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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克里斯韦伯     幕府风云txt下载     幕府风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急转直下(上)

    当周平与李成回到净垢寺的时候,已经是初更时分了,与两人一起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李处温的幼子李胜。这个命运发生急剧转折的孩子表现的非常早熟,以至于周平预先做好的一系列准备都没用上。待到李胜被带到里屋休息后,已经憋得有些受不了的李成笑道:“将主果然好本事,硬生生的从那李老儿手里讹来盐和甲兵,有了这些一定可以在应州那边打开一个局面!”

    “哪有这么简单!”周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也做了个让李成坐下的手势:“这还只是个口头承诺,东西还没到手。再说咱们现在还是大宋使团,出了燕京城就有契丹军护送的,这么多盐和甲兵怎么送到应州去?这可是个大难题呀!”

    “这倒是!”李成点了点头,正如周平所说的,眼下道路都不安靖,像这么多盐和甲兵要运到应州去没有人马护卫肯定是不行的,而像周平这种正式的使团,在路上都有兵马护卫,少个把两个人还好,少几十人除非护卫的契丹兵都成了瞎子。

    “那将主可有什么办法?”李成问道,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在他眼里周平俨然是个无所不能的奇迹制造者了。

    “我哪有什么现成办法,见机行事罢了!”周平笑了笑:“反正这次来,能够把李处温的幼子带回去,就已经是没白来了!”

    “将主说的有理!”李成连连点头,正如周平所说的。还有什么能比李处温幼子更好的人质?即使不说别的,光是说服李处温归降大宋,这一功就足以让童贯喜出望外了。

    “李成,你让大伙收拾一下,若是我估计的不错,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回去了!”

    “喏!”李成应了一声,稍一犹豫,问道:“您怎么知道?”

    “呵呵!”周平微微一笑,随口将先前被李处温引领入宫,面见耶律淳与萧普贤夫妇。被耶律大石撞破之事讲述了一遍。笑着说道:“那耶律大石回去后,定然会派人将这桩事告诉萧干,让其快些领兵回来,弹压住燕京城的局面。估计那个时候就会对我们下逐客令了!”

    “萧干?”李成听了一愣:“那李处温招募勇士就是为了对付他?”

    “那倒不是。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周平笑道:“只要耶律淳一天不死。契丹贵人与汉官们就不会撕破脸。那李处温是个老狐狸,他肯定几面下注,与常胜军肯定有关联。若是萧干越过耶律淳杀了李处温,那就等于把常胜军赶到大宋这边来,萧干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耶律大石乃当世豪杰,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听周平将燕京城中诸多势力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解说了一番,李成咋舌道:“若不是这老东西已经投了我大宋,我非得把他心挖出来看看,看看是怎么长的,也只有将主你能够制得住他!”

    “自从唐末以来,幽州之地便为胡人与汉人争夺之地,像李家这种燕地大族想要生存下来,肯定不会只在一边下注,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肯定也和金人那边有联系以备不时之需。这也说不上有什么对错,无非是乱世中的生存之道罢了!”说到这里,周平不由得叹了口气,眉梢上露出一股怜悯之色。像李处温这种做法在当时的燕地大族非常有代表性,无论从当时的封建道德还是从后世的史学,都是报以抨击的态度,但对于这些在两强夹缝中又无力自立的燕地汉人大族来说,乱世之中忠诚、诚实、信守承诺等品质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了,让宗族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要想在这场争夺战中赢得胜利,对他们做简单的道德谴责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了解他们的处境,并予以相应的对策才是正确的办法。

    “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去休息吧!”周平叹了口气,对李成吩咐道。

    “喏!”李成恭敬的向周平行了礼,倒退了几步,到了房门方才转身退了下去。

    俗话说,世事难料。虽然在宣和四年的东亚大地上,他可能是对混沌的未来知道的最多的人了,但他仍然无法掌握所有的细节。比如萧干的确如他所推测的那般在三天后领着奚族大军回到了燕京城,但这并不是耶律大石的派出急使的功劳,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让整个燕京城都噤若寒蝉——金兵与白水泊击散契丹放鹅行帐,天祚皇帝几乎独自脱身,金兵的前锋已经到了应州地界,距离燕京已经铁骑只有三天路程不到。

    燕京,瑶光殿。

    也许是因为天气转暖了些的原因,殿上的屏风和帷幕被移去了不少,不过由于已经坐满了人,反倒显得更加狭小了。耶律淳依旧躺在锦榻上,与上次不同的是不过由平躺着变为了半坐半卧,在锦榻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皇后萧普贤和她的兄长——刚刚从山后诸州领军赶回的四军大王——知北院枢密事,诸军都统萧干。

    “这么说来,湘阴王此番又被金人所败,宫帐军已经所剩无几了?”躺在锦榻上的耶律淳低声问道。

    “正是!”刚刚将军情禀告完毕的萧干点头道:“在我军中收容了不少原先宫帐军逃出来的军士将佐,从他们口中已经确认了这个消息!”

    “唉!”耶律淳叹了口气,与他一样,殿上的契丹、奚、汉人大臣亲贵们的神色很复杂,尤其是对于契丹与奚族权贵们来说,天祚皇帝既是他们的前主子,叛变的对象;但毕竟也代表着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的母国,他又一次被金人打败也就意味着复兴的希望又少了一分。而对于那些汉人大臣来说,这个消息就单纯的多了,首先耶律延禧带着西番大军杀回燕京城,诛杀叛贼的威胁解除了,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应该如何选择投靠的对象了。

    “陛下!”第一个说话的是李处温,他距离锦榻的距离仅次于萧干和萧普贤,他站起身向锦榻上的耶律淳行了一礼,道:“老臣以为,应当要派出使臣随宋人南下,商议和谈事宜了!”

    李处温的话语就好像一滴凉水落入滚烫的热油中,顿时激起了剧烈的争吵,虽然说宋方的使团来燕京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连耶律淳夫妇都秘密接见了对方,但在朝堂上群臣面前提出和谈——这个时候几乎等同于投降事宜还是头一遭,尤其是出自李处温这样一个有拥立之功,深得耶律淳夫妇信任,隐为汉臣之首的人口中。

    “李门下!”萧干冷哼了一声:“本王昨天才回燕京,你今天就要派使者前往南朝,未免早了点吧?”

    “四军大王!”李处温微微一笑:“南朝与金人早有盟约,金人在白水泊大败湘阴王之事瞒不了他们多久,也许他们现在都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与其等到南朝大军打到燕京城下在议和,不如早点议和,也能得到更好地条件。”

    “某家这次从山前山后诸州招募来奚军两万,加上燕京守兵不下五万,南朝来打自有本王抵挡,李门下你怕什么?”

    “四军大王神勇无敌,老臣自然是知道的!”李处温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只是俗话说兵无粮不行,如今燕京所辖不过七州,实际上能管得住的不过三四州罢了,恐怕养不活大王的大军!”

    “你!”萧干一下子被李处温这颗不软不硬的钉子给顶了回去,不过他一直以来都是领军打仗,对于财赋这块的确不清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李处温。

    “李相若是没有法子,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这时一旁有人插口道,李处温转头一看,却是耶律大石,他两腮的肌肉稍一抽动,强笑道:“大石林牙请讲!”

    耶律大石也不谦让,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甲胄军器燕京城中自有,主要是粮食和军饷,燕京有户口五万多,令每户出算赋五贯,然后以三户养一兵,可养此军有余!”

    耶律大石话音刚落,在殿上立即激起了一片反对声,无论是汉臣、还是契丹、奚族权贵在这个时候倒是意见一致。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家业亲戚多半在这燕京城内,耶律大石这个主意等于是让他们出血养兵,这个谁肯接受。

    “好,这个办法好!”唯一一个叫好的却是萧干,他一拍大腿笑道:“李门下,现在有兵了,你没话说了吧?”

    李处温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笑道:“大石林牙的主意自然是好的,不过就算有兵也不应该不和宋人和谈,哪怕是为了探听南朝的情报也应该派出使节去,能战方能和,能和方能存呀!”

    李处温这番话出口,殿上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就算是最坚决的主战派萧干和耶律大石也无法反驳。原因很简单,既然辽国没有实力灭宋,那就算开打最后也肯定要议和,无非是什么样的条件罢了,既然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双管齐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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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 章急转直下(下)

    “那你的意思是?“耶律大石问道。

    “整军备战自然是四军大王的事情,不过既然南朝有使节前来,我们派使者回访也是应该的吧,到时候是战是和,见机行事就是了!”

    “李门下言之有理!”一直没有表态的耶律淳终于开口了,萧干与耶律大石见状也只得默然同意。正当这时,下首另外一名汉臣大声道:“以微臣所见,光是派人前往南朝求和还不够,还得派人前往金人那边求和!”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说话那人身上,却是司徒左企弓,只见其大声道:“当今之势,宋金两强并立,之所以能结盟好,不过疆土不接罢了,时日一久,必有一战。若论兵势,大金天下无敌,南人不足论,与其与宋议和不如与金议和。”

    李处温听了,心中不由得暗怒。原来这左企弓里素来依附李处温,方能官至此位,平日里说话也是素来以李处温马首是瞻的,李处温本人倒并不反对与金人议和,实际上也暗地里也和金人有联络,但在御前会议里背着自己拿出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分明是想要脱离自己自立一派。

    “司徒所言甚是!”

    “左公说的乃是正理!”

    与李处温不同,左企弓话刚刚出口,殿上人便纷纷应和了起来,不但汉臣们赞同,连不少契丹与奚族贵人也纷纷表示赞同,也没人计较左企弓一口一个“大金”的说法。显然在女真人的强悍战斗力面前,就连契丹人与奚人也都胆寒了。

    耶律大石与萧干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无奈,萧干低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左公所言,明日便向金人派遣议和使者,让南朝使团返回,同时派出使者商议事宜吧!”

    以萧干皇后兄长加知北院枢密事,诸军都统的身份。这个时候说话基本上就是一锤定音了。于是商议了一会派何人去承担和谈使臣的任务——其实去金人那边的使臣基本等于是投降,还要看人家乐不乐意。这点殿上人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戳破罢了。李处温此时心中有事,待到诸事完毕后。他便跟在左企弓身后。到了无人处。他上前两步,沉声问道:“左司徒你今天在殿上是什么意思?”

    左企弓的脸上似笑非笑:“与李门下你一般,不过是为我们燕地汉人筹划一二罢了!”

    “筹划一二?”李处温冷笑了一声:“我看是为了在金人那边显功。为了你自家富贵吧?”

    左企弓呵呵一笑:“彼此彼此,李门下不要说你和金人毫无联络?”

    李处温被左企弓这颗不软不硬的钉子顶了一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冷笑道:“你以为金人就会接受和议?他们可是与南朝有盟约的,绝不与我辽国议和!”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只一门心思抱着南朝使者大腿好吧!”左企弓反唇相讥道,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燕地汉人势单力薄,在女真人、南朝、契丹人几方夹逼之下,唯有择强者而从之。眼下金人最强,只要投了金人,只要吃一次刀兵之苦就够了,若是投了宋人,宋金两边对峙交兵起来,兵祸不解少说也是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那种苦楚才是最难熬的呀!你我口中食,身上衣无一不是燕地百姓所出,岂能不为他们考虑?”

    听到这里,李处温不由得一窒,但胸中的那股子强项之气还是让他冷笑道:“你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金人强横凶暴,未受教化,世人皆知。你把燕地交给他们,就是把数百万燕地汉人往火坑里推。”

    “李门下所言甚是,的确金人强横凶暴,未受教化。可也正是如此,他们才需要我们燕地汉人来治理民政,若是南朝得了燕地,他们济济多士,哪里还有我们燕地士人的份?再说金人虽然凶暴,但也质朴,便是王公大臣,其衣食用度较之常人也强不到哪里去,其搜罗自然不会太过分,哪里比得上南朝聚敛无度,远迈汉唐呢?”

    李处温被左企弓这番话驳斥的哑口无言,又羞又怒下猛地一甩衣袖便转身走了,只留下左企弓一人站来那里,向他的背影拱手作别。

    净垢寺里,周平刚刚接待完辽方的使者,得到了不日即将返回的消息。一时间使团随员忙作一团,收拾行李,准备返回的各项事宜。唯有周平一人在屋中呆坐,检讨着在燕京这些日子的得失。正思忖间,薛良玉从外间进来,问道:“将主,那个孩儿当怎么处置?”

    “你说的是李胜吧?”周平稍一思忖道:“你给他换上仆役的衣服,只说是我们在燕京买下的奴仆就是,不过不得苛待了,明白了吗?”为了保密起见,李胜的真实身份使团中除了周平与李成二人,谁也不知道。

    “在下明白!”薛良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看来那些盐和甲具是没有了!”周平叹了口气自忖道:“不过也没啥,就算那李处温送来了,我也没有办法押运到应州去,还是找个机会让李成跑一趟把罗舍儿带回来吧,金人兵锋已经到了那边,万一有个闪失也不好!”

    “周副使!”赵宗走了进来,笑道:“外间来了个官儿,说是辽国的赠礼,有二三十车,你我出去迎接一下吧!”

    “赠礼?”周平有些茫然的站起身来,对面的赵宗笑道:“周副使你出使辽国少,两国交聘,互赠礼物这也是寻常事,只是过去我们的礼重,北朝的礼轻,今个儿倒过来罢了!”

    “多谢赵相公指点!”周平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动,随口问道:“那请问一般都是些什么呢?”

    “这个倒不一定了!”看样子即将回国让赵宗心情不错,他笑嘻嘻的解释道:“一般都是各地的特产,我朝一般是瓷器、药物、绸缎什么的;北朝的一般是皮裘、人参、玉石什么的。”

    两人出了院门,只见左边的广场上停着二十多辆马车,上面堆得满满当当,送礼的官儿却是个熟人,乃是李处温的儿子少府少监李奭,只见其向赵宗、周平二人长揖为礼,道:“下官受二位陛下所托,将赠与南朝天子之礼物送到,还请二位贵使查收!”说到这里,他便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双手呈上。

    “李少府辛苦了!”看样子赵宗也见过李奭,他满脸春风的接过礼单,看也不看的往怀里一揣,笑道:“可要进去喝一杯茶水?”

    “多谢贵使!”李奭拱了拱手,推辞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拜会!”说到这里,李奭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赵宗的视线,右手却不漏痕迹的将一个小纸团塞到周平手中。

    纸团入手,周平心中已经有数,他送别李奭后找个僻静处,打开纸团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几个大字“所要之物尽在车中,九弟还请看顾!”看完后周平看看左右无人,将纸团塞入口中咽了下去,走到停靠马车的广场,将两个正准备清点礼品的书吏赶开,道:“这是送给官家的东西,还是让我亲自清点吧!”

    那两个书吏不敢争论,赶忙将礼单呈上,周平看了看礼单,一辆辆车仔细清点,果然马车上装的除了盐就是精铁打制的甲兵,最后三辆马车上装的全是羽箭弓弩。周平稍微清点了一下数量,正与自己索要的差不多。他心中不由得暗喜,跳下车来对唤来几个手下,道:“这是两国赠礼,你们几个轮班看守,决计不能少了半点。”

    第三天清晨,宋方使团便出了燕京南门,踏上了回国的归途。相比起来时,使团中除了多了二十多辆装载礼物的马车,还多了一位辽方使臣。也许是为了防止宋方使臣与叛服不定的常胜军勾结的缘故,使团返回的路线改变了,没有经过涿州,而是通过易州。

    也许是因为双方实力对比更加悬殊的缘故,使团一路上受到的接待越发隆重,在接待的宴饮中不少汉人官吏还用各种暗示向赵宗表示自己对南朝的向慕之心,这让他得意非常。而作为副使的周平的心情就是截然不同了,他瞪大眼睛,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将马车里的甲兵和盐运往应州,否则要是将这些盐和武器运回宋境,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周大使!下官先干为敬了!”一个甜的有些发腻的声音将周平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长得圆滚滚的辽国官员刚刚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杯口对着自己,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他赶忙也将杯中酒喝完,笑道:“方才想点事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那辽国官员赶忙笑道:“大使忧心王事,在酒宴上也不能尽心,实在是我等的楷模。”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笑道:“说来也是奇怪,某家对大使眼熟的很,莫非是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借机

    “眼熟?“周平抬起头来,正准备随口敷衍几句,突然愣住了,站在他面前正是耶律运成,两年多前自己随韩肖胄出使时在新城遇到的那个辽国官吏,自己还借机从此人手上骗了一大笔钱,成了自己发家的第一桶金。却不想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在易州竟然又碰到了。

    “是该装糊涂混过去还是——”周平脑子里一时间转的飞快,一瞬间已经权衡了利弊,正思忖间,那耶律运成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道:“当真是猪脑子,怎生就是认不出来,让您见笑了!”

    这时,周平已经下定决心赌一把了,他站起身来,侧过身子靠近对方,做出一副亲昵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兄台没有记错,两年多前在下在韩肖胄韩相公手下行走,您还记得,当真是好记性!”

    那耶律运成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半响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张口正要大喊却被周平掩住,他发不出声,只得连连点头以表示自己已经记起来了,周平这才松开手,他看了看左右,上下打量了下周平,低声问道:“韩相公可还安好?”

    周平微微一笑:“既然运成兄是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某家本在童宣帅麾下当差使,韩相公出使辽国,被宣帅临时派到韩相公手下,如今早已不在韩相公手下做事了。”周平这番话里倒有七八成是真话,唯有一处是假话,其间的意思无非是告诉耶律运成老子是童贯的手下。自然钱使到位了,反正现在周平的确在童贯的宣抚司里当差,就算打官司打到童贯本人面前也不怕。

    耶律运成听了不由得又惊又喜,他那五千贯钱使出去了却两年多时间没有半点消息,本以为已经是打水漂了,想不到那个经手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自称就在童贯手下当差,看他已经是使团副使,只怕不假。想到这里,耶律运成不由的翘起大拇指笑道:“怪不得那天我觉得大使如今英雄。不像只是个厮仆。原来是宣帅麾下的,今后还要请大使多多关照呀!”

    “哪里!”周平笑道:“兄台两年多前就已经明顺逆,光是这等眼色这燕地恐怕也没几个人。不瞒您说,我这趟燕地光是私底下投递的大臣就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可都排在兄台后面呀!”

    听周平这般说。饶是耶律运成竭力按捺。嘴角也禁不住裂开了,他笑了两声:“这也要多谢大使,若无大使的引荐。俺就算有一颗诚心,也没有路子呀!”

    “什么大使小使的!”周平装出一副不喜的样子:“耶律兄若是看得起在下,叫一声均成便是了!”

    “那,那愚兄就擅让了!”耶律运成闻言心中暗喜。一般来说宋辽双方的使团都负担有刺探情报的工作,由于正使必须熟悉繁琐的礼仪,所以一般真正负责刺探情报的都是副使和其他随员,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耶律运成为官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这周平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坐上副使的位子,自然颇得童贯的信重,自己能搭上这条线,不要说保住家业,就算是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能。

    周平与耶律运成对饮了几杯,周平看了看四下近处无人,压低声音道:“耶律兄,在下眼下有一桩事情为难的很,想邀请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可否?”

    耶律运成喝到此时已经有了六七分酒意,乘着酒兴拍了拍胸脯道:“周贤弟尽管说,只要愚兄办得到的,就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好,小弟先敬耶律兄一杯!”周平赶忙先满饮了杯中酒,低声道:“使团车里有些物件,小弟想要遣人送到应州去,却没有人手押送,想要向兄台借几百兵来。”

    见周平如此郑重,耶律运成也知道车上估计不是什么简单物件了,低声问道:“不知这车上都是些什么?”

    周平也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对方,反正迟早也得给对方看个底漏,反不如大方些:“盐、甲兵、箭矢,一共有二十车!”

    “什么!”耶律运成立即清醒了过来。他自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往应州运这些玩意到底意味着什么,周平见耶律运成现出犹豫之色,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耶律兄,你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吗?”

    “从哪里来的?”

    “说来恐怕你不信,这些盐与军器甲具都是贵国的李处温李门下赠与在下的,不,应该是献给童宣帅的!”

    “李门下?李处温?”耶律运成瞪大了眼睛,盯着周平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周平笑了笑,道:“你不信?也难怪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某家便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说到这里,周平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李处温的幼子都在使团当中,当做献给我大宋的人质,这点盐和兵甲又算得了什么?”

    听周平说到这里,耶律运成呆坐着左右为难,额头上的汗珠如同瀑布般流了下来,倒好似刚才入肚子的酒都从额头上流出来了。周平此时倒也不催促他,只是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杯中的美酒,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过了约莫半响功夫,耶律运成抬起头来,低声问道:“周兄为何告诉我这么多,难道不怕我出首?”

    “出首?”周平笑了起来:“出首又有何妨?难道这个时候燕京还敢杀了我不成?这岂不是送给我大宋一个开战的借口?我敢和你打赌,燕京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最大的可能性是压下去?这个时候若是撕破了脸,只怕用不着我大宋出兵,你们燕京那个小朝廷自己就要散架了!”

    耶律运成哑然不语,他心里清楚周平说的不错,只要大宋一天还没有主动开战,燕京就会尽可能的避免双方的冲突激化,而像李处温这样有拥立之功的重臣,更是杀不得,要是破坏了燕京城内脆弱的政治平衡,这个小朝廷可是再也没有资源来恢复平衡了。

    “周兄,若是我肯帮你,该怎么做?”

    “你准备二十辆大车,今天夜里到馆舍旁,夜里的看守都是我的人,到时候将车上的东西全部装到你的车上,再在我的车上装些米谷布匹啥的,免得被人发现了。到时候我会派两个人带路,你派两百兵将这些押送到地方就好了!”

    耶律运成咬了咬牙:“好,咱家就豁出去了,不过周兄在宣帅面前可千万要为小弟美言几句呀!”

    周平闻言笑了起来,拿起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耶律兄放心,。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你这知易州的位子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夜里初更时分。周平心里有事,回去后稍微洗漱了下,就带着李成来到停放大车的地方,车夫等人早已被周平的心腹赶到一边去休息了。周平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叹了口气随便找个根干净点的车辕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地方,对李成道:“李成兄弟,坐下说话。你也听说了金兵前锋已经到了应州,说不定那个庄子已经被金兵给平了,你可想明白了!”

    “将主不要说了,我心里清楚的很,不是个吃安分饭的人!”李成一屁股坐在周平旁边,低声道:“富贵险中求,我没投个好胎,也读不进圣贤书,想要富贵只有拿性命去博,死了也没啥好怨的!”

    “好!”周平点了点头:“我手头上人手不够,你只有一个人,那个耶律运成会给你两百兵,路上自己小心了。”说到这里,周平压低了声音:“记住,要是情况不妙就跑,性命最要紧。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李处温那里讹来的,别太放在心上!”

    听了周平最后的叮嘱,李成的眼眶微红,一百石盐和弓箭已经是不少钱了,至于两百套铁甲那更是军国之器,有钱也没地方买,周平竟然让他情况不妙就丢东西跑路,这个情分可不一般。李成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人来了!“周平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从远处传来一阵车轴与轮框的摩擦声,李成跟了上去,只见从路口走过来一个车队,为首的是一个健壮汉子,朝周平这边跑了几步,双手呈上一枚玉佩道:“小人姓韩,受了郎君之命,来这里取货。”

    “嗯!”周平接过玉佩一看,果然是自己在酒宴上给耶律运成作为信物的那块,随手系在腰上,指了指后面的大车:“货物都在那边,你过去取吧!”

    “多谢郎君!”那领头的汉子唱了个肥喏,就转身领着几十条壮汉开始将车上的货物装到自己车上。周平与李成站在一旁监视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货物装卸完毕,使团的马车上也装了不少羊毛皮子,装的满满当当的。那汉子走到周平身旁,道:“我家郎君命我转告您,领路的人就随我们去吧,明天一大早就出城,免得日久生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饮宴

    “嗯!”周平点了点头,转身轻轻拍了拍李成的肩膀:“珍重了!”

    对于宣和四年暮春的东京人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个惬意的季节。人们纷纷脱下沉重的冬装,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城内外无数的美园休憩游玩,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景致,百多年来的和平早已使得东京城外遍布运河和田宅,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花园,甚至连部分城墙也必须为生活的便利让路——政和年间蔡京当政时就将不少艺祖时修建的曲折的城墙改为平直,直到靖康初年金兵南下时东京人才明白了艺祖皇帝的远见:金兵将投石机部署在城墙的四角,由于城墙被改成平直,结果在投石机的轰击下,城墙上竟然没有躲避遮挡之处,守兵因而死伤惨重。

    当然这个时候的东京人并不知道几年后的灾难,对于即将开始的伐辽战事,他们抱着一种看客所特有的兴致盎然的态度,在茶馆酒肆里议论着某个将领能拉开多重的弓、使用兵器的分量、士兵们身上盔甲的颜色和样式、两府相爷采用的战略等等一切能引起他们兴趣的东西,就好像大相国寺旁某种新的把戏、樊楼里侍女一种流行的打扮一样。至于战争的胜负,他们其实倒不是那么在意了:一来在他们看来,现在的辽国已经不过是一片残山剩水(这倒是实情),大宋根本不需要动手打,只要派出大军做一场武装游行,对方就会屈膝投降(这个就未必了);二来在这些东京人看来。就算最后打输了,对他们的舒适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作为知晓未来发生了什么的读者们可能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可是东京城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过刀兵了,他们自然觉得也会这样永远和平下去,要知道人们总是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推测未来将会发生什么的,只有极少数有远见的人可以从细微的征兆中正确的预测未来。

    蔡府。

    这座华丽的府邸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其规模甚至超过了上次天子驾临的那次——毕竟当今天子固然喜欢热闹,但也是一个欣赏水平很高的艺术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他的青睐的。蔡京举办这次宴会的名义是为了替即将统军伐辽的河北、河东宣抚使童贯践行。

    蔡府门的大道两旁,闹嚷嚷的挤着一大群看白戏的闲汉。他们用夹杂着艳羡和妒忌的目光。看着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和轿子。不时还大声的指点着来人的官职和姓名,向同伴炫耀自己对官场朝政的熟悉。

    “哎呀呀,不是说这公相与媪相已经断了交情,怎的童贯领兵发辽。蔡老儿还摆了这么大排场替他践行?”一个干瘦汉子看着往来的车马。疑惑的问道。

    “嗐!”旁边那人立刻用东京人特有的一种拟声词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你懂得什么。公相他肚子里自有一笔账,又岂是你能够明白的?”

    有人从旁边应道:“那你倒说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丸?”

    “说不得,说不得!”那人矜持的捋了颔下的胡须。一副好不得意的模样,不过他还是和盘托出:“公相卖的这药丸是‘起死回生丸’,不过救得不是别人,乃是他自己!”

    “怎见得这药丸有这等神效?”

    “说不得,说不得!”那个“说不得”摇晃着脑袋,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笑道:“公相他给王太宰与童太师赶下台来,若想再上台,就肯定要与童太师拉拢关系,又岂能不请这顿饯别宴会?”

    “公相不是与童太师都为了发辽之事撕破了脸吗?就在前几个月俺还听说公相的人在朝堂上说辽帝将领十万铁骑南下,还是议和为上!”

    “嗐,你懂得什么!几个月前是几个月前,现在是现在,那些官儿为了往上爬,便是那脸擦地上的唾沫也都愿意的,何况是一顿酒宴!”“说不得”说到这里,又是鄙夷又是羡慕的对眼前华丽的府邸叹道:“只可惜俺不能进去看看,这蔡府里到底是何等景致!”

    相比起府外的喧哗,府内六鹤堂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从两厢看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但蔡京身旁的主客位置却是空荡荡的——童贯还没有来。虽然蔡京竭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从他微微颤抖的白眉来看,他的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这个阉奴!”蔡京在腹中暗骂道,此时四座上的客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说着小话。蔡京不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讥讽的笑容,显然这些笑容绝不是为了他准备宴席的。

    “父亲!”蔡鞗走到蔡京的身旁,附耳低语道:“去童府催促的人已经回来了,童府的管事直说太师上午便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再派人去探讯,多派人去!”蔡京顿了一下足,用能够允许最大的声音下令道。蔡鞗没奈何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外间走去,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直到一个比礼貌上允许一个贵宾迟到的最大限度还要迟一些的时候,大门外面一叠连声地报进来:“童太师驾到!”

    “快出门迎接!”蔡京在侍女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几个儿子下令道,他自己也降阶相迎。

    “适才有点公事,在禁中被官家留住了,以致晚到了半响,累诸公久等了,恕罪恕罪!”童贯入座,便用自己尖利的嗓音向众人说道。

    “太师为国事操劳而忘身,实在是我辈楷模呀!”一名官员抢着答道。

    “不错,辽事向称棘手,非有极大经纶如我公者,安能独擅其事,底于厥成?”

    听到在座的官员将自己甩到一边,围着童贯阿谀,蔡京虽然强装笑容,但心中却不是滋味,这些过去一向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却转向旁边的这个阉人。他强笑着举起酒杯,对童贯祝酒道:“拭目以观大军之凯归,他年图画凌烟,功垂竹帛.”腹中却暗骂道:“拭目以观童贯之狼狈溃归,他日难逃官家斧钺之诛。”

    童贯仿佛听到蔡京的心声,也笑着反唇相讥道:“辽事胶葛,非一时可了,但愿童某凯归之日,公相康泰如今,千万莫作回山高蹈,优游仙乡之想,致使天下苍生徒有东山之叹!”

    童贯这几句话的确是暗有机锋,蔡京本贯福建路仙游县人士,‘仙游‘既是个好字眼,也是个坏字眼, 东山这里代指东晋大臣谢安,当时谢安在东山隐居,天下人都说谢安不出,奈天下苍生何?童贯明里是劝他不要回山高蹈,优游仙乡,暗地里却是咒诅他可以早些升天游仙,应玉楼之召,去修天上的史书了。蔡京乃是饱学之士,如何听不出童贯话里的暗刺,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也只得强笑着将对方的嘲骂和着苦酒倒进肚子里。

    童贯喝了几杯酒,当酒宴进行到第四巡酒,比一个高贵的宾客参加高贵的主人的宴饮,在礼貌上允许早退的最大限度更早一些的时候,童贯站起身来,用他那尖利的嗓音,站起身来向蔡京告辞,说还有公事要回经抚房处理,在领情之余,不得不向主人告辞了。

    对于童贯的不近人情的告辞,蔡京有些意外,但他知道是留不住对方了,他只得站起身来,于是宾主两个又客气一番,一个是谨祝成功,一个是敬谢厚意,彼此喝干手里的酒,就由他率领蔡鞗、蔡絛、蔡儵等几个儿子把贵宾一直恭送到大门口,蔡鞗、蔡絛还扶着童贯进入坐舆,这才鞠躬如仪而退.至于他的长子蔡攸,在这个规模盛大的宴会中,不仅不是主人,而且也不是客人.他是早已言明在先,今夜有要公与王太宰相商,公而忘私、国而忘家,通宵达旦,决不出席这次宴席的。

    在送走了童贯后,蔡京显得非常的疲惫和沮丧,他在酒宴上只呆了片刻,就向其他的客人告了罪,径直回到内室休息了,留下他的几个儿子继续主持宴会。

    童贯上得坐舆,本来一直紧绷着的脸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好个蔡元长,你以为一顿酒席就能了解了你我的冤仇?现在你可知道某家的厉害了吧,谁叫你要坏某家的征辽大业,连你自己的儿子都要弃你而去!”说到这里,他猛地用力踏了两下坐舆,大声道:“去经抚房!”

    等到童贯抵达经抚房的时候,已经是初更时分。经抚房乃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官署,其建立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指挥对金的战事。这也是太宰王黼与童贯合作的结果,其目的就是为了统一指挥战事,经抚房可无须经过枢密院直接行事,其权力之大可见一斑。经抚房内早已有了十余人,都是他的心腹,看到童贯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末将参见太师!”

    “罢了!”童贯摆了摆手,自顾坐下:“方才去了蔡元长府上,耽搁了一会,大家都坐下说话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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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毛遂自荐上

    众人分两厢坐下,童贯突然对着靠近门口那边招了招手:“均成,往前面坐些,你这趟去燕京功劳不小呀!”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往童贯手指的方向那边聚集过去,却是一个体型高大的汉子,眼生的很。年纪约莫三十左右,看身上的服色不过是个六七品的武官,虽说按照他的年纪来说已经算是快的了,但在这经抚房里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不要说让童贯亲自开口打招呼。正疑惑间,只见那汉子向童贯躬身为礼:“那都是末将的本分,当不得宣帅谬赞!”

    “来,来坐下!”童贯笑嘻嘻的指着右侧的一张椅子:“均成莫要过谦了,若无你从燕京冒死传回的消息,某家只怕还中了蔡元长的圈套,坏了征辽的大计,这还不算大功,什么算大功。你放心,我童某人一定不会忘记你这功劳情分的!”

    如果说刚才众人还只是惊讶的话,这时已经是羡慕嫉妒恨了。众人都清楚,自从最近一次蔡京罢相之后,童贯便和当今的执政王将臣一文一武联合起来,借着主持联金伐辽的机会,将朝廷大权牢牢把握在手中。对于这个权力联盟,蔡京自然是深恶痛绝,一门心思要毁之而后快。但北宋的文官政治有自己的规则,说白了就是“路线斗争”,既然童贯与王黼上台后的中心工作是联金伐辽,那么蔡京要想上台就要把这个“中心工作”批倒批臭。这种高层权力斗争绝对是你死我活的,而此人能够在这种政治斗争中立下功劳。可比什么战功在童贯心里强一万倍了

    “多谢宣帅抬爱!”听到童贯这番话,周平心中不由得苦笑起来,显然童贯已经看中了自己,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向众人宣布——“这是咱家的人”,即可笼络自己,也断了自己的后路,只有死死抱住童贯的大腿。否则要是蔡京一派的人重新上台,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

    “列位!”看到周平已经坐下,童贯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某家今日在禁中时,官家已经下定了伐辽的决心。王太宰也已经拍了胸脯。从全国各州郡一共征收伐燕钱六千五百万贯,军费的事情不用担心!”

    听到童贯这番话,众人的眼神一亮,依照北宋的军制。打仗说白了就是打钱。军饷、酱菜钱、冬夏两季的衣赐就不必说了。就连弓箭手上阵射一箭都要现钱丢到脚下,这样的军队有钱没钱战斗力可是天上地下。有这么大一笔钱撑腰,就算一级级官吏分润了。剩下来的也足够了,至于自己也能从中间分一杯羹那更是不用说了,一想到这里,堂上众人的心思都热乎了起来。

    “本朝兵势之盛,远迈汉唐,此番伐辽定然能马到成功,宣帅也能名垂青史!”

    一个反应快的立刻跳了出来,大放谀辞,旁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跟上,让童贯听得心花怒放,捋着颔下不多的十几根胡须笑的眼睛都快没有了。

    “宣帅!”在众人中王禀还是稳重些,他小心的提醒道:“此番那耶律淳也派了使臣过来商议内附之事,出兵之事会不会有变故呀?”

    “哦!那不过是耶律淳的缓兵之计罢了!”童贯笑了起来:“他派了个使臣过来便说要内附,可一没有州郡图籍、二没有府库表册,哪个信他,官家刚刚在禁中已经说了,让咱家一心用兵,朝中绝无掣肘之处!”

    “敢问宣帅一句,这出兵将帅安排到底如何?”王禀在众人中官位最高,也最得童贯信重,便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提了出来。

    童贯听了哈哈一笑:“也罢,反正最多过几天朝廷便要宣布出来。主帅之任自然是咱家、河北河东两路宣抚副使是蔡攸、都统制乃是老种,前军统制乃是杨可世!”

    众人听了,纷纷低头思忖。古往今来,一个组织的领导手中的权力无非两项:财权和人事权,要了解领导的执政思路,最好的途径就是人事安排。以童贯的资历、地位,担任河北河东两路宣抚使,伐辽战事的总指挥,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而蔡攸一路当到宣和殿大学士,入政事堂,但他没有外放州郡当亲民官,几乎没有任何方面的军政经验,天子选这个人来当童贯的副手只可能是用来跟着沾光,当然这对童贯也是好事,免得来个不对头的牵制自己。而用老种种师道来担任都统制即前敌总指挥,一来是因为种师道无论从名望资历还是具体指挥能力在西军中都是翘楚;二来此人并非童贯一派的,虽然赵佶对童贯十分宠信,但按照北宋大小相制的祖宗法度,大军出征绝不会让从上到下都是一条路线的人,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而杨可世是西军中有名的万人敌,兄弟两人都是有名的健将,也是童贯一手提拔起来的,来当先锋也是正常。

    众人正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够在征辽大军中争取到一个有甜头的位置,突然听到童贯的声音:“均成,你这次从燕京回来,功劳不小,某家胜捷军右厢中还缺个都指挥使,你是否有意?”

    如果说刚才众人对周平还是羡慕嫉妒恨,这个时候不少人的目光已经带着几分讨好了。须知胜捷军乃是童贯的亲军,共有数万人,按照北宋的军制,胜捷军分为左右厢,厢下面就是军指挥使了,可以领兵两千五百人,这一仗打下来外放出去就是一个铃辖、统制也不稀奇。也不知道这厮哪里顺遂了童贯的意,竟然升的如此之快。

    “末将多谢童相抬爱!”周平赶忙起身行礼,他此时的心情颇为矛盾,这童贯在青史上名声可以说是臭不可闻,而且也的确私心颇重,但对自己却的确是有提拔之恩,以自己这个出身,若不是得了他的赏识,只怕一辈子也就是个在县里面抓贼的县尉而已。如果按照知恩图报的传统道德,周平应该做的就是有恩报恩,尽心竭力的当童贯的门下走狗,但作为一个穿越者,周平更知道在接下来的伐辽战事和靖康风云中,由于童贯的错误,给整个国家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如果我能够拿下燕京,也许后面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周平暗想道,他咬了咬牙,对上首的童贯大声道:“宣帅,末将还有一个请求!”

    “哦?”童贯显然有点意外,不过他此时的心情还不错,笑道:“均成请讲。”

    “下官想要先去应州一趟,再来胜捷军中任职!”说到这里,周平将罗舍儿在应州落脚,自己千方百计派人运了盐和兵甲过去整个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讲述了一遍后,沉声道:“下官以为与让在下在胜捷军中当个都指挥使,不如去应州对朝廷更为有用。”

    周平这番话说完后,房中一时间静了下来,众人都没有出声,静静的等着童贯的裁决,不过他们投向周平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少变化,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们还抱着羡慕嫉妒恨或者意图讨好等功利的态度,而此时目光中已经多了不少钦佩。显然,在胜捷军中当个都指挥使是非常安全而又有好处的差事,在未来的伐辽战事中,统帅的卫队是不需要进行艰苦的战斗的;而在给朝廷的报功名单上,童贯也绝不会忘记自己心腹的名字;但在远在敌后的应州就是两码事了,契丹人、奚人、金兵、马贼或者干脆当地的土团,随便一支流矢都可能要了你的命,朝廷的封赏再丰厚,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宣帅!”说话的是童贯的爱将王禀,他打破了沉寂:“末将以为不应该让周将军去,那边既然有了主持的人,何必再多派一人去冒险?再说应州那边不远处就是金兵!”王禀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但屋中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金兵已经兵锋直抵应州,按照双方协议的进兵路线,没有必要派人去那边,反正只要打下燕京,应州那边自然也会不攻自下。

    “宣帅!”周平赶忙反驳道:“正是因为金兵兵锋已至应州,大宋才应该在那边埋下一颗暗子呀!”

    童贯听了,身子不由得一颤,作为北宋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他自然要比经抚房里的其他人更能够理解周平这句话的含义。同盟协议是一回事,但是纸上的协议落到实处又是另外一回事。金兵现在没有南下,可能是因为他们遵守协议,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还在对付辽国在云中、塞外的残余势力,无力南下。如果大宋能够在扼守着云中通往幽州大地的要道的应州布上一个暗子,毫无疑问在即将到来的下一轮角逐中将会占据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这个周平能够看到这一点,并且主动去做,果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现在的问题是:将这样一个人才,尤其是还是自己囊中的人才丢到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中去,是否合适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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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毛遂自荐下

    周平赶忙躬身坐下,童贯又说了几件事情,便回府去了。周平刚刚出了经抚房,却只见两名形貌相似的绯袍汉子站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人笑道:“周兄弟,今后咱们便是正宗的同僚了,可要多多照应呀!”

    “这都是宣相抬爱,周某不敢当!”周平赶忙躬身行礼,他认得这两人乃是辛兴宗与辛企宗兄弟,这两人都是童贯的心腹,如今也都是一方统制、总管,官位远在周平之上,显然是看到周平在主子手下当红,跑过来拉关系。

    “周兄弟刚勇过人,宣相慧眼识才,今日之事流传到后世也是一段佳话!”相比起弟弟,辛兴宗的性格看上去要爽朗的多,他笑嘻嘻的挥了一下胳膊:“今天时间正好,咱们这几个胜捷军的同僚都去乐呵乐呵,就当是给周兄弟接风了,咱家做东,谁也不许和我抢!”

    “时间正好?”周平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少说现在也是快三更天了,换成现代钟点就是快凌晨一点了,这个时间放在现代社会还可以说是夜生活才开始,可现在毕竟是北宋年间,即使在绝大部分城市里也是天一黑就坊门紧闭,禁止出入的,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 想必周兄弟还是第一次来东京吧!”辛兴宗得意的笑了起来:“这里可是东京呀!在樊楼,现在才是正当时呢!”

    正说话间,又有两人走了过来,朝周平等三人拱了拱手。笑道:“今夜时日尚早,周兄何不与我等一同去小酌 一番?”

    不待周平答话,辛兴宗已经转过头去,大声道:“今夜周兄弟已经是咱兄弟俩的了,若是要请,待明日吧!”

    那两人被辛兴宗堵住了话头,脸色有些难看的走开了。辛兴宗转过头来笑道:“两个贼厮鸟,莫要坏了咱们的兴头,周兄弟,咱们去樊楼!”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这是宋代诗人刘子翠的一首回忆昔日东京繁盛景象的诗歌,这座号称东京第一楼的酒楼位于东京御街的北端,共有东西南北中五座,共有三层。按照当时流行的样式。樊楼面朝大街的门口都是用彩色饰物装点的门楼。进门楼后便是院落或者游廊。底层是散座,当时称之为“门床马道”,一般是供档次不高的客人的。而有身家的富家大贾。达官贵人则是楼上招呼,楼上天井两廊便是当时称之为“小阁子”的包间。周平一行人进得门来,只见二楼游廊的房檐面上,灯火通明,坐着数百名华服妙龄女子,在灯光下宛若神仙一般。周平已经看的目瞪口呆,其实樊楼的摆设规模较之后世的欢场倒也寻常,但将数百名妓女光天化日之下摆在阳台上,供众人观赏选择,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辛兴宗亲热的拍了拍周平的肩膀,笑道:“如何?周兄弟看上哪个只管说,待会便知会一声,带到小阁子去即可!”

    “咳咳!”听到辛兴宗这般说,周平不禁有些尴尬,只得低咳了两声,叹道:“咱家也去过辽人南京,本以为不错了,比起东京汴梁简直就是一个土寨子!”

    “那是自然!”辛兴宗笑道,他指着西边那栋楼问道:“周兄弟,你看那栋楼有什么特别吗?”

    周平顺着辛兴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西楼虽然装饰的也十分华丽,但除了一楼几个看门的侍儿,二楼、三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相比起其他四栋楼挤得满满当当显得分为冷清。

    “那西楼怎的一个客人也没有?莫不是店家正在修整?”

    “兄弟,这可就是你不明白了!”辛兴宗笑了起来:“那西楼外面就是大内,站在楼上便看的一清二楚,又有谁敢上去?那边其实只有一个客人,那就是官家,听说三楼上设有御座,官家还曾与李师师饮宴于此呢!”

    “原来如此!”周平点了点头,四周奢靡游逸的气氛也仿佛感染了他,他转身对辛兴宗问道:“那我们今夜去哪栋楼呢?”

    “北楼!”辛兴宗笑道:“那边可以远眺艮岳,再加上相去不远的州桥夜市与汴河游女,景致也是极好的,我已经让人在顶楼订好了一间小阁子,今夜与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周平与辛家兄弟三人上了北楼,一路上不时有人喊出辛氏兄弟的名字,辛氏兄弟也笑嘻嘻的回应,显然他们两人在这里也算得上是熟客了。三人进得阁来,不待侍客的开口,辛企宗便吩咐道:“有甚时兴爽口的酒肴直管上来,再叫田三娘来唱曲,老爷少不了你的小帐!”

    “好咧,今日有刚上市的春酒,最是爽口,小的马上送来!”那侍客的应了一声,不过片刻功夫,各色酒肴便如流水般送了上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抱着琵琶在一旁清吟浅唱,听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辛兴宗十分殷勤,不住向周平劝酒,辛企宗话语不多,但对周平也是十分亲昵,浑不似上官的模样。周平喝了四五杯酒下肚,酒意一阵阵涌了上来,突然将酒杯往几案上一顿,问道:“某家有一件事情不解,还请二位上官开解!”

    “周兄弟请讲!”

    “今日在那经抚房中得宣相抬爱,得以在胜捷军中当个军都指挥使,却不知为何得二位如此错爱?”

    辛兴宗与辛企宗对视了一眼,辛企宗低咳了一声,笑道:“周家兄弟难道不知道,你此番从燕京回来,立下了盖世大功,只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兄弟俩都要指着你过活了!”

    “这是从何说起?”周平闻言一愣,自己此番在燕京的确功劳不小,尤其是带回了李处温的幼子这个人质,但这件事情在经抚房里并没有公布出来,莫非他们两人已经从别处得到这个消息了?

    “呵呵,宣帅就是喜欢像周兄弟这种不居功的人!”辛兴宗笑了笑,脸色一整:“咱家且问你,咱们宣帅在朝中最大的对头是何人?”

    “宣帅的最大对头?”周平听了一愣,他对此时的北宋政局可不清楚,从前世中学历史对这段时间的北宋描述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宋徽宗是昏君,六贼是奸臣。至于这六贼的死对头是谁,那可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辛兴宗见周平一脸迷惘,转过头对那弹琵琶的田三娘使了个眼色,那田三娘便站起身来敛衽为礼,退了出去,小阁子里只剩下周平与辛氏兄弟三人。

    “周兄弟是自己人,咱家也就不说那些避讳的话了。咱们宣帅是个阉人,这一身富贵是和西贼杀出来的。依照本朝的家法,宣帅若想保住这一身富贵,唯一的办法就是兵权在握,换句话说,就是要有仗打!周兄弟,你明白了吧?”

    周平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六七分,期艾的问道:“那这么说来,宣帅抬爱小人是因为——”

    “正是!”辛兴宗打断了周平的话头:“宣帅一生的功名都维系于伐辽大业之上,谁拦着他伐辽,谁就是他的生死大敌。前几个月京中传闻那耶律延禧将领十万骑南下,朝中震恐,连官家都有些反复。蔡京老儿更是上蹿下跳,一门心思扭转官家心意好再次宣麻拜相,你从燕京传回来要紧消息,宣帅才能把蔡京老儿斗倒,你说这个功大不大?”

    “这个——,即便我没有从燕京传回消息,最多一两个月也自然真相大白了吧?”

    “哎,周兄弟呀周兄弟!”听到这里,辛兴宗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仿佛是在嘲笑周平的幼稚,一旁的辛企宗笑道:“周兄弟你在燕京,不晓得当时朝中形势的紧迫。那王将臣和浸透了油的琉璃珠一般,滑的很,若是没有你的切实消息,谁知道又钻到蔡元长的裤裆里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大事去矣,就算后来真相大白了又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周平才弄明白辛兴宗的意思,正如他所说的,当时朝中的形势已经对蔡京一派颇为有利,若是王将臣一系的文官也倒向蔡京,童贯再怎么厉害也是独臂难撑。如果蔡京拜相成功,就算后来真相大白,也已经尘埃落地,童贯也只有黯然致仕的份。

    “所以说周兄弟立下的这可是擎天的大功,绝不只是一个区区的军都指挥使就能完结的!”一旁的辛企宗笑道:“你想想,要是蔡元长得了势,以他的辣手,咱们这些宣帅手下的哪里还有活路?”

    “这倒是!”听到这里,周平不由得苦笑起来,即使在现代,也许对蔡京的其他方面的评价还有争议,但论起在政争时的打击面广株连众多是有共识的,光凭那块“元祐党人碑”,将自己的政敌连同亲朋好友一网打尽,上至秦汉,下至满清,都没几个比得上他。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童贯一派的大功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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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刘韐上

    说到这里,周平才明白为何这辛家兄弟为何与自己卑辞下交,对自己如此友善。感情自己已经为童贯一党立下大功,俨然已经是该党的后起之秀,在党争如此激烈的北宋末期,对“自己人”自然态度不一般啦。

    “周兄弟,反正这阁子里都是自己人,某家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辛兴宗一副微醉的样子:“某家刚才在经抚房里听你说要去应州,你这次去燕京功劳已经立的够大了,何必再去拿自己的性命冒风险?俺今天把句话放在这里,若是五年之内这胜捷军都指挥使的位置不是周兄弟的,俺辛兴宗就把这对眼珠子挖出来赔给周兄弟!”

    “兴宗兄言重了!”周平听到这里不由得苦笑起来,辛兴宗的话当然有些夸张了,但若是留在童贯手下,三五年后混个一路铃辖还是没啥问题的,但问题是留在胜捷军中也就意味着对即将开始的伐辽之役基本失去了影响力(给童贯当卫队长)。如果自己刚刚从燕京回来时还对伐辽之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辽方内部矛盾重重,耶律淳一死,脆弱的政治平衡就会被打破),但回来后这个信心却渐渐减弱了,原因很简单,大宋这边内部也是矛盾重重,顶层那几位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更多的心思不是在对付外部的敌人,而是在对付内部的敌人。

    “这还真是个比烂的世界呀!”周平不由得仰天长叹道。

    约莫到了寅时,东京上流社会的夜生活也渐渐到了尽头。那些被酒精和女色弄得疲惫不堪的人们在伴当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出华丽的门楼。在他们身后的樊楼上传来欢场女子的挽留声和招呼声,远远看去,她们华丽的服装和门楼上的灯笼融成了一片五彩斑斓。

    “周兄弟,咱们改日再聚!”辛家兄弟笑嘻嘻的将周平送上一顶乘轿,待到那轿从不远处的拐角消失,两人才走上自己的马车。在晃动的车厢里,辛家兄弟两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约莫过了半响功夫,辛企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个周均成野心不小呀!”

    “呵呵!”辛兴宗笑了一声:“那又如何,能从应州活着回来再说吧。有些事情活人才能做的!”

    “兄长教训的是!”辛企宗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后,他突然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先做准备的好,兄长您说对不对?”

    辛兴宗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睛。车厢里只有兄弟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下午。周平就来到童贯府上。显然当值的胜捷军校尉早已知晓了这位即将上任的上司,殷勤的将周平让进大门内茶房休息。待到通传进去,周平与上首的童贯见过了礼。童贯心情不错的问道:“均成昨夜在樊楼过得可好?”

    周平一愣,旋即答道:“二位上官所邀,末将不敢推辞。”

    “呵呵,是辛家兄弟吧!不过还是要小心些,莫要让御史台的乌鸦们逮到了把柄,这几日蔡元长有些气不顺,莫要触了他的霉头!”

    “多谢宣帅提醒,下官一定会谨言慎行!”

    “那倒也不必,你是武人,很多东西也套不到你身上!”说到这里,童贯傲然笑道:“再说就算是官家,也会看某家老脸的!”

    “多谢宣帅抬爱,末将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得万一!”童贯只差没有喊出来“有我罩着你就安啦!”,周平也只得不管腻味不腻味,赶紧大表忠心,这种老掉牙的戏唱了几回下来,总算可以转到今天的正题了——应州。

    “宣帅,下官今日来是想请您恩准应州之事!”周平正准备将自己此去的目的细细的阐述一遍。却看到童贯抬起手打断了自己的话头:“均成,既然你一定要去,自然有你的道理。这样吧,你先去我胜捷军中上任,挑些得力的兵卒出来驱使。”

    “多谢宣帅美意!不过若是宣帅允许,末将想要去募些效用!”

    “效用?”童贯皱起了眉头,所谓效用,乃是北宋的一种特别的军卒,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志愿兵,一般是家有余财、武艺出众的年轻人自备武器盔甲应征当兵,一般是担任侦察、先锋等特殊任务。担当效用的士兵军饷要更丰厚,也无需刺字,社会地位也较之普通士兵要高,但数量很少,只能起补充作用。

    “均成,我胜捷军中都是从西北诸军中挑选出来的锐卒,虽然只是普通兵卒,却不亚于效用。”

    “宣帅的亲卫自然都是虎狼之士!”周平先拍了一下童贯的马屁,接着话锋一转:“但末将此处去应州,首先就得潜越白沟,要的不光是彪悍善战,还要熟悉当地风土人情,能够随机应变,胜捷军中多西北人;再说我刚刚上任,与手下恩义未结,只怕未必能得其死力!”

    “嗯!既然如此,那就由均成你了!”童贯笑道:“所需的钱财兵甲,你只管报上来便是!”

    “多谢宣帅!”

    得到了童贯的应允后,周平回到自己住处,立即把薛良玉叫来了。他之所以拒绝选择直接从胜捷军抽人而要自己募集效用的原因除了说出来的两个外,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岳飞最早从军就是在第一次伐辽中应募为敢战士,若是乘着这个机会将其收入麾下,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那可是大赚了一笔。

    “良玉,你马上去岳兄弟的老家,随你用什么手段,把他挖过来,明白了吗?”

    “是,不过,接下来我是要去哪儿碰头呢?”

    “去真定府!”周平兴冲冲的解下官袍,大声道:“这次咱们要把老天都捅个窟窿!”

    雄伟的太行山脉南起河南与山西省交界的王屋山,她就像一条巨龙一路向东北方向蜿蜒,直至渤海之滨,将华北平原和山西高原分隔开来。由于北宋没有能够控制东北亚大陆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天然地理分界线——燕山山脉,所以对于这个建都于汴梁的汉人王朝来说,控制连接太行山东西两边的山口要径就显得尤为重要。大体上来说,北宋在太行山以西的防御核心是太原,而太行山以东的华北平原上则是三镇——即河间、真定、中山,而只有控制了连接了太行山东西两麓的孔道,宋军才能够在山西高原和华北平原之间实施机动,实施弹性防御的战略。因此位于太行山东路,控制着井陉口的真定府在河北三镇中地位有其特殊,因为即使北来的敌军攻陷了河间、中山两地,只要真定和太原还在宋军手中,敌军也不敢大举南下——否则宋军就可以切断敌军的后路,使其陷入进退不得的窘境。也因为这个原因,当时河北弓箭社在此地最盛,在即将发起伐辽战役的时候,时任河东、河北宣抚司参谋官的刘韐便在真定府募集民军——“敢战士”。

    周平一行人抵达真定府的时候,已经是宣和四年的五月初了,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来看,伐辽战事已经是箭在弦上。这让他的心情更为急迫,他到了真定府之后,就赶着去拜会刘韐,为招徕勇士之事做准备。

    “这么说来,周将军是要想要在真定府募集豪杰了?”刘韐虽然是个文官,但却是个体格强壮,神情刚毅的中年人,他接过周平呈上的手本也不看,只是放到一旁。

    “正是,眼下边境形势紧张,真定府一定有辽人的细作,若是以小人的名义去招募效用,只怕会走漏风声,不如便从相公的敢战士中招人便是,还请相公恩准!”

    “周将军倒是想的周全!”刘韐看着下首的周平,他的心情十分矛盾。眼前的这个武人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像周平这种武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将国家牵入危险之中的“幸进小人”,作为一个政治经验十分丰富的大臣,他内心深处对于童贯的联金伐辽策略并不同意。但实际上他的仕途又已经牢牢的与伐辽之事联系到了一起,这让他分外觉得烦躁。

    “这倒是一桩小事!”刘韐用手指弹了弹手本,问道:“只是不知周将军募集多少人呢?”

    “八十人即可!咱家自己手头已经有四十人,再多就指挥不来了!”周平笑了笑:“若是可能的话,最好是曾经做过骡马、盐茶生意的!”

    “骡马、盐茶生意?”刘韐皱起了眉头:“这些可都是犯禁的买卖!”

    “正是如此!我打算乔装做走私商人,若是多谢这种人,也好行事!“

    “原来如此,周将军倒是想的周到的很!”刘韐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周平告辞之后,一个年轻人从后堂钻了出来,向刘韐马马虎虎的行了一礼,笑道:“父亲,这个周将军如何?孩儿听说此人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未完待续。。)

    ps:  病了真难受,还没全好,大家见谅!

第一百三十四章刘韐下

    路旁,岳飞熟练地用木耒合着泥,为了节约衣衫,他的上半身**着,露出结实的肌肉来,背上还有一处浅浅的伤疤,那是两年多前替官府缉拿强盗时留下的痕迹。

    “咣当!”

    两只泥桶被丢在岳飞的脚旁,捡起一片尘土,岳飞微微侧过脸,让过尘土,将和好的泥土装入泥桶里。

    “岳大哥!”摔桶的汉子约莫只有二十出头,但体型已经非常魁梧了,厚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橡树般粗壮的大腿,在他黑黢黢的脸上布满了麻子,浓密的头发随便编了个髻,其余的披散在肩膀上,和连鬓的胡须连成了一片,如同食肉动物的双眼有时候却露出一种天真的神色,仿佛洞穴里的幼狮。

    “咱们应募来当“敢战士”是为了杀鞑子的,可不是来挖泥巴的。像这样早也挖土,晚也和泥,还不如在家里的地里挖!”

    “牛皋,咱们既然从军吃粮,就得听将主差遣,挖土也好,杀敌也罢,不是都一样?”岳飞慢条斯理的将泥桶装满,推到那汉子面前,笑道:“再说要打仗,先修仓,这也是理所当然,我看这刘府君深谋远虑,是个贤臣呀!”

    “鸟府君,鸟贤臣!”那牛皋是个火爆脾气,一脚将泥桶踢飞出去,骂道:“凭俺这一身力气,哪里不能聚一帮弟兄,打家劫舍,每日里好酒好肉痛快的很,远胜过在这里挖泥巴!”

    岳飞听到这里。脸色微变,正要呵斥同伴几句,身后却听到有人骂道:“这个泥桶是哪个贼厮鸟乱扔过来的,弄脏了你家爷爷衣衫看老爷不扒了贼汉的皮!”

    岳飞还来不及转身看是怎么回事,身后的牛皋已经冲了过去,一边撸起袖子,一边大骂道:“便是你家爷爷,弄脏了衣服算什么,老爷我还要连你皮一起扒下来做鞋底呢!”

    牛皋这一闹,正在修补围墙的兵卒赶忙围了过来。被弄脏衣服的汉子看他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不由得有些惊慌。赶忙跳下马来,立足未稳便看到牛皋伸出那黑铁般的胳膊要来揪他,赶忙后退半步,顺势反臂格挡。却不想两支胳膊一碰。便觉得对手仿佛大柱一般。力道被反激过来。心知不好,还没等他喊出身来已经被对面的黑大汉一把揪住胳膊,猛地一拉顺势一提。举过了头顶,转了两圈便头上脚下的朝地上掼去,一旁的岳飞阻拦不及,眼看便要摔个桃花盛开满地红。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窜过来一个人影,如同灵猫一般,将摔下来那汉子接住一滚一顺,便放到一旁。那汉子被这一摔一接,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接人那汉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牛皋身前,冷笑道:“这位兄弟好重的手脚,在下河南李宝,也想与你过上两招,不知可否赐教!”

    这时岳飞已经冲了过来,只见对面的是个身材敦实的汉子,形貌平常,倒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亮的吓人,黑色直缀上满是尘土,也看不出贵贱高地。岳飞正要开口劝解,那李宝伸臂一栏:“这位兄台不必多说了,今日俺是定要与你这朋友交交手的!”

    那边牛皋早已耐不住性子,将小褂子扯了下来,露出黑铁一般的上半身,怒道:“交手便交手,哪个怕你不成,不把你摔了个稀巴烂,咱家就不姓牛!”

    李宝冷笑了一声,解下外袍丢给身后的同伴,此时四周已经围上来四五十人,有围观的闲汉、也有李宝的同伴、还有正在干活的兵士,将两人围的满满当当,倒把岳飞挤到一边去了,让其想要进去开解也不成了。

    这牛皋本是汝南人,因为性格暴躁在家乡打伤了人,吃了官司不得已跑路来了相州,与岳飞结识一同应募当了敢战士,却不想被上司派来修补粮仓。以他那暴躁的性格如何忍耐的住,便借机发作起来,却不想遇上了李宝。那牛皋虽然性格暴躁,但在老家便是游侠性子,平日里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虽然没有专门拜过师傅习武,但若论厮打的经验,恐怕场中还没有几个比得过他的。他已经看到刚才李宝救人时的身手,知道是个厉害人物,并没有马上出手,反而仔细观察起对方起来,李宝也不主动出击,两人竟然对峙起来。

    “黑大个,你莫不是怕了吧!”

    “是呀,胆小回家抱着婆娘就是,何必与人放对!”

    围观的闲汉却看得不耐,大声起哄起来。牛皋耐不住闲汉的挑拨,大吼一声,张开双臂便要去抱李宝,李宝却是不动,眼看牛皋就要拿住却只见他身形一矮,竟然从对方的腋下钻了出去,顺势脚下使了个绊子,在对方后心猛推了一把,便只看到诺大一条汉子横摔了出去。

    “好俊的身手!”

    围观的闲汉哪里见过这般角色,顿时一个满堂彩喊了出来。彩声还没落地,便听到一声大吼,牛皋又从人群中扑了出来,速度竟然又快了三分。李宝躲闪不及,一个闪身便抢入对方怀中,一个肘心锤便打在牛皋心窝,牛皋吃痛却一把将李宝抱住,发力便要将对方勒死,李宝一脚揣在牛皋的膝盖内侧,乘着对方身形不稳从怀中钻了出来,却被牛皋扭住一只胳膊扭打起来。两人正僵持间,旁边却伸出一双手来,抓住两人的肘弯拉了开来。牛皋已经打发了性子,大吼一声还要扑上去,那手竟然如铁铸的一般,挣脱不得,回头看却是岳飞。

    “岳大哥,快放手,让我再与那厮厮打!”

    “闭嘴!”岳飞一声怒喝,竟然将牛皋吼得愣住了,他转过身,一把抓住牛皋的发髻一同向朝李宝下拜道:“这位上官,小人这兄弟为人鲁莽得很,还请上官见谅则个!”

    “哦!”李宝甩了甩自己的右臂,才发现腰间的官牌露出来了,想必对方是看到这个才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被岳飞刚才抓住的地方还有些发麻,眼前这个两只眼睛不一般大小的汉子倒是不可小视,臂力倒是还胜过那黑大个几分的样子。李宝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两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兵,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声道:“这不是岳兄弟吗?你怎的来了真定府,将主还专门派了四弟去你老家找你呢!”

    李宝回头一看,说话的却是薛良武,只见他抢上前来,一把将那那大小眼汉子从地上扯了起来,笑道:“将主要是知道岳兄弟就在真定府,还不知该多高兴呢!来,来,快随我去驿馆那边!”

    “将主?四弟?”岳飞被薛良武弄得稀里糊涂,眼前这个汉子倒是有些脸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正疑惑间听到身后牛皋大声喊道:“贼厮鸟,你们要把俺岳大哥骗到哪里去?仗着人多欺负人,俺牛皋可不答应!”

    “这位官爷且住!”岳飞站住了,向薛良武拱手道:“小人是汤阴岳飞,却不知您说的将主、四弟是何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错不了!”薛良武笑道:“某家是安阳薛家老三薛良武,你不记得了?我家将主便是周平周均成,他已经做到了胜捷军右厢第二军都指挥使了,刚刚派了我四弟去你老家寻你,却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当真是巧的很!”

    岳飞听到这里,才渐渐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周兄也在真定府?那是定然要见的!”话刚出口,岳飞便回过神来,刚忙红着脸致歉道:“小人方才忘了避周太尉名讳,还望二位见谅!”

    “莫要多言,快随我去便是!”薛良武笑道:“老四跑了那么远的路,却让我在路边找到了岳兄弟,这就叫运气!”

    驿馆。

    周平正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写画着什么。如果一个现代建筑专业的大学生可以看到他书案旁的一叠图档,将会发现那是城楼的建筑结构图。这正是他两年多前在幽州勘察的结果,眼下他正在将其整理重绘,为这次的计划做准备。

    “禀告将主,薛都头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说要见您!”

    “哦!让他进来吧!”周平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一下书案上的图档。却看到薛良武从外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汉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到薛良武大声笑道:“将主,你看我带谁来见你了?”

    周平抬头一看,只见那汉子晒得满脸黝黑,一双眼睛一大一小,心中一动,赶忙站起身来,笑道:“这不是岳兄弟吗?你怎的在真定府?”

    “倒是说来话长!”岳飞叹了口气,低声讲述了起来,原来韩肖胄离开安阳后,岳飞本来在韩府当差,却不知哪里得罪了韩府的管家,被找了个借口赶了出来。没奈何只得和母亲回到老家汤阴与人佃田为生,不久后便娶妻生子。因为家用不足,不久前便应募了“敢战士”。(未完待续。。)

    ps:  总算好点了,感冒好可怜!

第一百三十五章白沟上

    “原来如此!”周平听到这里问道:“那岳兄弟在敢战士中是什么差使?”

    “不过是个队头罢了”听到周平的问题,岳飞脸色有些发红。

    “嗯!”周平点了点头,心中暗喜,岳飞在刘韐手下混的越烂,自己去挖人的难度就越小。想到这里他唤来一人吩咐了几句,片刻之后那人便取了五匹绢来,周平指着那绢道:“岳兄弟娶了媳妇,这几匹绢便当是愚兄的贺礼,还望岳兄收下!”岳飞待要推辞,周平笑着将绢布放在他怀中,笑道:“若是早知道岳兄弟已经成婚,愚兄绝不会就这般将就了,岳兄弟不收,莫不是嫌这份礼轻了?”

    听了周平这般说,岳飞也无法推辞,只得将那绢布手下,口中喃喃的道谢。周平让其坐下,笑道:“某家本以为你还在老家,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倒是让良玉白跑一趟了。”

    岳飞起身答道:“听军主这般说——”

    周平见岳飞拘谨,眉头皱了起来,截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什么军主长、太尉短的,某家只不过跟着宣帅走了趟江南,超迁了几级岳兄弟你便如生分,若是他日你立下大功,位在我上,莫不是还要咱家也在你面前磕头作揖的?”

    “这话从何说起!”岳飞见周平着了恼,赶忙站起身来解释,却被周平一把按回座位上:“你我两人也是一同与贼人厮杀过的交情,今日只叙旧情。不提官阶,你我只管以兄弟相称便是!”

    岳飞见周平不似作伪,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拱手道:“那小弟便逾越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岳飞想起方才在路上听薛良武说的什么“让四弟去你家乡寻你”,便小心问道:“方才小弟听周兄您说让四郎去我家乡寻我,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不错!“岳飞见已经进了正题,笑了笑道:“我也不瞒岳兄弟,这次我来真定府乃是受了宣帅的密令,要前往应州做一件大事。贤弟你这一身本事。世间少有。肯定不是老死户下,挖一辈子泥巴的命,我让薛老四去你老家就是为了请贤弟你助我一臂之力,想不到竟然在真定府遇到你了。果然是上天定下的缘分!”

    “多谢周兄抬爱。只是小弟我已经在真定府刘使君麾下当差——”岳飞正要本能的推辞。周平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时带有宣帅的文书要在敢战士中募集一批效用。已经和刘使君说过了,到时候知会一声就是了。以你的本事,做个队头实在是委屈了,你到我手下来,别的不敢说,这趟应州回来,一个保义郎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岳飞听了不由得大喜,正要起身向周平道谢,外间却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没等两人弄明白是什么回事,便听到一个大嗓门叫喊道:“什么鸟军主,将俺大哥关到哪儿去了,快给你牛大爷送出来,若不然便是官家也要吃俺一下!”

    周平听了一愣,接着便听到外间有人高声喊道:“快将那厮拦住,若让其冲撞了军主,个个都要军法从事!”

    正混乱间,周平已经听到外间霹雳磅啷的打了起来,赶忙起身去外面走去,岳飞也随手拿了旁边一根哨棍跟在后面。两人出来一看,只见一条黑大汉正袒露上身,手中提了一条铁棍,冲了进来。旁边几个护卫围了上来,那黑大汉臂力甚大,将铁棍舞的密不透风,一时间竟然拿他不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平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一旁当值的孔彦舟满头大汗的请罪道:“这莽汉也不知是为何?便嚷着说是咱们拘了他的大哥,一路打了进来,兄弟们为了避免暴露行迹,所以——”

    “罢了!”周平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孔彦舟的意思,原来周平考虑到辽宋大战在即,这真定府靠近前线,又有不少北地来的客商,肯定有不少契丹人的眼线,于是他和手下都改作普通客商打扮,住处也算在驿馆旁以防止泄露消息,自然防备也及不上兵营,却不想被这个莽汉一路打进来。

    “牛皋,快住手!”身后的岳飞却已经看清了来人便是牛皋,赶忙大声喝道,一面对周平躬身拜谢道:“此乃小弟在军中的兄弟,想必是误以为周兄对小弟不利,还请兄长恕罪!”

    那边牛皋看到岳飞朝周平拜谢,停下手来喝道:“你是何人如此托大,竟然让俺哥哥向你下拜?”

    这时薛良武已经从闻讯从里面带着十几个护卫冲了出来,手中的强弓引满,将牛皋围在当中,眼看只要周平一点头,这黑大汉便要被射成刺猬。岳飞看的心惊,正要再求。周平压了压手,示意手下放下弓来,冷声问道:“鹏举乃是本官的旧识,你又是何人,竟敢冲撞本官府邸?”

    岳飞赶忙上前将牛皋按倒在地,喝道:“还不快向军主谢罪!”

    周平看着岳飞半强迫的让牛皋给自己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后还盯着自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便对岳飞道:“岳兄弟,那件事情便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就到我这边来吧,人一招齐我们就出发!”

    七天后。

    夜幕已经深垂,将所有的一切染成了黑色。数十辆车马正缓慢的沿着白沟旁的官道行进着,作为宋辽两国的界河,本来这一带应该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沼泽地、茂密的树林的,这些障碍物既有天然产生的,也有北宋早期的守军人工制造出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北面的契丹铁骑。但随着两国间和平的到来,沼泽和湖泊逐渐被填平,变成了肥沃的农田,而茂密的人工林则被砍伐,留下一片片易于通行的平旷道路来。当战争再一次来到这片土地上时,除了白沟等少数几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外,这片土地上已经非常适宜铁骑的通行了。

    牛皋身上穿着一件用老羊皮鞣制而成的外袍上,头上戴着一顶尖顶皮帽,摇摇晃晃的坐在车架上。这种打扮在往来于辽宋之间的牲口贩子中非常常见,相比起汉人常穿的布帛衣服来,这种羊皮袄要结实耐用的多,每年都会有很多商贩从宋方贩运药材、茶叶、盐到辽国,而从辽国换回铜器、牲口、皮毛来。这种商贩通常都是些剽悍的汉子,他们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性命来争取更高的利润。

    “停车!”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车队慢慢的停下来了。无论是车夫还是护卫都井然有序的下车来,默默的饮水进食,大声说话要挨鞭子、点火则是挨军棍、而如果乱跑就干脆是砍掉脑袋,在这个奇怪的车队里,一切都是简单而又明了的。

    牛皋费力的咬了一口干粮,四周传来一种特殊的味道,那是被烧焦的村庄和沼泽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得来的。虽然战争的序幕还没有正式拉开,但在白沟两侧宋辽双方都在为战争作着准备——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中间区域坚壁清野,既然我没法控制那么干脆毁掉,免得为敌人所用。他打了个响鼻,周围的味道让他没有胃口进食,他索然无味的咬了两口,便将剩下的干粮塞进背囊里。

    旁边伸过来一只水囊,牛皋抬起头,可以看到岳飞的脸。

    “来,喝口水,多吃点,过了白沟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了,恐怕没法像这样舒舒服服坐下来吃喝了!”

    牛皋没有说话,他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咬了两口干粮,不过他再也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大哥,这个周军主到底是要去哪里——”

    “嘘!”岳飞制止住了牛皋的话语,他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当兵的跟着将主就是了!”

    显然牛皋对对方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几分钟后,随着一声唿哨,人们站起身来,车队又开始向前移动了。

    在车队的最前方,周平在六七个骑兵的保护下缓慢前进,在他前面二十几步远的地方是担任向导的刘胜,这个老走私贩子的父亲就开始从事这门营生了,他和几个兄弟的生身母亲也是一个契丹人。刘胜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仿佛随时都会从马背上跌下来,不过周平更担心他会连人带马掉到某条深沟里去摔断脖子,天色实在是太黑了,在乌云的遮掩下,连星星都没有几颗,如果不是耳边不是传来河里的流水声,周平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正在白沟旁边。

    “吁——”随着一声拖长的勒马声,刘胜拉住了缰绳,跳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摸索了半响,转身来到周平身旁低声道:“将主,渡河的地方到了,就在前面十几步远!”

    “你能确认?”周平很有些怀疑的看着刘胜,他甚至无法看到十几步外的那个黑影是一棵树还是一个人,刘胜又是如何判断出就是实现预定的渡河点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白沟下

    “没错!”刘胜的语气很坚定,他拿出一根柳木棍道:“您看,我已经找到白天系好的绳子了,这段河底都是碎石底,水最深处也就两尺多深,正是渡河的地点!”

    周平接过手下的柳木棍子,果然那木棍被水浸湿的长度不过两尺多一点,他点了点头,沉声下令道:“点火,渡河!“

    车队里顿时忙碌了起来,人们迅速点起火把,并从道路两旁割来一捆捆野草用来铺垫在车轮底下以免车轮陷进河岸边湿软的泥土里,并在渡河点拉过几根粗绳索,待到一切准备停当后,刘胜便指挥着第一辆车缓缓的驶向河水中。周平站在河岸上,借助着闪动的火光看着河水中闪动的人影车影,耳边传来人和牲口沉重的喘息声,为了减小负重防止车辆陷入河床中,在渡河时大车上的货物要卸下来一部分,用人力或者马匹搬到对岸去。不时有人和牲口失足跌倒在河水里,但很快就在旁边的同伴扶持下重新站了起来。周平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天空,企图通过星座来判断还有多久到天明,但是夜空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他的额头上一凉,耳边传来李宝的声音。

    “将主,下雨了!”

    “嗯!”周平点了点头,他可以看到几尺外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噼啵啵的声响,那是雨水落在燃烧的松明子发出的声音。

    “雨越来越大了,将主你进车厢里避一避吧!”李宝继续说道。

    “不必了!”周平摇了摇头:“雨大好。雨越大,辽人的远拦子出来巡查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愿连续下几天雨,让咱们安安生生过了涿州!”他上前一步,大声对正在河水中挣扎的人们大声喊道:“下雨了,契丹人肯定在屋子里歇着,大伙加把劲,过了河,每个人都有五十贯赏钱!”

    涿州,位于河北省中部。后晋割让燕云十六州后。此地便成了中原王朝与辽人交锋的前线。它与易州就好像两个门神,把住了燕京的南大门。在战争的阴云逐渐笼罩在燕云大地的上空的时候,燕京的小朝廷终于做出了决断——以耶律大石为西南路都统,领两千契丹骑兵屯于涿州之新城。

    新城。县衙。

    雨水落在瓦片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耶律大石坐在几案前。在油灯前看着一封书信,从他的脸色来看,信中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副手萧遏鲁看到耶律大石将看完的书信小心的放到油灯前点燃,低声问道:“燕京可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耶律大石苦笑道:“此时哪里有什么好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了。金人拒绝了我朝请降献土之事。”

    “哎!”萧遏鲁叹道:“难道连咱们把这燕京城献上去人家都不要吗?”

    “咱们想着拿燕京这块肥肉做饵,引得金人破坏与南朝的盟约,然后再从中取利!”耶律大石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可人家也不是傻子,就一定会上你的圈套。那个完颜阿骨打可是明白的很,一天不看着咱们大辽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一天不会和南朝撕破脸的!”

    萧遏鲁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原来随着宋方开战的企图越来越明显,燕京小朝廷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派出使臣向金人乞降,企图引金人南下,破坏与宋军的盟约,两强开战,然后燕京小朝廷就可以赢得一个苟延残喘的空间。

    “大石林牙,那你说该接下里该怎么办?“半响之后,萧遏鲁问道。

    “如今之计,只有先和南朝打一仗了!“耶律大石答道:”若是打赢了,就可以凭此求和,起码求个藩国地位。“

    “要是打输了呢?”

    “要是打输了?”耶律大石叹道:“要是打输了,那就只有像咱们祖宗那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那也只有这样了!”萧遏鲁叹了口气:“要打就要快打,已经快六月了,可,可——”说到这里,这个强壮的契丹汉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耶律大石没有说话,他很清楚萧遏鲁那说到一半的话的意思。一般来说,宋军北伐的季节会挑在六月份以后,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夏天的粮食已经收割完了,秋天的粮食也播种下去了(这里所有的时间都是农历)。宋军可以征集到足够多的农民来当民夫,而且田地里有大量的禾苗和即将成熟的庄稼,无论是士兵的口粮还是牲口的草料都不用操心。而且时间拖延下去,也有利于童贯加强训练手头上那支数量庞大、但还没有磨合好的大军。而对于辽军来说,继续拖延下去却是不利的,通过从山前山后的奚部以及动员幽州周边的契丹人,耶律淳(实际上是萧干)手头上拥有了一支数量上超过五万人的军队(不包括常胜军),但以燕京小朝廷现有的民力根本不足以长期维持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比如那支新建的“瘦军”就弄得那些汉官们怨声载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迅速开战,把战场移到南朝那边去,用劫掠来的战利品来替代军饷。但无论是耶律淳还是萧普贤都没有开启战端的决心——否则就不会只给耶律大石两千骑兵进屯新城了,这分明只是一种预防宋人进攻的架势,他们都不是那种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的真英雄。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陛下决定开战!”耶律大石突然大声喊道。

    “什么?”萧遏鲁一愣:“什么法子?”

    “那个童贯不是大张旗帜招募燕人来降吗?俺就将计就计,派出骑兵沿着白沟巡查,只要遇到南逃的汉人便压到河边斩首,看宋军如何是好!”

    “这倒是好计!”萧遏鲁笑道,旋即问道:“那要是童贯那厮不理会呢?”

    “那就选派部分军士,化装成南逃的汉人,乘机袭击敌营,反正只要宋军一动,我们就可以要求四军大王领兵南下!”

    “好计,好计!”萧遏鲁笑道:“大石林牙你果然是有办法!”

    “来人,传令下去,派出远拦子在白沟附近巡查,发现有南逃的汉人一律拘捕起来,白日里押到宋人壁垒前斩首示众!”

    白沟北岸,白河甸。

    经过一晚上的跋涉,到了次日早上,周平一行人已经渡过了白沟,抵达了白沟以北约莫十余里的一个小村落,这个村落的居民早已逃散,只留下一座废村。为了防止被辽人的游骑发现,刘胜建议白天在村子里休息进食,到了傍晚再上路,准备过了两国的边境地区再恢复正常的行程。疲惫不堪的人们在吃了点干粮后就纷纷躺下休息了,只有当值的人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放哨。

    作为车队里地位最高的人,周平理所当然的占据了村子里最好的屋子,屋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完好的土炕。但他睡的并不沉稳,在炕上睡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起身来在村子里转了转,如果按照他的本意,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个危险的区域,没有比他更清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里即将爆发怎样的血战,只要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大战爆发前,双方的将军都会派出大量的哨骑来探查战场的道路、河流、地形,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准备,但最后刘胜还是说服了自己。

    “将主,我们现在是走私贩子,不是骑兵。如果不让牲口休息,不修补车辆,那拉车的牲口就会死掉,我们就不得不把车上的‘货物’丢掉。至于辽人的哨骑,俺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周平的脑海里重新浮现起那个三十七八岁,高鼻深目,褐色眼珠的汉子自信满满的样子,当自己反问他:“如果你对付不了他们呢?”的时候,刘胜笑着回答:“那就弓刀上见功夫啦,将主难道选了这条道,难道还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吗?”

    “是呀!自己选的这条路本来就不是条太平路!”此时周平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只要中原的百姓能够太平就好了,像辽东、江南的那种惨状,自己是不想再见到了!”

    “将主,将主!”李宝飞快的从外间冲了进来,低声道:“村口放哨的人看到辽人的骑兵了,应该是远拦子!”

    “远拦子?”周平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了起来,他从土炕上跳了下来,李宝赶忙一边将腰刀和外衣递了过来,一边低声问道:“要不要将兵甲弓弩发下去,要是撕破了脸也好有个准备!”

    周平犹豫了下,在马车上除了两百石盐和路上的吃食杂用外,还藏着一百五十套铁叶甲,五十张神臂弓,还有一些其他军器。这些都是童贯看在自己上次大功的份上特别拨给自己的。但为了装成走私贩子,周平并没有让手下完全武装起来。

    “挑二十个老弟兄,用神臂弓躲在屋子里,等待我的号令!”

    “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突袭

    看着李宝匆匆离去的背影,周平走到铜镜面前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最后将羊皮袄撕开了几个口子,才向外间走去。

    等到周平来到村口的时候,那一小队远拦子已经到了那棵大槐树下,约莫有十余骑,这些彪悍轻捷的骑士们并没有下马,警惕的看着正在朝这边走过来人们。

    “几位军爷,相逢不如巧遇,咱们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俺车上有上好的真定府老酒,要不下来喝口解解乏!”刘胜笑嘻嘻的站在马前,一副熟络的模样。身后的几人却警惕的看着骑兵们,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一副即将厮杀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躲在这个村子里!”那个远拦子的首领是个已经汉化的很深的契丹人,他熟练的说着汉话大声叱喝着,同时举起右手,他身后的手下拉开了弓,对准了刘胜和他身后的几个人。

    “俺们是正经商人,商人呀!”刘胜转过身对身后那几个人大声喊道:“快把刀都丢出来,你们要作死呀!”那几个人不情愿的拔出佩刀丢在地上。看到他们放下了武器,那个远拦子的首领也放松了些,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手下也将弓松了下来。

    “你在撒谎,你们是想要逃往南边的汉人,那些是你们的行李!”那个首领并不放弃,他指着不远处的几辆大车喊道:“把他们统统捆起来带走!”

    “军爷,军爷!”刘胜笑着张开双臂:“车上装的都是盐。你可以去看看,哪有带着盐往南边去的,再说您可以看看车辙,都是从南边来的!”

    那首领冷哼了一声,打马来到一辆车旁,随手捅破一个口袋,果然从里面流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盐,他又让一个手下去外面看看车辙,半响之后那手下也回来做了回答。他打马绕着马车转了两圈,突然用马鞭指着刘胜的鼻子。喊道:“不是南逃的汉人。那也是南朝的奸细!”

    “这可冤死人了,哪有奸细带着这么多马车来的!”

    “就要打仗了,哪来的往来商人,分明是奸细!”

    周平在一旁看那远拦子嗓门虽然越来越大。但眼睛珠子却是四处乱转。身后的其他契丹骑兵也懒洋洋的样子。全无方才那般戒备森严的模样,心中一动,笑呵呵的上前几步。走到那骑兵的马前拱手道:“小人韩常,见过这位贵人,敢问一句贵人如何称呼?”

    那远拦子上下打量了下周平,反问道:“你又是 何人?”

    一旁刘胜插口道:“这便是小人的东家!”

    “哦?”那远拦子 冷笑了一声,用马鞭指着周围的马车问道:“这么说来这些马车都是你的啦?”

    “倒也不是!”周平笑道:“贵人有所不知,正是因为两家要打仗了,商路断绝了,所以小人这批盐货要是能运过去,才能卖出高价来呀!这些马车和上面的货都是五六家商铺合伙的,路上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是这么回事!”那远拦子听到这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心中便有了别的心思,问道:“那你这趟去,能多少利呢?”

    “若是这趟能走成了,少说也有个四五倍的利。听说应州那边很多地方已经淡食小半年了。”说到这里,周平压低声音对那远拦道:“贵人便是将我们这些马车送到大营去,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不如便只当没有见到我们,小人自然有份心意送上。”

    那远拦子听了大喜,问道:“什么心意?”

    周平转过身走到一辆马车旁,取出一个皮囊来,回到那远拦子身旁,递了过去。那远拦子打开皮囊一看,里面装满了银饼子,算起来足有十余枚。那远拦子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将那钱囊塞入怀中,拍了拍周平的肩膀笑道:“像你这般懂事的人怪不得能发财!”

    “多谢贵人吉言!”周平唱了个肥喏,笑道:“咱家车上还有些好酒,不如几位贵人带些路上解渴。”

    这些远拦子都是好酒之徒,几个听得懂汉话的将周平的话翻译给同伴听,其余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周平回头做了个手势,四五个人送了酒葫芦过来,那些远拦子喝了几口,果然淳厚的很,不由得赞不绝口,周平还拿了些干肉给他们下酒。他们正吃喝的惬意,却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平和其他商队的人都走开了。

    “咔!”

    随着一声机括响,二十张神臂弓近距离射出的弩矢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人的身体带的飞了起来,血液和醇酒混在一起,在地上流淌着。

    “快走,是南朝的探子!”一个没中箭的远拦子飞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向村口冲去,重新上给神臂弓上弩矢已经来不及了,薛良玉忙拿起自己的弓向逃走的敌人射去。

    “嗷!”一个身上小腹中了一箭的远拦子大吼一声,拔出佩刀向薛良玉扑去,忙乱间薛良玉侧身一让,那一箭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时旁边一人挥刀将那受伤的辽兵砍翻在地,却是周平,冷声喝道:“不要放走了这个活口!”

    “是!”薛良玉从胡禄里拔出一箭,瞄准那人背心射去,可那远拦子好似背上生了一只眼睛,一个翻身竟然钻到马肚子下面去了,那一箭便射了个空,眼见得就要从村口冲出去了。

    正当此时,一人斜刺里冲了出来,手中拿起一根木杵当头砸去,只听得一声惨嘶,那马头挨了一下,翻到在地。那远拦子闪避不及,右腿已经被坐骑压在下面顿时折断了,顿时昏死过去。

    “除了那个被压断腿的,其余的契丹人都死了!还有九匹战马,都是好马。”薛良玉躬身向周平禀告道,他的脸色还有几分惨白,他也没想到在二十张神臂弓的攒射下居然漏了一个,若不是那个莽汉牛皋斜刺里冲出来,险些还让跑了一个。

    “嗯!让大夫给他看看,好生看管,别让他跑了!”周平看了看薛良玉,低声道:“那个牛皋是在你手下吧,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薛良玉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周平是要让自己决定如何奖赏手下,应了一声,便往外面去了。

    看着薛良玉的背影,周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这次去应州如果用当时的话就是“拉杆子”,手下的这百多人每个都要当军官使的,当然这些人要么是从在济州就跟随自己的了,要么也是从数万“敢战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武艺、射箭都有过人之处,但当军官和当先锋是两码事,当军官除了勇武外,更需要对下属赏罚得当,能得人心。薛良玉毕竟年纪还小,这方面还差一些,但自己手头上能信得过的人太少,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让他历练些比较好。

    正思忖间,李宝从外间进来了,朝周平躬身行礼道:“将主,那些远拦子身上搜过了,他们身上的干粮只有半天的了,而且马的膘也掉的差不多了。”

    “嗯!”周平点了点头,李宝的意思很清楚,显然这些远拦子是外出巡逻回来的,否则马不会这么瘦,从口粮判断,辽军的本营应该距离这里最多半天的路程。周平考虑了会,低声道:“等到天黑了再出发,传令下去,不许举火,所有人只能吃冷食,在村口双哨!”

    “喏!”

    雄州,即今天的河北保定雄县,位于华北平原中部,即唐时之幽州归义县,后晋天福元年(936年)归义县随燕云十六州入辽,属涿州,后周显德六年(公元 959 年)周世宗亲征伐辽,收复瓦桥关(今雄县南关)。瓦桥关位于易水之上,乃易水的重要渡口,五代时定都汴京的中央政权和定都燕京的割据政权交锋时,瓦桥关便是双方争取的战略要点。周世宗夺取瓦桥关后,加上容成、归义二县和在一起称之为雄州,取名取威烈,以彰武功,有威慑北辽之意。其对岸便是辽国涿州之北归义县,以白沟为界。

    府衙内戒备森严,虽然河东、河北两道宣抚使童贯与宣抚副使蔡攸两位的大驾还没有离开汴梁,但是担任都统制的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及诸将却早已抵达了这里,准备进兵的大事。在这段时间里,种师道不断听闻从京中传来的各种消息,一会儿说是要和,一会儿是要打,作为一个政治和军事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将,种师道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并不愿意仓促的投入冒险而又不义的战争中,但他脑海中那种已经根深蒂固的对朝廷的忠诚又让他不得不服从那个他十分鄙视的统帅的命令,在他看来,为将帅者领节钺之后便应该忘却自身的安危、富贵等私利,全然从天子、朝廷、国家的利益出发;岂能像童贯那样“邀利而战”,将国家和军队投入危险的深渊中?可是现在朝廷的旨意已经下发,那他能做的也只能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争取胜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种师道

    “列位!”说到这里,种师道低咳了一声,此时他已经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了,西北的风沙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无数道沟壑,一双有些浑浊的已经在两条白眉下面,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看了看两厢的将佐,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说道:“俺种某滥竽此军,几年来上托朝廷宏福,下赖诸将才武,幸免陨越,实无寸功.年来年迈多病,更是才疏力薄,但图得个太平无事,一旦卸肩,把西陲的金瓯和全军交还朝廷,告休回乡,私愿已足.想不到朝廷竟然委以重任,让钟某好生惭愧,钟某之能,何能当此大位,还请列位直言,也好提点种某一二!”

    屋中的人们对视了几眼,却没有人说话,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前军统制杨可世低声答道:“种帅,宣帅还没在东京,我们还是过几天等到宣抚司到了雄州再商议不迟吧!”

    “正是!“

    “还是等等宣帅到了再议不迟吧!”

    屋中立刻有几人表示赞同杨可世的意见,而种师道本人和其余几个将领则保持着沉默,显然他们并不赞同杨可世的建议。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种师道又开口了:“杨统制,你说等到宣帅到了再议不迟,那我问你,若是宣帅到了就让你立刻进兵,你当如何?”

    “这个——”杨可世顿时哑然,他是西军中著名的勇将,有“万人敌”的美名,但他并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往前冲的莽夫。来河北这段时间他对于宋军的现状也十分了解。原来的西军要适应当地的环境,休整补足缺额;河北军军纪废弛已久,要重新加强训练整编;各军的将吏都不熟悉,要重新调整;辽军的兵力多少、强弱也不了解;这些都需要时间,按照他的估计,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才是进攻的良机。而且从两军的特点来看,与其让大军主动越过白沟进攻,不如以少量精锐渡河占据一个要点,吸引辽军来攻,而大军则在白沟南侧待机,这样大胜了固然好。前军失利也只会损失少量部队。但若是等到童贯到了。如果童贯直接开口要大军北上渡河,那他们就只有服从命令的份了,不如这里众将就先形成一个共识,比较妥当。

    “老夫是和西贼打了几十年仗的。知道这战场不怕敌兵强。就怕自己上下不一心。上面要进,下面却要退,到头来输的个干干净净。不但自家丢了性命,还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儿郎们。”种师道的声音不大,但咬字十分清楚。“俺今天要在宣帅来之前商议军事,并不是为了自家的权位。古人云年过七十古来稀,某家今年已经七十有一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身后之事了,只是这一仗实在是,实在是放不下心来呀!”

    听到这里,众将脸色都露出几分感动来,以种师道的年纪和资历,屋中人不少的父兄都是在他手下任职,自己就更不用说了。种师道的将略虽然没有同时代的完颜阿骨打、粘罕等人那么天才横溢,但老谋深算之处,却别有一番厉害。打个比方,完颜阿骨打可以把只有一两分胜算的仗打赢了,而种师道则根本不会打这种仗,而且只要七分胜算的仗,他就根本不会输。对于北宋这样的国家来说,也许种师道比完颜阿骨打更加适合。

    “种帅您的心思,大伙都是明白的!”说话的是辛兴宗,作为童贯在军中的头号亲信,他决定还是要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过宣帅没有到,咱们商议军议之事还是有些不妥当,以眼下的形势看,再拖个几天也没有什么妨碍的!”

    辛兴宗的发言起到了最后的作用,众人纷纷表示应当过几日等童贯到了再说。种师道见状,只得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便等宣帅到了后再说吧!“

    众将见种师道松了口,心中也都松了一口气,将帅不和可不是闹着玩的。种师道独自走出门外,刚拐了弯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大哥!”回头一看,却是自己弟弟秦州知州、侍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种师中,他们兄弟两人都在西军之中,为北宋末年的名将。

    “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种师中叹了口气道:“那辛兴宗在这里,又有哪个敢背着童贯定下来?传到宣抚司哪里去,又是一番难看!”

    “我岂不知道会这样,只是抱了万一的希望罢了!”种师道下巴微抬起,现出矜傲的神色来:“大战在即,可上下却皆嬉嬉然以为必胜,有必败之征,我种家三代受天子厚恩,岂能坐视不理?”

    “大哥!宣帅也是打过仗的,眼下我有大军十五万,辽人不过五万——”种师中说到这里,看到兄长的目光直视了过来,下意识的闭住了嘴。

    “打过仗的?他童贯那也算是打仗?”在自己的兄弟面前,种师道终于露出了他对童贯的鄙视:“滥施封赏,坏我西军军纪,这也叫会打仗?天下事就是这等人坏的!”他两鬓的白发在风中飘荡着,仿佛一棵枯树。

    “大哥,你就别说了!”种师中看看四下无人,赶忙苦劝道,虽说以他兄长的年纪和官位,倒也不怕人传到童贯那边去,可种家下面还有几十个子侄在军中效命呢,童贯可是能够找这些人麻烦的。

    在兄弟的苦劝下,种师道终于闭上了嘴,目光中流露出哀伤之意。

    “哎,希望这次可以多带几个儿郎们生还故里吧!”

    应州。位于今天山西省北部,战国时赵地。秦属雁门郡,两汉因之。后魏为神武郡地。隋属朔州。唐为云州地。五代唐置应州。天成初,又为彰**。辽以后因之。由于龙首、雁门二山南北相应,故名应州。对于古代的中原王朝来说,大同盆地是北方防御的核心;当他们实力强盛的时候,就会将边防线推到阴山一线,而大同盆地即云中地区就成了屯军所在,既可以屏障陕西、山西、华北,也可以越过阴山,进攻漠北的敌人;而当实力衰弱的时候,大同盆地就往往被游牧民族政权所占领,成为威胁华北、陕西、山西的进攻基地。而从大同盆地通往华北平原最重要的一条道路便是沿着桑干河谷南下,而应州便位于这条河谷之中,乃是扼守这条道路的重镇。

    宣和四年的应州已经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从去年中旬开始,东来的金兵已经攻破了辽的西京,在这些彪悍勇猛的战士们来到之前,天祚帝已经将能够搜罗到的精兵尽数带走,应州的守臣也在一场突然的遭遇战中中箭身亡,他的继任者还没把知州的椅子坐热就被州中的一个豪强一刀杀了。在接下来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州城中的知州便如同走马灯般的换着,如此一来,城外的那些豪强们也自然没把州城里的那位知州老爷当回事,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上当土皇帝。然后应州真正的统治者应该是眼下正在西京城里的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还在夹山之中的辽国天祚帝身上,对于像应州这种依照协定要交还给北宋的州郡,金军只是将其当做劫掠和提供粮食奴隶的对象而已。

    宣和四年五月二十五日,应州安边镇。这座位于州城以东二十里的小镇其实是一个小城寨,逐渐发展成一个小市镇。金兵到后,不少逃难的百姓都聚集到了这里,反倒给这个小镇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

    “有人来了!”镇口瞭望哨上的独眼老刘大声叫喊起来。他的叫喊声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几十个穿着破烂皮裘的汉子跑上土墙,张弓布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难得怪他们如此,被打散的溃兵、成群的马贼,哪天没来个三五遭。

    “人呢?”姜大头一边摇摇晃晃的爬上墙,一边提着裤子,一副刚从女人肚皮上爬起来没有好声气的模样。独眼老刘见状,小心的朝东北方向指了指:“您看,就是那边,那几个骑马的,兴许是马贼!”

    姜大头眯起眼睛朝独眼老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山丘的脊线上果然出现了六七个骑马的汉子,背着弓矢,身上的铁甲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

    “马贼?不像呀,倒有几分像是溃兵,不过溃兵也没这么好的甲呀?”姜大头皱起了眉头,吃过几年兵粮的他比放哨的独眼老刘见识可广博多了,光是那副铁甲就值两三匹好马,还换不到。他挠了挠脑门,对手下喊道:“你们都看紧了,俺去把当家的叫来!”

    等到姜大头将当值的将佐请来,那支队伍已经相距安边镇只有半里多路了,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支队伍的全貌:二十多个骑马的,二十多辆大车,另外还有大约一百个步行的,所有人都拿着兵器,有弓弩、长矛等——这在应州并不稀奇,而且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有披甲,这在应州就很少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马贼上

    “商队?不像,逃难的?也不像。”将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守门的丁壮们已经将成捆的箭矢和石块搬上墙来,还有几个则正在给点着炉灶,准备烧滚开水。这时那支奇怪的队伍停住了,几个骑士朝这边慢慢行了过来。

    “先停下,不像是马贼!”头目喝止住了手下,他小心的退到女墙后,对姜大头道:“你嗓门大,问问是哪来的?做啥?去哪儿?”

    “喏!”姜大头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你们哪来的?做啥去呀?要去哪儿?”

    那几个骑士停住了,相互交谈了几句,一个人打马过来到了约莫一箭之地,大声喊道:“俺们是南边来的商人,做买卖的,想问一句,于家寨子怎么走?”

    “于家寨子?做买卖的?骗鬼呀!”那头目听了冷笑一声:“那边到处都是马贼溃兵,都是拿刀子和你做买卖的!”

    “那就别理他们?”姜大头问道。

    “告诉他们!”头目冷笑了一声:“要死的货就别拦着,反正也是他们自找的!”

    “嗯!”姜大头咋了咋舌头,回头对外面那个骑士大声喊道:“于家寨子是吧,沿着河往西边走,大约四十里路就到了,就在一个小山旁边,长满了胡杨林子的就是!”

    “那就多谢这位了!”那骑士拱了拱手,从怀中摸了摸,在头上用投石索甩了两下,只听得一声响。却是一块东西砸在地上。姜大头捡起来擦了擦灰一看,却是一块银锭,约有两三两重,回头一看,只见那骑士朝这边喊道:“谢过这位大哥了,那块银子就给您买杯酒喝吧!”

    “让开,把爪子都给老子收回去!”姜大头打开几只伸过来的手,将银子揣进怀里,回头看了看正在离去的骑影,心中暗自叹道:“菩萨保佑善心人。别遇上那群狼崽子!”

    “将主。沿着河边走,向西边走四十里就到了!”刘胜回到车队里,对周平道。闻言人们的脸上都露出喜色,一路上啃干粮、睡草甸子的味道的确不好受。早先跟随周平的那群人还好些。那些在真定府才从军的就差多了。他们以前多半是农夫,不少人这还是第一次出州跨县,听说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声。

    “哼!一群泥腿子!”冷笑的却是被绑在车辕上的汉子,只见那汉子穿着一身短皮袍子,一条腿用干柳枝当做夹板绑着,却是那天被死马压断腿的辽军远拦子。原来这厮那天被牛皋生俘后,没有被杀,反而让随性的大夫给他医了腿伤,一路带了过来。周平打算从他口中多了解一些当时骑队的战术。

    “那就先走十里路,休息一夜,争取明天到于家寨子!”周平下令道。众人欢呼了一声,纷纷掉转车头,朝西面走去。

    “岳大哥!”牛皋穿着一件皮衣,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对一旁的岳飞道:“这周平要把咱们带到哪儿去呀!燕京不是在北边吗?怎么往西去呀?俺怎么觉得越走越荒凉呀!”

    “噤声!”岳飞冷喝道,他看了看前面的薛良玉的背影,压低声音道:“军中禁私语,你不知道吗?小心队主的脊杖!”

    “怕他个鸟,老子死都不怕,还怕那几下脊杖!”牛皋口中说的不怕,但声音却低了不小,他看了看前面薛良玉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这边,又把脑袋朝岳飞那边凑过去了:“鹏举哥,听说那个姓周的将主是你的旧识,他怎的不给你个官做做?忒的不念旧情了。”

    “休得胡言,牛皋你懂什么!”岳飞冷哼了一声:“均成兄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俺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就升我的职,其他人会怎么看?再说你立了功,不是赏了你吗?”

    “也是,这周将主倒不是个小气人!”听到这里,牛皋咧着嘴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包:“可惜不是在真定府,不然就凭这十几贯铜的,定要请岳大哥去瓦舍里快活一番!”

    正当此时,车队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唿哨,接着又是一声唿哨响起,到好似应和一般。岳飞脸色大变:“探骑遇到人了!”

    几乎是同时,第一辆大车上发出了号令声:“停车,传下去,停车!”

    随着一声声的“停车“,车队渐次停了下来,接着在各车头目的指挥下,整个车队背靠着河水形成了一个半扁圆形的车阵,人和牲畜都在车阵的内侧。

    “有马贼,马贼!”担任带路和哨探任务的刘胜气喘吁吁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此时他脸上的神气和方才在寨子前那种洋洋自得的神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汗珠从他的额头上一串串的滚落下来。

    “有多少人马!”周平急问道。

    “不知道,至少有一千多!”刘胜的脸上变得惨白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大股的马贼,怎么会,这个季节!”

    “贼过如梳 兵过如篦,老百姓过不下去——”周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披甲,将神臂弓都发下去,没有我的号令,不许擅发一箭。”

    周平的命令迅速被通传下去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那四十多个老兵的作用了,在他们的刀背和皮鞋的驱使下,虽然有些慌乱,所有的人在都各就各位了,最前面的是手持长矛的矛手,后面则是手持太平斧和佩刀的短兵手,最后面则是神臂弓手,而车夫们则担任了搬运箭矢和上弦的任务。

    “砰!”随着一声响,周平背后的车厢壁出现了一个窟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就被刘胜扑倒在地。

    “怎么了?”

    “是投石索,马贼用那玩意打我们呢!”刘胜转过身对剩下的人喊道:“都躲在马车后面,有头盔的一定要戴上!”

    车阵后的人们纷纷按照刘胜喊得躲到马车后面,有的干脆就趴在地上,但还是不时有人被石头击中,发出凄惨的叫声,或者干脆昏死过去。这种投石索发射的石弹或者铅弹威力十分惊人,就算在一百步开外,穿着铁甲的士兵挨了一下也往往会头破血流。而且鹅卵石要比箭矢便宜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是一种对使用者技巧要求非常高的武器,很少有人能够骑在马背上打中五十米外的一个人,不过用来覆盖射击还是足够了。

    周平奋力从草丛中抬起头 从车轮的缝隙中向外望去,他可以看到几百个马贼正在距离车队大约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向这边用投石索射击,在他右侧大约五六米的距离一具尸体横躺在地上,鲜血和脑浆溅的到处都是,身后传来受伤者的呻吟声和惨叫声,宛如地狱一般。

    “混蛋,快把我松开,你们这些混蛋!”一个声音从周平的头顶上传来,他抬头一看,却是那个被俘的远拦子,只见他奋力的想要挣脱绳索,但用生牛皮制成的牛皮索越是挣扎越紧,勒进了他的皮肉里,连他的脸都变成紫色了。

    “周平你这个狗娘养的,快把老子放开!”那个远拦子发现周平在看着他,嗓门就更加高亢了,这也难怪他,一连有好几块石弹打中他所在的马车,连车厢壁都打出好几个窟窿。

    周平笑了笑,拔出腰间的短刀,爬起身来飞快的在他身上的皮索拉了两下,那远拦子飞快的扯开牛皮索,也顾不得自己的伤腿,就扑到地上,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对付这些马贼?”周平趴在地上问道。

    “凭啥老子要帮你?那边可是咱们契丹人!”远拦子愤怒的瞪大了眼睛。

    “马贼打进来可分不清契丹人汉人,一股脑儿都剁成段,你要不信就跑出去和他们喊喊,看看他们认不认你?”

    远拦子长大了嘴,可是却没有说出话来,片刻之后他低声答道:“马贼不可能一直这样打下去,总是要靠过来的,你们有神臂弓,放近了狠狠的给他们一家伙!”

    “嗯!”周平笑了起来:“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他朝旁边爬了两下,对一旁的小头目道:“传下去,没有我的号令不许擅发一箭!”

    又过了一会儿,马贼们的投石攻击渐渐变得稀疏了,没有任何还击的车队也让他们渐渐的变得迟疑起来,虽然鹅卵石比箭矢便宜,但在草原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周平注意到了这点,看了看不远处的岳飞,喊道:“鹏举,你到车顶上去,说咱们愿降!”

    岳飞立即就明白了周平的意思,他敏捷的从爬上车顶,双臂在头顶上挥舞着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咱们愿降!”

    岳飞喊了两遍后,马贼们的石弹就渐渐停下来了,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哄笑声,虽然周平还听不懂马贼们的语言,但不难从口气中听出傲慢和得意。他微微一笑,爬起身子背靠着车轮对众人做了个手势。

    “大伙儿准备好了,待会给这些狗贼一个好看!”(未完待续。。)

尾声

    周平躺在床上,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UU小说,www.uu234.com在他的卧榻旁,各国守护、幕府管领及帝国治下各民族的代表、还有藩属国的使者们将这间数十米见方的寝殿塞得满满当当。而天子的代表及两府的大臣们则大多被拦在殿外,他们在台阶上跪成了一排,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各部的尚书、侍郎们。

    寝殿内外都没人有说话,现场被一种紧张而又可怕的气氛控制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怀着一个想法,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个想法吐露出来。黑压压的人群就好像一片乌云,拥挤着,较量着,每一个人都在竭力靠近那张朴素的卧榻,或者说是躺在床上的大将军。他们就好像一群饥饿的秃鹫,在周平身边盘旋,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他们知道,那一刻并不久远了。

    在梦中,周平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年轻了,身体里重新充满了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他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想要确定自己在哪里。这时,一阵音乐声传来,夹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他本能的向声音来处走去,朦胧之间,他看到一只快乐的队伍,很多人骑着马,有的弹奏着乐器、有的在与同伴谈笑着,大家都开心的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体型魁梧的僧人,颔下的胡须已经灰白了,骑着一匹红马,正与身旁那人说着话。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形容相似,似乎是兄弟的人。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壮汉,醉醺醺的没有说话,腰间的胡禄里的羽箭摇摇晃晃,似乎要掉下去的样子,后面还跟了许多人,但是周平都不太记得了。

    人们从周平身边走过,为首的僧人突然瞅了周平一眼,笑了笑但是没有说话。他冲周平眨了眨眼,把头一偏,示意周平跟上来。情不自禁的,周平慢慢跟了上去,但是人们走得太快了,于是周平从小步转成大步,从大步转成快步,然后开始大跑起来,但是还是追不上,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卧榻上的周平开始咳嗽起来,寝殿内的人们变得激动起来,每一个人都竭力向前挤去,于是卧榻旁的包围变得更加紧密了。

    周平跑了很大一段路,但是只见那群人越走越远,他根本追不上。为首的僧人见他追不上来,于是说了句什么,队伍中有几个骑马的身影于是转身过来,似乎要来接他的样子。周平依稀认出那是刘胜、薛良臣!他们一边高喊着周平的名字奔过来,一边冲他伸出了手。

    寝宫里的人们,无语的看着周平慢慢的向虚空中伸出手去,最后,手臂直直的垂了下来。顿时,床后一片哭声。但是片刻之后,这逐步蔓延开的哭声就被男人们争吵吼叫推拉的声音盖过了。不同人种的勇士们互相拖拉叫嚣着,都声称自己对大将军的遗体有不容忽视的监护权。他们没有携带武器,但每伸出一根手指,马上就有无数个手指指着这个人。男人们咆哮着,威胁着,互相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别人的祖先父母,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一个高亢的男声压倒了所有人,他说:“看管领是什么意思罢!”,于是所有的争执都结束了,下一个瞬间,人们的眼神都聚焦到那个跪在卧榻旁的男人身上。薛良玉却已无话可说,只是抱着周平的尸体,老迈的脸上满是泪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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