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意外之喜
澄心老道的茶室，不过三丈长短，布置极为简单，但细微处却是禅意非凡。
尤其悬挂在厅堂中央的“无心”二字，更是自在舒逸，尽展书写者超凡脱俗的意境。
务安打着哈欠，为观主和叶清玄这不速之客烧水，澄心老道呵呵一笑，屏退了务安，亲自为叶清玄把盏。
叶清玄见那碧绿的茶汤满了七分，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呷吧呷吧嘴，道了声“好茶”。
澄心老道笑着品了一口，放下茶盏，轻声道：“看唐施主神色，似乎志不在茶啊！”
“是吗？”叶清玄故作吃了一惊，接着又将澄心老道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老道长果然洞悉人心。唉，其实唐某今晚纠结，实在是因为心中难过……”
“愿闻其详。”澄心老道说。
“老道长听闻之前死在花园中的苏梦涵吗？”叶清玄盯着对方的眼睛，直言问道，“那是我的朋友，他死得很惨，到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我夜不能眠，就是为了此事啊……”
叶清玄使出超高灵识的末那识，只要对方有任何情绪波动，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和灵觉。
澄心老道毫不退让地看着叶清玄的眼睛，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宛如深邃幽潭，平静得令人惊叹，听到叶清玄的话之后，略微点了点头，道：“此事老道也有所耳闻。不过可惜了，老道并非江湖中人，对江湖上的仇杀，呵呵，实在爱莫能助。”
“这样啊……老道长，你在这抱天揽月楼之内的地界上，修行了多少年？”叶清玄问道。
“怕是快有50年了吧……”澄心老道笑道：“老道不记得时间。”
“50年啊，那可不短了。”叶清玄笑着追问道：“这50年来，老道长就算不是江湖中人，难道对这周围五大主楼的产业，毫不知情吗？”
澄心老道面容郑重，几乎算是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老道对此倒是略知一二，包括每间主楼的掌柜是何人，老道也全都认识。不过据老道所知，他们所操持的生意虽然有好有恶，但其实他们内心都是只知赚钱的生意人，算不上好人，却也非大奸大恶之人！唐施主切不可因为一时动怒，而冤枉了好人啊！”
老狐狸。
还真是滴水不漏。
叶清玄笑了两声，也就不再多问。对方老奸巨猾，就算问得再多，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双方无言静坐，连饮了数杯茶水，澄心老道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叶清玄无视，完全就是一副软磨硬泡的模样。
澄心老道望了望天色，终于忍耐不住，起身道：“唐施主恕罪了，老道年纪大了，耐不住熬夜，如果唐施主无心睡眠，不妨就在此地饮茶，我让务安相陪，老道却是身体坚持不住，要去休息了。”
澄心老道说是让他自便，其实谁都能听出来，这是主人家要休息，让客人识趣离去。
可偏偏澄心老道遇到了叶清玄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听到谦让，竟真的不打算离去。
叶清玄哈哈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老道长便请自去，这清茶醒神，我再饮上一壶。”
澄心老道先是一愕，接着自失一笑，拱手告辞。
“老道长早些休息啊，唐某今夜便叨扰了……”叶清玄笑嘻嘻地一路将澄心老道送出了茶室门外，“老道长回去若是睡不着，或是撒尿起夜之类的，不妨再来陪我喝两杯！”
“不，不了，不了。唐施主盛意，老道无福消受。”澄心老道吓得连连摇手，拎着拂尘，提溜着道袍，出门就逃了个无影无踪。
务安在别院中鼾声如雷，自然也懒得唤醒。
叶清玄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周再无他人，连忙窜回茶室，紧闭房门，好一阵翻箱倒柜，查找任何可疑之处。
如果澄心老道真的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五十年，他到底练没练武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可惜对方能放任叶清玄自己留在房间内，自然不会有什么把柄被人发现，叶清玄苦寻无果，最后甚至连对方的茶杯都端详半天，合计能否把他的指纹给弄下来。
澄心老道沏茶喝茶，茶壶和茶盏上到处都是他的手印，叶清玄从火炉边上弄了些炭粉，片刻就弄了一堆手印出来，又从茶室里找了张纸，印了满满的一大张。
看着手里的一张指纹，叶清玄挠头不已，这算是他今晚唯一的收获了。想提取指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与其他可疑指纹进行比对。
叶清玄自认凭他的眼神足以辨别出两枚指纹是否相同，实际上，许多仵作、证人，也都有这个本事，不然画押、按手印也没了用处。
但关键是嫌疑犯的指纹去哪弄？
凶器肯定是找不到的，就是不知道苏梦涵身上有没有凶手留下的指纹。
但苏梦涵是被人一剑封喉，人又掉进了水里，现在尸体还在义庄里盛放，这凶手的指纹，怕是难以取得。
叶清玄苦思无果，最后也就把老道士的指纹收了起来，万一有别的用处也说不定。
确认了此行无果，叶清玄打了个哈欠，迈步就出了茶室的大门。
务安依旧在旁边的小屋里酣睡，叶清玄正打算不告而别，倏然间，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异响。
那就像是一尾锦鲤在水池中拨水游动的声响。
可问题是，叶清玄所在的位置，前后数十丈内都没有一个水塘，自然也不会有游鱼拨水，除了青石地面上有一条用漏窟窿的青砖砌成的排水沟……
但那里可进不来鱼，就算是青蛙都不会有。
叶清玄闲庭信步地往外走去，心中却盘算着应对之策，就在他到了所在小院的尽头，半个身子转出了半月门之际，叶清玄突然间化为一道残影，屈指一弹，剑气瞬间洞穿了一方青砖，深入排水沟中。
呲！
漫天水气喷涌而出，就像是鲸鱼喷水，难以置信的大量水滴疯涌而上，一道人影从中一跃而出，悠然站在了叶清玄对面不远，狭长的面孔，立体的五官，冷若冰霜的双目绽放幽兰光芒，死死盯着不远处嬉皮笑脸的叶清玄。
“冥游子前辈，别来无恙啊！”叶清玄呵呵一笑，道：“咱们之间才多久不见，怎么前辈混得如此凄惨，竟开始钻下水道了？”
【563】互相利用
“叶清玄？”冥游子眼中蓝光闪耀，一脸狐疑地左顾右看了一番，倏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很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清玄好奇问道。
冥游子冷冷道：“贫道是来看一位老友的……”
叶清玄再次大讶，“你说的这位好友，该不会是澄心道长吧？”
冥游子上下打量了叶清玄一番，接着哑然失笑，道：“原来叶小友也认识澄心道友，呵呵，这还真是不一般的缘分啊……”
叶清玄上前一步，淡淡道：“既然前辈是澄心道长的好友，怎么不走大门，偏又半夜来访，难道不知你这位老友年纪大了，不能熬夜？”
冥游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接着紧张的身躯一松，装出返身信步的模样，朗声道：“叶小友怕是到此地不久吧？难道还未探出北主楼的主人是谁？”
“摩云和尚。”叶清玄道。
冥游子点了点头，径直朝着后方的道观宿室走去，同时缓缓道：“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想来也应知道我为何不走大门，夜半来访了吧？”
“你们……翻脸了？”叶清玄脚步加急，追上冥游子的步子，追问道：“三圣岛真的分崩离析，你也真的任由摩云和尚带走所有部署，到这江南重头来过？”
冥游子冷冷一笑，道：“贫道早已是世外之人，当初武林盟主之外近在眼前，贫道都懒得看上一眼，你以为我会为了已经失去的东西，再来抢夺吗？”
“这倒是……”叶清玄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不过前辈既然已决定退出江湖，当初又为何要抢夺‘斜月七星剑’呢？”
冥游子回过头来，邪魅地一笑，“话不要乱讲，叶小友，你可有证据？”
叶清玄立即摇头，笑道：“别在意，我乱说的。”
二人双目对视，各怀鬼胎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观主居室，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澄心老道一脸惊疑地看向冥游子和叶清玄二人，拱手道：“哎呀呀，今日到底是什么风，竟然将晓风真人也吹来了，真是荣幸之至。呃，唐施主，晓风真人，怎么你们二位互相认识？”
“哦？原来这位还是唐施主啊……”冥游子朝着叶清玄眨了眨眼睛，拱手道：“贫道晓风子，这厢有礼了。”
叶清玄也随之一笑，慨然道：“唐某见过晓风真人。澄心道长，我与晓风真人不过偶遇，但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觉。不过今夜太晚，来日方长，我定要与二位世外高人好好探讨一番道学才是……”
“理当如此。”两位老道齐齐稽首，注目叶清玄长笑离去。
待叶清玄远去，冥游子才笑容一敛，沉声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澄心老道笑容不改，轻轻捋顺了手中的拂尘，淡然道：“你怎么会此时归来？”
冥游子倏然转身，盯着澄心老道的双眼蓝芒闪烁不定，冷声道：“因为有人把摩云和尚父子引到我的藏身之地去了。”
“哦？”澄心老道笑道：“这倒是奇怪了。谁能知道你的藏身地呢？”
“你觉得呢？”冥游子冷声道：“我的藏身地，只有你才知道……”
“所以你就来质问我？”澄心老道皱了皱眉。
“不然呢？”冥游子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澄心道人微微一叹，转身进了房间，淡淡道：“你呀，还是这般心浮气躁。你就没有想过，有本事把摩云和尚引到你那处的人，难道就不能把叶清玄引到我这里来？然后坐等你送上门来，惹人怀疑……现在好了，你我都落在了叶清玄的眼中，徒若人怀疑。”
冥游子闻言登时默不作声，站在门外好一阵，最后才幽幽一叹，道：“这个逼我来此的人，同时也是诱导叶清玄来此的人……太过危险了。你这无心观，已经不再安全，只怕已被有心人盯上了。”
澄心老道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这无心观，座落在抱天揽月楼内五十年，你以为盯上这里的人，只有那一个吗？叶清玄最近在追查什么，这楼内外的有心人早已心知肚明，要不是你愚蠢的杀死了苏梦涵，又怎会惹来这么个祸事？只怕他早就追着竺无生的尾巴，去了玉峰山了。”
“别把什么事都怪在我头上。”冥游子声音骤冷，沉声道：“要不是你非要动尽欢老爷的金子，也惹不来这么多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黄金弄出来了，结果呢？被人黑吃黑，唬了个干净……”
轰隆！
冥游子话音未落，澄心老道的居室内猛然间冒起一股炽烈热气，澄心老道原本毫无烟火气的音调猛地一变，嗓音骤然生硬道：“符逍，你要跟我翻脸？”
冥游子不怒反笑，冷冷道：“想动手？哼哼，你别忘了自己的实力，朱雀御主？”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冥游子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化身澄心道人的朱雀倏然收敛火气，半晌间寂静无声，最后噗嗤一声，喃喃自语道：“你个老奸巨猾的冥游子，真以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吗？可惜了，要不是老家伙说你还有些用处，我真的很想把你挫骨扬灰……不过嘛，叶清玄那小子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是个祸害……我要想想，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他离开此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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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无心观的叶清玄，脑子里更加乱成一团。
摩云和尚，战东来，竺无生，青华帝君……似乎一夜之间天下对他有敌意的对手都到了苏州府，今天晚上又多了一个冥游子……
哎呀，真是很好，很好！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足够唱台大戏的了。
但那引自己去无心观的人，又是谁啊？
烦躁，烦躁……
叶清玄虽然觉得这一晚上收获颇丰，但也乱得一塌糊涂。
这种事单靠一个人的脑子，绝对可以疯掉。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孙坤，虽然那个掘了别人祖坟，再把自己财宝埋进去，又被其他人盗了墓的怪异老头，怎么看都很缺心眼，但实话实说，现在叶清玄的身边，还真就没有能帮他分析一下的高人了。
【564】夜探义庄
岳阳在叶清玄的指劲之下，已经完全昏睡了过去。
这个新生代中杰出的杀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先天中期的水平，叶清玄摆平这样的人物，简直跟对付一个小狗崽子差不多。
至于酣睡中的孙坤，现在则坐在通铺上，披着大被，在听完叶清玄的描述之后，不断地捋着胡须，直到一连揪掉了七根胡子，才翻了翻白眼，道：“太难判断了。这里面的关系纠缠不清，无论是摩云和尚、战东来、冥游子，甚至是竺无生……都有可能是杀死苏梦涵的凶手，也都有各自的理由。”
叶清玄也赞同地点头道：“这些人没有一个跟朝廷是同一阵线的，全都心怀叵测，也各有居心。遇到苏梦涵这样的锦衣卫高手，警惕心大起之下，完全有可能直接动手。”
孙坤先是挠了挠后脑勺，接着眼睛一亮，沉声道：“这么说来，最大的怀疑对象，还是冥游子。”
“为何？”叶清玄惊奇问道。
“排除法。”孙坤撇着嘴说道：“首先，竺无生是惊弓之鸟，根本不会在藏龙卧虎的抱天揽月楼现身……而摩云和尚父子是为了青华帝君而来，这样的大事面前，绝对不可能招惹苏梦涵，惹来更大的祸事，而且他们恨不得在行动前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又怎么会夜半三更的跑到花园里去看风景？”
叶清玄眼中一亮，立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孙坤揪着胡子道：“至于冥游子……你说他没事出现在这里干什么？躲什么？就算有杀死符遥、夺取‘斜月七星剑’的怀疑，咱们事情那么多，也没时间去追究，他大可不必因此藏起来。再说也没有证据啊……再说时间，你见到这老小子的时候，就是半夜三更，意外偶遇，而苏梦涵的死亡时间，差不多也是相同的时候……”
叶清玄又再次点了点头，问道：“那……动机呢？”
孙坤冷嗤一声，不屑地瞪了叶清玄一眼，道：“你忘了苏梦涵是为何而来了？”
叶清玄眼睛一亮，“你丢的金子……”
孙坤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毕竟丢失的金子数额巨大，又丢在了大吴境内，影响难以估量。苏梦涵星夜来查，极有可能是查到了什么，结果被冥游子刺杀……否则就算是半夜意外遇到了冥游子，对方也没有必要立下杀手……”
“查到了什么……苏梦涵会查到了什么呢？”叶清玄眉头紧皱，沉吟不语，接着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对……我记得当初看到苏梦涵的尸体时，确认过他是中了【四分律指】而死，而且……”
说着叶清玄又用下巴指了下昏睡中的岳阳，低声道：“这小子也见到了尸体，并且说认得出手之人……”
“【四分律指】！？大律寺的绝技……”孙坤一拍大腿，沉喝一声道：“狗日的，我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冥游子了！这老小子当初还未叛离太平道之前，曾经与一位白道高手结成异性兄弟……”
“是谁？”叶清玄大吃一惊，“难道是……”
“不错。”孙坤叹了口气，道：“那个人就是大律寺的第一高手惠戒和尚。”
叶清玄听得一愣，急问道：“大律寺第一高手？难道不是主持广律吗？”
“不然。”孙坤摇了摇头，道：“大律寺第一高手，其实就是这位惠戒和尚，他本是上任主持的弟子，乃是大律寺最有可能即位的人选，但因为与冥游子结交，因而被朝廷所怀疑，特别下了指令，交给了上任主持志雨大师，这才夺了他继承大位的可能。不过为了安慰这个大律寺的第一高手，即位的广律和尚，将苏州的一所分院三坛院交给他打理，成为了……”
呼啦！
孙科话未说完，一把扯住了孙坤的衣领子，二话不说，穿窗而行。
迎面强风硬生生灌进了孙坤的肚子，吹得他眼泪横流，连忙施展开护身罡气，没好气的道：“这么晚了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三坛院找惠戒和尚了！”叶清玄沉声道。
“我有说他现在三坛院吗？”孙坤忍不住冷声道。
鞋底在屋顶上蹭出去数丈距离，正在飞驰中的叶清玄差点跌到街道上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坤一把拍落叶清玄衣领上的手掌，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什么意思？你个大白痴，三坛院的惠戒和尚早在十年前就嗝屁潮凉了，你现在去干什么？掘坟鞭尸啊？”
“不是你说……”叶清玄刚要反驳，接着一愣，反问道：“你是说……惠戒和尚有可能把武功传给了冥游子？”
孙坤啪地打了个响指。“没错。”
孙坤眼泪横流，强风再次灌进了嘴巴。
“狗日的，你这又要去哪？”
“义庄！”叶清玄低喝道。
“你要去检查苏梦涵的尸体？”孙坤气得破口大骂，“半夜三更的，你真要去看一具尸体？”
“怕什么？”叶清玄笑道：“看尸体总比掘坟要强上不少吧？”
孙坤无奈摇头，他算是服了叶清玄了。
古代所谓的义庄，其实就是公共财产，一般由大户人家贡献出来的慈善之地。
乡下一般是宗族财产，族人下葬前一般都把尸体停放在这里；而城中的义庄，大部分都是道观或寺庙提供的产业，除了暂时停放尸体、等待下葬之外，也是招揽法事生意的手段。
而作为抱天揽月楼能够使用的义庄，当然就是无心观提供的产业，只不过为了各家生意，这义庄不在抱天揽月楼的范围内，而是稍稍偏远一点平民区。
这座义庄的周围，是大面积的棚户区，这里生活的民众生存都是问题，自然没有选择距离义庄远一点的权利。
当然，也没人在乎。
万一哪天某个外地的有钱财主客死异乡，一场法事之余，还会好心施舍些义粥，权当做给死者积些阴德。
叶清玄和孙坤到来之时，看守义庄的老头早已入睡，二人直接飞身进了停尸房，直接在棺材前的牌位中寻找苏梦涵的名字。
【565】蛛丝马迹
停尸房一片漆黑，孙坤拿了个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
作为跟百里无及并称兄弟的盗墓大盗，这点子装备还是随身携带的。
义庄中最起码停放了三十多具棺木，每一具棺材前都放着一个牌位，三碟供果，一碗米，以及插在米上的三炷香。
按照当地风俗，就算是客死异乡的外人，也只能在义庄中停放七日，若是尸体无人认领，义庄会在七天之后将尸体下葬到乱坟岗中，到时候连个墓碑都没有，对于古人落叶归根的思想，无异于是种严酷的惩罚。
过了午夜，苏梦涵便已死了三天了。
叶清玄虽无古人落叶归根的执念，但对于朋友却暗自承诺，一定在七日之内，找到杀死他的凶手，为他报仇！
“在这呢！”孙坤轻呼一声，率先找到了苏梦涵的牌位。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苏梦涵的牌位前，从旁边取出三炷香，恭敬地上香，低声念道：“苏兄，得罪了！”
掌风一紧，棺材盖被罡气托起，轻轻落在一旁。
苏梦涵的尸体保存完好，一如活时一般，只是嘴唇微微发紫，显露出生前心脏受到的重创。
孙坤伸手解开苏梦涵的衣襟，探查了一下那被【四分律指】截断的肋骨和心脉，皱眉道：“从手法上看，的确是【四分律指】没错，但你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叶清玄摇了摇头，道：“没来得及。”
“尸体最后谁处理的？”孙坤问道。
“应该是抱天揽月楼的人……”叶清玄想了想，道：“不过后来官府的人来找我，说我是重大嫌疑人……被我吓跑了。”
“谁啊？”
“‘铁手’丁敖。”叶清玄答道。
“是他？”孙坤微微一愣，正容道：“这个丁敖我知道，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啊？”
孙坤作为当年四海阁分管情报的主管，在江南工作多年，能认识丁敖并不奇怪，但说他“不会无的放矢”，却不是叶清玄能够了解的了。
孙坤神色一动，直接跳到棺材边上，弯下腰在苏梦涵的身上仔细搜索，从他的百会穴向下，几乎是沿着他全身皮肤，逐寸逐寸地往下探……
只是开始没多久，孙坤就在苏梦涵的后脑风池穴位置，找到了一根银针。
“看，有发现吧？”孙坤仔细地捏着这枚银针，得意地叶清玄面前比划了一下。
叶清玄用指甲轻轻捏了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道：“江湖人士很少有用银针做暗器的，因为银针遇毒会发黑，但不用毒的话，未免太过光明正大了，这样的身手又何必使用暗器？除非……出手的是个大夫？”
“屁！”孙坤不禁笑骂道：“大夫？能够用一枚银针准确钉入风池穴的，天下能够有几人？你算一个……难道是你动的手不成？”
叶清玄尴尬一笑，想了想，又道：“银针入风池穴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封住受害人全身的罡气，并定住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这应该是在【四分律指】之前使出的。”
“又放屁！”孙坤一边检查，一边讽刺道：“当然是先中了一针，然后才被人用重手击毙，否则谁没事用针捅死尸玩？闲的？……咦？”
检查工作行将步入收尾，孙坤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令叶清玄也吃了一惊。
“发现什么了？”叶清玄问。
“什么都没有……”孙坤答道。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有你惊叫什么？这是义庄，拜托你别疑神疑鬼的……”
没想到孙坤的白眼翻得比叶清玄还大，抓着苏梦涵的左手，朝着叶清玄比划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我才感到惊讶的。你看”
说完把苏梦涵紧攥的手掌掰开……
原本紧握的手掌中间，有着几道深深的印记，应该是攥着什么东西，结果落下的纹路。
孙坤掰开手指，在指缝间仔细观察，缓缓道：“有泥粉……还有点颜色……”接着用手指粘下来一点，放在眼前仔细观察，最后坚定地道：“是黄泥。外面涂了染料的黄泥……”
“那是什么？”叶清玄微微一愣，对这些民间艺术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孙坤几乎杵着他鼻子骂道：“你的脑袋是被门挤过，还是被驴踢过？黄泥外面加彩绘，能是什么？”
“兔儿爷。”叶清玄立马答道。
孙坤一个跟头差点栽歪进棺材。
叶清玄还没发现孙坤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道：“当然了，兔儿爷要数析津府的马二爷手艺最佳，还有就是泥人张的‘泥娃娃’，不过也在黄河以北。要说这附近嘛，嘿，我听说惠山县的彩泥儿也不错……还有就是潮安县的‘土安仔’也是一绝……”
“行了，行了，行了……”孙坤连忙阻止叶清玄再数下去，一脸佩服地拱了拱手，道：“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你都是从哪听说的？老朽甘拜下风……不过老朽想到的，却不是这些逗小孩玩的东西……”
“那是什么？”叶清玄疑惑问道。
孙坤歪了歪脑袋，看向停尸房正北方神龛。
叶清玄顺着孙坤目光看去，接着低呼道：“救苦天尊？”
“白痴！”孙坤大怒，“是神像。神像里面才是黄泥为胎，外画彩塑。”
叶清玄露出恍然神色，孙坤在他眼中的形象立马变得高大起来，但高度还是没过腰。“如此说来……所有迹象又都指向了无心观，指向了冥游子……”
“可以怀疑，但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孙坤将苏梦涵的遗容整理好，关上棺材盖，拜了三拜，沉声道：“苏梦涵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说不定，那东西就是重要的物证。看来，咱们得去拜会一下丁敖了。”
叶清玄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丁敖家在哪？”
“知道。”孙坤笑了笑道：“但就算知道，也没用。他基本不回家……”
“那他……”
孙坤冲着叶清玄眨了眨眼睛，道：“去逐云轩。”
叶清玄一愣，道：“他经常去那？”
孙坤转身走出义庄，冷笑道：“他不是常去，而是住在那里……外面的宅子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地方，真正住的地儿是逐云轩，那里有一个他的老相好。每天他都是从后院柴房的密道进入逐云轩，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566】逐云轩中
叶清玄掠上瓦面，来到屋脊最高处轻松写意地坐了下来，俯视对面“逐云轩”的一所华室。
孙坤紧随其后，稳稳落在他的身边。
抱天揽月楼外面的四栋主楼都是占地面积极广，故而并非只有一栋主楼，而是楼宇林立，期间也各自有着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用以装饰。
夜色极深，月已西垂。
此时距离天亮不远，但逐云轩中依旧喧闹。
叶清玄只是扫了一眼，便见到几处露天的亭子中有几个墨客对着明月吟诗作对，也有几名美女在月下起舞，婀娜如仙……
面对数以千百计的窗户，叶清玄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捅了捅身旁的孙坤，问道：“老爷子，你说那丁敖，是住在哪个花魁的房里？”
孙坤左右看了一眼，轻声道：“根据情报，我也只记得是个叫‘柔娘’的女子，但具体长什么样，我却没有见过。”
叶清玄一脸黑线，见到不远处两名端茶走过的婢女，忍不住道：“要不抓个人来问问吧。”
孙坤连忙阻止，“你小子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你下去装作嫖客，问一问不就得了？非得装什么采花贼？”
叶清玄嘴巴一撇，怒声道：“你老儿怎么不去？夜半三更的找个妓女，让我家吟雪知道怎么办？”
“你小子真没出息。”孙坤鄙视地瞪了叶清玄一眼，冷哼声中，飞身而起，斜斜地越过一道高墙，轻盈地落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正在那两名婢女的前方。
孙坤远远地冲着叶清玄比划了一下中指，接着哼着小曲，走出了拐角，与那两名婢女偶遇到了一处。
叶清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手势明显是他从陆云萱那里学来的，否则这个世界的人，没谁能理解其中含义。
那两名极美的丫鬟正一边说笑一边走路，冷不防前方突然窜出来一只老猴模样、又矮又挫的家伙，脑袋上冲天小辫，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笑起来的模样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二女都被吓得一趔趄，差点当场摔倒在地。
“小美人莫怕。”孙坤往前一窜，跳起来伸出双手，一把稳住了二人手中的端着的茶盘，“老朽是这里的客人，没有坏心思……”
说完从怀里逃出两锭二十两的银子，轻轻地放在二女的茶盘上。
那两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锭，瞬间双目放光，忙不迭地将银锭收了起来，齐齐朝着孙坤一躬身。
“奴婢谢过这位爷的赏赐，不知有何吩咐？”打头的俏婢眉目含笑地盯着孙坤，暗示极强地表明就算是某些要求，也一定能满足他。
在金钱的作用下，就算来人形象再挫，这些服务业的精英们也能把人侍候得欲仙欲死，敬业精神可谓极高。
孙坤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没人，于是压下声线，凑过去问道：“两位仙子，请问可知‘柔娘’身在何处？嘿嘿，老朽一路从山西而来，久闻‘柔娘’艳名，故而欲要一见，不想此地甚大，不知不觉间迷了方向……还请两位仙子帮帮忙，指点一下迷津……”
孙坤话音未落，两个婢女已经脸色大变，互相对看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猜忌神色，偏偏孙坤沉浸在自己的表演台词上，一时竟没有抬头看到二女的变化。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打头的婢女问道。
“老朽姓叶，名亲祖……”孙坤扬起下巴，傲然道：“你们叫我叶老爷就可以了……”
我才是你的亲祖宗！
叶清玄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打头的丫鬟笑着说道：“这位叶老爷恐怕有所不知，我们家‘柔娘’可是这里的头牌，想要见一面都要提前预约，承蒙不弃，小女愿意替你安排一下。”
孙坤登时大喜，连忙又掏出一锭20两的银子，递给对方道：“哎呦，那就多谢这位小美人了，呵呵呵……”
那丫鬟脸色焦急，直接施了一礼，转身扯着另外的丫鬟就走。
另外的丫鬟一脸惊慌，走出去不到几步距离，便忍耐不住地低声道：“姐姐，那‘柔娘’不是出了事，被玲妈妈给关了起来吗？为何你又要为这位叶老爷引荐？”
打头丫鬟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快闭嘴，你知道什么？此人能在这时出现，一定跟‘柔娘’有牵扯，咱们赶紧去告诉玲妈妈，处置了这个老东西……”
呃！
二女还未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晕地眩，直接软倒了下去。
孙坤一把将二女接住，不由得阵阵摇头苦笑。
对方的低语当然瞒不住耳朵灵敏的孙坤，想不到自己触了眉头，差点栽在两个小丫头的身上。
衣袂破空声响起，叶清玄一脸嬉笑地走了过来，拍了拍孙坤的肩膀，道：“好个怜香惜玉的老货，怎么最后还不得不出手弄晕了这两个丫头？”
“少废话！”孙坤脸色一红，不耐地道：“柔娘出事了，被玲妈妈关了起来，这件事极有可能与‘铁手’丁敖有关，赶紧找人。”
两个丫头很快被安排到了没人发现的角落，保证二女明天一早才会醒转，并且对昨晚发生的事留不下一点印象。
叶清玄和孙坤再次潜向“逐云轩”玲妈妈的住所，如果查不出什么，就得准备逼迫她带着去见柔娘了。
但令二人感到兴奋的是，还没等二人潜入居室，那位玲妈妈就急匆匆的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身形被斗篷藏匿得严严实实的高手，亦步亦趋地奔向了主楼中间小花园旁的一间偏室。
那间偏室极为不起眼，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柴房，可三人进去之后，就此销声匿迹。
叶清玄和孙坤对视一眼，都看出这房间里面一定有着通往某处的机关，大有可能这里就藏着那个柔娘，甚至是丁敖本人。
看了看左右无人，孙坤就要飞身而下，结果被叶清玄一把扯住，连连摇头。
在孙坤疑惑的目光中，叶清玄捡起一块石子，对着小花园中的一株玫瑰弹射而去。
石子掉落一朵花瓣，射进了花丛下面的泥土之中，一声闷哼响起，却是藏在花丛下的守卫被叶清玄的石子击晕了过去。
【567】地下监狱
对于叶清玄超人一般的灵识孙坤佩服不已，忍不住对他翘了翘大拇指。
叶清玄微微一笑，如法炮制，连射六枚石子，点晕了六名守卫，神识扩散，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朝着孙坤点了点头，确认再无潜藏的看护了。
二人身影一闪，直接到了门前。
这回轮到孙坤施展手段，轻松地打开了门锁，关键是连着两道机关都被他识破，没有引起任何的警戒声。
二人快速窜入房间之中，发现这里是一处堆满了药材和药酒的房间。
到处都是坛坛罐罐，堆满了墙壁和靠墙的角落。
孙坤环目四顾，转眼之间便来到靠墙的一个大木柜跟前，仔细查看。
叶清玄来到他身旁时，孙坤指着最下面的一层坛子说道：“看到了吗？这里的几个坛子，就这个有灰尘被蹭掉的痕迹，肯定有人在这里够过什么东西……”
叶清玄留心细看，认同地点头，“是的，肯定这后面有什么机关，需要用手去够。来，让我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说着伸手便要伸到坛子后面。
孙坤连忙制止道：“别乱动。你小子怎么跟百里无及和司空见愁学的本事？像这种布置，门槛最精，必会动了些小手脚，只要你移动过这个坛子，纵使一寸不差放回去，也会被人知道的。”
叶清玄皱眉道：“如果这么小心，岂不是不能下去查探实情了？”
孙坤微微一笑道：“不用看也知道是和一条密道有关。而且大有可能就是关押柔娘的地方。你说的也对，过了今晚，咱们来过的消息只怕也瞒不住，打草惊蛇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就看咱们怎么来个敲山震虎了。你等着，我来”
说完孙坤探手进入了坛子后面，左右摆弄了半天，直到额头见汗，才最终松了口气，对着叶清玄笑道：“姥姥的，还好是我出手，要是你一定会误碰机关。这里的旋杆，竟是往外拉，而不是左右扭的，要是弄错了，一枚毒针就得刺进我手心了！”
果然是盗墓的行家。
叶清玄这回忍不住对孙坤这个老江湖翘了翘大拇指，“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机关是往外拉，而不是左右摇啊？”
“这他娘的还是藏花那王八蛋研究的。真正打开的方式可以自行设置，不过哪个方向才正确，其实上面都是有隐秘的刻痕作为解释的。”孙坤轻轻往外一拉，呼啦一下，另一侧柜子后面的墙壁打开，整面柜子都缩了进去。
孙坤缩回手，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叶清玄眨了眨眼，道：“知道藏花那混蛋为什么在自己做的机关上设置隐秘的刻痕吗？”
叶清玄木然摇头，接着眼睛一亮，道：“该不会……”
孙坤呸了一声，怒道：“当然是为了方便他自己了！那个王八蛋，帮着雇主设计密道，又说什么可以自行设置密道开启的方法，结果暗地里自己却留了一手，半夜到人家里窃玉偷香，勾搭人家老婆……”
又是那位奇葩，叶清玄佩服得五体投地。
进入密道，是一路盘旋向下的石质阶梯，这里没有丝毫光线，完全是一片漆黑。
好在叶清玄有夜视之能，阻止了孙坤点燃火折子的想法，拉着他一路向下疾行，深入地下十几丈后，终于到了最下层。
眼前倏然一亮，二人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地下监狱之中。
巨大的条形石砌成的放佛堡垒般的所在，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便悬挂着一个火把，将这座地下监狱照得灯火通明。
从下来的入口处，左右两边和正前方，都是笔直的通道，通道的尽头还有拐弯，密集的牢房耸立在通道的两端，只是能看到的牢房，数量有上百个之多。
每个牢房都有一面半丈高、阔三尺、紧闭着的大铁门，上面则还有半尺见方的小铁窗，同样，这些小铁窗也是紧闭着的。
叶清玄和孙坤看得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逐云轩为何在地下修建这么大的监狱，更不知道用来对付谁，关押谁。
远处皮鞭抽打身体的声音和惨叫声隐隐传来，叶清玄和孙坤对视一眼，缓缓朝着那个方向潜去。
眼见到了通道尽头的拐角处，突然一阵脚步声缓缓而来。
叶清玄和孙坤大吃一惊，左右扫视之下竟然看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无奈之下，叶清玄微微发狠，右手直接按在身后的牢房的铁锁上，微微用力，那粗大的铁锁直接崩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轻轻拍了拍孙坤的肩膀，示意之下，二人直接窜入牢房之中。
房门轻轻关闭，外面的脚步声也正巧到了门外。
孙坤一入牢房，猛蹿到最里面，见到一个人影二话不说，便点了对方的穴道。
二人静候门外之人离去，不料门外三人脚步声却在此伫立不动，压低声线交谈了起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率先说道：“丁敖此人有几分胆色，也明白的紧，只要他不交代发现了什么，咱们就不会杀了他……”
此人声音一出，孙坤便是眼睛瞪得溜圆，嘴巴说了一个名字，叶清玄顿时认出是“慕容铸海”。
另一女子的声音响起道：“主上，咱们的时间不多，丁敖一旦失踪，两三天还无人询问，三天以上，一定会惊动官府。官府咱们到时无所谓，但消息一旦泄露，只怕有心人就会联想到丁敖的失踪与黄金失窃案有关，若这些人到时都寻找起丁敖来，怕是对咱们不利。”
“不错。”慕容铸海赞同地承认，接着便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又一个女子的柔媚声音响起道：“主上，玲妈妈，奴婢有个主意。”
“讲。”玲妈妈连忙赞同道。
“玲妈妈当知晓，那丁敖一直对奴婢心存怜惜，这之前咱们不过用我来威胁他，却不曾使用过苦肉计……”
毫无疑问，这第三个女人就是丁敖的相好柔娘无疑了。
这时，男人打断道：“唉，柔娘不必吃苦，那丁敖是什么人，怎会看不出真假？”
柔娘冷哼一声，道：“为了主上，奴婢愿意以真示人，而且……哼哼，为了绑住丁敖，奴婢更是故意怀了他的骨肉，只要我用这个威胁他……不怕他不从。”
偷听的叶清玄和孙坤二人都不由得惊叹一声，暗道这个女人真的好狠。
我是一个失败者，但我不是懦夫！
现在是2019年12月22日，凌晨4点。
兄弟们，我已经失眠一个多月了……
哈哈哈！
我还在养病，但精神却要崩溃了。
熬不住了，撑不住了，太累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但我不是懦夫！
我拼尽了全力去生活，最后却被这狗日的生活轮得体无完肤，一无所有。
现在的我，无房、无车、无存款，公司破产了，欠了信用卡、网贷、朋友，不下70万，不，现在算上利息的话，怕是有80多万了。
我深爱的人都离我而去。
我的父亲，在今年3月份的时候去世了，那是一个我可以在他面前无助哭泣的男人；妻子与我在分居了三年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也选择离开了我……
曾经，那是多么爱我和支持我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唯一一个总是与我站在一起的女人，现在，她离开了……
只剩下年迈的母亲和不到五岁的儿子。
当年，在北京，收入过万，我说我喜欢写书，她无条件的支持我，哪怕成绩微薄，哪怕收入从万余元，一下跌落谷底，不足3000；后来，我说我创业，她拿出所有的积蓄，还是无条件的支持我，哪怕赔了个精光。
可我还是太倔强，太自以为是了。
2014年的时候，因为收入不佳，在某个亲戚手下当职，一月5000元，每天起早贪黑，半夜11点才能回家，年底一整年的奖金才给了1000块钱。
劳累的工作让我第一次长时间停更，停更时间一度长达一年。
一次陪酒间歇，出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在门口听见，自己的亲戚当着外人的面夸耀，嘲讽我“这就是我养的狗”，一怒之下，离职，创业……
不知天高地厚。
顽固地想要证明自己。
容不得任何人看不起，更容不得自己所爱的人为此流泪……
可现实不是网络小说，有些不擅长的领域，就不应该去盲目触碰。
是的，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我甚至还买了房，准备买车，亲戚朋友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围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我觉得成功就是一翻手的事。
那时候，妻子说，要做好两手准备，所以她选择在外打工，挣两分钱……
我们从那时开始了分居。
那是2016年……
因为创业，再次发生了本书的第二次断更，时常半年。
但到了2018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货压在手里，一切宣传渠道都不存在了，除了骗子……
每天上万元的广告费打了水漂，各项支出都如流水一般的远去。我咬牙支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
除了刷光了银行信用卡，我还借了朋友的钱，亲戚的钱，甚至是网贷的钱，而且，我还把妻子把每个月的收入，都要来顽固地支撑那个吞金兽一样的小小企业。
我错误的以为，那是我的脊梁，没了它，我刚刚拥有的一切，都会如融雪般崩塌。
到了2019年，我终于扛不住了。
正如之前预测的，一切都崩塌了。
我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妻子的工资，所有的信用卡，能够办理下来的网贷，亲戚朋友能借的我也全都借了个遍。
公司破产了。
妻子熬不住了，协议离婚。我承诺，将房子留给她，她给了我20万，然后，这笔钱再次消失在了债务之中。
债务如滚雪球一般不断壮大，我又勉力维持了整整一年，这段时间还经历了父亲的过世。到了9月份，我终于维持不住了。
我住回了母亲的老房子，成了啃老的loser……
连续两场大病，住院，开销，花光了家里所有能用来周转的资金，包括父亲的丧葬费。
80多万的债务，轰隆一声砸在眼前。
每个月的收入，还不够还银行利息的。
这还不是谷底
年底了，法院的通知书也送到了家中……
说我涉嫌“恶意透支”，等待我的将是5-10年的牢狱之灾。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我没打算否认。
我的无知，我的自大，我的愚蠢……
造就了我今日的苦果。
我被人骂被读者骂，他们花了钱看了我的书，却一拖整整6年还不完结……
兄弟们，你们怎么骂，我都能接受，因为我确实欠你们的。
哪怕是现在，我也希望能在坐牢之前，把这本书完结。
生活，并不是想努力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这句话很丧气。
但也希望能给大家伙提个醒
别太高估自己！
稳稳的走，多看看身边的风景，有些你以为天经地义的事，在你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
别借网贷！
尤其是年轻朋友，别以为自己年轻，有多是翻身的机会，那东西比毒品还要可怕，不是你想戒就能戒掉的，它会牢牢贴着，吸血蚀骨，让你透不过气来。尤其当你靠借贷来还贷的时候，你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珍惜亲人！
相信自己的亲戚，他们是最爱你的人，哪怕他们喜欢嘲讽你，喜欢在家里跟人比个高低，但真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一边骂着你，一边帮助你的。
别跟朋友谈钱！
对待朋友，如果你珍惜他，就别管对方借钱，也别借钱给他。除非对方不在乎，否则再好的朋友也得玩完。
……
以上。
就是一个快40岁的男人最后的忠告。
母亲年纪大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离婚的消息；而我的儿子，每次还在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也只能继续骗他，妈妈在工作，在为了他上班赚钱。
为了他们，我不会去死，但我会坦然接受命运……
哈哈哈！
我是一个失败者，但我不是懦夫！
就算坐牢了，我也不会放弃写作的。
因为那是唯一可以让我快乐，让我活在一个没有烦恼的世界的事情！
斯蒂芬金说过，如果你是为了快乐做事，那就可以永远做下去。
我会永远写下去。
哪怕跌落更深的谷底……
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一个快40岁的老男孩，终于把自己活成了家乡人民街头巷尾的谈论焦点，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嘲讽对象，成了教育孩子不要学习的失败者……
我不值得可怜和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只是发泄就当是一个失败者怨天尤人的哀叹罢了！
【568】释放囚徒
这“铁手”丁敖把“逐云轩”当成了后宅，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初这“柔娘”勾引住了丁敖，背后当然有慕容世家的考量和打算，毕竟这丁敖算是苏州府的地头蛇，别说武功不俗，就算是黑白两道，都给足了面子，想来慕容世家在这笔买卖中没有吃到什么亏。
如今这慕容世家显然也想要在这笔失窃的黄金案中分上一杯羹，柔娘这步暗棋也终于到了她显露威力的时候了。
门外三人又稍微商议了一下，接着便重新走回了刑讯室。
不一会，里面便传出女子痛嚎的声音，以及丁敖破口大骂的吼叫声，伴随着玲妈妈的一阵狂笑，柔娘身怀六甲的消息一放出，“铁手”丁敖固然手段狠辣，但却并非是铁心之人，果然被眼前的现实所击溃，没过片刻，便交代了发现的一切。
审讯室方向的声音再次变得虚无，门外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拖拽声响，显然“铁手”丁敖被拖进了某间牢房。
又过了片刻，慕容铸海等人的脚步声再次从门外经过，这一次的脚步声，最起码有五人之多，除了慕容铸海之外，又多了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人阴声道：“既然已经打探清楚，那东西是一截佛指，说明黄金藏匿的地方，肯定在寺庙之中，这丁敖知晓的也不多，不如让我送他归西。”
慕容铸海冷声道：“孟尝兄，稍安勿躁。这丁敖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也许等到我们找到黄金之后，再行处置不迟。”
“蛇鞭”徐孟尝。
叶清玄和孙坤对视一眼，齐齐听出对方的身份。
那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嘿嘿嘿……
一阵贱笑声响起，另一个贱兮兮却又有些发闷的嗓音响起道：“那柔娘该如何呢？看着情郎送命，肚子里的孩子岂不还没出生，就没了亲爹？”
柔娘咯咯咯一阵娇笑，道：“有你这个死胖子，还需要什么情郎？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小东西，趁着月份小，老娘回去就堕了他……”
叶清玄和孙坤同时听得火冒三丈，尤其以孙坤为甚，不仅仅为了柔娘那个阴狠的女人，更因为他听出另外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这里的掌柜肥猪王。
前有光头王七爷，后有肥猪王，似乎孙坤挑选的每个大掌柜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心思，这不由得让孙老爷分外有种挫折感。
好在外面的一群人不过是经过门口，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入口处。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孙坤气得破口大骂。
叶清玄微微打开门缝，侧耳倾听了一下，确认地下监牢再无敌方高手，便示意孙坤赶紧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叶清玄问道。
孙坤翻了个白眼，道：“还能怎么办，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不如把丁敖那家伙救出去，先藏起来再说。那货好歹也算是个人物，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被自己的女人害死，想想就觉得憋屈。”
“好。我同意。”叶清玄又左右看了一眼，道：“反正救一个也是救，不如咱们把这里的人都给他娘的放跑得了。”
二人说干就干，孙坤负责寻找丁敖，叶清玄挨个打开牢房。
等到孙坤找到受尽折磨已经人事不省的丁敖之后，叶清玄已经前前后后把超过400多个牢门全都拍开。
其中有200多个牢房住着囚犯，不少都是与慕容世家有过节的武林人士，甚至还有生意上有过冲突的生意人。
遍布整个江南地区，就因为得罪了慕容世家，结果被人绑票押送到了这里。
当然，其中也不乏在逐云轩留宿，结果自己送上门的倒霉蛋。
有用的，还能威胁其家人交些赎金，没用的直接砍了，剁碎了喂狗的也不在少数。
目前能活下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刚进来没多久，侥幸还有口气活着……
逐一检查了这些人身上有无禁制之后，叶清玄朝着这些蓬头垢面、感激涕零的倒霉蛋们一拱手，说道：“各位，兄弟我能帮你们的也就是这些了，这里还有点银票，你们一人拿一张，先逃出去再说。记住了，待会我们兄弟先冲出去，给你们争取时间，只要外边一乱，你们分头便跑，别回头，也别管别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众人纷纷道谢，原本他们已经不抱有任何活着出去的希望了，没想到命不该绝，能遇到这么幸运的事，哪里还敢多有要求。
一共200多人，一边道谢，一边在叶清玄的指挥下，朝着孙坤拱手领银票。
孙坤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冲着叶清玄咬牙切齿的骂：“狗日的东西，你倒是当了好人，凭什么分我的银票？有本事自己拿钱啊？”
叶清玄嘿嘿笑道：“咱们之间分什么你我啊，你都跟我家小师侄拜了把子，说起来我还大你一辈呢，拿些银票孝敬我一下，有什么不乐意的？”
“你他娘的就得意吧！”孙坤恶狠狠地瞪了叶清玄一眼，发银票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等到银票发完，众人感激涕零，因为孙坤手里的银票基本上都是500两一张的，这绝对是一笔大款子，如何不让他们感恩戴德。
叶清玄豪气地一摆手，低喝道：“各位，我们先出发了！”
在一众叫花子般的囚徒目送下，叶清玄夹着丁敖，带着孙坤就上了通道。
十几分钟之后，逐云轩一阵铜锣声响起，超过三栋青楼，几乎在同一时间着火，浓烟滚滚，火焰冲天，完全就是一副不可阻挡之势。
妓女与嫖客们发了疯的四处乱跑，尖叫声轰动了整个抱天揽月楼。
借着这个机会，叶清玄和孙坤搀着丁敖，就逃出了逐云轩，连带着那200多位囚徒毫发无伤地远离了逐云轩。
距离逐云轩一条街区之外的府邸之内，孙坤顺着窗户外看，不由得低声说道：“救火的营造来了。没见到慕容世家的人，看样子慕容铸海他们离开逐云轩了。”
叶清玄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既然有了线索，他们自然是去寻找黄金了。”
【569】初见摩云
“那我们怎么办？”陆云萱一脸不爽地说道。
“等。”孙坤捻着山羊胡，道：“十万斤黄金，不是一把银票，就算他们找到，也不是说运走就能运走的。现在天色就要亮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办好。”
陆云萱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今天是摩云和尚一方人马对竺无生动手的时候，万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无奈幽幽一叹，陆云萱瞪着孙坤道：“喂，咱们结拜时可是说好了的，所有的财产咱们一人一半，但可不是短了一截的。否则我就不叫你‘老哥’了，改回叫你‘老弟’。”
“知道，知道。”孙坤无奈翻了翻白眼。
结拜之处，他喊人家老妹，陆云萱喊他老哥，但为了面子，孙坤硬着头皮用银子收买，骗光了岑三金的财产之后，又发誓绝不隐瞒和私藏财产，才最终得到陆云萱的首肯，正式叫他大哥。
现在眼睁睁看着十万斤黄金就要撒手而飞，陆云萱无时无刻心脏不在滴血。
“早些休息吧。”叶清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帅天凡那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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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南岸，太阳正午。
距离苏州府三十里许处的一座小山岗上，帅天凡蹲坐在草丛之中，眉头紧皱地盯着远端的山梁，而叶清玄则仰躺在他旁边不远，嘴里叼着一截狗尾巴草，闭目养神地享受着暖暖的阳光。
帅天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大战将至，你还有心思在此享受日光浴？”
叶清玄微微一笑，眼睛也不睁开，淡淡道：“有什么好担心的。竺无生完了，原本还担心他回到故地会有大批信众鞍前马后地为他牺牲，结果连找个藏身之所都被人出卖，他竺无生连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帅天凡幽幽一叹，目光深远，缓缓道：“竺无生要是死了，白莲教也就完了。大吴朝廷想从邪教洗白回世俗的愿望也更容易达成了。可惜，霍尔顿永远不会知道，在天下人眼里，江南朝廷唯一被人畏惧的，便只有白莲教，没了竺无生，霍尔顿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鱼腩，大夏朝廷的战船，只怕在襄阳附近集结，等竺无生一死，就会顺水而下吧。”
叶清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朝堂之事，我向来不插手，况且天下一统，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只有好处，帅兄又何必心生感慨呢？”
帅天凡苦笑道：“自家父得了癫狂之症后，我的日子实在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更搞不清楚自己之前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怕现在看到仇人就在眼前，我都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叶清玄扭头看了帅天凡一眼，不禁失笑道：“堂堂的三圣岛少岛主，风光无限的帅少爷，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算你真的对这个江湖失去了兴趣，那你大可在三圣岛隐居下去，谁还能逼迫你不曾？”
帅天凡颓然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我有心不理世事，只是家父之仇不报，世人又会如何看我？就算我不在意，可每日见到老父疯癫，我又于心何忍？就算心中再有不甘，有些事情也总要做个了断，才可心安。”
叶清玄不由得沉默了。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像被命运之线摆布的木偶。每一步都是险着，每一步都可令我把赢回来的全输出去，那真是很大的负担，而他却完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不断硬着头皮冲上前去，不断的战斗，战斗，战斗……
无休无止。
叶清玄突然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总是值得的。”
“什么？”帅天凡一愣，问道，“什么值得？”
“付出。”叶清玄缓缓坐了起来，将嘴里的狗尾巴草丢掉，伸了个懒腰道：“其实从我们步入这个江湖以来，我们便已经失去了真正的自由。我明白你的心境，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哪怕是为了至亲报仇，也有被束缚的感觉。但我只要想到南方百姓的祸福，全系于这一场战事之上，我就知道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有的苦，也是值得的。”
“这么伟大？”帅天凡不禁笑了出来。
叶清玄嘿嘿一乐，道：“必需的。本少爷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
“如果让你失去梅吟雪呢？”帅天凡突然问道。
叶清玄脸色倏然一变，“你说什么？”
帅天凡头也不回，放佛只是随口一问，缓缓道：“如果你能平定天下，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让武林有序运行，但代价是你失去梅吟雪，你觉得这个付出，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叶清玄气哼哼地答道，“我愿意付出，但前提是得保证我家人的幸福快乐，这是我的底线。”
“那你还是不够伟大。”帅天凡回头冲他炸了眨眼。
这个白痴想说什么？
“别惦记我家吟雪，你个色胚。”叶清玄冷冷说道：“以后不准你提起我的女人，想都不许想，做梦也得给我绕开……”
哈哈哈……
帅天凡忍不住被叶清玄气乐了，但他却没有继续跟叶清玄斗嘴，而是声音突然转冷，淡淡道：“他们来了……”
叶清玄从山岗上望了出去，目光所及处，只有两个身影，后一个是气质变得诡异多变的战东来，而走在他前方虎步龙行的大和尚，就是摩云和尚无疑了。
这是叶清玄第一次见到摩云和尚，也从没想过这位传说中的黑道巨擘会是这番模样。
又瘦又高的身躯挺得像是一杆大枪，青蓝色的僧袍垂到地面，除了手上的一串念珠，并无其他武器。
一手在前，一手负后。
气势屹然如雄峰伟立，光秃的颅顶九点戒疤清晰可见，下边竟是一张绝无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目如朗星，双眉似剑，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颌下短髭须又显得沉稳而强势，目光凌厉如刀，行走间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势。
怪不得当年能迷得青华帝君为他生下儿子，如此人物，却是当得一代大宗师。
【570】风云变色
摩云和尚和战东来这对父子，直奔而去的方向是一座小山上的小小寺庙。
按照帅天凡的说法，当是竺无生杀光了寺庙里的几个老和尚之后，强行占据下来的，数日以来连门都没有出，仅凭着庙内的粮食勉强度日。
能够暴露，也只是多日来向这里出售稻米斋菜的老汉又被竺无生杀了，家人等了一天没有回来，就报了官府，结果半路就被一直探查竺无生行踪的三圣岛属下得到了情报。
这一次，摩云和尚父子前来，就是向竺无生兴师问罪的。
那座寺庙所在的山峰并不高，从叶清玄二人所在的小山岗上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寺庙的山门。
逐级而上的石头台阶，共有一千八百级。但摩云和尚踏足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竺无生便出现在了山门口。
摩云和尚微微一笑，拾级而上，竺无生面沉似水，缓步下行。
战东来想要随父上行，却被摩云和尚阻止，英俊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为父若是连个受了重伤的妖僧都杀不死，还有何资格争霸江湖？”
战东来默默退下，双手从后背取出“无上天刀”，单膝跪地，将宝刀捧给了父亲。
摩云和尚哈哈一笑，提起宝刀，昂首走向山峰。
烈日当空。
天地间放佛冻结了一般，气势飒然。
竺无生双目如电，肥胖的体态如弥勒佛祖般俯视着摩云和尚，也不见他开口，雄浑的声音便遥传下山，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鼓之内，放佛这天下第一的妖僧就在他们的耳边喃喃一般：“小摩云，哈哈哈……我多么希望今日你来寻我是为了喝酒谈心，共谋大事。只恨无生一心逐鹿天下，未料想却中了小儿奸计，以至于白莲倾覆，实力受损。本欲借得青华阴盛之体以调和伤势，却不料累得小摩云你破戒出了三圣岛，向我兴师问罪，真是罪过，罪过。”
摩云和尚宝刀负于身后，朝着寺庙方向悠然漫步，闻言哑然失笑道：“无生兄的话真的很有意思，好像你若不是重伤在身，亦或不抓走青华，你我之间便没有什么旧账可算了似的，难道忘了，家师当年重伤而亡，就是拜无生兄半路偷袭所致？”
“冤枉，冤枉。”竺无生连连否认道：“杀死令师的是宁中流，关大和尚什么事？在下不过适逢其会，遇到了重伤濒死的令师尊罢了。唉，大和尚当时也想要救令师一臂之力，无奈已经回天乏术了啊……”
“哈哈哈……”摩云和尚仰头大笑，道：“好个回天乏术，所以你才在家师的胸口印了一掌，助他早登极乐，而后又威胁本门中人不得现身武林，否则必要赶尽杀绝？竺无生，说起来，你还真是冤枉呢……”
叶清玄等人听得心神剧震，想不到竺无生和摩云和尚还有如此之多的龌蹉，而摩云和尚的话也宛如刀锋一般，正如他的人，一步步走上台阶，也一招招向对手斩去。
江湖两大高手对垒，从他们甫一见面开始，其实已经已经开始了这场比斗。
竺无生仰头大笑，肥硕的身躯跟着不停乱颤，摇头苦笑道：“那还不是江湖上谣言销骨，说你们师兄弟要找我报仇？我也实在是担心你们年轻气盛，为奸人所害，故而才说出此等话来，只为保住尔等性命。你看，正因为如此，小摩云你才能直至今日都活得洒洒脱脱。”
摩云和尚嗤声冷笑，“这么说来，在下还应该要感谢你喽？”
“都是佛家子弟，不必如此客气。”竺无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双方身姿不断接近，千八台阶如今已走完一半，二人相距不足五十丈。
竺无生看上去风采如昔，浑身金光狂炽，宛如一轮太阳散发着越来越强劲的光和热，一双眯缝眼带着看淡人间的笑意和与世无争的天真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摩云和尚，放佛他迎接的不是仇敌，而是朋友。
摩云和尚从容自若的连续步上石头台阶，此时二人相聚不足三十丈，闻听得身侧山涧中有小溪流过，不由得淡淡道：“溪水潺潺，山路曲曲，能在此地与弥勒兄一战，却也快慰非常。”
竺无生收起诡异笑容，脸上难得浮现狰狞之色，阴沉无比地反问道：“小摩云，不知你自信在多少刀内可以取我性命？”
摩云和尚面露讥讽之色，淡淡道：“到了此时你还心存侥幸？以为我会为了面子，就胡乱说一个数字？武功到了你我这个等级，大道至简，任凭你竺无生自认绝学无数，真正能派得上用处的，也就是那一两式。但不管有多少招式，你竺无生若敢在我面前使用同一招式两次，那也是找死！”
竺无生哑然而笑，道：“这回倒是你给我挖坑了。若我拼着面子，非要同一招式使用两次，亦或是只敢使用一次，岂不中了你的圈套。”
摩云和尚淡淡一笑，“那你何不试试，到底我的话是吓唬你，还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有一套，有一套。”竺无生哈哈大笑，双方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十丈，此时双方脚步同时一顿，竟然一起站定了下来。
“竺无生，你准备好了吗？”摩云和尚冷冷喝问。
“来吧。”竺无生双掌合什，缓缓闭目。
“竺无生”摩云和尚伸手探向后背的“无上天刀”，冷哼一声：“看刀”
锵！
“无上天刀”缓缓出鞘，那一刹那，天地风云际会，人间杀气盈空，世间顿失颜色，放佛天地间所有的精气和颜色都被这把刀吸了过去。
刀锋缓缓斜指天际，漫天阴云之间立即被刀锋划破一道裂缝。这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叶清玄等人都立时看呆了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竺无生仍双手合什，双目异光大盛，目注摩云和尚。
摩云和尚上前一步，十丈距离瞬间一划而过，“无上天刀”毫无花俏、甚至可以说丑陋无比地兜头罩落，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也没有半点刀气，可首当其冲的竺无生却觉得避无可避，只能双掌横在额前，与他硬拼一记。
【571】剑及履及
可即便看上去竺无生是被逼无奈，却也无法忽视他邪功的旷古烁今。
只是双手在额顶一合之际，一轮太阳陡然在脑后升起，双手间更是金光闪耀，宛如太阳核心。
【太阳真火】瞬间狂炽，陡然与“无上天刀”交击到一处。
隆！
刀锋与手掌交锋处，炽烈的太阳上倏然浮现一块黑斑，天地间也随之一暗，但只是转瞬之间，太阳光泽恢复如初，“无上天刀”也悲鸣一声，反弹而回。
摩云和尚大喝一声，长声道∶“自从尝闻家师死于弥勒手中之时，摩云便苦练刀法，数十载不休，这是某家从大小血战中磨练出来的杀人刀法，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弥勒若没有必死之心，此战必死无疑，没有任何转寰余地。”
竺无生也是仰天大笑一声，声震山野，狂笑道：“小摩云，今日你我一战却是痛快，只是你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要了吗？”
摩云不屑一笑，“青华男人太多，不差贫僧一个。况且她作孽多年，今日也正是她尝到苦果之时。只不过青华虽然咎由自取，但弥勒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动她吗？”
话音一落，“无上天刀”再次倒提手中，摩云和尚往前冲出，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可教人看得头痛欲裂，偏又是潇洒好看，倏忽间摩云和尚已到了竺无生身前五丈，立即跃身半空，往下扑击，眼见双方就要撞在一处，摩云和尚倒提的“无上天刀”才猛然间从往前一点，一道刀芒如玉柱倾倒一般倏然捅向竺无生胸口。
竺无生身躯不动，只见僧袍倏然鼓荡，宛如弹力球般急跃而起，虚空中骤然反弹，横移十丈有余。
摩云和尚一刀搠空，直接在石径上开出一个直径丈余、深不见底的大洞，连累得整座小山都随之晃动了一下，寺庙山门随之摇晃不已，就连墙头、屋顶上的瓦片都随之扑索掉落。
反观另一边的竺无生，刚刚横移十丈，躲避开这夺天地造化的一刀，也不见他多做停留，倏然间又反弹而回，从背后直击摩云和尚的肩侧，横拳就是一杵。
掌风未至，光是【太阳真火】就令人心头烦躁、压力惊人。
摩云和尚迅如雷电般地连退两步，看似退却，手中“无上天刀”却接连挥动，无数刀气迎空切向竺无生这铺天盖地一般的一掌，同时那十数道冰凉如水的刀气在连续削弱【太阳真火】的大半压制之后，又齐齐绕了一个充满线条美合乎天地至理的大弯，往竺无生的后背刺去，既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叶清玄瞧得心领神会，差点鼓掌喝采。
蓬！
竺无生毫不在意这些绕至背后的刀气，僧袍只是鼓荡之间，便硬接下摩云和尚的所有刀气，嘴角更是泛起一丝冷笑，伸出的右掌五指变化，由拳变掌，掌变抓，抓变指，最受只余下食中二指向前点来，而另外竖于胸前的左手突然施展密宗大手印，前后变化繁复，最终却以聚气最为集中的“宝瓶印”为结束，并一巴掌拍在了右手手腕处。其变化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原本鼓荡在脑后和身躯之上的狂暴【太阳真火】，瞬间完全被吸收进了这一指之内，食中二指的指尖冒起一点火焰，看似微不足道，但却令摩云和尚骇然变色。
“小辈，吃我一指！”竺无生狞笑连连，递出这似慢实快的一招，只待将摩云和尚一招毙命。
这一刻，摩云和尚双眼大放光彩……
摩云和尚挥刀的动作突然间变得缓慢而稳定，每一分每一寸的移动保持在同一的速度下，其速度均衡不变，令人看上去如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极不适应。
摩云和尚这一招的拔刀动作，宛如与天地合为一体，他拔出来的不是刀，而是山，是河，是五岳，是大江，是天地大道。
此时在摩云和尚的眼中，没有竺无生袭来的一指，只有他的“无上天刀”。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这是叶清玄在司徒凌峰之后，第二次看到有人能用出这样的一刀。
与恒常不变中，具备千变万法的味道。
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他这反戈一刀，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刀道至此，已达鬼神莫测的层次。
竺无生拼命想要将自己的一指速度加倍地点上去，好破掉摩云和尚这看上去亘古不变的出刀之法。
无论他是否加快了速度，摩云和尚都按照自己的节奏，不快一分，不慢分毫，不多一厘，不少半分地递出了这一刀。
指刀交锋。
天地、时间，放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一声轻响。
罡气从二人身前狂飙而起，形成的巨大龙卷风直冲云霄，天地风云变色，阴暗得放佛末日来临，狂风遮掩住了二人的身形，更将周遭小山、树木、土石……如同纸屑一般刮飞了出去。
就连躲在稍远处小山背后的帅天凡和叶清玄二人，也惊呼一声，差点被狂风卷走。
要不是叶清玄武功直入神化，当就如战东来一般，不知被刮飞到多远的距离之外，是否受伤，能否活命都是未知数。
天地间突然光芒大放，却是炽烈如日的【太阳真火】从狂风中冒了出来，竺无生脸色苍白地飞奔而出，怀里还抱着身体僵硬、不能反抗分毫的青华帝君。
狂风原本未止，却被摩云和尚一道刀气劈成两半，方才消匿于无形。
此刻再看寺庙所在的小山，竟已被摧毁泰半，就连山顶寺庙也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竺无生刚跑出去数十丈距离，便又被摩云和尚的刀气锁定，恼怒之下，猛地一回身，将青华帝君抵在身前，大喝道：“摩云和尚，你不要逼人太甚。”
摩云和尚大笑道：“弥勒，你死期已尽，贫僧逼你了又能怎样？”
青华帝君此时被点开哑穴，冲着摩云和尚急道：“摩云，你不要乱来，竺无生迫我全身功力汇入丹田，你不要逼他……”
哈哈哈……
竺无生嘶声狞笑，一脸邪气地吼道：“晚了，小摩云，本佛爷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双修**’！”
说完半空中就分开了青华帝君的双腿，剑及履及，就要直捣黄龙……
【572】一石二鸟
眼前的一幕，早已让帅天凡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就是一副白痴样。
只有叶清玄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却是一拍他肩膀，嘿嘿直乐道：“小子，有好戏看了……”
“什么？你这狗日的还有这爱好？”帅天凡见了鬼一样的瞪着叶清玄，心中大替梅吟雪不值。
竺无生狂生大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青华帝君吓得花容失色，泼妇般嘶声大叫。
而摩云和尚却不紧不慢，偏要一副看你能耐我何的不屑模样。
帅天凡几乎拔地而起，惊呼道：“不能让竺无生得逞，这老货这几天没对青华帝君动手，可不是为了威胁摩云和尚，而是用密宗手法汇聚了青华帝君全身的罡气，要一股作气吸个干净！”
叶清玄看着他嘿嘿直乐，讥讽道：“就算竺无生心怀鬼胎，**x的也不是你老娘，你着什么急？”
帅天凡大怒，“你打算就这么看着？”
“哎，对了。”叶清玄挖着鼻孔，道：“人家当儿子的都不着急，你当别人儿子的着什么急？”
帅天凡一愣，“你在等战东来出手？”
叶清玄一撇嘴，“不是等，而是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远处竺无生和青华帝君的身下，泥土破开大洞，战东来狂呼而起，大喝道：“妖僧，放开我娘”
竺无生身上金光闪烁，犹如镀金佛像，狂笑道：“小子，我日你娘”
帅天凡再也忍耐不住，站立而起，却被叶清玄一把按了下来。
帅天凡破口大骂，道：“叶清玄，小人！”
叶清玄大翻白眼，“你倒是正人君子了？给我待着，等怼进去再说……”
“你……”帅天凡差点被自己唾沫呛死。
这时，青华帝君骤然一声惊呼，竺无生终于得手，身上金光狂炽，亮度陡然上升了十倍有余，战东来的偷袭之举瞬间被破，强大的光和热直接将他从半空中压迫而下，洞入地表之下三丈有余。
哈哈哈……
竺无生狂笑之声震烁天地。
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青华帝君吹弹得破的脸蛋极速衰老，而竺无生罡气疯狂上涨，瞬间脑后光晕耀眼，从原本虚无状态，上升到了明亮如同太阳一般，甚至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那炽烈的金光犹如实质，打得地面噼啪作响，刺激得摩云和尚不能目视，无法站立，全身功力最起码被压低了一半以上。
小山上寺庙的残垣断壁，犹如尘沙堆砌的一般，在金光下被吹拂得分解开来，化为漫天飞沙，消匿得无踪无迹。
“你干的好事！”帅天凡几乎是趴在地上，躲避迎面冲击而来的金光，冲着身旁捂嘴大乐的叶清玄，气不打一处来地指着鼻子怒骂。
“这事是竺无生干的。”叶清玄眨了眨眼睛，啪地打了个响指，“这才是我干的好事。”
金色烈阳之下，竺无生和青华帝君的小腹位置，同时爆开一抹惊人的血色光芒！
啊啊啊？？？
金光顿止！
这一刻，不但是竺无生和青华帝君，就连帅天凡和摩云和尚都摸不着头脑，抬眼往二人处看去。
血色弥漫虚空，竺无生脸色刹那雪白，刚刚吸入体内的罡气，如同决堤大河一般顺着下重楼狂泻而出。
“断了，断了！？”竺无生猛地一把推开身前的青华帝君，双腿之间的僧袍一片血污，而且血迹不断扩大，如大河崩裂一般气势汹涌，“怎么会？怎么会？啊”
青华帝君同样面色雪白，小腹间鲜血迸流，落地后身躯颤抖，不能置信地瞪着半空中的竺无生。
“娘，娘”战东来爬出地洞，一把抱住了青华帝君的身躯。
此时青华帝君小腹被炸得糜烂，丹田早已崩溃，罡气不受控制地四外宣泄，她用自己仅存的一点力气，抓住战东来的手道：“快，快，快用娘教你的玄阴蛛丝封闭我的穴道和血管……救娘，你要救娘……”
战东来泪流满面，看过青华帝君的伤势之后，却是诡异地苦笑道：“娘啊，你的伤势就算有命活下来，也武功全失了。趁你还有一口气，成全儿子吧！”
话音未落，战东来一掌拍在了青华帝君的顶门上，漆黑如墨的玄阴蛛丝瞬间钻入青华帝君的百汇穴，趁着她尚未咽气，运起魔功快速抢夺青华帝君残存的精血与罡气。
青华帝君瞬间瞪大了双眼，不能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双手死命地拉扯他的衣衫，嘴巴蠕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战东来一边大哭，一边森然说道：“娘，娘啊，你知道吗？知道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吗？我就是想亲手吸干你的功力，吸干你的精血啊……你生我却不养我，还把我交给摩云那个神经病……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啊？但我必须表现得特别想救你，表现得像个孝子，因为这样摩云才相信我不会杀他，而我才有机会杀了摩云啊……你不是最想杀了他吗？你不是最讨厌他当初骗了你，却又抛弃了你吗？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帮你报仇的……”
战东来癫狂地说着，同时功力狂吸，青华帝君不停反抗，挣扎，抖动，抽搐……但最终还是抵抗不住精血的失去，完全地沉寂了下来。
曾经风华绝代，迷惑天下男人的青华帝君，最终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中，变成了一具干尸。
半空中的竺无生陷入了癫狂，摩云和尚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长啸一声，飞身而起，一刀劈中竺无生顶门！
竺无生头顶神光破碎，天地间一片金黄，神化境当即被破，接着便闻摩云和尚一声狂笑，“竺无生，你也有今天”
摩云和尚身形一闪，扬长而去。
竺无生没了人头的身子从空中坠落，半空中又是金光一闪，化为一片虚无。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叶清玄和帅天凡缓缓起身，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竺无生化为虚无，被摩云和尚击杀，而青华帝君化为干尸的遗体残破地丢在原地。
帅天凡浑身冰冷，生硬道：“今日之后，江湖上将传闻竺无生被摩云和尚所杀，而摩云和尚又杀了青华帝君……可谁又能知道，这背后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你这个混蛋加变态？”
叶清玄冷冷一笑，道：“兄弟，这就叫一石二鸟之计。”
是一鸟两命吧……
帅天凡身子一抖，看着叶清玄道：“你是魔鬼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竺无生怎么会在这么紧要关头，让自己双修的家伙发生爆炸，而且还连累了青华帝君，直接炸飞了丹田……
看着莫测高深的叶清玄，帅天凡只觉得自己胯下隐隐发凉，暗暗发誓这辈子跟天斗、跟地斗，都绝不会跟叶清玄斗。
太他娘的吓人了。
至于梅吟雪，这辈子更是想都不敢想，万一中了叶清玄的阴招，让自己传宗接代的家伙直接爆炸……
此生可以了断矣。
叶清玄看着摩云和尚消失的方向，微微一叹，道：“可惜了，不能杀死了摩云或是战东来，这两个家伙单独行动，还有动手的可能，合在一处，还是谨慎为佳。”
“你也会怕？”帅天凡冷嘁道。
叶清玄不怀好意地瞅了帅天凡一眼，冷冷道：“你知道我怕什么……”
帅天凡脸色登时苍白，下意识地夹紧了腿，赌咒道：“叶清玄，就算你跟我有杀父之仇，我也不会对吟雪……不，梅姑娘动手的！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叶清玄拍了拍帅天凡肩膀，一副算你识相的满意表情。
“哎呀，竺无生一死，江湖算是安稳不少了。”叶清玄摩挲着下巴，深思道：“下一个，该是谁呢？”
帅天凡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时遍体生寒。
【573】有客南来
叶清玄第一时间赶回了抱天揽月楼，结果发现摩云和尚父子根本没有赶回来，而是直接消失了。
大战之后隐匿身形，怕是另有所图。
叶清玄一边泡澡，一边暗自思量，身边却传来一阵哗哗水响，却是孙坤这老小子飘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恭喜，恭喜，你还没回来，这边就已经传开了竺无生被摩云和尚干掉的消息，连带着解决了青华帝君那个骚婆子，天下武林顿时消停了一半。”
“那你应该去恭喜摩云和尚啊，怎么来恭喜我？”叶清玄懒洋洋地回答，甚至连盖在脸上的毛巾都没有拿下来，“那个王八蛋借着灭杀竺无生的威风，引得江南被白莲教压制多年的武林门派，全都对他马首是瞻。现在他摩云要是振臂一呼，怕是够大吴喝上一壶的。”
“他摩云就是有病。”孙坤嘀咕一句，撇着嘴道：“身为黑道圣地的领袖，本就是一呼百应的巨擘，何必突然改换龙庭，从掌控天下黑道，跑到江南这个地方当豪强？”
“可三圣岛是有三圣，不是一圣啊！”叶清玄再次慢吞吞地说道。
“扯淡。”孙坤更是不屑，“三圣？一个成了疯子，另一个半隐退多少年，连个跑腿买外卖的手下都没有，还三圣？还不就他摩云和尚一个人的天下？”
哗啦！
叶清玄终于一坐而起，瞪着孙坤道：“你……说的还真是……这货跑来江南另立山头，却是有很多疑点……不过……”
“什么？”孙坤凑近了问道。
叶清玄嘿嘿一笑，再次往后一仰，淡淡道：“有人专门盯着他，咱们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是帅天凡那白痴不给力，我就再给摩云和尚添点堵……”
“不用你添，有人来添。”孙坤也学着叶清玄的模样仰在温泉池里，盖上毛巾，缓缓道：“我收到消息，‘驼龙’沙峰到了江南了。”
“一个人？”叶清玄奇道。
“怎么可能……”孙坤笑道：“虽然没查到其他人，但那位‘剑中君子’和仙龙老祖，也很久没出现了。”
“看来九龙宫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叶清玄笑道。
孙坤更是冷哼一声，“有李幕儒的地方，就算是一块金子，他也能给你弄上锈。”
叶清玄深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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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一发，遮断遥天。
栖宿于苍岭间的群鸟，不知被何走兽惊起，鼓荡羽翼，投往更远处的群峦叠嶂之中去了。
江水潺潺，小舟一叶徜徉自在。
素有“剑中君子”之称的李幕儒，此时意气风发站在船首，仅凭脚下向江水中递出去的罡气，将小舟操控得又快又稳，不一会便靠近了这太湖北岸的一座小小渔村。
一条小河从村边流过，沿着小河便可到石湖，入苏州府，再远则汇入大江，直达大海。
河岸俱是垂杨，随风摇曳。
李幕儒见到小村却毫不停留，径直驶入小河，一路向东，待将过小村之时，河旁一垂钓的蓑衣老翁骤然飞跃而起，稳稳落在了船上。
鱼竿被来人丢入河中，冷哼一声，径直钻进了舱室之中，倒头便睡。
李幕儒恍如未见一般，只是看着沿岸景色，头也不回地说道：“江南风景，果然美不胜收。年轻时来过几次，但每一次到来，都是令在下心旷神怡。沙兄久居大漠，为何见了这江南风情，却不愿多看一眼？”
原来缩入船舱之中的老者不是别人，却是“驼龙”沙峰。
这位九龙宫的绝世高手闻言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觉得江南美不胜收，老夫却觉得这里潮湿黏腻，天上看似下雨，却扭扭捏捏地几天都下不痛快，远不如大漠来的爽快。这里的人也一样，男人没个爽利，女人一个个的倒是能捏出水来……就连昨夜的那个小娘子……哼哼，一个村妇尚且如此动人，真是令人意外。”
李幕儒哈哈大笑，道：“这本就是江南的风土人情。男人不是不爽利，只是知书达理，女人却是天下温柔之最，持家、容貌、性格、德行、智慧，都是天下里出挑的。以沙兄本事，这次江南之行若能讨得一二红颜知己，岂不是美事？”
沙峰形貌丑陋，但却是好色之徒，本来江南之行就有此意，听到李幕儒怂恿更是心中一动，直接坐起，笑问道：“听李兄的意思……是有所提议？”
李幕儒捋须一叹，笑道：“李某人虽然不喜女色，但这江南之地却又位知己正是此道中人，若是沙兄有意见识一下这江南风月，我正可让他陪行，好好玩上几日。”
“这不合适吧？”沙峰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毕竟你我身上还有任务，魔门打入大吴朝廷的行动虽然被叶清玄那小子意外破坏，但显然魔门在江南扎根已深，毗魔逆天行踪诡秘，若是不能查出个一二来，只怕你我难逃干系。”
李幕儒爽朗答道：“沙兄，且放心吧。江南地区你我皆不熟悉，请我那位朋友一叙，正可借用他的势力，查明魔门动向，岂不一举两得？”
“好，就听你的。”沙峰心痒至极，忙追问道：“你的那位朋友……不知姓甚名谁？”
“说起这个人来，沙兄一定知道。而且，应该还有过一面之缘……”李幕儒笑道。
“哦？我还见过？”沙峰不禁露出回忆的模样，接着转瞬便变得不耐，道：“休卖关子，到底是谁？”
李幕儒哈哈大笑，缓缓道：“慕容铸海。”
“是他？”沙峰恍然大悟，“凤仪阁当年在江南地区拉拢的最大目标，就是慕容世家，另一个就是南宫世家……可惜了，南宫长生那老家伙背地里却是魔门的内应，哼哼，也算是凤仪阁该完，一个卓惠梵就废了她们千年底蕴，剩下的，就该我九龙宫继承。只是南宫世家都被魔门渗透，这个慕容世家……你能保证没有问题？”
“我以性命担保，慕容世家绝对不是魔门中人。”李幕儒脸色一正，沉声道：“慕容世家本就对卓惠梵不满，面对数次征召都没有响应，最后还是凤仪阁长老写信，才勉强去了玉皇顶，一见卓惠梵有问题，立即回返……如果慕容铸海是魔门中人，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不支持卓惠梵的。”
【574】勾结买通
叶清玄整整一天都见不到人，这让岳阳很是不安。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已经见识到叶清玄的本事，甚至就连突然出现在同一屋檐下的孙坤老头，也是个不出世的高手，比他这位新一代杀手还要厉害的多。
可他们这一天去哪了呢？
原本这间变得有些温暖的大通铺，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寞。
所以岳阳没打算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他独自一人出来，到了南主楼。
万香楼——
在这个青楼、澡堂子、赌坊、甚至杀手集散中心都能吃到饭的地方，万香楼看上去就是个尴尬的存在。
可是偏偏令人吃惊的是，这个万香楼不但生意兴隆，甚至击垮了其他各主楼的厨子，最后将抱天揽月楼所有伙食方面的生意，都包揽了下来，就连去澡堂子泡澡，用温泉煮的鸡蛋，也是从万香楼里拿出去的。
岳阳刚刚坐下，倒了杯酒想喝，突听一个人带着笑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为什么不替我也倒一杯？”
笑声甜美，笑容也很甜美。她就是甜甜。
曾经被岳阳泼了一声牛肉汤的甜美姑娘。
他虽然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笑声了，但只要她一笑，他立刻就听了出来。
岳阳的脸就在甜甜的笑声中垮了下来。
银铃一般的笑声中，甜甜缓步走来，笑容灿烂，容光焕发，她笑的时候实在比不笑时迷人得多。
岳阳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甜甜径直坐到了岳阳对面，拄着下巴问道：“你就算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的，只不过有别人在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太亲热？”说着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岳阳依旧冷冷地看着她，甚至抱起了胳膊，淡然道：“有什么事？快点说。”
甜甜将嘴边的酒杯缓缓倒扣在岳阳面前，手指在杯底画着圆圈，一双大大的媚眼盯着岳阳，最后微微一笑，道：“忘记你曾经看到的……”
岳阳的脸瞬间变色，“你也是他们的人？”
甜甜笑嘻嘻地盯着岳阳通红的双眼，缓缓道：“原本吧，我对你的脑袋很感兴趣，毕竟万两黄金呢……”
“你杀不掉我。”岳阳自信地道。
“我不否认。”甜甜淡淡地道：“我杀不掉你，绝不是因为你……”
岳阳瞳孔一缩，冷声道：“那……因为什么？”
“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人。”甜甜道。
唐伯虎？
岳阳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能够让那些人放弃刺杀自己，转而与自己谈判，那个唐伯虎到底是什么人……
见到岳阳不说话，甜甜身子往后仰了仰，道：“金主说了，只要你忘记看到的事情，永远不与别人说起，金主可以给你五千两黄金，作为封口费。如果你愿意配合金主，监视你身边的那个人……金主还可以再给你一万两黄金，所谓酬劳。”
“那个唐伯虎到底是谁？竟然那位大金主不敢招惹，又何必让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岳阳好奇问道。
甜甜哈哈一笑，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岳阳，你千万别这么天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金色的票据，递给了岳阳，“这里是五千两的黄金票据，随时可以取大通号领取黄金。如果你愿意干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会上报，到时自会给你剩下的黄金。”
“好阔绰啊。这等买卖，当然要做了。”岳阳赞叹一声，将金票收好，饭也不吃，起身离去。
直到步出万香楼，岳阳也没再遇到刺客，这才放了心，将手里紧握的飞刀缓缓松开。
刚出万香楼的二道门，就见万香楼的大掌柜牛宝膳急匆匆地奔向后厨，几个伙计忙前忙后地侍候着，又是围裙，又是套袖，听见这位胖胖的大掌柜吼道：“逐云轩来了大贵客，准备宝牛宴，我来亲自下厨！都给我精神点，一切资源向我靠拢！”
岳阳听得一愣，不知道这又是哪位贵客能引得牛宝膳这江南第一厨亲自出手。
**********
慕容世家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再次停在了逐云轩的大门口。
玲妈妈一路小跑，带着逐云轩内最显露门面的龟公、花魁们出来迎接，大院中门大开，两列大汉分立两旁，摆出隆重欢迎的派势，目送那辆八驹拖行的华贵马车进入内院。
“逐云轩”绝对不是苏州府最大的青楼，但因为有了慕容世家在背后的撑腰，自然是要硬气许多，尤其这里汇聚了江南大半的才女美女，这可是其他青楼完全比拟不上的。
尤其最近这“逐云轩”更来了“秦淮第一才女”之称的水柔静，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马车停了下来。
玲妈妈排众而出，走到车门前屈膝跪地，叩首道：“玲妈妈率领逐云轩诸多人等，在此恭候贵客光临，恭迎慕容家主大驾！”
玲妈妈话音刚落，车门拉开的声响还未传入耳内，眼前就已经一花，一双沙漠族人才会穿着的羊皮靴出现在眼前。
耳畔风声忽起，玲妈妈惊呼一声，竟然被人直接提了起来，径直落在一个枯瘦丑陋兼且驼背的老头怀中，一嘴大黄板牙带着扑鼻的羊膻味，冲着她大笑道：“都说江南娘们水灵，今日一见果然不俗，这大娘们就不错，今晚上陪我了！”
好个恶俗的王八蛋。
玲妈妈惊慌失措，外加羞怒万分，正待呵斥阻止，不料一阵大笑声响起，自家主人慕容铸海从马车内缓缓走下，看也不看玲妈妈一眼，答道：“沙兄真是痛快人啊，不过这位是此家青楼的掌柜，沙兄若是喜欢，晚上再唤去房间，现在还要容她安排人等侍候咱们呢……”
玲妈妈忙不迭手绢一甩，掩口娇笑道：“这位爷还真是心急啊，呵呵，我玲妈妈不是夸口，在我这逐云轩内的姑娘啊，保证个个都比本妈妈水灵，我怕客官现在选了奴家，稍后会后悔，呵呵呵……”
“这样啊？”沙峰微微一愣，接着哈哈一笑，随手将玲妈妈抛了出去，“那就换几个更水灵的来看看，要是比不上你，今晚上你说什么也跑不了的。”
【573】有客南来
叶清玄第一时间赶回了抱天揽月楼，结果发现摩云和尚父子根本没有赶回来，而是直接消失了。
大战之后隐匿身形，怕是另有所图。
叶清玄一边泡澡，一边暗自思量，身边却传来一阵哗哗水响，却是孙坤这老小子飘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恭喜，恭喜，你还没回来，这边就已经传开了竺无生被摩云和尚干掉的消息，连带着解决了青华帝君那个骚婆子，天下武林顿时消停了一半。”
“那你应该去恭喜摩云和尚啊，怎么来恭喜我？”叶清玄懒洋洋地回答，甚至连盖在脸上的毛巾都没有拿下来，“那个王八蛋借着灭杀竺无生的威风，引得江南被白莲教压制多年的武林门派，全都对他马首是瞻。现在他摩云要是振臂一呼，怕是够大吴喝上一壶的。”
“他摩云就是有病。”孙坤嘀咕一句，撇着嘴道：“身为黑道圣地的领袖，本就是一呼百应的巨擘，何必突然改换龙庭，从掌控天下黑道，跑到江南这个地方当豪强？”
“可三圣岛是有三圣，不是一圣啊！”叶清玄再次慢吞吞地说道。
“扯淡。”孙坤更是不屑，“三圣？一个成了疯子，另一个半隐退多少年，连个跑腿买外卖的手下都没有，还三圣？还不就他摩云和尚一个人的天下？”
哗啦！
叶清玄终于一坐而起，瞪着孙坤道：“你……说的还真是……这货跑来江南另立山头，却是有很多疑点……不过……”
“什么？”孙坤凑近了问道。
叶清玄嘿嘿一笑，再次往后一仰，淡淡道：“有人专门盯着他，咱们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是帅天凡那白痴不给力，我就再给摩云和尚添点堵……”
“不用你添，有人来添。”孙坤也学着叶清玄的模样仰在温泉池里，盖上毛巾，缓缓道：“我收到消息，‘驼龙’沙峰到了江南了。”
“一个人？”叶清玄奇道。
“怎么可能……”孙坤笑道：“虽然没查到其他人，但那位‘剑中君子’和仙龙老祖，也很久没出现了。”
“看来九龙宫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叶清玄笑道。
孙坤更是冷哼一声，“有李幕儒的地方，就算是一块金子，他也能给你弄上锈。”
叶清玄深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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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一发，遮断遥天。
栖宿于苍岭间的群鸟，不知被何走兽惊起，鼓荡羽翼，投往更远处的群峦叠嶂之中去了。
江水潺潺，小舟一叶徜徉自在。
素有“剑中君子”之称的李幕儒，此时意气风发站在船首，仅凭脚下向江水中递出去的罡气，将小舟操控得又快又稳，不一会便靠近了这太湖北岸的一座小小渔村。
一条小河从村边流过，沿着小河便可到石湖，入苏州府，再远则汇入大江，直达大海。
河岸俱是垂杨，随风摇曳。
李幕儒见到小村却毫不停留，径直驶入小河，一路向东，待将过小村之时，河旁一垂钓的蓑衣老翁骤然飞跃而起，稳稳落在了船上。
鱼竿被来人丢入河中，冷哼一声，径直钻进了舱室之中，倒头便睡。
李幕儒恍如未见一般，只是看着沿岸景色，头也不回地说道：“江南风景，果然美不胜收。年轻时来过几次，但每一次到来，都是令在下心旷神怡。沙兄久居大漠，为何见了这江南风情，却不愿多看一眼？”
原来缩入船舱之中的老者不是别人，却是“驼龙”沙峰。
这位九龙宫的绝世高手闻言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觉得江南美不胜收，老夫却觉得这里潮湿黏腻，天上看似下雨，却扭扭捏捏地几天都下不痛快，远不如大漠来的爽快。这里的人也一样，男人没个爽利，女人一个个的倒是能捏出水来……就连昨夜的那个小娘子……哼哼，一个村妇尚且如此动人，真是令人意外。”
李幕儒哈哈大笑，道：“这本就是江南的风土人情。男人不是不爽利，只是知书达理，女人却是天下温柔之最，持家、容貌、性格、德行、智慧，都是天下里出挑的。以沙兄本事，这次江南之行若能讨得一二红颜知己，岂不是美事？”
沙峰形貌丑陋，但却是好色之徒，本来江南之行就有此意，听到李幕儒怂恿更是心中一动，直接坐起，笑问道：“听李兄的意思……是有所提议？”
李幕儒捋须一叹，笑道：“李某人虽然不喜女色，但这江南之地却又位知己正是此道中人，若是沙兄有意见识一下这江南风月，我正可让他陪行，好好玩上几日。”
“这不合适吧？”沙峰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毕竟你我身上还有任务，魔门打入大吴朝廷的行动虽然被叶清玄那小子意外破坏，但显然魔门在江南扎根已深，毗魔逆天行踪诡秘，若是不能查出个一二来，只怕你我难逃干系。”
李幕儒爽朗答道：“沙兄，且放心吧。江南地区你我皆不熟悉，请我那位朋友一叙，正可借用他的势力，查明魔门动向，岂不一举两得？”
“好，就听你的。”沙峰心痒至极，忙追问道：“你的那位朋友……不知姓甚名谁？”
“说起这个人来，沙兄一定知道。而且，应该还有过一面之缘……”李幕儒笑道。
“哦？我还见过？”沙峰不禁露出回忆的模样，接着转瞬便变得不耐，道：“休卖关子，到底是谁？”
李幕儒哈哈大笑，缓缓道：“慕容铸海。”
“是他？”沙峰恍然大悟，“凤仪阁当年在江南地区拉拢的最大目标，就是慕容世家，另一个就是南宫世家……可惜了，南宫长生那老家伙背地里却是魔门的内应，哼哼，也算是凤仪阁该完，一个卓惠梵就废了她们千年底蕴，剩下的，就该我九龙宫继承。只是南宫世家都被魔门渗透，这个慕容世家……你能保证没有问题？”
“我以性命担保，慕容世家绝对不是魔门中人。”李幕儒脸色一正，沉声道：“慕容世家本就对卓惠梵不满，面对数次征召都没有响应，最后还是凤仪阁长老写信，才勉强去了玉皇顶，一见卓惠梵有问题，立即回返……如果慕容铸海是魔门中人，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不支持卓惠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