎么会治不了?”
“就是知道所以才治不了。”林季新再次叹气,“我记得外公给我说过类似的病例,叫‘魂休分离之症’。”
他稍改了下名字。
“这种病吃药治不好,外公给我说过一套针术有用,可惜到他去世,我也只学会了一半。”
“那他有什么医书或者笔记这类留下来吗?”黄泽远一脸急切。
“没有。”林季新摇头,“我懂事后找过他的遗物,什么都没有。”
“没有其它办法吗?”黄泽远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林季新干脆不懂也好,反正他们都没抱什么指望,可眼看是碰对了人,结果切差那么一点,他怎么好想。
黄向堂和黄泽林也是紧紧盯住他,期待他能说出他们想听的话来。
让他们失望的是,林季新还是一个劲摇头。
就在他们的心全沉下去时,林季新一句话又让他们有了惊喜。
“治是治不好,但那半套针术应该可以压下病状,起码感觉会舒服很多。”
“能这样就好,”黄向堂十分欢喜,这些日子他已经饱受病症折磨,没有一刻能睡安稳,“只要能好受点,治不治得好不重要。”
倒是黄向堂的老妻还有些担心:“这样用针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林季新笑了笑:“那倒不会,只是针力不够,只能压制症状,没办法治好。”
“那现在就可以吧?”黄向堂急不可耐,“要准备时间吗?”
“我要准备针灸用的银针,”林季新说,“之前不知道是治病,什么都没带。”
“是特殊的针吗?普通的行不行?”黄泽林问。
“最普通的就行,这有吗?”听黄泽林这么说,似乎这里就有,林季新借坡下驴,反正他的针只是拿来唬人的。
“嗯,我记得这里有一套,我去取。”
黄泽林匆匆忙忙去了,过了一阵后,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跑回来,木盒里装的正是银针。
“这可以用吗?”他问。
林季新点点头:“可以。”
拿过针,他毫无客气地在黄向堂身上乱扎一气,反正只是做样子。
眨眼之间,十多根银针已经扎满了黄向堂的四肢。
“这样就可以了?”黄泽林看得眼皮直跳。
他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一点常识,针灸穴位是一件需要非常小心的事,不仅穴位要挑好,针灸时往往也需要与患者保持沟通,仔细观察针灸的效果,哪有像林季新这样,二话不说,不管不顾一口气把十多针扎在人身上的。
如果不是之前林季新“精确的诊断”带来的信心,他肯定要直接开口赶人。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心有疑虑,赶紧问了林季新一句。
林季新点点头:“嗯,这只是前半部分,后面才是治疗的关键,可惜我没学会。”
他能感觉出黄泽林的不信任,不过这毫无解释的必要。
在这些人或是怀疑或是担心的目光中,黄向堂这时突然长长吁了口气:“舒服,真舒服。”
躺在床上的他这时居然直接坐了起来,吓得他老伴赶紧去扶:“小心。”
扶着老伴的手,黄向堂感激地望着林季新:“小同学,多谢你这几针,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没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
黄向堂的话可比什么解释都有用,之前的怀疑立即全变成了感激,黄泽林他们三人一起开口向林季新表示感谢。
林季新如普通学生那样,“羞涩”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片刻后,他又冲着黄向堂叹气:“可惜我只会前面这部分,治不好您的病……”
这就是他的决定,给黄向堂消除症状,但不治病,这样,既帮了黄贞一个忙,也不会改变历史。
黄泽林他们三人当然不清楚林季新的想法,听到这话,原本好看的脸色又再次变黯。
倒是黄向堂看得开,长笑一声:“真要是命中注定,那也强求不来,反正还没到最后一步,怕什么!”
九十五 夸赞
大厅里,黄家一大家子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眼看时间过了这么久林季新他们还不出来,有人按捺不住了。
“我去看看。”说话的是黄泽远的二哥黄泽志,他站了起来扫视了四下一眼,再次强调,“我看看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看的。”
黄泽志的老婆李玉华哼了一声,这是个瓜子脸,皮肤白皙的女人,长得还是蛮有风韵,只是颧骨高突、嘴唇太薄,整个长相略显刻薄。
她不耐烦地摆着手:“肯定是那位‘小神医’不会治病,又不好意思说不会,在那拖时间呢。”
说“小神医”三个字时,她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其实,在场的人有这样心思的不在少数,但他们都在心底嘀咕,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只有李玉华一人。
沈珊和黄贞脸涨得通红,黄贞气道:“凭什么不能是正在治呢?”
“治?”李玉华斜着眼睛看了黄贞一眼,“能治还轮得到这个小孩……”
“少说一句!”黄泽志低喝。虽然这事是他在背后推动,但他并不想面对侄女失了身份。
“我又没说错!”李玉华反喝过来。
李家也是豪门大户,论现今的声势,甚至比黄家还强上一点,黄泽志作为黄家老二却隐隐有成为下一代掌舵者的趋势,与李玉华利用娘家力量大力运作有很大关系,正因为这样,对着黄泽志,她底气足得很,并不怎么卖面子。
黄泽志被她的话冲得很没面子,又不敢说她,只能压着嗓子道:“别说了,让人看笑话。”
李玉华可不这么认为,黄家老大虽然是黄泽林,但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黄向堂亲生的,而是当年死去的战友交给他抚养的,成为黄家掌舵人的机会不大,真正需要竞争的就是黄泽志和黄泽远,当初她们两口子费尽心机把才黄泽远逼得远走他乡,现在她又怎么能容忍黄泽远再杀回来——哪怕只是有这种可能她也不允许。
于是她横了黄泽志一眼:“笑话什么?他们一家子找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赤脚医生,还是读中学的小孩,居然好意思说什么‘小神医’,害我们这些人陪着折腾,他们都不怕笑话,我怕什么?”
她这句话立即又勾起了不少人的心思,都不满地看着黄贞,心中埋怨之意尽写在脸上。
黄贞涨红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珊想搂住她,她却顽固地挣扎出来,她狠狠盯着李玉华,脸上尽是倔强,她不会让这些人小瞧了,她不哭!
“沈珊,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她是怎么看着我的!”对着黄贞仇恨的目光,李玉华大为不满。沈珊出身虽然不错,但相对黄李两家来说,只能算是普通人家,李玉华自然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我的女儿我自然会教育。”一个声音接上她的话,敢这么顶她的,当然不是沈珊,就见黄泽远大步从后门走进来。
“爸!”“爷爷!”……
声音不断响起,黄泽远身后,黄向堂由老伴扶着走出来,黄泽林和林季新则跟在最后面。
“爸!”黄泽志走到黄向堂身边,恭敬地叫了一声,“您怎么出来。”
“再不出来这家就翻天了!”黄向堂看了他一眼,沉哼道,“家里的教育确实有问题,小二,管好你的人。”
这是对李玉华严厉不过的批评,黄泽志涨红了脸,唯唯诺诺不敢多说,李玉华则是模样惨淡,刚才的气势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贞,过来爷爷这,”黄向堂伸手把黄贞招到面前,笑眯眯地摸了排她的头,“这次的事办得不错,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对黄向堂这种喜怒向不形于色的人来说,这样的表扬那是极其难得的夸赞了。
没想到爷爷会这样帮她,黄贞又惊又喜,望了眼正微笑站在黄向堂身后的林季新,她若有所悟,惊喜看向黄向堂:“爷爷你的病治好了?”
现在的黄家,正需要黄向堂来稳定人心,刚才黄向堂就已经向林季新说过,希望他隐瞒无法治好的情况,林季新当然不会不同意。
见黄贞问,黄向堂于是微笑着点头:“有小贞你找来到‘小神医’,爷爷要是再不好,不就辜负你一片孝心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肯定,而是近乎溺爱的说话方式,要在普通人家,这应该是比较常见的一幕,而在黄家这样的大家族,这样的事从来没人见过。
对于老二老三间的争斗,黄向堂心知肚明,只是都是亲生儿子,他无法偏向那边,加上下一辈中确实需要一个最强的领头羊,于是他一向抱着不参与的念头,希望他们能尽快斗出个结果,当日黄泽远被逼远走他乡,虽然他并不开心,但想到终于能争出个结果,也就勉强点头同意。
可这些日子老二的作法实在让他有太多的不满:你已经占了上风,还对亲生弟弟不依不饶,这样的心胸,怎么能担起带领整个家族往前走的重任,看到刚才那幕更是恼怒,连自己的老婆都压不住,真要让你来掌舵,这个家以后到底是姓黄还是姓李。
正因为对老二老三有了新的想法,黄向堂干脆借题目发挥,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黄家满屋子都是搞政治的,对立场这种东西再敏感不过,他的态度立即影响到了屋子里的其他人,马上他的小女儿就凑趣地开口:“就是,就是,小贞一直都是爸最疼的孙女,爸也没疼她,你看,这次就成了爸的福星,找个‘小神医’来把别人看不好的病给治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变着法子和黄泽远拉近关系,满屋的凑趣的笑声把屋顶都快掀开了。
黄向堂虽然没有直说黄泽远将是下一代的掌舵人,但他口风的转变,也就意味着原本尘埃已定的争夺又一次开始,看黄向堂的态度,黄泽远上位的可能性还真不小,之前亲向黄泽远的那些亲友当然是立即靠过来,即便是亲近黄泽林的,此时也要重新考虑立场,起码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得罪黄泽远,免得日后他真的上位了再来清算总账。
这种天壤之别的对待,还有老爷子金口亲开的意外之喜,让黄泽远一家三口都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持,时不时看向林季新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感激。
而之前意气风发的黄泽志和李玉华则是脸色灰败,缩在屋子一角,恨不能变成小小一团,谁都注意不到。
林季新对于黄家的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不过盛情难却,还是留下来与他们一家吃过了一顿家宴(黄家吃饭本来就晚,又担心黄向堂的病,拖到现在都没吃,当然,林季新今天吃饭也吃得比较早)。
看着黄向堂宣告归来般大张旗鼓地捣鼓这顿饭,林季新估计黄家是请不来“陆大师”陆旭了,要不然,治好有望的黄向堂肯定不会刻意这样安定人心——这也正常,以陆旭现在的身体状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肯定不会给人治疗了。
这估计是黄家最后的辉煌。
林季新有些感叹,不过,他想的更多的还是另外的事。
今天黄向堂的这个病,还有早些时间的小偷,“艾尔大陆”对这地球的影响力日渐增强,看来,地球很快就要进入新的阶段了。
九十六 神龛
家宴上,看黄向堂非常有倾向性的抬高黄泽远的地位,林季新替黄贞一家高兴的同时,也再次肯定他是请不来陆旭的,要不然,肯定不会这么急着就继承人的位置表态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偷现在怎么样了?他当时一眼看出小偷也是受到过“艾尔大陆”灵气影响的人,虽然那种状态和变成“新人类”不太相似,但林季新毫无深究的兴趣——为了尽量保证有有历史走向,他现在对与“艾尔大陆”相关的人、事的态度都是不去干涉。
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边,林季新刚才想着的小偷已经来到了一个废弃的烂尾楼里。
这是个修了三十多层的半截楼,处在城市公路旁,在一片灯火辉煌的阴影处,显得格外昏暗。
那小偷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拿着一大包的东西却走得十分轻松,看他的样子,之前扭伤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来到六楼一个小小的房间。
这个房间铺着厚厚的几叠报纸,上面还有两**破旧的棉被,看来就是他的窝了。
他看都不看那处**铺,先打开门边放着的一盏应急灯,然后将手中用大塑料袋提着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另一堵墙下。
那堵墙并未粉刷,灯光下显露出成排的砖胚,靠墙的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木制神龛。
那小偷的目光就盯在神龛上,他将大塑料在推到神龛前扯开,露出里面好大几块生肉,眼神狂热对着神龛不住磕头。
在他的目光中,神龛先是轻轻震动,然后,一截细细的木棍伸了过来,虽然是木质的,却舌头般灵活,轻轻一圈,就把那些生肉卷到了一起。
目送木舌将所有的肉都卷进了神龛里,如同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便没进去,那小偷的目光更加狂热,只是拼命叩头。
过了片刻后,神龛又是一阵微震,然后,一小团黑色的物质从神龛中掉在地上,发出非金非木的古怪声音。
那小偷闪电般伸指捏住,激动得脸皮都抽动起来。
“原来是这样!”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那小偷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东西给掉在地上。
他忙把东西放在掌心紧紧攫住,手往身后一背,警惕地看向门口:“谁,谁在哪?”
然后,他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懒洋洋的年轻人,一个小胖子,再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前面这两人,正是当初追踪过林季新的人,而这个女孩,如果林季新看到肯定会有印象,正是他在东泽市救下的文海心的妹妹,文海贝。
“东西给我。”小胖子冲那小偷伸出手。
小偷先是一愣,马上便身子往后缩。
“哎呀,你吓到别人了。”懒洋洋的男子懒洋洋地开口,“和人说话要客气,要用‘请’的。”
他转向小偷:“这位先生,‘请’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小偷左顾右盼,眼珠子不断乱转,突然抬手往嘴送。
眼看那团东西已经递到嘴边,懒洋洋男子突然身子一倾,以快得让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抓住了小偷的手腕,这身手与的懒散的模样完全倒了个个。
“‘请’吧东西给我。”他还是懒洋洋地笑着。
小偷根本没看清对方动作,便觉得手上一松,抓着的东西便出现在对方的五指间。
“我的!”小偷大急,伸手想抢,被这男子轻巧地缩手躲开。
“这可是危险物品,”懒洋洋的男子懒懒地微笑,“我先帮你保管。”
“你!”小偷又惊又怒,但知道斗不过这三人,突然一躬身,抢着地上的神龛便往外跑。
“小心!”懒洋洋男子惊呼,“别摔着!”
嘴里说着,他脚下一勾,小偷便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哎呀,没事吧,早说要你小心了。”
懒洋洋男子做势要扶小偷,手伸到一半,一直笑嘻嘻看着他戏耍小偷的文海贝突然惊叫一声:“小心。”
懒洋洋男子脸皮一紧,下意识地小退了半步。
在三人注视下,就见那小偷拿着的神龛如同活物般没入了小偷体内,小偷身子一僵,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惨嗥。
三人都警惕起来,死死盯住那小偷。
小偷不断惨叫,整个身子如吹气般渐渐膨胀,直到身子扩大了好几圈。
这让三人更加警惕,胖子和懒洋洋男子赶紧把文海贝挡在身后。
小偷又是一声狂吼,突然一头撞在地上。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整个楼板破开一个大洞。
三人措手不及,惊叫一声,随着垮塌的地板一齐往下掉。
懒洋洋男子反应最快,一伸手就搭住地板边沿,胖子反应也不慢,只是他这边位置不好,没什么抓的,只来得及一把拉住文海贝,好在懒洋洋男子及时探脚过来,让他伸手抓住。
懒洋洋男子这才时又恢复成懒散的模样,笑道:“好险……”
险字还没话完,一团黑影突然从他身下掠过,他身子一震,之前抓着他脚的两人全失去了踪影。
他脸色大变,在场的三人中,就他是以近身格斗见长,一直都是三人中默认的守护型角色,他毫无犹豫地松开手,跟着那黑影掉了下来。
可他反应还是慢了一线,加上又黑又满是弥漫的灰尘,他落在地上时,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更让他紧张的是,在他耳中,除了沙石落地的沙沙声外,听不到任何抵抗搏斗的声音。
“关昊,小贝……”他连叫两声,想到那可怕的可能性,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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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小秘密
“关昊,小贝……”懒洋洋男子又叫了两声,这时的他,再没有之前的从容,隐约还带上一丝哭腔。
“我在这!”一个声音突然微弱的从他脚前的一大块砖石下传来,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咳咳……叶涛……咳咳咳……叶涛我在这。”
这声音落在懒洋洋男子,也就是叶涛耳中,真真是如同仙乐,他赶紧把这堆砖石扒拉开,露出埋在下面的三个人。
三个人中,小偷将另外两人压在身下,他的头侧着,眼睛向外凸起,已经没了气息,关昊半边身子被压在地上,努力向外挣扎,不住咳嗽。
“你怎么样?”叶涛帮他脱身出来。
“我没事,”关昊吃力地站起来,“快看小贝。”
两人忙又低下头把那个小偷扯开,小偷身子下,文海贝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毫无惊慌之意。
看她没事,两人一起松了口气,但他俩马上看到文海贝心口处的衣服破了个大缺口,还沾染着一滩鲜血。
“你受伤了?”两人异口同声。
紧紧捂着胸口,文海贝轻轻摇头:“不是我的。”
叶涛将文海贝扯起来,视线余光所及,见她指间透出来的不似皮肤颜色,不过那处是在文海贝胸口,他不好意思多看,念头一闪便抛开了。
三个人才站起来,便听到小偷的身体里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是车胎漏气一样,然后,原本“肥胖”的身子不断缩水,水雾翻涌,还有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
三人连忙捂着鼻子都退了两步。叶涛有点想问小偷的死因,但看到文海贝魂不守舍的样子,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
看着这个小偷一点点变小,最后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块残破的神龛,一直玩世不恭的叶涛难得的严肃起来,摸着下巴说:“又是个新种类,实力似乎不弱,不过对地球环境极度不适应。”
他直接把小偷的死因归结为对环境的不适,拿出个塑料袋,将那块破木头小心地装好:“走吧,扫尾的事交给另一组。”
三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之后,文海贝出现在一间颜色温馨,有着众多小巧的装饰的房间里,她已经把破损的衣服换下,洗了澡,穿着绣着玩具熊的浅红睡衣,躺在**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呀的一声推开,文海心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过来:“你参加现场行动了?”
文海心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答应过我,绝不会让你冒险的!不行,我要让你退出来……”
“别!”文海贝急了,连忙翻身坐起,“姐,是我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文海心瞪大了眼睛,“你傻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你进去!”
“没危险的,”文海贝急切地看着文海心,“真的没什么危险……”
“没危险?”文海心突然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身前,赫然拿着文海贝换下不久的衣服,这衣服胸口破了个大洞,还有大滩血迹,看来无比的触目惊心。
不是悄悄扔掉了?文海贝有些蒙。
她来不及想明白文海心是怎么找到它的,因为文海心已经将这衣服扯直,不断在她面前抖动,眼睛里闪着点点泪花:“这是什么,你这叫没危险!现在家里就剩我们,你要出了事,姐姐怎么办……”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姐。”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即便文海心事后再三解释,文海贝也理解姐姐的无奈,两姐妹间还是有了层看不见的隔膜,再不复之前的亲密。
可这一刻,看到文海心焦急的模样,文海贝心底有种触动悄然涌起。
姐姐是一路赶回来的吧!脑袋恢复灵活,文海贝这时才注意到很多刚才没注意到的细节。
文海贝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公司的事,文海心一直都会在公司忙到深夜,而她刚刚才洗完澡,也就是说,文海心能这么快来见她,应该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抛开手头所有事情回家来,而且连鞋都来不及换就狂奔上楼。
那一脸难掩的疲惫,眼中细细的血丝,文海贝感觉那层坚冰在无声地融化。
“姐,”文海贝突然有想哭的冲动,一把抱住文海心,“对不起……”
这是那件事后,文海心第一次被文海贝主动抱住。
她先是愣住,马上就激动地把妹妹搂紧了:“要说对不起的是姐姐……”
“别!”文海贝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两姐妹对视一笑,都不再提这个话题,她俩都知道,当初的那一页终于是翻过去了。
“姐,”将头枕在文海心胸口,文海贝低声说,“我之所以参加陆大师的小组,除了想帮你,其实还有点私心。”
“你想找到当初救你的人是吧?”
“姐你都知道?”文海贝一脸惊讶。
文海心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姐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当初你一力坚持要接受陆大师的招募,姐就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我们不是已经查清楚,那个人不是属于陆大师那个圈子吗?你还是听姐的话,退出来吧。”
“不,”文海贝抬起来,“姐,今天我感觉到他了。”
文海心一愣:“什么?”
文海贝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重复道:“我感觉到他了。”
她褪下浴袍,露出曲线玲珑的身体,在胸口那洁白的隆起处,有一个刺目的红色奇奥图案,带着种仿佛能将人灵魂都牵引出来的神秘力量,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无法挪开视线。
文海贝将双手按在胸口,轻轻闭着眼:“虽然不知道在哪,我能感觉到,他离我不远。”
被那个变异的小偷抓住时,脖子处的强烈窒息感让她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要死了,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胸口那个符号如同灼热的洪流猛烈向前爆发,抓住她的手便无力的松开来……
她下巴高高仰起,脸上闪着耀眼的光。
你是注视着我的,对吧!这是我俩的小秘密,谁都不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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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车祸
黄家送林季新出来的车上,黄贞感觉到林季新突然一阵走神。
她连叫了两声,林季新才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见到个熟人。”
“熟人?”黄贞有些疑惑地望向车外,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嗯,熟人,”林季新微笑,“东泽认识的,没想到这么久了她还记得我。”
是刚才没注意到的事?黄贞更加疑惑。
她正想问,林季新的电话响了,她只好压下好奇,看林季新接通电话。
“喂……嗯,嗯……什么?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季新挂断电话对黄贞说:“送我到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黄贞先吩咐司机,然后看他,“怎么了。”
“有个朋友出了车祸。”林季新脸色不怎么好看,电话是赵茹打来的。
原来赵茹和秦晔同他分开后,一起回到了住所。
她们这些空姐都是五湖四海招来的,为了方便照应,大多喜欢找就近的位置一同租宿,赵茹和秦晔就住在同一个小区。
因为这时时间还早,回家没多久,她俩就被其他同事约出来玩,没想到,回家途中发生了意外。
车很快就来到了第一医院。
“在哪?”黄贞问。
“急诊室。”
“去急诊室。”黄贞吩咐司机。
司机在医院门口轻轻按了声喇叭,门口的保安看了眼车牌,迟疑了下,还是乖乖升起了电子门栏。
在急诊室门口,林季新见到了如热锅蚂蚁样踱来踱去的赵茹,还有另外两个同事,其中之一手臂上还裹着沙布,不过看来伤势不重。
“情况怎么样?”他问赵茹。
“还不知道,正在里面抢救,看医生的样子,可能很不好。”
如果不是情形坏到一定程度,赵茹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把希望寄托到才认识没两天的林季新身上。
林季新皱了皱眉,正考虑要不要设法摸进抢救室看看情况,身边的黄贞低声说:“我来吧。”
她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事,林季新又转向赵茹:“具体是怎么回事?”
赵茹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她们逛完街后打算找地方吃夜宵,结果被一辆违章超速的轿车给蹭到了,她们的车顿时失控冲上人行道,撞到了一棵大树,开车的赵茹和坐后排的两个同事运气好,居然只有一人受了点轻伤,而秦晔当时没系安全带,被直接甩出了轿车,好在出事点正好离第一医院不过几百米远,她们赶紧把秦晔送到这家医院来,而那闯祸的轿车,早就一溜烟跑掉了。
赵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对第一医院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作为首都最好的几家医院,技术、设备、人员都是世界第一流的,但因为迎来送往的常是豪门大户,地位和眼界也非常之高,她之前试着找过几个认识的“蛮有路子”的人,结果一听是第一医院,都是一个劲摇头说帮不上忙,只是秦晔的病情十分危重,赵茹这才死马当成活马医,找到了林季新这个似乎身份不一般的人。
后面这些话赵茹当然不说,她只是简单介绍事故经过,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黄贞说电话。
电话很快,黄贞只是拔了一个号码,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挂断。
就在赵茹觉得不妙,以为她也帮不上忙时,黄贞对林季新说:“好了。”
“好了?”赵茹又惊又喜,连忙插话。
黄贞冲她点点头:“等吧,一会就会有人来。”
在这站了分把钟,急诊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一个二十多岁了护士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表情立即恭敬起来。
“丁院长!”她说。
“嗯,嗯,嗯……”一阵后,她将电话放在桌子上,飞快地跑进了抢救室。
很快,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医生便冲了出来,一脸恭敬地拿起电话,说了两句后又小心地挂断电话。
“哪位是黄小姐?”他望向林季新他们几人,大声问。
“是我。”黄贞说。
“刚才送进去的是您的朋友?”医生问。
“嗯。”黄贞点头。
“请跟我来。”
医生客气地把他们几人带进了办公室。
他请众人在办公室坐下,他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您的朋友情况不是很好,颅骨有破损,怀疑有颅内出血……”
“那怎么办!”话没听完,赵茹已经吓着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您放心,因为送得及时,按正常情况,这种伤势治疗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他继续给赵茹宽心:“一会神经外科的马主任会过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比这更严重的情况他都处理过不少,应该问题不大。”
涉及到头部的严重外伤,没有哪个医生敢拍着胸口说一定治好,这个医生当然也不敢说死,他又补充道:“当然,病人现在还在等待ct片的结果,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我之前说的都是通常,如果有什么特殊状况那就难说了。”
这一句话,让好不容易放下点心的赵茹又把心把提了起来。
因为要等ct拍片的结果,这医生便让他们在这等候,又安排刚才的护士给他们倒水,自己匆匆去外面忙。
那医生刚走到门口,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戴着黑边眼镜的男子快步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医生立即挺直了身子:“丁院长。”
“嗯,”丁院长微微点头,“黄小姐呢?”
“在里面。”医生赶紧把路让开。
丁院长眼睛一扫,视线便落到黄贞身上。
“这位就是黄小姐吧,”他热情地伸出手,“久等了。”
轻轻握了下手,他向刚才医生道:“车祸导致的颅骨骨折?片子呢?给我看看。”
医生连忙躬着身子说:“正在拍,马上就好。”
“马上好?这有半小时了吧,怎么这么慢?”
“我马上去催。”
“那还愣着干什么?”
等那额头见汗的医生走掉,丁院长这才恢复了一脸的详和,向黄贞道:“手下人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九十九 部门
医生很快就回来了,拿了拍出来的ct片,问题比预计的要轻,只是轻微的颅骨骨折,看片的过程中,神经外科马主任也过来了,他一看ct片,便十分乐观的肯定,这点伤势问题不大,只要简单的手术处理就行。
商量好方案,马主任便上阵主刀,手术如他估计的一样,十分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圆满结束,只是麻醉药的原因,一时还醒不了。
丁院长陪他们守在手术室外,等手术结束,又亲自把人送到了早就安排好的一个高干病房里安顿下来。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虽然黄贞已经电话通知过家里,还是不方便久留,看情况基本稳定了,她便决定离开,林季新当然是跟她一起。
赵茹目送丁院长陪着林季新他们离开,拉住了一个来处理病情的小护士:“刚才的丁院长是你们正院长吧?”
“嗯。”
赵茹的心猛的跳了下来,人却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句:“你们丁院长一直对人都很客气吗?”
“呵呵!”小护士皮笑肉不笑,没有回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赵茹没再继续追问,她走到窗口往下看,正好看到林季新和黄贞上车,车牌上起头的那长长的一串零看得她一阵目眩(这车可是黄向堂的专车,如果不是林季新极力推辞,至少是黄泽远送他出门,丁院长之所以特意来看秦晔,也是黄家运用家族力量的原因,不然,以黄贞的身份,还请不动丁院长这尊大佛)——赵茹也算是见多识广,当然再明白不过这车牌意味着什么。
赵茹第二天是被秦晔的尖叫惊醒的,这高干病房除了私人用品什么都不缺,因为昨天开车的是她,她心中有愧,这才主动留下来守夜,换洗的衣物也是她同事连夜给她送来的,她洗了澡,换了衣服,睡上的是看护床位。
赵茹被惊醒时,第一眼就看到秦晔正捂着贴上厚厚沙布的脸不断尖叫,同为漂亮女人,她再明白不过——虽然秦晔的伤不会有致命,但脸上那个足有一指多长的伤口不比要她性命来得轻松。
“秦晔,你冷静点。”赵茹愧疚地搂住她。
护士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推门进来。
“伤很浅没事的,会好的。”
“真的,真的能好吗?你别骗我!”听到她的话的秦晔如同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
“嗯,伤口不深,只要后期处理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真的?”
“真的!”
说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秦晔期盼的目光让她的心紧紧缩成一团,如果昨晚出事故时处理得更好点……她愧疚得不敢看秦晔的眼睛。
在她和护士的劝说下,秦晔终于冷静一些,又躺回床上。
秦晔才刚躺好,便有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干什么?一大早的,叫魂呢!”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子,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且带着润滑光泽,只是眼角还是无法掩饰地出现了轻微的皱纹。
她细细的眉毛高高挑起,一脸恼怒:“你们这些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找关系住进来就算了,还吵吵嚷嚷,真没教养!”
作为一个有轻微神经衰弱的女子,她的睡眠质量非常差,虽然这的每个房间都有隔音处理,但架不住她特别敏感,昨晚就被秦晔她们入院的动静给吵醒了,只是考虑到能住这的都不是普通人,她才按捺住了,没想到后来随口问了护士一句才知道,住进来的是一个车祸受伤的空姐,会做空姐这种职业的,显然不可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家庭背景,一大早她又被秦晔的惊叫吵醒,于是老账新账一起算,气势汹汹地跑过来问罪。
“没教养的是你吧,大妈!一大早跑到别人病房来吵吵嚷嚷,居然说别人没教养。”
换在平时,赵茹肯定不敢这么硬气,但现在的她已经被悔恨和懊恼冲昏了头,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大妈……这女子是被人小意奉承惯了的,哪被人这样当面讽刺过,她气得全身发抖,挥手冲赵茹甩来一巴掌。
巴掌还在空中就被赵茹伸手捉住:“打架你更不行,大妈!”
她微微用力,那女子便脚步不稳地退出房间,直撞在走廊的墙上。
护士们早就听到动静,但住这的都不是普通人,她们哪里敢管,一个个像鸵鸟样缩在办公室里,唯恐殃及池鱼。
“妈!”有人一声惊叫冲了过来,扶住了这个女子。
“你没事吧。”这是个二十大几的年轻男子,皮肤微黑,高高瘦瘦。
“儿子啊,你来得正好,再不来你妈就要被人打死了。”那女子像是见了救星般叫起来。
“你打我妈?”那男子目光不善地看着赵茹。
赵茹心底只打鼓,她这时已经清醒了,觉得不该那么冲动,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硬着头皮死撑而已。
“我可没打,”她嘴上开始服软,“是她自己没站稳。”
秦晔这时也顾不得伤没好,虚弱地站到赵茹身边。
赵茹伸手握着秦晔的手,那温暖的手让她感觉好受一点,两人互相扶持。
“你是哪个部门的?”那男子还是比较谨慎,先开始打探家门。
“什么部门,她就一空姐,不知道做谁的小三,托关系住到这。”
“不对,小三也轮不到她们,真要是小三也不敢住这!”嘴虽然很毒,脾气很差,这女子还是蛮有见识的,“运气好托了谁的关系吧。”
“空姐?”那男子目光灼热地从头到脚把她过了一遍。空姐的挑选本来就很严格,赵茹更是其中最顶尖的,姿态仪容曲线都无可挑剔。
赵茹只觉得被他整个视线剥光了般身体发凉,全身鸡皮疙瘩一粒粒都冒出来。
“还愣什么,快给你妈报仇!”那女子不满地推了儿子一把。
“好,好,马上!”
男子拿起电话看着赵茹:“你是哪家航空公司的?”
赵茹脸白了白,咬着唇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我也查得出来。”男子哼了一声,“要我查还是自己说。”
“西北航空。”赵茹的脸更白了,低低说。
“叫什么?”
“赵茹。”
“她呢?”男子冲秦晔呶呶嘴。
“不关她的事!”赵茹大惊。
男子冷笑一声,没有再问。
他拔通一个电话,沉声道:“冯处长吧……是这样,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嗯……哈哈……嗯……你们那有个叫赵茹的吧?”
“你是第几组的?”男子看向赵茹。
赵茹脸白得怕人,又不敢不回答:“七航九组。”
男子收回视线继续电话:“七航九组的……对……对。好,好……下次有机会再聚。”
他看向赵茹:“你先停职两个星期……”
他话没说完,赵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打她主意的男人多了,那种眼神她熟悉不过。
想到接下来两个星期会发生的事,她就有种摔门而走的冲动,可她已经不小,过了凭冲动做事的年纪,她真要走了,待遇优厚的这个工作肯定没了,还会连累到秦晔。
不管怎么样,先虚与委蛇吧,实在不行再职责!
打定这样的主意,她低下头一声不吭。
“这样就算了?”那女子不乐意了,“她可是动手打你妈呢?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浪蹄子了?”
“哪会,”男子赶紧陪笑,“这不还没完嘛!”
他脸色一肃,看着赵茹冷哼一声:“还不把脸凑过来!”
赵茹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心里不断斗争,最后还是不敢不听,抬脚往那男子走。
“别!”秦晔赶紧拉她。
“没事的!”赵茹强笑,用力挣脱她的手,站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抬起手,以十分轻薄的态度轻抚赵茹瓷器般洁白光滑的脸,嘴里啧啧有声,直到他妈不耐烦地推他的胳膊,他才高高扬起了手。
看着疾挥而来的巴掌,赵茹认命地闭起眼。
想像中的耳光没有来到,她听到一声冷笑:“滚!”
睁开眼睛,那男子已经在地上打滚了,而在她旁边,林季新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没事吧?”林季新煦声问。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样的屈辱都没让她流泪,看到林季新温柔的脸时,她的眼泪突然就崩溃般决堤。
一百 见了鬼
“你等着!”那男子在林季新这里吃了个大亏,那里肯罢休,但又知道不是这个半大小子的对手,跑到角落去打电话了,还不时用仇恨的眼神看他。
对于负犬的狂吠林季新没兴趣理会,他一手扶秦晔一手扶赵茹,三人一起往病房里走。
扶着秦晔一路到病床躺下,赵茹这时才缓过来一些,先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把眼泪擦了,然后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门外打电话的男子:“没关系?”
“不管他!”林季新头也不回地扶秦晔躺好。
他已经听到那边有护士在给他们科室主任在打电话,最后肯定会传到丁院长耳中,如果那人找麻烦,事情必然通过这条线传到黄家,既然黄向堂打着稳定人心的主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既还他人情,又能宣告存在的机会。
当然,黄家不管也无所谓,他自己有足够的手段收拾这种人。
看秦晔躺好,林季新笑着拿出个小巧的玻璃瓶子,冲她摆了摆,“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秦晔这时头脸都被厚厚的沙布包扎着,两个眼睛从沙布留出的洞里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画着花体英文字的玻璃瓶。
“一会你就知道。”林季新卖了个关子。
他来到门口,护士站那边,两个小护士正探头探脸的往这看,看他望过来,赶紧缩头。
“护士,护士!”林季新冲那边大叫:“过来一下。”
片刻后,刚才看热闹之一的小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把这个给你们医生,说要用。”他把玻璃瓶放到小护士手中。
小护士疑惑地看了眼玻璃瓶上花纹般的英文字符,转身去了。
片刻后,一个医生拿着那个瓶子一脸激动地走回来。
“这是修复药水?”他问。
林季新点头:“嗯。”
修复药水?!赵茹立即记起来,这是网上炒得很厉害的国外新药,说有神奇的修复伤口的效果。
这下好了!她看了眼秦晔,秦晔也激动地看着她,两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感觉到彼此掌心的湿热。
因为没有使用“修复药水”的经验,得到确定答案后,这医生马上便报告了科室主任,在等科室主任的过程中,丁院长亲自跑过来。
“丁院长!”
“院长!”……
医生护士们连忙站好。
“你们全在这干什么?”丁院长有些疑惑。
“这位先生拿了‘修复药水’来。”
“‘修复药水’!”丁院长眉毛一跳。
普通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药有多抢手,国外也是有价无市,而国内因为药物许可证的原因,似乎是卫生部为了给领导服务,经过特批后通过外交部才弄来了仅仅二百支——他把这支药当成两百里面之一了。
脸上笑容更加和蔼,他先和林季新他们打招呼,正好科室主任来了,他又安排人员和场地准备给秦晔做个“小手术”。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告了个罪,跑到了林季新他们隔壁的病房——看到丁院长到来时,那打电话的男子就已经惊疑不定地和他老妈进房间去了。
片刻后,丁院长又回到病房。
这时,护士已经推来了推床,让秦晔躺上,推着她去走道尽头的无菌室做去疤处理,赵茹和林季新跟到了房间外。
等待的过程中,还不时有医生匆匆忙忙赶到无菌室来。
突然,赵茹轻轻推了推林季新手臂:“他们跑了。”
她说的他们是提刚才闹矛盾的那对母子。
林季新点点头没有说话,刚才他已经听到了丁院长跑过去警告两人的话,他们仓皇离开也是意料之中。
走道中,那母子一前一后,各拿了一包东西匆忙往电梯走,站在电梯口等待的过程中,那儿子突然大声怪叫:“着火啦,着火啦……”
他拿手里的包拼命往身上拍,似乎有火焰正燃烧,嘴里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所有人都惊动了,纷纷探出头,看他疯子一样边惨叫边拼命撕扯衣服,直到衣裤都成了碎片,他妈在边上怎么阻止他都恍若未觉。
“他疯了?”赵茹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这时那男子已经撕光了所有的衣物,手按到了三角内裤上,赵茹红色微红,别过脸去。
随着众人一片尖叫、惊叫,男子终于撕下了最后这块遮羞布,他手里捏着这块布头,整个人突然石化般僵在原地。
仿佛是从梦里醒来,他先是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然后惊讶地望着手中那块“破布”,再然后,望向了他自己光滑滑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惨绝人寰的惊叫。
如果说之前被惊动的人还有很多被他“鬼上身”般的举动感到紧张,等到现在他表现得十分清醒时,所有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对着那捂着屁股狼奔豕突的背影放声大笑。
赵茹也是边笑边说:“真是活见鬼了!”
她觉得,心里那口恶气终于散掉了。
林季新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她没注意到的笑意:“确实是见鬼了!”
无菌室里,秦晔很快被推出来,这个小小的除疤处理毫无难度,之所以这么热闹,更多是听说了“修复药水”名头的医生来现场观察药水的实际效果。
效果当然不用说,才短短的时间,秦晔脸上的缝合线已经拆了,那道深深的伤口也变成淡红的痕迹,一个个医生交口称奇,脸上全是掩不住的惊叹。
应该是出来前通过镜子看过了自己的脸,秦晔满脸欢喜躺在推床上,一看到林季新便赶紧道谢,她紧紧抓住林季新的手:“谢谢你。”
“没事,”林季新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别太激动,伤口还没全好,好好休息。”
伤口没全好的提醒立即让秦晔清醒过来,她表情平静不少,但还是一脸感激地看着林季新,抓着林季新的手不愿意松开。
看林季新随着秦晔的推床往病房走,赵茹在最初关切地问了秦晔的情况后,这时故意放缓了脚步,等落后林季新他们几步后,她低声问丁院长:“院长,药还有剩吧!”
丁院长眼皮跳了两下,药确实没用完,他本指望林季新不会再问,这样就可以悄悄留下——这药这么好的疗效,剩下这点可以做很多事。
既然被问到,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实话实说:“还剩一点。”
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马上吩咐身边一个护士:“把剩下的药给这位小姐拿出来。”
ps:过年回了趟老家,更新不稳定,见谅。
一百一 托人请假
等秦晔安顿好,林季新便决心返回于江,给黄贞打个电话说明了下,拒绝了黄贞送他的提议,他回酒店收拾东西,同时通知酒店帮他定一张返程机票。
收好东西,在楼下拿到定好的机票,他拿着东西走出酒店,了出酒店大门,他就看到那张熟悉漂亮的脸。
“不是叫你别送了?”他有些嗔怪地看着黄贞,“你那边肯定好忙,还来干什么?”
黄贞还了他一个嗔怪的表情:“知道我忙还急着走,害我事做一半赶过来。”
他无奈地摸了下鼻子:“好吧,我错了,下次一定不搞突然袭击。”
黄贞得意洋洋地又给了他一个白眼:“上车。”
“去哪?”车开林季新就发现不是去机场方向。
“不是还有一会?先陪我逛街!”
说是陪黄贞逛街,其实是黄贞要给他买东西,而且出手非常大方,几千上万的衣服不要钱般一买就是好几套,让那几个负责的年青女销售员都用艳羡的目光悄悄打量他,明显把他当成了成功泡上白富美的幸运儿。
除了黄贞帮他买的这些,车里还堆着一大堆东西,据黄贞说都是她那些亲戚们对他治好黄老爷子表示感谢的礼物,听说他要走,就要黄贞一起带过来。
帮林季新把这些礼物打包寄出,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于是她又把林季新载到机场,依依不舍送他上飞机。
刚下飞机他便接到赵茹的电话,他这才记起走之前没给赵茹她们打招呼,而且她们给买的礼物也都没拿。
道了个歉,说下次有机会再去拿,又随口聊了两句,他挂断电话。
回到旧家,在附近随便逛了逛,确认他走的这段时间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他又来到另一个家。
门是反锁着的,看样子岳冰是进“死亡领地”深处了,他用钥匙打开,把东西放好,然后看了下“逗号藤”的生长情况,还有泡在牛奶里的收获,确认一切安好后出门吃东西。
吃完东西又回到房间,他打开电脑,紫水晶又给他寄来的邮件。
看着邮件杂乱的内容,他皱起眉头。
上面的内容翻译过来很简单,四个字母:help。
看时间,这邮件是昨天寄来的。
作为最早的新人类,他对紫水晶很是看好,也投下了不少资源,现在投资还没见成效呢,怎么能让她出事。
他马上拔通了之前帮他办出国的旅行社的电话。
好在他之前的旅游签证还没过期,现在也不是出国旺季,直接定到了晚上的一班飞机。
给岳冰留了张字条,看了看时间,想了想,他决定去找梅月茹。
数学竞赛还有个把星期的时间,紫水晶什么情况完全不清楚,他不确定赶得及回来,如果找老师请假,肯定不会允许,还会被问一大堆理由,他干脆在梅月茹这里打个埋伏,如果能回来就参加竞赛,如果回不来就让梅月茹帮他请假。
只知道梅月茹家的大概位置,他下了车,边走边看,到了当初和梅月茹见面的那家小超市时,却见守超市的是个五十左右的女子。
林季新心里一动,走上前问她:“请问一下,梅月茹的家在哪?”
“你是?”这个微胖的女子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
“我是她同学,找她有点事,请问她家在哪?”
“同学啊——”看着文文静静的他,女子眼里的警惕之色尽去,“从这走到前面路口右转,走到小路尽头再左走,进小区第三个单元就是老梅家。”
“谢谢您。”
女子对他的礼貌十分满意,见他往那边走,又远远加了句:“老梅家今天请客,看到请客的就是了。”
请客?
等林季新走到了地头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像梅月茹他们这些住在老式小区的都是没钱的人家,请客吃饭都不去酒店,而是找来厨师直接在住所附近搭篷请客。
梅月茹家的请客也是这样,在住所下面的道路上搭了条长长的雨篷,排开十多张桌子——看那模样各异、颜色混杂的桌椅,估计大多是邻居帮忙凑出来的。
林季新打听了下,原来是梅月茹父亲的五十岁生日,再加上梅月茹竞赛得名次的事传开了,于是街坊邻居都说要庆祝庆祝,便开了这些酒宴。
他到这时,参加酒宴的人正陆续入席。
听说他是来找梅月茹的,有个热心的街坊把他带到了梅月茹的家门口。
梅月茹的家是在一楼,那四十多岁的街坊在门口就扯着嗓子叫:“老梅,老梅……”
“来啦!”一个眼角有着深深皱纹的瘦弱男子应了一声走出来,应该就是梅月茹过五十生日的老爸了。
“老黄啊,”老梅忙给这男子递上一支烟,“来了就别走了,今天就在我这吃饭!”
点着了烟,老黄先美美地抽了一大口:“吃饭好说。”
他指了指林季新:“我是带这个同学过来,说是你女儿同学,找你女儿有事。”
“叔叔您好!”林季新礼貌地向老梅打招呼。
林季新随手拿了精巧的小塑料盒出来:“不知道是您生日,来得太匆忙,这点小礼物就算是我的祝贺。”
这是黄贞给他带的那些亲戚们送的礼物中的一件,里面是块手表,因为体积小,黄贞就没寄,而是随手塞进了他的口袋,既然碰到梅月茹他父亲过生日,正好拿来当贺礼。
看着这明显价值不菲的礼物,老梅愣了下,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林季新一阵,这露出个笑容,大声冲里屋叫:“小梅,你同学找你!快出来,小梅……”
“我同学?”梅月茹一脸疑惑地走出来。
看到林季新,她表情一紧:“是你!”
一百二 请客吃饭
自从游戏厅那天被误会和社会混混关系很不一般后,梅月茹就疏远了他,看梅月茹现在的表情,显然对他的成见还没消除。
“是我!”见她紧张的样子,林季新心里不怎么舒服,干脆就当着众人的面把到这来的原因说出来,“我有急事要出门几天,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帮我向老师请假。”
“哦。”梅月茹淡淡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啦!”林季新道别。
“别急,”梅月茹还没说话,她爸开口了,“既然都来了,急着走什么,吃了饭再走。”
不给两人反对的机会,她爸直接命令梅月茹:“你同学可是送了礼物的,你帮我把他招待好了。”
“礼物?”梅月茹视线落到老爸手上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上,眉毛立即皱了起来,“爸——”
“我还有客人,”她老爸忙把小盒子收到背后,将梅月茹往林季新这边推,“这里就交给你了。”
梅月茹无奈地看着她爸的背影,又转向林季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说:“我爸不是贪心的人。”
“因为你妈的病?”
梅月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知道?”
林季新微微一笑——总不能说,这事后来都传开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你老爸后来也没那么容易进了别人的陷阱。
原来,梅月茹她妈得了慢性病,经常要打针吃药,虽然有医保,这些年下来,还是把他们的家底掏空了,外面还欠了不少债,他爸这也因此养成了贪小便宜的性子——连今天的请客,也是邻居们知道他家困难,想借这机会送点礼金帮衬帮衬。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主动和我说话。”既然不好说,林季新便转换了话题。
梅月茹脸上一红,哼道:“这辈子长着呢。”
话说出来,她这才意识到其中的歧意,不由得脸更红了一些。
不过,这一样来两人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因为这里人来人往,梅月茹便把他引到一楼一个小房间里,这原本是个清空的杂物间,现在排了张桌子,变成请客吃饭的一个点,因为暂时还没客人坐进来,正方便两人说话。
“你还是离你那些朋友远点好。”一坐下来,梅月茹就很严肃地说。
林季新当然知道她指的是游戏厅里看到的那些人,被这么个半成年的女孩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哭笑不得地点头。
“我是认真的!”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梅月茹有些恼怒地板起脸,“这些混混都不是好人,和你交朋友肯定没安好心,等你明白就晚了。”
“知道,知道,我肯定离他们远点。”林季新没办法解释,而且梅月茹明显是好心,只能敷衍着回答。
狐疑地盯着他,梅月茹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心:“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他伸出小指:“要不拉勾?”
“啐!”梅月茹白了他一眼,“想占我便宜。”
解开这个心结,两人聊得还是蛮愉快,直到梅月茹被叫走帮忙。
看梅月茹走出门,林季新也跟着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梅月茹突然回过头来。
“你去哪?”她注意到走出门来的他。
他耸耸肩:“回家!”
“回什么家?留下吃饭。”梅月茹看着他,“你不会是生我的气吧?我可以道歉的。”
“没有?”林季新摇头。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就留下吃饭。”顿了顿,她黑亮的眼珠溜溜一转,“你要敢走我就不帮你请假。”
还真是强有力的“威胁”!
看他答应,梅月茹还是不放心,引着他来到了她们家,这里客厅已经被清空,摆了两张桌子,虽然挤得很紧,但相比外面没什么遮掩的座位,已经算是雅间了。
“你坐这。”梅月茹说。
看他老实地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这才满意地去了。
坐下一会,有人陆续被安排过来,坐在这的都是和梅家关系比较亲近的,见了面便很熟络地聊天,人越来越多,这房间也越来越热闹。
这时,梅月茹的父亲引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走进来,原本聊天的那些人都站了起来:“王厂长。”
这片小区是绵纺厂集资兴建的小区,住的都是绵纺厂的工人,当然不会不认识王副厂长,虽然并不是实权很大的副厂长,但对普通工人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敬畏。
王副厂长后面又进来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看到他,这些人的表情更加复杂,嘴里还是老老实实地叫“宋科长”。
这是宋志,厂长宋年城的独子,财务科的副科长,因为老爸的原因,说话往往比正科长还管用。
如果只是被一个看着长大的后辈爬到头上倒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产生这种表情,主要是宋志性子纨绔,仗着老子是厂长,整天和一般狐朋狗友在附近鬼混,这些年把左邻右舍都祸害得不轻,这些叔伯阿姨们集聚了太多的不满。
在两人身后还有几人,都是厂子里有点地位的人,被老梅一一迎进了用布帘遮住的里屋。
等他们全进去后,房间里立即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大多在猜测老梅哪来的面子,居然把副厂长和厂长的独子都请了过来。
倒是有人一语道破天机:“除了老梅生日,不是还给她闺女庆祝吗?”
“原来是为小茹啊!”
想到梅月茹顶顶漂亮的脸蛋,还有血气方刚的宋志,有人酸溜溜地发话了:“这次老梅可攀上高枝了。”
有人说风凉话,也有人力挺。
“有本事老朱你也生个漂亮女儿出来。”
“这是什么好事?小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和宋志扯到一起!”
当然还也少不了人打圆场。
“小梅现在还小呢,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们至于。”
“也不小了,你不看小梅出门时,厂里那些小子的眼睛都是直的?再说了,这不都要从娃娃抓起嘛!”
“就是,赶明儿你家小子也赶紧从小抓起!”
“我看老方家闺女不错。”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毕竟事不关己,互相打着趣,屋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主要客人已经到了,老梅又叫了几个资格老会说话的人进去作陪,酒宴就此开始。
一百三
这样的酒宴一般来说就是大鱼大肉管够,偶有些口味还成的,就会被人一抢而空,这完全不符合林季新的吃饭习惯,再说了,他要是稍放开一点吃,估计整桌人都要不够了。
如果不是答应了梅月茹,他肯定走了,现在只能偶尔动动筷子,无聊地在掌心默默地练习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意义的符号。
“这位小同学。”
林季新抬起头,就见身边那个大伯正和蔼地对他笑。
“你是小梅的同学?”
林季新点点头。
那大伯一脸赞赏:“学习真刻苦,吃饭都在手上写写画画的。”
他笑道:“学习重要,吃东西也重要,先吃东西吧,不然凉了。”
这大伯还真爱管闲事,林季新被他的热情打败了,看他有帮忙挟菜的打算,赶紧婉拒,自己挟了一块鱼肉。
正要吃着,内间里突然提高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梅啊,你这不是骑马找吗,找我干嘛,正主在这呢!你要报销你老婆的医药费,找宋科长不就好了。”
听声音,这是那个王副厂长。
老梅呵呵傻笑了两声,说:“宋科长……”
“老梅,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也确实想帮你,可这个口子不好开,不然别人都和你一样,我怎么堵他们的嘴。”宋志的声音尖尖高高,说得又急又快,乍一听仿佛是在吵架。
“王厂长……”老梅只能又向王副厂长求助。
“老梅,我们年纪都太大,要年青人和年青人说话,你不是有个女儿嘛,过来劝劝宋科长,肯定能有共同语言。”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几个一起帮腔,老梅根本没法拒绝,看了眼只是不说话的宋志,他大叫道:“小梅,小梅……”
梅月茹很快从厨房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盘菜,端进了房间。
“给他们加的好菜!”看着盘子上蒸得透红的螃蟹,林季新旁边那个大伯有些忿忿地低声说了一句。
梅月茹进了房间,王副厂长的声音又响起来:“小梅来得正好,快给宋科长敬酒,你妈的费用能不能报销就看你了!”
“宋科长,我敬你一杯。”看了他爸一眼,梅月茹很快就拿起了酒杯。
“饮料可不行。”
“就是,不敬白酒哪有诚意。”
“就算为了你妈,这杯白酒也得喝了。”……
在众人的起哄中,梅月茹不得不喝了白酒,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看来是辣到了。
“快吃菜,”王副厂长的声音又响起来,“来来,让个位置让小梅坐。你让下,就你!挪下,加个位置,让小梅陪宋科长坐。”
一阵板凳挪动后,梅月茹坐下来。
“宋科长,您看……”梅月茹一坐下,他爸又把老话重提。
宋杰没说话,倒是王副厂长开口了:“小梅酒都喝过了,这事肯定还得小梅出面。”
这关系到母亲的医药费用,梅月茹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对宋志道:“宋科长……”
“科长太客气,”宋志一直很僵硬的脸庞立即柔软了,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游戏,叫我宋哥就好。”
“小梅这酒敬得有效果啊,宋科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哥的。”
几个人一起凑趣,梅月茹只能红着脸叫了一声:“宋哥。”
宋志笑了:“小茹,按理来说,就凭你叫我这声哥,事情我就该帮你办了,可你妈的情况实在是达不到条件,这次我是爱莫能助。”
有人立即起哄了:“小梅,这明显是你酒没敬到位,再敬宋科长一杯。”
梅月茹这时已经豁出去了,马上拿起酒杯来:“宋哥,我再敬你。”
喝了这杯酒,宋志叹了口气,口气又软了一些:“不是我不想帮你,情况就这样,你妈不符合条件,如果在坐的能想出点办法,就算要我受批评,我也拼着帮你办了。”
想出点办法?整张桌子都沉默下来,众人一个个皱着眉头,仿佛都在想该怎么办才好。
老梅也是格外紧张,为了老婆药费的事,他是费尽周折、绞尽脑汁,碰了无数的壁,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哪能把持得住。
他脑中一片空白,手心冒汗,左瞅瞅右瞧瞧,就盼着谁能想出点办法来。
当满是冷汗的双手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摩挲,口袋一松,一个小盒子骨碌碌地掉在了酒桌上。
“什么东西,”他身边的同事随手拿起,“这表蛮漂亮的。”
一百四
“我看看,”另外一个同事咦了一声,“这牌子我似乎见过。”
“什么牌子?”又一个好事者把头凑过来。
那同事拿着表左右翻看,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弄得他身边的两人有些发急:“什么牌子啊?”
“伯爵!”那同事终于不卖关子了,嘴里又啧了一声,“瑞士的老牌子,世界名表,我以前的老领导家里有一款,宝贝得紧,一般都不给人看。”
他身边的人也啧了一声:“那不得好几万?”
“几万?”那同事斜着眼睛看他,“可以买个腕带了。”
他们聊得开心,有人不满了:“老梅,你有钱买名表,没钱给老婆看病?”
虽然是同事,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了解老梅家具体情况,更不用说会向着他说话。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老梅,就算自认为了解老梅家情况的,这时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老梅连忙辩解:“这不是我买的,是刚才小梅同学送我的礼物。”
“开玩笑吧?”有人冷笑。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也不怪别人不信,谁会随随便便送出几十万的礼物?而且还是个不熟识的女儿的同学。林季新是不知道这表的价值,左手进右手出,以为也就几千顶多上万,要不然,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也不会随便送人。
看众人一脸不信,老梅的冷汗都要出来了:“是真的,别人就在外面吃饭,不信叫过来问。”
他又看向王副厂长:“王厂长,您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了,我是随便说话的人吗?”
在坐的还是有老梅的老朋友的,赶紧帮他打圆场:“老梅的人品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了,他家里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瞒不了人,我看,这个表估计是假的吧。”
“假的?”认出手表的同事疑惑了,拿着表翻来覆去地看,他也不是很专业的人,是真是假不敢肯定。
“对对!肯定是假的!”老梅抓到这根救命稻草,赶紧拼命点头。
“应该是假的,”又一个朋友给他帮腔,“小孩子送的东西哪会是真的。”
“假的估计也值不少,”认出手表的同事这时也觉得这是假的了,把表装回盒子,“很精致,乍一看和真的差不多,小梅的同学蛮有心的。”
这个调笑的话放平时肯定有人附和,但有宋志在就不合时宜了。
见大家都当没听到,他也知道失言,干笑一声,把表递回老梅:“收好了。”
终于把这件事迈过去,老梅悄悄擦了下手心的汗,又旧事重提:“宋科长,你看医药费的事……”
别看宋志刚才说得好听,真要有变通的办法,还用得着老梅到处求人。
宋志冷着脸别过头去。
老梅赶紧给女儿打眼色。
梅月茹红着脸,轻轻又叫了一声:“宋哥。”
宋志顿时笑了,格外温暖:“小茹,不是宋哥不帮你,你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是酒没喝到位,”不管酒桌上有几个是宋志的托,在场的众人现在都看出宋志对梅月茹有意思,马上有人讨好着凑趣,“还得继续敬宋科长才成。”
就在已经头晕的梅月茹第三次拿起酒杯,有人怪叫起来:“这不行,要喝就喝交杯酒。”
“就是,就是,喝交杯酒。”好几人起哄。
其中还有一人大叫:“老梅你不是想要变通办法嘛,这不现成的!只要和宋科长结成亲家,难道宋科长连自家人的忙都不帮?”
图穷匕见,一时间,梅月茹和她爸都僵住了,房间里一片沉寂。
半晌,老梅强笑:“小梅年纪还小……”
看宋志铁青着脸豁然抬头,他心里一突,舌头不由打结,后面的半截话便说不出口。
王副厂长轻轻一笑:“小梅过完年十七,也不算小了。”
他伸手阻住张嘴欲言的老梅:“我知道小梅还在读书,这又不是急在一天,先订亲不就好。”
看老梅一脸难色,他脸色微沉:“以宋科长的家世,难道还配不上你家小梅?”
老梅还是不说话,宋志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厂里的老人难道还不清楚,别说梅月茹年纪还小,就算可以找对象了,他也不会把女儿交给宋志这种人。
见他倔着脸,王副厂长表情不好看了:“办法给你想了,你又推三阻四,以后有事别再求我。”
他毕竟是有地位的人,心里再不爽嘴里也比较克制,有些人则不一样了。
看老梅死活不松口,宋志带来的一个朋友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老梅,宋科长这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
“砰!”
随着那人手掌落下,杯勺乱飞,摔了一地,随着这响亮的声响,屋内屋外瞬间死一般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酒杯“啪”地砸在他头上,那人只觉得额头又涨又痛,还有液体不断滑下,也不知道是酒是血。
众人只注意到酒杯是从外屋飞进来的,居然这么准,隔着门帘都不偏不倚地正砸在那人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