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强龙压蛇
叶清玄微微一笑，接口道：“丁总捕头，你有你的怀疑，但我们有我们的事实。事实上，我们就是听闻抱天揽月楼有笔大买卖，公开寻找能出头的江湖好汉，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碰碰运气，至于你所说的命案，我们一无所知，还请不要冤枉好人哦。”
哈哈哈……
一众捕快齐声大笑。
“铁手”丁敖也笑了起来。
抱天揽月楼的伙计和掌柜的，笑得更是厉害。
那掌柜的捋着胡须，上前一步道：“能够接受我抱天揽月楼邀请的，都是江南地面上的一流高手，岂是你们这样不入流的货色能够参与的？”
副捕头更是露出不屑笑容，冷声道：“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也配？我呸”
说着，一口浓痰就吐向了叶清玄面前的桌面。
叶清玄嘴角的笑意更冷，又是没人见到何人出手，那口粘痰突然拐弯，径直飞向了掌柜的面前。
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掌柜的大吃一惊，好在他也是个先天高手，忙不迭挥手扫击，想要用先天罡气扫飞这口粘痰。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空中的那口粘痰倏然间再次拐弯，绕过他的手掌，啪的一声，不偏不斜地飞进了他大张的嘴巴中，而他那个挥起的巴掌，猛地加速，以更猛烈的一击，烀在了副捕头的脸颊之上。
啪！
副捕头眼冒金星，直接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从他歪裂的嘴巴里，两颗发黄的牙齿也随之飞了出去，而那名掌柜的则是脸色大变，撅着屁股就趴在旁边，大口的呕吐起来。
“铁手”丁敖瞬间消失在原地，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更没人看到叶清玄是如何招架，空气中只是噼噼啪啪的响了几声，简短而又有力，待丁敖一个闪身，重新站在原地之后，原本充满了傲气、只知道用鼻孔看人的“铁手”丁敖，终于低下了脑袋，双眼惊疑不定地瞪着叶清玄。
现在数百围观群众，人人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
刚才……
似乎两人动手了？
但又似乎完全不像。
如果动手了，为何一点罡气都没有外溢？
但如果没有动手，为何刚才丁敖会闪现了一下，似乎消失了眨眼功夫？
数百人围观，揉眼睛的占了绝大多数。
“阁下好身手。”丁敖不无佩服的说道。
叶清玄笑容依旧，问道：“谢过丁总捕头赞誉，不知在下的身手，够参与争夺这场富贵否？”
“够了，足够了。”丁敖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果有人说阁下不够格，那就是不给我丁敖面子。”
“那这两场命案……”
“全是误会。”“铁手”丁敖面色铁青，一挥手，冷喝道：“来人，收队。”
被一巴掌扇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副捕头，根本没看到丁敖刚才出手无果，听到上司要收队，连忙冲过来，急道：“丁老总，咱们不能放过他……”
“混账！”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副捕头另一边的脸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正好与左边的凑成一对，同样，半空中歪曲的嘴巴里，飞出两颗泛黄的牙齿。
“我们走……”根本看也不看下属一眼，“铁手”丁敖一转身，率先离开了抱天揽月楼。
“哎？大人，大人留步……”掌柜的一脸茫然，愤怒地瞪了叶清玄一眼，连忙追着“铁手”丁敖而去。
左右脸颊被完全打肿了的副捕头，更是狠狠地瞄了叶清玄一眼，场面话都没敢说，掩着两腮逃一般的离去。
哈哈哈……
这个时候，楼内大厅中终于爆发出惊人的大笑声。
“哈哈哈，这个倒霉的黄大全，还他娘的叫净街虎？”
“这回该改叫没牙虎了吧……”
“亏他还是先天高手，我呸，我看连给他娘提裤子都不配……”
“哈哈哈……”
……
原本陷入冷淡的楼内大厅，再次重归热闹的气氛之中。
酒照喝，牌照赌，女人照摸……
只不过所有的江湖好汉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记住了“唐伯虎”这个名字，眼睛不时地朝这边瞟来，充满了好奇和戒备的神色。
但目光掠过岳阳脸上的，同样不少。
“你这次算是出了名了。”岳阳又掏出一个鸡蛋，开始认真地磕了起来。
叶清玄目不转睛地夹起一粒茴香豆，冷笑道：“无所谓，就当立威了。”
岳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真打算插手这里的事？”
叶清玄也瞥了岳阳一眼，“那个飞破天，真的不是你杀的？”
“昨晚你不跟我出来了么……”
“可我没看到你如何把飞破天追丢的。也许他被你重伤濒死也说不定。”叶清玄道。
岳阳冷哼一声，淡淡道：“我的人头一万两黄金，少不了想独占赏金的。杀掉我之前，把同行挤出去，也是应有之事。别忘了，现在偷窥我的人，不比你的少。”
“你的脑袋值一万两黄金，那这里的任务，赏金有值几何呢？”叶清玄问道。
“这你可别问我，要问，你得问他……”一边说着，岳阳抬了抬下巴。
叶清玄顺着方向看去，在赌场正中心的一张赌桌上，充当荷官的是位敞开衣襟、露出硕大肚皮的肥胖大汉，胸口和脸颊位置各有一道刀疤，脖子上挂着一个可笑的红绳编织的项链，串着五枚铜钱构成的一副图案，此时正摇晃着手里的竹盅，哗啦作响地赌着骰子。
一见到那五枚铜钱，叶清玄微有所悟，似乎当初在江城府的尽欢赌坊，也见到那位背叛尽欢老爷的王七爷，脖子上有过这么一个玩意儿。
由此可以得知，所有尽欢赌坊的掌管者，都应该有一个这个样的项链。
“他叫肥猪王，没人知道真名叫什么，但他是这里的主事的，通吃老爷的任务，应该通过他向外发放。”岳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所有尽欢赌坊的掌管者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想受理任务，就要在赌桌上赢过他……你的功夫不错，但有没有信心，能够赌胜？”
叶清玄嘿嘿一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人虽然不好赌，但却真的跟赌场上的高手学过两招，要赢这头肥猪，应该有些把握。”
【548】赌上一把
“铁手”丁敖走出了抱天揽月楼没多远，背后就见那掌柜的急匆匆的赶来，连声呼唤：“丁总捕头，丁总捕头且留步。”
丁敖气势一沉，缓缓站定，看到那掌柜的赶到跟前，便挥了挥手，几名属下的捕快立即分散开来，退出丈外，面向外间护卫。
掌柜的直接到了丁敖跟前，压低声线道：“丁总捕头，那个人明明很有问题，你何故放过他？”
丁敖脸色阴晴不定，瞪了掌柜的一眼，冷声道：“钱大掌柜，你这话是代表抱天揽月楼质问我，还是你对我不满？”
钱掌柜连连摆手，甚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尴尬道：“小的不知深浅，出言不逊了。但是丁总捕头，这件命案绝对与我抱天揽月楼有关，若是小的没有任何情报，上面那位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啊。”
听到钱掌柜提及那个人，丁敖也不由得不重视，咳嗽一声，压低嗓音问道：“钱掌柜，那个叫唐伯虎的人，底细难明，我劝你不要硬吃。”
“这是为何？”钱掌柜问道。
丁敖冷笑一声，沉声问道：“在你眼里，本捕头的功夫如何？”
钱掌柜翘起大拇指道：“归虚境高手，宗师级人物。”
“如果我要在你抱天揽月楼里全力出手，你觉得结果会如何？”丁敖又问。
钱掌柜瞪大了眼睛，几乎硬挤出声音道：“总捕头说笑了，那还需您老全力出手？就是使出一半的功夫，用巴掌一呼啦，这地方也就没什么‘抱天揽月楼’了啊……”
丁敖哼哼两声，“算你老小子有点眼力。但你知道，刚才本捕头与那唐伯虎在仓促间交手十一掌，除了第一掌是试探之外，余下里尽皆动用了罡气，甚至到了最后一掌，已经是全力击出……”
“啊？这这这……怎么会？”钱掌柜瞬间瞪大了双眼，接着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连连摇头，“不能够啊，这绝对不可能，如果您老用力全力，就算漏出来的罡风，也足以荡平这栋主楼了，怎么会……”
“你懂个屁！”“铁手”丁敖露出一丝不屑笑容，声音倏然阴沉，冷声道：“这天下间真正的高手，不仅仅是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填海的强者，更重要的，是可以对自己的罡气，甚至对手的罡气控制自如的人。”
一边说着，丁敖一边拍了拍钱掌柜的肩膀，将他拉近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子刚才用的罡气，足以拆了你的买卖，但那小子举手投足之间就把这些罡气化了个干干净净，不但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你楼内更是无风无浪，就凭这一手，老子就得认怂。你，还有上边的那位，都得认怂！想不认怂？也可以，记得找个天绝榜上排名前十的来动手！”
说完一把将目瞪口呆的钱掌柜推开，就此看也不看他一眼，率领着手下转身便走。
直到丁敖一众捕头转出了街道，副捕头黄大全捂着腮帮子从他身边逃也似的跑过，钱掌柜才激灵灵地回过神来，望着抱天揽月楼微微一叹。
好家伙，连一向自负的“铁手”丁敖都能认怂，这个唐伯虎到底是何方神圣？
脑子乱哄哄的想了半天，钱掌柜方才醒悟过来。
虽然丁敖没有说出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显然已经给他提出了警告，并且他提及了自己上边的那位，也一定是想让自己把话带到
这个唐伯虎，招惹不起。
想通了这一点，钱掌柜连楼也不敢回，直接窜到另一个街面上，从别的大门进了抱天揽月楼，并直冲最中心的道观而去。
**********
叶清玄到了赌桌的跟前，原本挤满了人的赌桌，却立即有人给他让开了位置。
似乎之前的那场对峙，为叶清玄赢得了些许气势。
肥猪王几乎被肥肉挤得看不见的眼睛，木然看了叶清玄一眼，接着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赌盅上。
与印象中完全不同，本应堆满金银珠宝或是银票的赌桌上，这类值钱的东西一无所见，每个人的身前押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甚至有人把自己的一只手压在了赌桌上。
而身为荷官的肥猪王面前，却有着一摞金色的腰牌。
看样子，这就是可以自由进出“抱天揽月楼”的身份牌了，而且其金色的模样，说明它跟以往的贵宾牌有所不同，应该也是取得领取任务的资格牌。
这一场赌局已经开始，叶清玄和岳阳只能做壁上观。
叶清玄扫视全场，发现参与赌博的人，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五男一女，六个人。
在这六个人的面前，摆放着他们的兵器，分别是一对子母云环，一对离别钩，一条长鞭，一把虎头九环刀，一支铁脊蛇矛，还有一只手。
叶清玄目光微微一缩，这才发觉，这里不但兵器极为名贵，而且用这些兵器的人，也各自不俗，竟然无一不是先天后期、甚或是归虚境的高手。
江南人才果然繁多。
叶清玄领略过天下风云人物，却因白莲教一直未能在江南久待，今日一见，暗道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
因为白莲教的关系，江南地区白道武林受创严重，反而将各路高手全部逼入黑道蛰伏起来，这与大夏朝的情况截然相反，只有面对尽欢老爷的倾国巨资，才能让这些高手舍得出来。
哗啦，哗啦……
肥猪王摇晃了赌盅数下，接着一把拍在了桌上，冷声道：“各位，下注吧。”
肥猪王的肥手已经离开了赌盅，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抱着肩膀，而赌盅里面骰子旋转的声音清晰可见，显然根本没有落子。
这怎么赌？
嘿，就这么赌。
这张桌子上的规矩，在骰子落稳之前下注，骰子落地，再想下注就晚了。
最先动的，是拿着虎头大刀的赌客，她也是赌桌上唯一一名的女子，而且长得千娇百媚，就是面容冷淡，美女与大刀形成剧烈反差，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我押大！”美女将虎头大刀往桌面上一磕，赌盅中的骰子响声再次加大，显然美女通过罡气，让骰子的转速加大。
【549】胜出一人
大刀美女话音刚落，对面的座位上立即传来一阵柔媚的笑声，那个押着鱼肠剑、却描眉涂唇的三角眼中年汉子，跟着把鱼肠剑往前一退，笑道：“就喜欢彭家妹子的爽快，哥哥跟你一路，我也选大。”
那大刀美女怒瞪了那三角眼一眼，怒哼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娘们唧唧的，让人膈应。”说话的是坐在中间位置、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他的兵器就是自己的大手，直接往桌面一拍，怒喝道：“老子押小。”
砰楞！
巨响传来，赌桌却是纹丝未动，反而里面的骰子弹跳起来，发出纷乱嘈杂的声音。
原本有序的转动，登时变得无序起来。
所有人的眉头都是大皱，粗豪大汉反而裂开大嘴，得意非常。
“粗鲁。”三角眼冷哼一声，拿起一个指甲锉，开始修起了指甲。
“最后机会，买定离手。还有下注的吗？”肥猪王留意地看了粗豪大汉一眼，接着冷声问道。
“我们兄弟，押大！”使用子母环和离别钩的，是一对年轻的兄弟，使用离别钩的年纪大一些，也是做出决定的一位。
他的话音一出，二人同时把兵器往前一推。
叮，叮！
赌盅中的骰子两声脆响，竟然有两个骰子不再弹跳，而是瞬间被黏住一般，直接死死压在了里面，唯独剩下一枚骰子，还在不停地弹跳。
四周人群议论纷纷，这一切完全都被赌盅掩盖，外人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清晰的声音却落入每个人的耳内，令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此时此刻，没人知道落地的两枚骰子到底是那个点朝上。
“老子最不喜欢凑热闹，选人少的。我押小！”使用铁脊蛇矛的是赌桌上年纪最大的一位，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面容冷硬，颇有一副世外高手的模样。
他的长矛立在赌桌旁边，因为巨大，并未横在桌上。
华发老者只是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桌面上，便听赌盅中啪啪声响，原本只剩下一枚的骰子竟然连续撞击另外两枚，将原本静寂一半的赌盅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好功力！
看热闹的叶清玄不由得一叹。
这老头一指看似简单，却瞬间破解了之前五人加注在骰子上功力，再次把局面引向了混乱。
而这个时候，动过手的五人全体双手离开赌桌，不能再施展手段，于是他们全都露出微微紧张的神色，将目光集中到最后一名还未出手、使用长鞭的侠客身上。
“我押……一点都没有！”
使用长鞭的侠客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随着他的话音一出，放在桌子上的长鞭犹如毒蛇般活了过来，猛地缩回中年人的衣袖，空中却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竟发自赌盅之内。
众人尽皆色变，大刀美女更是横眉冷对，怒吼一声：“徐孟尝，你敢……”
刹那间，罡风骤起，最起码有三个人的兵器到了徐孟尝的头顶。
一把鱼肠剑，一把虎头大刀，一只拳头！
那徐孟尝身子一动不动，却突然从衣领中伸出毒蛇一般的鞭子，首先抽中了拳头的手背，接着左右一挥，先后点中了虎头大刀和鱼肠剑的尖端。
暴烈的罡气就此向外飙射，现场发起一片惊呼之声。
但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接着便戛然结束。
“住手”
肥猪王一声暴喝，同时肥硕的双手往下一压，所有人都感到身子一沉，呼吸不畅，但这种感觉转瞬消失，而几名赌桌上动手的高手，全都各归其位，暴烈的罡风放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还未爆发，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惊叹声以比之前更大的声浪传播开来，每个人看向肥猪王的表情，都充满了惊叹。
【凝风掌】！？
叶清玄眉头一挑，忍不住再次认识一般地看了肥猪王一眼。
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有人把这门低级的绿级武学练至如此地步，这个肥猪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叶清玄对肥猪王刮目相看的同时，这位肥猪王也得意地看了叶清玄一眼。
似乎对之前叶清玄与丁敖之间的无风之斗，颇有炫耀教技之意。
叶清玄哑然失笑。
现场诸人却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赌盅上。
赌盅变得无声无息，最后一枚骰子终于落地。
“开”
肥猪王一声沉喝，赌盅被他一掀而起，终于露出里面的最后结果。
怪不得刚才三人一起动手，如今赌盅中的骰子，果然全部粉碎，变成了上百碎块，一点都没有。
“我赢了。”最后出手的徐孟尝露出一丝得意冷笑。
“狗屁！”粗豪大汉拍案而起，“一点都没有，那就是小喽，老子也赢了。”
粗豪大汉如此强词夺理，却引得皱眉的华发老者点了点头，冷面不语。
“你才是放屁！”扛起虎头大刀的彭姓女子一跃而起，咆哮道：“老娘还说这每一个碎块都算是一点，这里面最起码有上百点，是大！”
“是小！”粗豪大汉同样不甘示弱地对吼。
“是大！”
“小！”
“诸位，稍安勿躁！”肥猪王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说道：“是大是小，还是在下说了算数。”
“那你说……”粗豪大汉怒指肥猪王道。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再次盯着肥猪王。
肥猪王嘿嘿一乐，歉然道：“赌具被损坏，这是我的疏忽，当然这场赌局算不得数了。”
哈哈哈……
粗豪大汉抚掌大笑。
其余人等也满意地重新坐好，只有使用长鞭的徐孟尝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
“孟尝兄……”肥猪王却是朝他再次一笑，谄媚地道：“您老也不用生气。下场赌局你不必参加了……”
嗯？徐孟尝抬头看去。
一道金光飞来。
长鞭一卷，竟有如手臂一般将其接了下来，递到徐孟尝眼前。
“您的资格通过了。”肥猪王一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孟尝得意一笑，看也不看其他人，收起令牌，转身离去。
赌桌上其他人表情立即变得不爽，但也不再争论，齐齐盯着肥猪王跟前的令牌，粗豪大汉一拍桌子，冷喝道：“别浪费时间，再开下一局。”
“算上老夫一个。”徐孟尝走后，空出的座位上倏然出现一个头戴斗笠的小老头。
一直托着腮帮看热闹的叶清玄，手肘一歪，差点栽歪到地上。
姥姥的！
你狗日的总算来了。
【550】铜壶弯刀
来人正是“滚地龙”孙坤。
这个小老头不知道为何长高了一大截，穿着筒子一般的长袍，捋着小山羊胡，宽大的袖子在桌位上掸了掸，怪模怪样地坐了下来，手指在徐孟尝坐过的桌前轻轻一抹，脸色不满地大喝道：“店家，店家，狗日的人呢？”
“在这呢，这位爷！”一个跑堂的赶忙过来，“您有什么吩咐，这位爷？”
“擦擦，擦擦……埋了股汰的。”孙坤撇着嘴，盯着跑堂的伙计连擦了数遍，才勉强点了点头，接着扁着嘴说道：“伙计，再给爷上壶茶。要最好的……”接着伸手一指叶清玄，“算他账上！”
所有人微微一愣，全都看向了叶清玄。
“这……那这位爷……”跑堂的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看向叶清玄。
叶清玄苦笑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看向岳阳，一摊手，“借我五百两银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岳阳。
岳阳脑门上青筋直跳，差点当场翻脸，“没有。”
“告辞。”叶清玄一拱手，转身就走。
“回来！”岳阳气得咬牙切齿，但一想到还要靠叶清玄摆脱追杀的仇家，只能忍气吞声的探手入怀，几乎是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恶狠狠地甩给了叶清玄，同时压低了声音喝问道：“来的谁啊？至于你像亲爹似的侍候吗？”
“在你眼里，钱是什么？”叶清玄问道。
“钱是王八蛋。”岳阳骂道。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那就得了，你在乎什么？”
岳阳恨声道：“那也不是白来的。你少扯，来人是谁？”
叶清玄弹了下银票，“王八蛋他爹！”
这回轮到岳阳翻白眼了。
啪。
叶清玄直接将银票拍在了桌子上，跟孙坤一样，一副尖酸刁钻的气质叫嚷道：“两壶好茶！”
“得嘞，您稍等。”跑堂的一躬身，直接钻出了人群。
众人的目光在古怪小老头和叶清玄、岳阳的脸上来回扫视，不明白这三个关系不明不白的家伙到底都是什么来历，为何都是一副生人面孔。
肥猪王笑呵呵地弹了弹赌盅，沉声道：“诸位，咱们的下一局，可以开始了吧？把自己的吃饭的家伙什都拿出来吧。”
噼里啪啦……
各路好汉再次把各自的趁手兵器摆在了台上，在众人的注目下，同样属于新人的岳阳从怀里掏出一把飞刀，郑重地放在桌上，肥猪王笑着点了点头，而对面的孙坤则神色古怪地在怀里掏了掏，最后有些肉疼地掏出一锭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这位先生，您这什么意思？”肥猪王问道。
孙坤把嘴巴一撇，昂着头得意道：“老夫一向以银子当武器。”
旁边的粗豪大汉闷哼了一声，冷冷道：“喂老头，豪爷我行走江湖三十多年，从来没听闻有人拿银子当兵器使的，你该不会是耍诈吧？是不是怕输了剁手跺脚？”一边说着，一边朝孙坤亮了亮押在桌上的手掌。
孙坤闻听，顿时冷哼一声，信手从银锭上揪下来一团，揉了揉就成了个银弹，看了看似乎又觉得银弹有些大了，于是又扯下来一小团，揉成了更小的银弹，接着屈指一弹，银弹化为一道光线朝着上方射去。
光线一闪，银弹竟然直接射穿了房梁，深入屋顶之中。
四周人群登时惊叹不已。
而赌桌上的几人看得默不作声，只是那老头捏银子跟捏面团没什么分别的手法，就知道这位是个不好惹的高手。
这时候，所有人又都把目光转向了叶清玄。
“到你了，这位唐……兄弟……”肥猪王想了想，竟然没记住“唐伯虎”这个名字，只好半途改为兄弟，等待他亮出一手绝活。
面对上百双眼睛的注视，叶清玄微微一乐，骤然转头，向岳阳问道：“还有飞刀没有，借我一把。”
岳阳直接扭头别处，装作完全没听见。
赌桌上的几人齐齐露出不屑并恼怒的神色。
肥猪王嘿嘿一乐，冷声道：“这位朋友，我这里可开不得玩笑。我劝你还是把真本事拿出来，莫要瞧不起天下英雄。”
“还真不是这样……”叶清玄郑重无比地说道：“其实……我是一名刀客。”
噗嗤。
孙坤连忙掩嘴，装作一脸歉意的尴尬表情。
肥猪王脸上的肥肉开始抖动，“那这位唐兄的刀呢？”
“忘带了。”叶清玄一摊手。
“这……恐怕不行。”肥猪王的笑容有些凝固，嘿嘿干笑两声，按着赌盅的右手微微搓动，冷声道：“如果您实在拿不出来，压上手脚也算……但却不能坏了规矩。”
这个时候，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个身影，却是跑堂的端了两个茶壶过来，疾呼道：“两位客官，上好的茶水来了。”
两个铜制的茶壶分别放在叶清玄和孙坤的面前，各自一个茶碗放下之后，叶清玄眼睛倏然一亮，笑道：“嘿，有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叶清玄抱起铜茶壶，咕咚咚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捏着铜壶一团，铜壶瞬间成了铜球，接着双手一阵捏鼓，片刻间，一把铜制的弯刀便已成型，接着被他一把拍在了桌上。
“开始吧！”叶清玄咧嘴大乐，却把众英雄气得七窍生烟。
“欺人太甚！”
一声怒喝。
粗豪大汉拍案而起，但他只是表达愤怒，却没有动手。
可没发出声音的，却有两人直接动手袭来。
来袭的，是一把虎头大刀和一杆铁脊蛇矛……
叶清玄嘴角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赌桌上的铜制弯刀倏然弹起，接着化为一道弯月袭上半空。
叮！
只是一声脆响。
众人眼前虹光一闪而过，接着那把虎头大刀和铁脊蛇矛的矛尖就钉在了房梁之上。
“你……”使刀的彭家美女倏然而起，而那名使用铁脊蛇矛的瘦硬老者更是脸色阴晴不定，当啷一声，丢下失去矛尖的铁脊蛇矛，一声不响地径直离去。
所有人骇然色变。
叶清玄笑嘻嘻地将铜制弯刀重新放回桌上，淡然道：“彭家的五虎断门刀么？可惜了，罡气虽然不俗，但招式却不太正宗。是彭家旁支吧？”
四周人群立即议论纷纷，那彭家女子冷哼一声，飞身取下虎头大刀，同样转身离去。
【551】红尘澄心
叶清玄一招逼退了两名高手，所有人都再不敢小觑他分毫。
叶清玄哈哈一乐，重新看向肥猪王，问道：“怎么样，我这把刀还算值钱？”
“值钱，值钱！”肥猪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的弯刀最起码最起码要比‘母虎’彭佩和‘蛇矛’鲁飞源要值钱。”
原来刚才被气走的用矛高手是“蛇矛”鲁飞源啊。
这位归虚境中期的高手本来是北方的豪客，后来败在“矛宗”曹胜的手下，就此隐姓埋名，原来一直都躲在江南。
想不到曹胜死了之后，他再次重出江湖，却在叶清玄手下再次吃瘪，难怪连兵器都不要就走掉了，完全就是一副心灰意冷永退江湖的模样。
“既然如此，咱们开始吧。”叶清玄耸了耸肩。
“您说笑了。”肥猪王裂开大嘴，笑得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您这样的高手上了我肥猪王的赌桌，我还哪敢出手。”
黄光一闪，一块令牌直接到了叶清玄胸前，直接被他两根手指轻轻夹住。
肥猪王拱了拱手，“恭喜这位唐兄过关。”
叶清玄掂量了令牌一下，诧异问道：“不是说你肥猪王的规矩，是必须在你手下赢了一局，才能过关吗？”
“那是对一般高手而言。”肥猪王的眼睛飘过在座所有人的脸上，伸手指了指房梁上的矛尖，笑道：“您这样的，不在其内。”
叶清玄发现有些喜欢上这个肥猪王了。
怪不得他能在抱天揽月楼里如此吃得开，原来他不但手底下够硬，做人还十分圆滑。
想来也是，这赌场就是个乱七八糟的是非地，太耿直或是太懦弱，都在这个大染缸里混不下去，只有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的人物，才能真正罩得住。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叶清玄将令牌收入怀中，接着又将他刚刚制造的铜壶弯刀插在了腰间，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赌桌上几名好汉，即便面色不忿，却也再没有人敢出言挑衅。就连刚才拍案而起的粗豪大汉，也变成了装聋作哑的乖宝宝。
**********
心情大好的叶清玄，独自一人在抱天揽月楼的巨大花园中散步。
在走到一个莲池旁边的时候，他才惊奇的发现，这花园里的水竟然是来自一股清泉。
怪不得这里的水质如此清澈。
江南的天气已经逐渐寒冷，但花园里依旧有花团锦簇。
他在这里闲逛，不过是等待孙坤的到来。
这个小老头的到来，至少能够揭开大半的谜底，这对查明苏梦涵的真正死因，找到丢失财富的线索，以及查清这件事背后的主谋，都大有裨益。
叶清玄闲庭信步，随着花径随意乱逛，不一会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迎头看到花丛外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个道观。
抱天揽月楼的中心竟然有一个道观？
叶清玄不由得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
正待寻找道观的入口，前方花丛间的亭宇之间传来了一阵扫地的声音。
叶清玄漫步而去，见到在万花丛中，出现了一位低头扫地的老道士。
那个老道士背影高大，但却又瘦又高，道袍披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侧面的脸庞枯瘦微黑，梳着道髻的头顶却已经半秃，虽然看上去背影平常，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叶清玄脚步微微一顿，虽然那老道士他自认应该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他身上有一股隐隐说不出的感觉，却让他极为熟悉。
尤其对方身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罡气触觉，看似就是一个普通的老道士，但却让叶清玄生出微微警惕之心。
世间道观虽多，但哪怕是修心养性，也会练一些培本固源的简单功法，完全不修炼的道士，还真是少见，也奇怪的很……
几乎就在叶清玄停步的瞬间，老道士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着叶清玄微微一笑，稽首道：“初冬已来，繁华溅落，老道士清扫花间，不想却搅扰施主的雅兴了。”
叶清玄微笑还礼，浅笑道：“老道长说笑了，是晚辈搅扰了道长的清修。”
老道士收起扫帚，大笑道：“施主说笑了，老道士不过在干些体力活，哪里算是清修。”
叶清玄道：“于万丈红尘中得一宁静居处，老道长不是修行又是什么？”
道家子弟，隐匿深山老林的见多了，把道观修在青楼赌坊中间的，倒还真是第一见。
老道士苦笑摇头，缓缓道：“见笑了，见笑了。无奈啊，此地先有本观，却无奈献出土地的善信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将祖产卖给了俗人，贫道虽能守住这一点清净之地，却无法阻挡周遭的滚滚红尘。”
叶清玄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倒是错怪老道长了。不过道观修在此地，怕是观内的供奉香火不足了吧。”
老道士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修行真谛，在修心养性，不在香火多寡。本观虽然香火不旺，倒也正可清心寡欲，适合修行。”
老道士轻描淡写的说着，一种安乐太平的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倒也应了道家清静无为的心境。
老道士神色一敛，又问道：“今日本观难得有贵客到访，老道却忘了问贵客尊姓大名？”
“在下唐伯虎。”叶清玄道。
老道士点头，“原来是唐施主，久仰久仰。”
他虽然口里说着久仰，但平淡的意味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老道士收起扫帚，邀请道：“贫道就是这间无心观的小小观主，既然与贵客有缘相见，不妨随老道入观喝上一杯淡茶如何？”
“还是改日再行叨扰吧。”叶清玄轻微叹了口气，淡淡道：“来日必到宝观讨一杯茶饮，今日晚辈却还有要事在身，来日方长。”
“既然如此，贫道告退了。”老道长一捋长须，飘然而去。
“还未请教道长雅号……”叶清玄看着对方的背影高呼道。
老道士头也不回，笑着答道：“老君曰：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贫道澄心。”
澄心……
叶清玄望着对方的背影，沉默不语。
这时孙坤的声音从旁响起道：“那拽了吧唧的老道是谁啊？”
【552】财去何处
“滚地龙”孙坤终于到了。
一路走来，他的手里还甩着一块金色的令牌。
“他说他叫澄心。”叶清玄缓缓答道，回头时脸色却是一沉，紧盯着瘦高瘦高的老孙头，目光集中到他的腰带附近，冷声道：“搞什么鬼，还是出来？”
孙坤尴尬一笑，而他的腰带位置传来一声嘿笑，啦一声，裤裆位置拉开了一道门帘，露出陆云萱贴着小胡子的脸孔。“小师叔……嘿嘿，我早就跟老哥说了，肯定瞒不过你……”
腰带位置一断，孙坤飞身而起，落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而陆云萱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两个人看着叶清玄傻乐。
叶清玄无奈一叹，朝着孙坤拱了拱手，道：“孙前辈如何到了苏州？难道这次的事件真是您召集的？”
“当然不是！”孙坤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道：“狗日的肥猪王，竟然弄丢了我的银子，我当然要来看个究竟。而且还有人冒充了我‘通吃’和‘尽欢’两个老爷的名号，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对，必须的。”陆云萱气呼呼的喝道。
“关你屁事？”叶清玄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陆云萱顿时满脸委屈地道：“这……我老哥的钱，有一半是我的嘛……”
孙坤眼珠子一瞪，连忙摆手道：“哎，莫急啊，当初老夫是说给你一半的财富，不过后来我又翻盘了，这笔钱只能等你嫁人的时候才能兑现。”
陆云萱皱着鼻子冲孙坤做鬼脸。
不过叶清玄可懒得跟他们两个活宝计较这些，他在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孙前辈，您的这笔钱真的不见了？”
“那还有假？”孙坤气哼哼地道：“想这些我就生气，当年我在苏杭两地的尽欢赌坊最是赚钱，所以这里的财宝也是最多。只是后来白莲教兴起，这边江湖不安生，我就一直没有动用这里的财富，但我万万想不到，最终竟然便宜了别人。而是别人还便宜了别人……”
叶清玄露出深思的表情，缓缓道：“那如此说来，是有人偷了你的财富，结果又被其他人黑吃黑，给劫走了？那么这次悬赏寻找财宝下落的人，会不会就是首先出手的人？”
“一定没错。”孙坤一拍大腿，沉声骂道：“狗日的，要是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叶清玄微微一哂，笑道：“话说的很硬气，只怕你现在还没头没尾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你是这里的后台老板，一定也有自己的窝了？”
孙坤嘿嘿一乐，道：“那是当然。”
**********
跟着孙坤大模大样地走出了抱天揽月楼，叶清玄万万没想到，拐了几个弯之后，孙坤竟然带他又回到了抱天揽月楼街对面的一家店铺后院。
只不过这家店铺并非正对着西侧的赌坊所在，而是东侧的青楼。
抱天揽月楼四面主楼，中心一栋主楼，花园中心则是道观。
而这四面主楼，以东面为青楼，西面为赌坊，南面为菜馆，北面为澡堂子。
正应了东方青龙属木而百花争艳、西方白虎属金而日吞万金、南方朱雀属火而烧桂煮玉、北方玄武属水而洗心涤尘的四象布局。
孙坤实则是从一个看似封死的小巷中带领叶清玄到了这个后院。
灯光从一扇雕花的窗户里露了出来。
一栋三明两暗的花轩坐落在此间，看上去就像是金屋藏娇的隐秘所在，雕梁画栋，建筑极其精美豪华。
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但灯火却是明亮，而且有股淡淡的脂粉气味。
叶清玄揉了揉鼻子，竟然对着香味还是有些熟悉……
“有人住在这里？”叶清玄虽然好奇，但却没有发问，问话的是一脸好奇的陆云萱。
“嗯。”孙坤冷冷应了一声。
“女人？”陆云萱瞪大了眼睛。
“嗯。”孙坤没有否认。
这下连叶清玄都开始感兴趣，“我认识的女人？”
孙坤瞥了他一眼，再次“嗯”了一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陆云萱大笑着一把揽住了孙坤的肩头，眨着眼睛，狭促道：“好大哥，想不到你也不老实，学会金屋藏娇了？快说，什么时候办事，什么时候要孩子？”
“唉！”叶清玄皱眉道：“你个女孩子说的什么话？还要不要脸……”
陆云萱不屑地一撇嘴。
孙坤一脸震惊地看着叶清玄，冷哼道：“你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疑问？”
“就是……”陆云萱应和道。
“还要不要脸？”孙坤翻了翻白眼，“你就没想过，你家的小陆姑奶奶什么时候有过脸？没有的东西，要来何用？”
这回轮到陆云萱叉腰怒视了。
孙坤在屋子里找了个茶壶，摸了一下，道：“茶温倒是凉了些，不过正合我的胃口。”说完咚咚咚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抹净嘴巴微微一叹，孙坤的眼神落到叶清玄身上，慨然道：“住在这里的人是水柔静。”
是她？
叶清玄露出惊讶的表情。
“水柔静？谁啊？”陆云萱满眼好奇的小星星。
叶清玄呵了一下，淡淡道：“咱们锦衣卫安插在江南的密探，此时是刑廷尉当年所为，孙老前辈当年是朝廷分管情报的官儿，自然是认识水柔静的……”
孙坤叹了一声，道：“我不当认识，那丫头更是我的干女儿。”
“还有这事？”这回吃惊的不仅仅是陆云萱了。
“她会不会跟我抢你的遗产？”陆云萱道。
“滚。老子还死不了……”孙坤一时怒极，“这次柔静是先我三天到了苏州的，除了为我打探一些消息，更是受邀入住逐云轩、在这几日来表演的。此时灯火通明，而她人却不在，应是还在揽月楼中应酬。”
原来如此。
水柔静在江南艳名远播，尤其以一手琵琶曲闻名天下，是各方青楼争夺的台柱子。只要她肯来，那便是火爆全城的风流盛事。
叶清玄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孙前辈，你那批财宝所在的位置，都有什么人知道？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
“绝对不会。”孙坤有些不满地道：“那个藏宝之地，只有我知道，而且……别人就算知道，想拿走也没那么容易……”
【553】远观慕容
“那你到底把那些财富藏在了什么地方？”叶清玄皱眉问道。
孙坤得意的一笑，眨了眨眼睛，笑问道：“叶子，你说这苏杭二州，什么地方最是安全？”
“我怎晓得？”叶清玄诧异地看向孙坤。
孙坤一跃站起，小短腿在八仙桌旁来回转了两转，脑袋后面的冲天小辫一阵摇晃，嘿然笑道：“这埋宝之地的选择，既要万分安全，又要让人很难猜到地点，更不能被人随意盗掘……所以……”
“何处！？”叶清玄和陆云萱一起不耐喝问。
孙坤一拍桌子，“我把它藏在慕容世家的祖坟里了……”
我靠！
叶清玄头皮发麻，几乎一跃而起。
“慕容世家……祖坟？”叶清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缺德事你也干得出来？”
“这有什么？”孙坤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慕容世家乃十大家族之一，财富又稳居其首，虽然这几年在慕容铸海的严防下，逐渐脱离江湖，休养生息，但他们家的祖坟一向被人严密看守，堪称武林禁地。我的财富藏在那里，要多安全，就有多安全……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就算有人知晓了方位，试问天下又有几人敢去挖慕容世家的祖坟？”
嘁。
叶清玄不屑地冷哼一声，“结果呢？还不是被人盗走了？”
孙坤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捧着脑袋，难过道：“所以我才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人找到了我的宝贝，还把它偷偷运走了？”
叶清玄忍不住问道：“你这笔财宝，到底价值几何，主要都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孙坤比划了一根手指，“就一样。”
“什么？”
“黄金！”
“多少？”叶清玄和陆云萱的脖子都抻到了极限。
孙坤脑袋在双腿间埋得更深了，“10……10万斤。”
咕咚！
陆云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叶清玄那更是目瞪口呆。
“这么多？”叶清玄惊呼道：“全丢了？”
“他娘的，一个金豆子都没给我剩下。”孙坤说到这里，几乎要哭了出来。
“10万斤黄金，10万斤黄金……”叶清玄一边念叨着这个数字，一边原地来回踱步，接着倏然立定，问道：“按说，这么多、这么重的黄金，不太可能在慕容世家的眼皮子底下被搬走啊……除非……”
陆云萱眼睛一亮，道：“除非是慕容世家自己发现的……他们对自己的祖坟下手，保证最是容易……”
“有道理。”孙坤不由得摩挲着下巴道。
“那么我们就从慕容世家入手好了……”叶清玄想了想道：“需要我们去太湖畔的姑苏城吗？”
“不必。”孙坤摇了摇头，道：“姑苏城是慕容世家的老巢，但他们所有最重要的生意，几乎都在苏杭二州。你们不知道吧，这苏州城最大的绸缎庄和成衣店都是慕容世家的买卖，而且就连抱天揽月楼的那座青楼，也跟慕容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叶清玄再次疑问，“说来说去，这抱天揽月楼到底是谁人的买卖，怎么你的尽欢赌坊和慕容世家，在这里都有生意？”
孙坤为此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得做生意。我哪管这抱天揽月楼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人，我开赌坊，最看重的就是哪里最繁华，哪里人最多，选个好地址，就能招揽好生意。你现在抱天揽月楼所见的四栋主楼，分属不同势力，只有最中心的主楼，还属于这里真正的主人。”
“那地方做的是什么买卖？”陆云萱好奇的问道。
“最大的买卖。”孙坤看着窗外抱天揽月楼的方向，淡淡道：“人命的买卖。当年最强大的杀手组织血屠，也不过是在那栋楼里排名靠前了一些罢了。”
杀手的老巢？
倒也符合抱天揽月楼主楼的名分。
“如此说来，这抱天揽月楼里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啊……”叶清玄不由得幽幽一叹，充满感慨。
正大发感慨的叶清玄，突然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逐云轩，指了指刚刚停在门外的马车，沉声道：“还真是不禁念叨，孙前辈，你看，那是谁？”
孙坤飞上窗台，蹲下来扒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逐云轩门口一辆豪华至极的马车，但外面没有任何标志，车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正从楼内迎出来一个华服儒雅、五缕长须写意飘扬的轩昂老者，旁边还有老妈子和丫鬟搀扶的一个妖娆美妇，一起坐进了车内。
那妖娆美妇娇柔不堪，但看体态极为婀娜，面罩轻纱不知长相，但那五旬老者无论是孙坤还是叶清玄，却都是熟悉非常。
那人正是慕容世家当今家主，天下五大铸剑师之一的慕容铸海。
孙坤看得哑然而笑，失笑道：“这老货，竟然不顾及形象，把逐云轩的娘们带出来了……他也不怕家中老妻找他的晦气。”
皮鞭一扬，那辆豪华的马车便顺着街道朝南城驶去。
“大哥！”
“老妹？”
孙坤和陆云萱笑嘻嘻地对上了眼。
“要不，咱们跟上去看个热闹啊？”两个人完全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叶清玄虽然对慕容铸海的感情生活完全不在意，但想到对方是这失踪的10万斤黄金怀疑对象，不由得也想要去探一探虚实。
但就在他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楼下某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接着莲步轻柔，一个声音步上二楼，书房内的一个书柜轻轻移开，水柔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义父到了？小女晚归，让义父久候了。”
千娇百媚的水柔静从书房一走出来，见到叶清玄和陆云萱之后，立即眼睛一亮，笑道：“想不到叶少侠也在，这位小妹妹是……”
陆云萱嘿嘿一乐，上前说道：“我是我大哥的老妹，我师叔的师侄，你的姑奶奶……”
啊！？
水柔静一脸愕然，孙坤连忙咳嗽两声，道：“说来话长，呃，以后详谈……”
水柔静柔柔一笑，道：“好的义父。不过女儿这次匆匆而来，实在是因为刚刚无意间得到一个消息，不知其轻重，故而特来禀告。”
【554】青华疑踪
虽说水柔静表示这个消息她也难以判断，但能够让水柔静不顾身份暴露，连夜离开逐云轩、星夜相告的情报，绝对是事关重大的严重事件，这也立即引来了叶清玄和孙坤的注意力。
“什么消息？”孙坤压低了声线问道。
水柔静肃容道：“我这次到逐云轩，原本每次都会陪接风洗尘的玲妈妈，却突然离席，脸色极度难看。而其原因是一个不速之客，以及这个不速之客带来的一张纸条。”
“什么不速之客，什么纸条？”孙坤追问道。
“不速之客是南主楼‘万香楼’的大掌柜牛宝膳，他递给玲妈妈的纸条，我虽然没有看清字迹，但从背面透过来的一丝痕迹，似乎画的是一只‘黑寡妇’。”
“蜘蛛？”叶清玄霍地一愣。
“是的。”水柔静答道。
孙坤还在细想“黑寡妇”蜘蛛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含义，没有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问题之时，旁边的叶清玄已经急不可耐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喝问道：“孙前辈，你说这抱天揽月楼四方主楼都各属不同势力，我且问你，这‘万香楼’的背后势力，到底是谁？”
孙坤面色微沉，缓缓答道：“如果当年我得到情报没错的话……万香楼背后的主人，其实应该属于黑道超然大派，‘三圣岛’中的‘释圣’摩云和尚。”
“一个和尚开餐馆？”陆云萱听得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孙坤冷哼一声，说道：“这个和尚，可不是吃素的。”
叶清玄倏然站立起来，兴奋地摩拳擦掌，“这么说来……嘿，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意思？”孙坤见他似乎有了推断，连忙追问。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来到苏州的目的，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追杀劫走了‘青华帝君’的竺无生，避免这个混蛋借助强行采补‘青华帝君’而重拾功力。可惜一直以来，我都毫无消息，但想不到竟然有人在我之前找到了情报。”
“竺无生？”孙坤听闻也是眼睛大亮，“没错了。‘黑寡妇’其实代表的就是青华帝君，而那‘释圣’摩云和尚从前就是青华那**的情夫，他们之间连儿子都生了，若是得知老情人被竺无生抓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救援的。慕容世家的绸缎生意遍布大江上下游，一向与摩云和尚有多年的交情。摩云和尚毕竟不是苏州的地头蛇，想来他要救青华帝君，就一定会求到慕容铸海，那个玲妈妈只怕就是为慕容铸海牵线搭桥的。”
陆云萱听完之后，一拍大腿，惊叹道：“咦？这么说来，刚才慕容铸海的离开，就完全有可能是去找竺无生的？我们赶快追上他……”
叶清玄和孙坤齐齐朝陆云萱翻了个白眼。
孙坤挖着鼻孔，不屑地骂道：“别瞎指挥，你懂个屁。慕容世家在苏州几百年的积淀，就算寻找的人是竺无生，但也犯不着慕容铸海亲自去找……更何况这江南苏州毕竟还是大吴朝廷的地盘，更是白莲教的根基老巢玉峰山距离这里可不算远，万一惹了一身骚，慕容世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回轮到叶清玄有了一个疑问，道：“孙前辈，既然这里距离白莲教的总坛玉峰山如此之近，那慕容世家会不会与白莲教，甚至竺无生也有所勾结？”
“这倒不一定。”孙坤摇了摇头，道：“其实白莲教的根基还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俗称‘菜头’，对那些有钱人，反而是打压和劫掠。但遇到慕容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白莲教即便垂涎他们的财富，但也无法一举消灭，只能不断地骚扰、压榨。可为了各自生存，他们在表面上又不得不维持的一团和气。其实我知道，这慕容铸海一直对白莲教颇为不满，不管是大吴朝廷成立之前，还是之后，慕容世家每年都要向白莲教孝敬不少的银子。随着这几年商路不好，慕容世家大不如前，反而白莲教的压榨日益增加，若给慕容铸海一个机会，绝对会对白莲教落井下石。”
叶清玄恍然大悟，道：“看来竺无生这次就是慕容铸海等待多年的一个机会了。孙前辈，看来你还要想办法跟慕容铸海见一面，谈一谈了。不必要求他做什么，只是表达一下大夏朝廷对他境遇的关心，以及打通一下大江上下游的商路……”
孙坤先是稍微愕然，接着嘿嘿一乐，道：“你小子，我看你这是想打慕容世家的闷棍，偏要先给一颗蜜枣……因为凤仪阁的事情，慕容铸海早就对我们有了些结缔，我这次去，保证没有任何效果。但你小子要是在此后杀了竺无生，再让大吴朝廷知道我去找过慕容世家，保证大吴朝廷会怀疑是慕容铸海帮咱们找到的竺无生，并秘密达成了合作协议。到时候，大吴朝廷一定会让慕容世家不好过，这就能逼着慕容世家只能反过来投靠大夏朝廷……嘿嘿，你小子够损的。”
“嘿嘿，见笑，见笑。”叶清玄一拱手，接着面对水柔静，问道：“如果这个情报真的事关竺无生的话，摩云和尚会出现吗？”
“不好说。”水柔静摇了摇头，“但那个牛宝膳和玲妈妈，其实不过就是先天中期的水平，想要对付竺无生，肯定没戏。他们一定还有其他高手……”
叶清玄对此点了点头，接着举起胳膊，问了腋窝，笑道：“看样子，我得去这个‘升仙池’去好好洗个澡了。”
水柔静掩口轻笑，孙坤赞同的点了点头。
唯有陆云萱一脸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师叔，万一你要在那遇到高手怎么办？要光屁股打架吗？”
叶清玄面部肌肉有些抽筋，忍不住吐槽道：“乌鸦嘴！应该没那么凑巧的事吧？”
陆云萱“啪”地打了个响指，“穿衣服下水池！”
叶清玄立即翻了个白眼，懒得回答这疯丫头的话，直接飞身离去，直奔北主楼的“升仙池”。
【555】池有升仙
沿着逐云轩所在的大街向前走，刚走到与北大街交汇的路口，从抱天揽月楼方向传来轰隆一声，一道人影径直撞破了一堵围墙，带着满身的尘土闯到了街上。
咦？
岳阳？
叶清玄定睛一看，那狼狈不堪的人物竟然就是刚分开没多久的岳阳，而此刻他来不及跟叶清玄打招呼，手心已经扣上了一把飞刀。
就在此时，从他身后撞破的围墙内，又一道人影飞出，人还未至，空中已经低头甩手，瞬间六七道寒光射出，竟是袖箭、背弩齐发，直追岳阳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岳阳出手了，当初能够给叶清玄留下深刻印象的手指力道，完全凝在了这把飞刀之上，寒光一闪，那后续飞来的人影在空中倏然一僵，身体直接坠落下来，跌落在叶清玄的脚前。
眉心处，一把飞刀深入脑髓。
叶清玄看了眼前一脸尴尬的岳阳，目光又扫过他手里的金色令牌，忍不住撇了撇嘴，问道：“洗个澡？”
岳阳看了看身上的尘土，呸呸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直接点了点头。
“走吧，庆祝一下，顺便驱驱你身上的霉气！”
**********
升仙楼。
“大爷两位，楼里边请，好好侍候着”
“得嘞，您嘞！”
一进入“升仙楼”的大堂，叶清玄首先就被门口报号的大汉吓了一跳，这种靠着雄赳大汉长排面的气势，他前世只在老北京的面馆和大东北的洗浴中心门口见识过……
难不成，某个东北澡堂子的经理也跟自己一样，穿越了？
还好这里没人递过来一套拖鞋手牌洗澡巾，也没有女宾专用的侧门。
叶清玄和岳阳过了两道门槛，两个伙计在前面掀开一方巨大的门帘，里面立即飘出来一片雾气昭昭的水蒸气。
气温陡然上升，但叶清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澡堂子，也没有光洁溜溜的洗浴人群，反而眼前一个巨大的锦鲤池，小桥流水，厅堂楼阁，完全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
再往里面走，才有伙计上前询问，是泡澡还是按摩。
嘿，想不到服务还挺周全。
叶清玄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而是岳阳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表情，但却硬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种地方……我还真是第一次来……泡澡？哼，听起来就麻烦。”岳阳审视般地左瞧右看，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不满意，看什么都是皱着眉头。
“你从来不洗澡吗？”叶清玄好奇问道。
岳阳闻言一脸不屑，冷冷道：“我是荆南人，家乡风调雨顺，无风无尘，一年到头顶多在河水中洗上两次，身上毫无尘垢，洗来何益？”
叶清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对方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世在京都上学时遇到的大学同学，一个女生，湖南人，号称两年才洗一次澡，还说家乡的人洗得更少，因为他们那的人一点不脏。
结果一个对此完全嗤之以鼻的东北虎妞，硬是带着她见识一下京都的北方洗浴。
于是，从此之后，这位湖南妹子再也不敢提洗澡的事了。
因为事后那位东北虎妞满大街地呼号着，说这位湖南妹子出来进去，足足体重轻了两斤半。
北方的洗浴搓澡，那是跟冰天雪地一样，足以让南方人重新审视生命的存在！
想不到时至今日，竟然又让他碰到了这么一位……
全身的衣服被放置在一个垫着棉布的空篓之中，付了几文钱便有人照看，叶清玄舒服地下了巨大的泡汤池子，反而岳阳却是羞涩万分地围上了一块大毛巾，自行走进了冲浴区。
哗，哗！
两个仅穿短裤的彪形大汉，将两桶热水一齐泼到了岳阳身上，惊得他飞身而起，双手抓住了空中的一条粗麻绳，腰上的毛巾从缓缓飘落，胯下的雀儿因惊吓缩得只剩下手指头那么大。
叶清玄狂然大笑，半天也止不住。
轰隆！
岳阳扯着粗麻绳下落，不想粗麻绳的另一头扯动一只巨桶，里面满满一下子温水倾泻而出，将他径直从冲浴区一直冲进了泡汤池子。
眼见池子里的热水瞬间被重新换了一池子干净的水，叶清玄满意至极地夸奖道：“这地方不错嘛，你说呢？”
差点被池子水呛死的岳阳，脸色铁青，比遭人追杀还要紧张地左顾右看，等了半天，才终于缓缓坐到了池子里，再也不敢去尝试其他的事物了。
叶清玄只泡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喝了几杯免费的热茶之后，身子总算出了点汗，但许久没有这么爽过的他，询问了伙计之声，终于找到了水蒸房，也就是一间桑拿室。
不过里面没有烧得滚烫的石头，而是一方温度颇高的温泉。
坐在温泉旁滑腻的石头上，叶清玄刚刚舒服的躺下来，就见到一脸铁青的岳阳，鬼鬼祟祟的从外边进来，手里竟然还拿着三颗鸡蛋。
“不会吧？澡堂子水煮蛋？”叶清玄差点一脚把他踹池子里去。
“温泉，温泉！”岳阳拿了个小竹篓，将鸡蛋装进去，放到了泉眼的位置，“这里的伙计告诉我的，可以吃，而且风味独特。据传此法来自瀛洲……”
“瀛洲人煮鸡蛋和泡澡用的可不是一个池子的温泉水！”叶清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叶清玄实在待不下去，用毛巾包好了自己，又出去换个地方。
湿热的水蒸气让人浑身冒汗，地砖下面有着温泉水流过，这让人踩在地上也是一种享受，在经过一片独自成池的小温泉池子时，不知从何处，突然滚出一块澡豆，正落在叶清玄脚下。
所谓“澡豆”，就是古代类似肥皂的东西。把猪胰腺上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地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可作洗涤用途的澡豆。
溜一下，叶清玄差点来了个大劈叉，好在反应及时，足尖一点，踩着这块澡豆滑出去数丈距离。
“这tm谁干的？”叶清玄最忌讳在澡堂子捡肥皂了，忍不住大声喝了一嗓子。
“我的。”一个声音答道。
水蒸气弥漫了人的眼睛，叶清玄只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来，二人在不足两臂距离的地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帅天凡？”叶清玄道。
“叶清玄？”来人道。
二人一起，“你tmd在这干嘛？”
【556】情报来处
咕嘟，咕嘟，咕嘟……
叶清玄和帅天凡，大眼瞪小眼地瞅着温泉眼里冒出的白色蒸汽，半天没有说话。
“好了。”帅天凡终于叹了口气，下手从滚烫的泉眼中掏出一个竹篓，道出三颗煮熟的鸡蛋，“给你一个……”
“滚。”叶清玄大翻白眼，“别扯没用的，你到这干什么？”
帅天凡摇头苦笑，递给叶清玄一个鸡蛋，自己也剥着蛋壳，缓缓道：“我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所以，我得杀人。”
在武林大会上，黎道天将帅继绝的爱妻掘坟抛尸，又害他野心成空，硬是把帅继绝给逼疯了。
如今黎道天在叶清玄手下身亡，但幕后主使却还没有死绝，帅天凡此来，显然有其他目标。
“杀谁？”叶清玄问道：“九龙宫的人……在这？”
“不在。”
“那你……”
帅天凡冷冷说道：“我要杀的人，是摩云和尚。”
“他？为何？”叶清玄微微一愣，完全想不到帅天凡此来竟是因为摩云和尚。
“他趁着我爹精神不佳，而冥游子不知所踪，不但夺取了三圣岛所有权力，也夺走了我的一切。”帅天凡狠狠将手里的鸡蛋咬去一半，在嘴里嚼个稀烂，沉声道：“而且我还查到，当初让‘黑煞’纪灵君等人背叛我爹的，还有他在背后出力……三圣岛已成他摩云和尚的一言堂，所有人员和实力更逐渐迁往苏杭之地。如今三圣岛已名存实亡，最后的得益者，就只有他摩云和尚一人。我杀他，一方面为家父报仇，另一方面，也要夺回三圣岛的一切，拥有报仇的实力……”
原来如此。
帅天凡虽然名义上是为父报仇，但实际上还是想夺回三圣岛的力量才对。
“你确定摩云和尚在这里？”叶清玄又问。
帅天凡看着叶清玄乐了乐，笑道：“我没看到摩云和尚，但我却找到了战东来……我动手杀他，你猜摩云和尚会不会出现？”
“你怎么找到的？”叶清玄连忙追问。
虽然想到战东来会逃到这里，但没想到已经被帅天凡发现。
帅天凡冷冷一笑，道：“三圣岛的人虽然都被摩云和尚带走，但这里面还是有些我帅家的死忠的。”
叶清玄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你先不要动手，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帅天凡一脸怀疑，叶清玄直接在他耳边说了一阵子。
最后帅天凡满脸不爽，冷嘁道：“你小子又想占我便宜，凭什么我要帮你？”
“大哥，我帮你杀了黎道天，这一点你不打算感谢我一下吗？”叶清玄道。
帅天凡冷冷道：“我让你杀的？狗日的，我还没说你耽误我报仇呢……”
“好好好，这事不提，这样……”叶清玄想了想，道：“这件事你帮我办成了，我帮你杀摩云和尚……不，帮你夺回三圣岛的一切，让你当岛主，唯一的岛主。”
帅天凡闻言才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道：“合作愉快！”
叶清玄瞪了对方一眼，满眼嫌弃的道：“满手鸡蛋黄，跟粑粑似的，擦干净再说。”
当二人双手终于拍了一掌后，外面雾气中传来岳阳的呼唤声，“唐兄，唐兄……”
“等我确定了摩云等人行动的时间，我会去找你的。”帅天凡立即起身，在岳阳寻来前向外走去，同时回头一笑，道：“顺道提醒你一句……苏梦涵死的时候，战东来和摩云和尚都不在抱天揽月楼……”
说完，帅天凡扬长而去，并与岳阳擦身而过。
叶清玄脸色微沉，想不到对方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关于苏梦涵。
他知道苏梦涵死了？
嗯，这并不出奇。
抱天揽月楼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他的本事，不会得不到消息。
叶清玄还未因苏梦涵的死而联想到三圣岛，但帅天凡却迫不及待地撇清了摩云和尚和战东来，这就给自己提了个醒……
帅天凡很关心苏梦涵的事，有可能知道某些内情，甚至……有可能知道真凶是谁。
如果是这样，那杀死苏梦涵的真凶，大有可能还在抱天揽月楼，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高手。
“唐兄，想什么这么入神？”岳阳终于看到了叶清玄，过来拍了他一巴掌，接着像见到最奇特的情景一般，惊呼道：“哇，你也吃鸡蛋了？我说过，这温泉煮蛋又嫩又滑……”
叶清玄气得直接把带壳的鸡蛋塞进了岳阳的嘴巴，“给你，吃了吧。”
**********
意外遇到了帅天凡，无疑让叶清玄多了一条搜集情报的线路。
但他也没有就此放弃窥探升仙池的机会。
帅天凡的情报，只能作为补充，叶清玄还是喜欢掌握主动，而且对于帅天凡能否查到摩云和尚等人的行动时间，叶清玄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可不想收到竺无生逃走，青华帝君被摩云和尚救走的消息。
光着屁股去侦查，显然不是什么好建议。
所以，叶清玄在洗净了之后，与岳阳一起重新离开了升仙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叶清玄问岳阳。
岳阳瞪大了眼睛，沉声道：“当然回去睡觉喽。我可不想在外面等着别人来追杀。”
叶清玄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回去，我还有件事要办……”
岳阳冷冷道：“我又不是你老婆，你去干什么不用向我汇报，我也不会给你留门。但你记得，要是我死了，你就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放心吧。”叶清玄呵呵一笑，“我会安排个人陪你睡。”
岳阳瞪大了双眼，转头时，却看到不远处，“滚地龙”孙坤正一脸贱笑地朝着他俩挥手。
原本就是四个人的通铺，现在又加入了一个。
这里是男人的地方，陆云萱自然不适合出现，所以在岳阳的眼中，原本在赌桌上出现的小老头，直接矮了半截。
岳阳也懒得多问，直接背过身去呼呼大睡。
叶清玄冲着孙坤打了几个手势，便跃出窗户，潜入夜色之中。
孙坤嘟囔着关上窗户，看了眼月色，又耸了耸鼻子，接着眉心一皱，骂道：“狗日的，谁tmd在窗根地下洒过尿？一股子骚味。”
【557】夜探密阁
身势在夜色下纵横跳跃，叶清玄就像是一抹夜风，只留下呼吸般的轻柔，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除非有神化境的高手在此，否则根本没人能够发现他。
叶清玄曾经跟着“天下第一杀手”司空见愁和“天下第一神偷”百里无及学过如何分辨重要建筑、重要房间的方法，只是扫了几眼，他便找到了“升仙楼”最重要、最隐秘以及最容易脱身的所在。
全身心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叶清玄用黑布蒙面，迅如疾风般落向升仙楼的屋脊。
但还没等他落地，【凌波微步】便已经开始施展，身体一旋，一抹清风拂过，叶清玄倒吊而下，瞬间便缩到了屋檐下方内侧。
几乎同一时刻，升仙楼的屋脊上，一大片连在一块的瓦片被人从地下掀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影爬了出来，疑惑地四下扫视。
只是呼吸间，不远处的屋顶又响起一声低喝：“赵春山，你狗日的想干什么？暴露行藏，你就不怕被少主去了你的东西？”
那赵春山冷颤了一下，连忙道：“不不，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放屁，我也在这，我怎么没看到？”低喝之人骂道。
“赵春山是眼花了吧？赶快藏好。”这时不远处又有一人发声。
赵春山缩了缩脖子，连忙拉上伪装，又再次藏好。
想不到屋顶上竟然还有秘密的藏身处，这些守卫都有先天级别的武功，耳聪目明，若非叶清玄六识过人，一旦在屋脊上站定，保证会被人发现行踪。
在屋檐内侧的叶清玄，双手吸住屋檐，沿着内侧一阵游走，直达二十丈外的门厅外，缩身藏进了大门上的牌匾之后。
一排伙计和婢女前拥后簇地走来，伙计们手里端着各色美食，婢女的手中则是一套干净的衣物，一个长相秀丽的丫鬟头轻轻敲了敲房门，柔声道：“启禀如雪姐姐，奴婢们把食物和干净衣服给您送来了。”
“进来吧。”一声娇柔的声音响起，房门无风自动，从里面打开。
仆人们鱼贯而入，房间里面脚步纷乱，显然还有一批婢女在房内，双方交接完手里的东西后，属于“升仙楼”的奴婢立即又退了出来。
“去把东西给少主送过去吧。先侍候少主更衣。”外人退下后，那名叫“如雪”的女子轻声吩咐，几名奴婢立即端着衣服走了进去。
那些婢女离去之后，听得如雪不自觉地微微一叹，叶清玄心里立即升起一丝诧异的感觉。
虽然明知道不是，但这个“如雪”的声音，却有几分像是梅吟雪。
难道对方“如雪”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这间位于“升仙楼”顶层的建筑，极为广大，叶清玄要是不进入房间，根本无法查看位于中心区域到底是什么人。
略微垂下身子，顺着窗框之间小小缝隙向内窥探，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位“如雪”姑娘的背影，只从背影上看，却是有几分梅吟雪的身段，只是身高矮上了一分，身段却是丰腴了一分，而气质上就南辕北辙，完全不同。
梅吟雪是冰雪中傲然挺立的梅花，寒冷而带着一股傲气，而这个女子，则把江南女子的温柔如水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女子幽幽一叹之后，莲步轻移，到了窗口，叶清玄连忙缩回匾后，却见窗户被女子一推而来，一张与梅吟雪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探出了半截，望着天上明月，幽幽低吟道：“朝喜花艳春，暮悲花委尘。不悲花落早，悲妾似花身。”
说完又是幽幽一叹。
叶清玄哭笑不得，自己夜探澡堂子，不想却在楼顶上遇到一位怨妇，真是……
有些晦气。
那如雪望了一会明月，身后便有婢女赶来，盈盈一礼，道：“如雪姐姐，少主想要见你……”
“知道了，我这就来……”窗户关闭，里面传来二女离去的声音。
神识之下，叶清玄感知到对方已经远去，入门大厅处再无一人，于是指劲用力，刚刚被关闭起来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身子一缩，叶清玄直接进了房间，窗户在他背后随之关闭。
游蛇一般在地上快速游走，叶清玄闻听脚步传来，立即窜入一座衣柜的下面。
缩骨功发挥了巨大作用，现在的叶清玄，胸骨和后背之间只有一指厚，就像是被压扁的蛤蟆。
一双女子的脚在衣柜前停留，柜门声响，那婢女不知取了什么东西，又再次离开。
叶清玄不由得心中暗笑，自己夜探香闺，行径差不多跟那些采花贼差不多了吧，要是被人发现，传了出去，自己这名声怕是就不用要了。
叶清玄做贼心虚，隐隐中还感到一丝刺激。
依着他灵敏异常的神识，超乎寻常的神功，叶清玄贴着地皮游走，不断躲在衣柜、桌椅之下，躲开了数名婢女的视线，最后还真的让他接近了最中央的区域。
这里是好大一座洗浴池，同样的雾气缭绕，但却是香味扑鼻，比之叶清玄之前的地方，不知高级了多少倍。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白绒地毯，竟然系数是用北极熊的毛皮制成，华贵而稀少。
更远处是另一个房间，叶清玄不知何用，但能看到里面有着一张巨床。
十丈之外的池中，传来哗哗水响，几名绝色美女若隐若现，手持器物，不停地再给一个人身上倒水。
从背影上看，那人明显是个男子，僵坐在池中一动不动，任由这些美女洗涤。
终究是要上床休息，叶清玄判断了一下距离，那里无疑距离池水更近。
叶清玄贴着地皮，在北极熊地毯上壁虎一般快速爬行，眼见就要到了内侧房间的门口，却听得一声咳嗽，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道：“如雪，为我擦背！”
“是。”如雪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脚步声也盈盈而来，眼见就到了叶清玄跟前。
叶清玄暗叫一声“妈呀”，不但为自己的不小心暗骂不已，同时他也听出了池水中的男子，正是战东来无疑。
好在旁边丢着一堆衣服，叶清玄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那堆女子的内衣之中。
【558】摩云和尚
袭地长裙在眼前飘过，留下一缕令人难忘的香风。
叶清玄在对方经过之后，立即如同乱窜的老鼠，钻出了这堆衣物，快速窜进了房间内的大床之下。
“你们几个下去吧，我来侍候少主。”如雪的声音响起，那几名女子不敢说话，纷纷离开水池，在那堆衣物间捡起各自的服饰，根本连换好都不敢，直接低头退出了中央区域。
叶清玄不由得暗叹一声，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如果现在还躲在那堆衣服中间，恐怕就被人呢发现了。
离去的婢女足有八人，整个池塘里只剩下战东来和如雪二人，以及躲在床下偷听的叶清玄。
倏然冷清下来的区域，只剩下哗哗的水响声。
“如雪，你入我父门下已有三载了吧？”原本沉闷的气氛，突然被战东来的一句话所打破。
“少主好记性。如雪入释圣麾下已有三载，来自苏州，也正好三载。”如雪答道。
战东来声音平淡无奇，又问道：“你唤作如雪……却不知你与梅吟雪……到底有几分相似？”
果然如此。
这“如雪”名字的由来，果然与梅吟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叶清玄心中一阵恼怒。
“奴婢也是不知。”如雪的回答让叶清玄微感错愕，“奴婢自从被帅公子取了这个名字，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不曾见过真正的吟雪仙子……”
“仙子？哼哼……”战东来声音转冷，“只看这个梅吟雪会看上叶清玄那个怂货，便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什么仙子。”
“这是为何？”如雪不由得一笑，“都听闻这叶清玄乃天下少有的高手，就连黎道天这样的高手都毙命手下，少主切不可轻敌……”
哼。
战东来微微怒声道：“他不过是个运气好到极致的蠢货。胆小怕事，优柔寡断，自以为是，妇人之仁……如果把他的好运气分一半给我，我早就一统江湖了。”
叶清玄听了不禁撇嘴，暗道他战东来此生唯一的霉运，就是遇到了自己。
如雪立即奉迎道：“少主天纵英才，区区叶清玄岂是您的对手。”
“说得好。”战东来哈哈一笑，似乎赢了叶清玄一般，心情愉悦，“如雪，今晚上你就留下来侍寝吧。”
如雪似乎微微一顿。
“怎么？你不愿意？”战东来的声音明显变得阴寒。
“不，奴婢侍候少主，自是应当，只是奴婢是圣主的人，若是留下，只怕圣主听闻会不高兴……”如雪声音颤抖，连忙解释。
战东来闻言方才语气一缓，道：“你不必介怀，我的父亲我知道，他那里我自会解释。”
叶清玄在床底下听得暗自咋舌，这对父子真是够奇葩的，老子是和尚，却有美女在侧，儿子本也不差，偏偏看上了老子的女人。
哗啦！
水声传来，战东来离池而起，如雪忙不迭为其擦拭，同时换上衣衫。
就在叶清玄暗自皱眉，以为今晚上就要变成听墙根的变态之时，外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有人跪在房间之外，沉声道：“少主，圣主到了！”
叶清玄心中一惊，想不到摩云和尚这么快就来了。
显然战东来也没料到摩云和尚的速度，于是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退下吧，我这便过去。”
“不必了！”一声粗如虎吼的男声骤然响起，整个厅堂内的空气放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外间飘了进来，摩云和尚木然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道：“吾儿，为父来了！”
即便隔着一个房间，胸口紧贴在地面的叶清玄都能感受到对方足踏地毯传来的诡异震荡。
隆，隆，隆……
常人并不觉得有何疑处，但叶清玄只是感知到第一下时，心中便倏然一惊，连忙施展【北冥神功】，将从地面下传来的震荡波全数吸收，接着身躯腾起，在对方第二脚落下之前，贴上了床铺的下方，令自己身体腾空。
做好这一切之后，叶清玄方才猛地冒出一身大汗。
心中不由得感叹真是好个释圣，好个摩云和尚！
原来这“释圣”摩云和尚的步伐不但带着一股奇怪的韵律，更重要的，这是一种探知周围环境的武功。
每一脚的落地，他的罡气都会伴随着震动向四周传递开来，就像是蝙蝠的超声波，一旦遇到人体，尤其是会武功的人体，他传过去的罡气波纹就会遇到对方体内罡气的自然抵抗，于是产生的波纹就会传回摩云和尚的身体，不但能查知敌方的位置，检测有无埋伏，更能根据回传波纹的频率，判断出敌方实力的高低大小，以此做出应对之策。
如果叶清玄只是两脚着地，那对摩云和尚的试探根本不会有反应，即便有反应，恐怕也迟了。
但这一次他全身贴在地上，不但令他对地面的感知翻倍，更重要的是他的膻中穴贴在地上，这属于【北冥神功】的要害所在，对敌方的罡气反应最是灵敏，摩云和尚藏在脚步内的罡气波动，登时被叶清玄查知了存在，并直接施展【北冥神功】将罡气波动吸了个干净，避免了罡气波动的反弹。
“父亲。”战东来缓缓跪地，如同臣子参见帝王般拜见自己的父亲。
摩云和尚并未理睬，而是挥了挥手，向其他人道：“你们退下吧，这里留如雪一人侍候就可以了。”
“属下告辞。”之前禀告之人立即退了出去。
如雪盈盈一礼，柔声道：“圣主稍候，奴婢这就为您和少主沏茶……呃！”
闷声一响，如雪还未出去，就被摩云和尚一指点晕了过去。
此时现场，只剩下摩云和尚和战东来父子二人。
叶清玄忍不住低骂一声“老狐狸”。
这个摩云和尚故意留下如雪，让某些暗自观察的人以为他们父子间不会商量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没想到这些只是障眼法，摩云和尚转手便点晕了如雪。
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摩云和尚的多疑。
“父亲可是有了行动计划？”战东来竟毫不奇怪，直觉地想到其父如此做的原因所在。
摩云和尚声音转冷，沉声道：“已经查到竺无生的下落了。你母亲尚且安好，看来竺无生受伤颇重，没有十足把握之下，没有强行采补治伤。”
【559】流萤飞火
叶清玄再探升仙池之时，帅天凡已独自回到自己在苏州府的隐秘归处。
夜已深。
帅天凡独卧在庭院中一架葡萄下。
夜凉如水，他逐渐也感觉到有些寒意。
他已经有两次坐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但很快又在椅上躺下来，心中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在他的体内蔓延开来，像是病毒一样侵蚀他的骨髓。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动手了，他的日子最近过的很平静，可他依旧疲倦，疲倦的，是他的心。
复仇的念头时刻侵蚀他的心灵，而面对强敌时的无力感，却让他难以振作。
如果没有父亲的事，他真的很想退出江湖。
曾几何时，他一把折扇，配合【傲意龙神诀】在江湖上闯下多大的名头，甚至就连天绝高手都不敢轻视自己。
可连续在叶清玄手上的败北，再加上父亲的兵败如山倒……
帅天凡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再也当不成那个任意妄为的三圣岛特使了，没了父亲的遮盖，帅天凡撑得身心疲惫。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庭院静寂。
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入睡，帅天凡的属下也不例外。
这户人家是忠于帅家的死士，二十年前就以暗桩的身份来到了苏州府。
帅天凡并没有干预他们，也没要他们陪伴一侧。
他只想一个人留在庭院。
今夜的天色非常好。
厅堂内灯火未灭，庭院中也有两盏长明石灯，相互辉映，虽然并不怎样光亮，也不怎样黑暗。
灯光凄迷，几只萤火虫飞舞在庭院内在灯光中。
晶莹碧绿的萤火，骤看来非常美丽。
风很淡，几乎感觉不到有风的存在。
那些萤火虫幽然上下飞舞，很奇怪，始终都留在这个庭院之内。
帅天凡一直都没有留意，现在忽然留意，却竟突然生出了妖异的感觉。
美丽而妖异。
他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冷然盯着那些萤火虫。
也就在这个时候，庭院中突然飘来了丝丝雾气。
就像是倒入清水中的墨汁一样，那漆黑的雾气界限分明地缓缓飘进庭院，缠向那些花木，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帅天凡眉头大皱，又发觉无数只的萤火虫随着雾气飞了进来。
开始的时候，一只追随看一只，贬眼间二三两两，然后就五六成群。
不过片刻，庭院中到处都是萤火虫，上上下下，漫天飞舞。
一点点晶莹碧绿的萤火不住游移，就像是一条条碧绿晶莹的丝线交织在半空中，整个庭院骤看来就像是罩在一个晶莹碧绿的萤网内。
萤火虽是那么微弱，但那么多萤火集中在一起，已足以照亮这个庭院。
黑雾，萤火。
原本颇具江南风情的小院，刹那间变得不似人间，宛如幽冥地狱。
一种强烈的恐惧猛袭上他的心头，帅天凡不由得幽幽一叹，“既然来了，便出来相见吧，何必弄这些多余之事？”
雾更浓。
那些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忽然间都向庭院中的一株枇杷树飞去。
千万点萤火同时间奔投向一个目标，实在是一个奇妙的景像，只是呼吸之间，一盏萤火虫构成的碧绿灯笼就出现在了帅天凡的面前。
萤火灯笼甫一出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便站在了灯笼旁边。
即便以帅天凡的功力，仍然只见灯笼，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来人是何时现身的，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被碧绿的灯笼照了出来一般。
一袭黑袍，看不清颜面。
即便碧绿的灯笼就在身边，来人的脸孔也在绿光中一片虚无。
七杀，当今武林中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
即便帅天凡不是第一见到他，依旧被他满身的神秘气息和诡异功力震慑得心中不安。
“你今天见了不该见的人……”七杀道。
幽冥地狱般的虚无嗓音让帅天凡喉咙一阵发紧，但他依旧强自镇定，沉声道：“不是我想见他，实在是一场意外，让他碰到了我……”
即便不说，帅天凡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叶清玄。
自从武林大会之后，这个七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三圣岛，连续几次出手，深深震撼住了帅天凡，在对方提出联手对付九龙宫之后，早已被慑服的帅天凡自然不敢反对。
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都想要摆脱对方的压迫，叶清玄无疑是摆脱这种局面的极佳人选。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七杀有些恼怒地低吼，“你也不该那么多嘴。”
帅天凡皱眉道：“我多嘴？哪方面？”
“苏梦涵……”七杀阴声道。
帅天凡冷哼一声，“这与咱们的事有何干系？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朋友多走弯路。”
“可他追查下去，就会破坏我的计划……”七杀怒不可遏，“你明知道抱天揽月楼就五个主楼，你帮他排除一个北主楼，他自然会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四楼上。一旦他查出这里有九龙宫的产业……难保我们不与他发生冲突……哼哼，莫不是，你还想着利用他来除掉我？”
“怎么可能？”帅天凡大呼冤枉，“我与你目的相同，九龙宫害惨了我父亲，我岂会给他们找出路？你若是不相信我，我这就去告诉叶清玄，杀死苏梦涵的，是藏在道观中的冥游子！”
帅天凡身子刚动，倏忽间便觉得清风拂来，自己左手手指冷冷一痛，忙不迭低头一看，整个左手的食指全都被萤火染绿。
萤火不住的流动，缓缓侵上手掌，令他左手的皮肤也好象在流动，要流出他的身体之外。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左手变成这样，虽然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但却知晓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底升起无限恐惧之感，更觉得七杀妖异得可怕。
哼哼哼……
七杀发出令人心悸的冷笑声，淡淡道：“不要激动，也不要运转罡气。那是我刚习成不就的【流萤飞火】，你若不去管它，自会保你平安，若是敢轻举妄动……”
呼啦！
刚刚被萤火笼罩的枇杷树，萤火微微一亮，无声无息间直接化为一树灰烬，保持原状一动不动，在夜风轻轻吹过，登时化为满地飞灰。
“你这是何意？”帅天凡皱眉问道。
“叶清玄的事，不用你管……我亲自来处理。”在黑雾托举之下，七杀缓缓敛于雾中，只留下冷冷语调道：“至于你……明日我自会给你解药。”
黑雾散去，荧光自隐。
清凉幽寂的小院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560】夜遇强敌
“多谢父亲施加援手。”战东来伏低身子，叩首感谢。
摩云和尚冷哼一声，淡淡道：“这一次，也不仅仅是为了你母亲。虽然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但她毕竟为我生下了你。也算了下一段尘缘吧。除此之外……哼哼，竺无生此人，决不可留。白莲邪教慑服江南武林，我们要想重振武林地位，便必须将其摧毁。他若一死，我便是江南佛门领袖，又可号令黑道群雄，而九龙宫势力还未到达江南，正是我等一统江南武林的大好时机。”
话到此处，摩云和尚立即变得语重心长，缓缓道：“吾儿，为父如此耗尽心血，并非只为了自己。你是我唯一爱子，日后成功之日，这江南便是我们父子的天下，而你，更可仰仗此地实力，与你那宿命之敌，一较长短。”
战东来瞬间五体投地，激动道：“儿子岂能不知父亲苦心，必当竭尽全力，报效父亲。”
哈哈哈……
摩云和尚一阵大笑，上前扶起战东来，又是好一阵安慰，接着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冷声道：“爱儿喜欢此女，便留在身边吧。但你当知晓，这等女子不过还是随穿随换的衣衫，切不可动了真情。天下间能够配得上我儿子的女人，绝非此等货色。”
“儿子懂了。”战东来垂首一礼，寂然不动。
“今天晚上不可太耗体力，明日便是我们动手之时……”摩云和尚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大笑不已。
“还有件事……”摩云和尚语气傲然，自信无比地说道：“无上天刀为父已为你寻回，但暂时放在为父手中，待明日之后，再交予你手中……”
“谢过父亲。”战东来再次谢恩。
叶清玄闻听一愣，之前与战东来一战，夺了他的无上天刀，最后交给锦衣卫送还洛都，想不到又被这摩云和尚夺了过去。
想来那些负责押运的锦衣卫，必定凶多吉少了。
“好了，就这几件事，你好生休息吧。”说完此话，摩云和尚转身离去。
叶清玄微微松了口气，暗叹自己这一晚的窥视果然不虚此行，最起码探明他们会在明天行动。
可就在他等着摩云和尚远去，自己再行脱身之际。
嗤！
一声破风。
一根带着鱼钩的鱼线从外面飞了进来，穿堂过室，竟直奔摩云和尚而来。
摩云和尚信手一斩，竟如宝刀出鞘一般，发出铮然声鸣，那鱼钩被一刀劈中，转瞬收了回去。
摩云和尚一声厉喝，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臭道士，藏头缩尾的模样，以为洒家认不得你吗？”
衣袂呼啸间，摩云和尚就已奔出窗外，径直追了出去。
战东来紧随其后，飞身而去。
外面埋伏的护卫刚发出一声警号，便立即被人拦下，显然三圣岛的人也不想招摇过市，故而将这等事交给自家主人去处理。
叶清玄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招惹摩云和尚，看样子完全不像是刺杀，更不像是帮助自己……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叶清玄快速爬出床底，又从昏迷不醒的如雪身边爬过，直接从另一侧的窗户飞了出去。
叶清玄是感应到摩云和尚和战东来是朝着北方追了出去，故而向南而去，准备穿过中央的大花园，再次潜回尽欢赌坊所在的通铺房间。
只是他刚在花园中穿行了不久，突然后背发凉，竟有一种被高手偷窥的感觉。
叶清玄微微冷笑，假意没发现对方，动作迅疾地绕过一座假山，趁着背后偷窥的感觉一消失，猛地化为一道轻烟，倏然从假山之上向背后袭去。
叶清玄眼前人影一闪，一道黑影以极快速度穿过树丛，径直投向了林外的莲花池。
想走?
叶清玄岂会放过送上门的神秘人物，就算不杀了对方，也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毕竟被人这么快缀上，只怕自己真实身份都有可能曝露。
况且这深更半夜之际，能够让自己生出高手感觉的人物，也极有可能是杀死苏梦涵的凶手。
叶清玄翻身越过数丈高低的小树林，视线内的黑影倏然窜入水中，如同一尾灵鱼转眼就不见了踪迹，就连一点水花都没有冒出。
叶清玄冷哼一声，半空中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追着对方射入水中。
咔咔！
只是瞬间，整个莲花池的池水变成了一坨寒冰。
原来叶清玄在【六脉神剑】的剑气中带上了【寒冰真气】，那一剑根本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索敌。
蓬！
十丈开外，连接莲花池的小溪中，黑影破开冰面，飞遁出去。
叶清玄飞临莲花池，脚尖在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上轻轻一点，莲花纹丝未动，而叶清玄却瞬间加速，骤然横越二十丈距离，直达黑影身后。
叶清玄的右手轻轻拍向对方肩膀，正嬉笑着想戏弄一下对方，不料对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冷哼一声，转身就是一掌！
叶清玄眼中厉芒一闪，看出对方这一掌的气势惊人，故而也用出【降龙十八掌】的威猛掌力，在咫尺之间罡气灌满手掌，与对方毫无花俏地硬撼了一掌。
隆！
平地一声闷雷般的声浪响起。
冲击波瞬间荡开，宛如飓风一般呼啸而去，接着以二人为中心，一股向上的旋力飞上高空，方圆十丈之内，所有的树木、假山、草地、泥土……全都崩碎飞升。
而最开始的冲击波也传递到了四周主楼，蓬地一身闷响，所有主楼的门窗系数破碎，尖叫声骤然响彻整座抱天揽月楼。
嗡，嗡嗡
几道巨大的罡气罩在几栋主楼间亮起，受到惊扰的各路高手，纷纷喝骂着冲出了楼宇。
但仅仅只看了一眼飞上云霄的旋风，这些眼高于顶的各路高人就纷纷选择了闭嘴。
蓬！
叶清玄发觉眼前之人极难对付，忍不住施展【斗转星移】，猛地将对方罡气引到一侧，借机猛地一招肩撞，顶着来人飞了出去。
轰，轰轰！
数根腰粗的大树在黑衣人背后爆碎，即便是太湖石的一座假山，也如豆腐渣般被撞了细碎。
那黑衣人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冷笑一声，突然抓住叶清玄的肩膀，将他猛地贯在地上，地面轰隆一身，陷出一个巨坑。
【561】半夜讨茶
黑衣人一招束缚住叶清玄，将他死死压在坑中，嘴中不忘嘲讽道：“叶清玄，你也不过如此……呃！”
蓬！
叶清玄罡气爆发，将压住肩膀的双手弹开，同时一掌印在了对方的胸腹处，【降龙十八掌】的“飞龙在天”，倏然将对方轰至半空。
黑衣人身躯一震，虚空中刚要站稳身形，冷不防叶清玄突然出现在正面，双掌横空，一招【双龙出海】，再次将黑衣人横推出去十余丈远，不等对方去势殆尽，叶清玄已经凌空五丈，出现在黑衣人的头顶，一招“亢龙有悔”，咆哮的罡气神龙轰在黑衣人背后，将他硬生生拍向了地面，砸出一个黑黝黝的深坑。
神龙罡气不断下沉，持续给予对手压迫和重击，等叶清玄这一掌威力尽情消耗完毕，叶清玄方才落下虚空。
数丈深浅的坑内黑雾缭绕，叶清玄面如凝霜，冷哼一声，正要再施玄功屠魔，脚下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显然对方相邀利用土遁逃走。
叶清玄傲然一笑，冷冷道：“魔门余孽不知深浅，就算是你们的勾陈帝君都无法利用土遁在我面前逃走，又何况是你这等土遁的外行！”
说完脚掌在地面上一滑，横移数丈距离，一脚跺下。
轰隆！
叶清玄脚下的整块青石骤然向下一沉，比起周围的青石下沉了一尺有余。
震动又转向左方，显然刚才的一脚并未踩正黑衣人的身上。
叶清玄滑步而去，又是一脚踏下。
如此这般，叶清玄和那神秘黑衣人如同打地鼠一般，一个在地下跑，一个在地上追，地下之人每一次的响动，都会引来叶清玄的踏击。
二人一追一逃，转瞬间就到了花园中央的道观处。
轰隆！
叶清玄为了不失去黑衣人的踪迹，双脚根本没离开地面，以免感应不到地下的细微震动，于是面对道观的院墙，宁可迎面撞个窟窿，也绝不一跃而过。
只是叶清玄前脚刚刚迈入道观，里面立即传来“轰隆隆”一阵乱响，位于院墙不远处的侧殿内，几尊神像倏然崩碎，化为土块石块如同暴雨般的向四外砸落，一时间各处地面震动不断传来，瞬间干扰到了叶清玄的判断，正待仔细辨认，地下世界倏然一静，竟然完全失去了黑衣人的踪迹。
叶清玄大吃一惊，有史以来，他是第一次追丢人，这种情况让他警惕心大起。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不会武功的道士拎着扫帚、扁担，气呼呼地冲了过来，看见木然呆愣原地的叶清玄，为首的道士大喝一声：“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呼啦一下，那四五个大大小小的老道，就把叶清玄包围在了中心。
“贼人，深更半夜毁我道观，如今人赃俱获，看你还往哪跑？”为首的老道摸着两撇胡须，得意洋洋地吼道。
叶清玄像看傻瓜一样扫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白痴哪里来的自信，没看到整堵墙都被撞塌，之前又有雷鸣般的交手声，他竟然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就不怕自己放个屁就把他崩死？
叶清玄闲庭信步一般在道观的广场上走了两步，六识广布，罡气深入地下，却真的找不到黑衣人的分毫踪迹。
那群老道见叶清玄对他们熟视无睹，忍不住纷纷喝骂。
叶清玄不耐，为之冷冷道：“不过一堵院墙，几尊泥胎神像，你们细算一下，报个数，我赔你们便是……”
叶清玄自认已经够给面子的，不料那为首的小胡子冷笑一声，阴声道：“赔？你拿什么赔？那堵院墙算不了什么，但被你击碎的两尊神像乃千年古物，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嘿？
叫板。
本就心情不爽的叶清玄差点当场发飙，就在这个时候，观内传来一阵轻笑，之前与叶清玄有过一面之缘的澄心老道甩着拂尘走出了伏魔大殿，看见被众弟子围在中间的叶清玄哈哈一笑，朗声道：“就算千年万年，也不过泥胚一尊，有何值钱的？务安，务心，带众人散去吧。”
“观主，这……”小胡子的务安一脸不甘心，却被澄心老道挥了挥手，劝慰道：“散去吧。”
“是。”众道士稽首施礼，缓缓退去。
“澄心道长来的正是时候……”叶清玄露出一丝颇有意味的笑意。
这个澄心老道，出现的还真巧。
黑衣人刚刚在此地消失，这个澄心就现身出来，说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叶清玄话里有话的问候，却让澄心老道微微一愣，接着笑道：“唐施主似乎动了肝火，心有不平之气，却不知气从何来啊？”
叶清玄嘿嘿一乐，言道：“澄心道长说笑了，我哪里有不平之气？不过半夜被耗子骚扰，一路追，一路打，结果扰了玄门清修，坏了院墙神像，该罚，该罚。”
澄心道长捋须一叹，缓缓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只老鼠却是有些大了……竟然连累唐施主连院墙都撞塌了。”
“是很大，是很大。”叶清玄哈哈一笑。
澄心道长一甩拂尘，稽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鼠跑了，施主不妨放他一马，贫道也代那鼠辈谢过施主不杀之恩。”
“好说，好说……”叶清玄笑呵呵地走向澄心道长，“上次遇到道长，言及你观内清茶绝美，此情此景，不如请我喝一盏，如何？”
澄心道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夜半时分，这时候喝茶？
“唐施主若喜欢，不妨明日……”
“相请不如偶遇，就今晚上吧。”叶清玄上前拍了拍澄心道长的肩膀，大笑着就走进了伏魔大殿。
澄心道长失声一笑，淡淡道：“也好，贫道就陪施主喝上几杯清茶。”
叶清玄笑声清朗，心中却阴沉似水。
刚刚自己拍向对方肩膀的几下，绝对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完全就是【小无相功】无色无相的探查罡气，用以确认这澄心老道到底会不会武功。
可是他这一掌，竟然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一丝波澜。
这说明眼前的这个澄心老道，要么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要么就是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的盖世高手……
而且还是毗魔逆天那程度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