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讨还公道
蓬！
叶清玄用尽全力的一腿，直接将对方提高了三尺，但依旧没见对方受到任何伤害，嘿嘿冷笑声中，神秘人猛一挥手，叶清玄如同被一辆火车撞到，庞大无匹的巨力将他甩飞了出去，轰然砸塌了殿中央的无头佛像，撞破殿墙，飞到了后院之外。
真够劲！
叶清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迈步又从破损的墙洞走回了大殿。
神秘人站在大殿中央，身侧站着冥游子和一脸神色复杂的战东来，而摩云和尚匍匐在地，面露绝望神色。
哼哼哼……
冷笑声中，神秘人对着叶清玄缓缓说道：“一个月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稳定神化境，我可是会考察的呦？如果你能让我满意，你还可以再活三个月……哼哼哼……”
呼——
三道人影冲天而起，顺着殿顶大洞飞了出去，转瞬消失不见。
摩云和尚拍了拍地面，从地上缓缓而起，背对着叶清玄，自言自语地道：“给我一次机会？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后机会……”
神秘人曾经说要给摩云一个机会，活下来的机会，原来就是让他从叶清玄手里逃走，这对于摩云来说，几乎是无可能的事。
叶清玄眯着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感受到这位黑道枭雄的落寞，不禁唏嘘道：“摩云，交代黄金下落，再告诉我刚才那个人是谁，我可以留你一命，甚至可以保留你的武功，但你要在……”
这似乎是另外一条路。
但……
嘁！
想到刚刚放自己一马的人，摩云和尚又是一阵无力感，虽然叶清玄等人打得他没脾气，但若想取胜，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你想让我背叛刚才那个人吗？”摩云和尚不禁冷笑一声，“可以啊……你先把他杀了……啊哈哈哈……杀了他？你先自己保命吧，争取活过下月今日的考验吧！”
“他到底是谁？”叶清玄皱眉问道。
摩云和尚凶光湛湛的双眼紧盯着叶清玄，缓缓提起“无上天刀”，冷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能打嬴我！”
“好！”叶清玄心中怒意横生，单掌往前一伸，淡淡道：“请吧，摩云岛主。”
摩云和尚嘴角微微一扯，接着倏然向前跨出一步，双方十余丈的距离登时拉近到眼前，“无上天刀”迎面劈落，那灿烂的刀芒亮到极致，竟然恍得人双眼欲盲，连周边太阳下的世界也显得晦暗许多。
叶清玄后退一步，双手在胸前叠如花蕾，接着朝前一指，双手十指如同彼岸花曼殊沙华一般向外打开，无数指影纵横交错，看上去至美无暇，每一道指影都是一道剑气，漫天剑气最终分散合击，拧成一道剑气，一指点在“无上天刀”的刀锋之上。
叮！
一声脆响，接着便是劲气激射！
叶清玄的六脉神剑先是抵消了大部分“无上天刀”的刀气，接着又在摩云和尚拼死向前的全力一击之下，宛如炸开的竹篾一般，再次化成大股剑气，擦着“无上天刀”而过，向摩云和尚的方向溅射。
噗噗噗……
只是刹那，摩云和尚便被这突然炸裂的剑气洞穿了肩头、大腿和腹部，鲜血登时迸射，红透衣衫，但他怡然不惧，嗔目欲裂，虎吼如雷，举刀奋力向前！
叶清玄施展【凌波微步】，现场顿时一片飘渺随风的身影，飘然若流风回雪，轻盈如轻云蔽月，摩云和尚的“无上天刀”纵横捭阖，气象万千，却始终无法沾到叶清玄的衣衫分毫。
叱——
摩云和尚一声暴喝，上半身陡然变成四具身体，各自面向一个方向，四个摩云和尚手持四把“无上天刀”，同时向四个方向挥舞刀罡，刀身瞬间绽放夺目光芒，整栋大殿透出万道金光，接着轰隆一声，全部倒塌下来。
现场一片烟尘缭绕，伸手不见人形。
罡气溢出，形成一股轻风将四周浮尘吹散，摩云和尚收敛了【摩诃僧祇神功】，单刀驻地，浑身鲜血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稍微运功，全身流血之处立即封闭，肌肉被摩云和尚控制到了极为精妙的境地，已经完全可以自由闭合。
摩云和尚环目四顾，却没有发现叶清玄一丝一毫的身影，正疑惑间，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轻叹，摩云倏然转头，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缩。
在三坛院大殿后的一株参天大树之前，一座小小的佛塔青苔斑驳，叶清玄就站在佛塔跟前，将一块脱落的石砖轻轻扶正，淡淡道：“可惜了，名闻天下的惠戒大师，早已尸骨无存，躺在这里的，不过是假人耳目的无名氏骨灰罢了。”
“你错了。”摩云和尚深吸一口气，提刀缓缓而来，看了一眼那本应是埋葬自己骨灰的佛塔，冷声道：“里面的骨灰正是惠戒和尚的……这三坛院本就是他出家拜师的地方。当年他初出茅庐行走江湖，却第一战便遇到了我。哼，年轻气盛，气焰张狂，以为修成了大律寺红级绝技【四分律指】便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结果还不是成了我的刀下之鬼。”
摩云和尚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淡淡道：“不过他的【四分律指】的确有几分威力，我从他尸体上找到了秘笈，心痒难耐之下，便将其练成。不料却意外发现，这本功法极为契合我之所学，外加更高级的【摩诃僧祇神功】，这才诱使我以惠戒身份入大律寺进修……”
叶清玄替他接着说道：“这惠戒和尚本就是被其师收养的孤儿，除了他师父和这里的和尚，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而你怕身份暴露，就找冥游子替你杀了三坛院的所有僧众，对吗？”
摩云和尚阴森一笑，道：“这些事情都是我找纪灵君做的。不过惠戒的师父法能，却是我亲手所杀。他到死都不能相信，自己养大的徒儿会跟名闻天下的邪教之徒符逍称兄道弟，我又怎能不让他心中无憾呢？”
叶清玄头也不回，看着佛塔，却冲着摩云和尚竖起了大拇指，“够狠，够辣，够绝。不过天理昭昭，终有报日，今日就让我为真正的惠戒大师和他的师父法能，讨还公道吧。”
【605】摩云去也
“说得好！快意恩仇，岂不快哉？”摩云和尚狂然大笑，“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若是不能做人上人，来自尘世一遭又有何用？叶清玄，看刀——”
无上天刀劈至，风云骤变，天地为之一开！
这一刀，摩云和尚终于舍身忘我，达到舍我、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天下间用刀之人，除了申屠镇岳和司徒凌峰以外，再无人能达到此等境界。
说起来，天下用刀的大家，论武功高低，也许摩云和尚能名列前茅，但论及用刀心境，却绝不及司徒凌峰，甚至还比不上“霸刀”申屠镇岳。
资质？
这年头死在成名路上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
武道一途，若无十分辛苦，百分运气，万分执着，光凭几分天分，怎会有什么出息？
摩云和尚，无论是辛苦、运气还是天分，兼而有之，本大有机会问鼎天道，偏偏心中对于权力的**所蒙蔽，致使刀道蒙尘，如今一缕浮尘被擦拭干净，直面生死的摩云和尚再次迸发出天下无双的强悍实力。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叶清玄；更可惜的是，他的醒悟来得太晚……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叶清玄这一次出手，动用了神化境的实力，虽然仍是白日，但一轮明月却升上天空，月满阑珊，大地一片银色。
摩云和尚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冉冉升起的明月，以及盘膝坐于半空中，谪仙下凡般的叶清玄，以及他伸出手指射出的那道剑气……
当！
剑气激射到绽放出无尽光芒的“无上天刀”之上，在摩云和尚的注视下，“无上天刀”径直飞上了半空，看上去与明月交相辉映，可惜它的主人却已经不配再拥有它。
剑气临近胸前，叶清玄指端一偏，同时收功停手。
摩云和尚嘴角露出一丝惨笑，迎着那道还未停歇的剑气，猛扑了上去。
咻——
鲜血爆洒，叶清玄【六脉神剑】剑气洞穿了摩云和尚的心脏。
剑气忽敛，叶清玄直接扑上前来，一把按住了摩云被洞穿的胸口，【天长地久长春不老功】的救命罡气直接灌输体内，极力挽留对方的生机。
“告诉我，神秘人到底是谁？”叶清玄双目通红，厉声质问。
摩云和尚溢血的嘴角露出一丝惨笑，看着叶清玄的双眼，哂笑道：“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不过，很难猜吗？呵呵呵……还是你……还是，你，你你……不愿相，相信……”
说完最后一个字，摩云和尚猛一咬牙，胸口处已被止住的血液砰然迸射，已经被洞穿的心脏完全炸裂，猝不及防之下，叶清玄被热血溅了一脸。
能把摩云和尚这样的一代宗师逼得像狗一样的活着，像狗一样的死去，那个神秘人到底把江湖当成了什么，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了什么？
呆愣愣地扶着摩云和尚的身躯，感受他逐渐变冷僵硬，叶清玄心底的怒火天崩地裂一般的爆发了。
**********
三坛院的残骸上，一堆篝火被叶清玄用【火焰刀】点燃。
噼噼啵啵的声响中，曾经叱咤风云的黑道枭雄，圣地三圣岛的岛主之一的摩云和尚，如今变成了一具死尸，在烈焰中被逐渐吞噬。
背后脚步声传来，孙坤尚有些气喘的声音响起道：“这里的事交给我吧。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在摩云和尚身亡之后，没多久孙坤便坐着一辆驴车，被化妆打扮的“铁手”丁敖领了来，也知悉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褚鹤延呢？”叶清玄不答反问。
孙坤叹了口气，道：“没发现。应该被神秘人带走了吧……看样子，褚鹤延也应该是神秘人的手下，那个‘笑面虎’商洛，不过是摩云为了以防万一而安排的暗子……看似聪明，其实早就在人家的算计之中。甚至……我猜那副摩云和尚前后整容变化的画像，又怎会这么容易被人找到，而世上有秘密的人太多了，为何又仅仅只有这一张？”
“你想说什么？”叶清玄皱眉问道。
“你想做什么？”孙坤反问。
叶清玄叹了口气，淡淡道：“我要去找个人，问些事情……”
“我不建议你去……”孙坤眉头皱得更深了，最后甚至斩钉截铁地道：“你不能去。”
“你知道我要见谁？”
“当然知道。这个世上还能在武道一途压制你一头的，能有几个人？不是宁中流，就是毗魔逆天，而你之前不是看到宁中流的行踪了吗？除了去见他，还能是谁？”孙坤语重心长地长舒一口气，揪着自己的山羊胡，沉声道：“况且，就算你去了又能如何？他能承认？你有证据？”
叶清玄愤怒起身，冷喝道：“他毕竟是白道领袖，凌云宫真正的主人……我们走到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背后撑腰，如果真是他……”
“那又如何？”孙坤更大声喝道：“你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戳破他的谎言，让他身败名裂，万夫所指吗？就算你做到了，能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是那个神秘人，在他心里，天道是唯一的追求，他还会在乎这个尘世吗？你我这样的人，在他眼里，跟蝼蚁又有何区别？名声、地位、形象……有用吗？千年前龙神暴虐，屠戮武林，千年之后，还不是人人羡慕、‘破碎虚空’的超卓人物？”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真的是他，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他一心追寻天道，偏又为何搅乱江湖，扶植像摩云和尚、冥游子这样的黑道枭雄？这等行径与毗魔逆天何异？”接着神色一变，喃喃道：“他……会不会是毗魔逆天？”
“都有可能。”孙坤拍了拍叶清玄的肩膀，因为没够到，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臂，“老狐狸曾经告诫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发现了这个神秘人，一定不要戳破他的身份……”
季广岚！？
这早就在他的计略之内吗？
“为什么？”叶清玄百思不得其解，“季先生诛除了凤仪阁都不肯出山，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神秘人？”
【606】约见七杀
“你就不想想狗急跳墙是什么反应？难道没听说过当年龙神屠戮武林的结果吗？”孙坤睁大了双眼，摇头道：“别说什么白道、黑道……整个江湖都被他杀了九成以上……现在这个神秘人，主要目的就是追寻天道，虽然看不懂他扶植这些人用意何在，但还是一点点摸清探明了更好一些……更何况……姜断弦要来江南了……”
叶清玄一愣，皱眉道：“‘金龙’姜断弦？他跟毗魔逆天之间的大战，不是约定好了吗？这个时候，他来江南做什么？”
“是为了七杀！”孙坤撇了撇嘴，道：‘沙龙’沙峰……被人打得重伤濒死……”
又是这个“七杀”……
难道他也跟神秘人有什么关系？
“李幕儒呢？”叶清玄问。
“无恙。”
叶清玄“噢”了一声，如果连李幕儒都要被打伤，那他就要考虑这个“七杀”是神秘人的可能性了。
“最近，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了……”叶清玄叹了一句，淡淡道：“那个神秘人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说是要考察……虽不知真假，但若我境界再无进境，只怕下次交手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这也是老狐狸的意思……”孙坤劝慰道：“最近一段时间，你过于忙碌江湖事务，却忽略了对危机的准备。叶子，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武功，更适合作为威慑力，而不是在第一线战斗……就像姜断弦，哪里需要自己事事出手呢？现在年青一代的高手中燕绝翎、徐希羽、孟源筠、如花……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都在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你何苦辛劳，又夺人功劳呢？”
叶清玄叹了口气，道：“总有些事想要亲自动手处理，比如那个‘七杀’，多么危险的人物，若是换成绝翎他们……会有危险的。”
孙坤点了点头，道：“事关这些危险人物，是会通知你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闭关修炼，以及备战！”
叶清玄赞同点头，同时道：“我接受这个安排。这里的事情一了，我就回返昆吾。不过在走之前，我还要再见一人……”
**********
无心观的一处偏殿。
距离朱雀的居室不足三十丈距离……
一尊道祖神像坐落原地，叶清玄抬头仰望，久久默不作声。
帅天凡盈步而入，看着叶清玄的背影略作沉思，接着哈哈一笑，展颜上前道：“恭喜叶兄，贺喜叶兄，斩得摩云头颅，为武林除一祸害。”
叶清玄头也不回，冷哼一声，道：“你很开心？”
帅天凡微微一愣，坦然道：“患得患失，很难描述。但从他对家父的手段，得到这样的结果，并不冤枉。”
叶清玄嘴角一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转过身，淡淡看着他，突然问道：“七杀在哪？”
帅天凡先是大吃一惊，接着面容转淡，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七杀？那个挑战九龙宫的白痴高手？我怎么知道，又不认识他……”
叶清玄笑而不语，依旧深深看着他。
帅天凡“啧”了一声，唰地打开一把上等苏州纸扇，皱眉道：“叶兄，为何你老是一副不相信我的表情，那七杀与我有何干系，为何我会认识他啊？莫名其妙……”
“他与九宫龙有仇，你也与九龙宫有仇……”
“所以我就应该认识他？”帅天凡心中一安，语气顿时变得自信起来，冷嘁一声，扇着扇子怒道：“如果不是你替我父报了一点仇，我一定跟你……”
“帮我约他！”叶清玄放佛没有听到帅天凡的话，冷冷道：“我要在今晚见到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帅天凡还要辩解，叶清玄却抛过去一样东西，帅天凡接过来一看，眼角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在他手里是一截佛像的小拇指，正是从苏梦涵手里找到的那一截。
帅天凡疑惑地看向叶清玄。
叶清玄指了指身后的神像，那道君指天的一只右手，正少了一截尾指，看得出来，恰是帅天凡此时手中的那一截断指。
帅天凡干笑两声，指了指神像，戏谑道：“这不是你们昆吾派的道教祖师吗？你怎么敢掰断他的手指，就不怕天谴？”
叶清玄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还要否认吗？”
“否认什么？”帅天凡冷声道。
叶清玄叹了口气，冷声道：“你不想知道这神像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帅天凡问道。
“黄金。”叶清玄淡淡答道：“整整十万斤黄金。”
帅天凡大吃一惊，“尽欢先生丢的那十万斤黄金？”
“你不知道？”叶清玄问。
“我不知道。”帅天凡额头见汗，“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呵呵，可是这枚断指却是你交给苏梦涵的……”叶清玄声音骤冷。
这句话吓得帅天凡脸色骤变，连忙否认道：“我怎么会有这节佛像断指？再说，我都不知道这里藏着黄金，要是知道，早就捷足先登，岂会交给苏梦涵？”
叶清玄摇头失笑，解释道：“帅天凡啊，帅天凡，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虽然一心想对付冥游子和摩云和尚，夺回三圣岛的控制权，但你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你肯定要联合外人，而同样跟你对九龙宫充满仇恨的绝世高手，只有七杀。你们的算计可谓天衣无缝，但却唯独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以苏梦涵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潜入无心观，在朱雀眼皮底下掰断一根神像的手指。别说苏梦涵，你也做不到。只有七杀有这个本事，只有他的武功才能在朱雀的眼皮掰断神像手指而不被朱雀发现……”
帅天凡脸色更加苍白。
叶清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继续道：“我给你讲讲这个故事……你想杀摩云和冥游，但没有实力，向对付九龙宫，更没有这个实力……但就在你冥思苦想的时候，七杀主动找到了你……你不用怀疑，他也找过我，所以我知道想要对付九龙宫的他，一定会找你。”
“你想要合作，但为了证明诚意，要求他对付冥游子和摩云和尚……七杀一路跟踪，发现了朱雀盗取黄金，又被冥游子和摩云和尚算计，再次劫走了黄金，并且趁着冥游子代替朱雀做澄心替身的时候，将黄金熔铸，并换走了这殿里的神像。”
“朱雀从来不摆神像，所以发现不了这里的变化。冥游子和摩云和尚将黄金藏在朱雀眼皮底下，这一手可谓极为高明。但他们没想到，这一切被七杀发现，而七杀不想惹事，或者说，不想招惹这三人背后的神秘人。所以七杀折断神像手指之后，交给了你，而你为了引出我，又把它交给了苏梦涵。苏梦涵拿着佛像手指去查证，结果被冥游子发现，击杀在了抱天揽月楼的中央花园之中。”
“苏梦涵是来找我的，可惜他没能挺到我眼前。但这截手指冥游子来不及带走，就被岳阳追踪杀手给惊走，又因为我的到来，而放弃了毁尸灭迹。我那天晚上见到的澄心老道，其实是冥游子，所以才会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这截断指落在了‘铁手’丁敖手中，并最终又到了我手里……”叶清玄微微一笑，道：“我数次到无心观造访，数次都见到冥游子与澄心前后出现……其实就是二人互相装成澄心，故意迷惑我……后来，就是朱雀、冥游和摩云三人内讧，神秘人出现解围，我杀了摩云和尚……”
“可以说，苏梦涵的死，是你和七杀故意设的局。目的就是让我跟冥游子三人爆发冲突，一方面可以为你报仇，另一方面，又不会误了七杀的好事，由得他去找九龙宫的麻烦。可谓一举两得。”
帅天凡失笑两声，摊了摊手，道：“你编的这个故事的确精彩，但凭什么说是我把那截断指交给的苏梦涵？”
“因为你太心急了。”叶清玄叹了口气，缓缓道：“从你来升仙池‘偶遇’我时，说的那句‘战东来和摩云和尚不在抱天揽月楼’，我就隐约有些怀疑你知道内情，而后又抓住纪灵君，主动引出褚鹤延……我就更加知道，你掌握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畴，就连摩云和尚都没逃出神秘人的算计，你又凭什么掌握了这些秘密？答案只有一个，是七杀告诉你的。”
帅天凡有些瞠目结舌，但还想强辩，“这都是你的推断……”
“足够了。”叶清玄缓缓上前，帅天凡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接着腰杆一硬，又前进了一步。
叶清玄哂笑一声，淡淡道：“我说这些不是要把你怎么样？以你三圣岛在黑道的影响力，不光七杀用得上，朝廷也需要你……这次，你帮我把这十万斤黄金运到洛都，分你一万两当筹资……另外我要见七杀……你来安排。”
帅天凡收起纸扇，啪啪地在手心摔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最后看了神像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同时道：“今夜子时，我们升仙楼见！你去过的那个房间……”
【607】今夜月明
月色如银。
江南秋后的小雨让这个夜晚变得有些凉了……
叶清玄独坐升仙池的那个视野最好的房间里，推开窗，让窗外无垠月色洒入房间，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即便是在前世，叶清玄也独爱着江南的景色，小桥流水人家，青石铺就的古道，流水上的蓬船，屋檐下的风铃……无一处不透露着江南水乡的温柔旖旎。
帅天凡端起酒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与叶清玄碰了碰，道：“叶兄见这江南水乡风景如何？呵呵，这里不但风景美，江南水乡的女子也温柔如水，美不胜收……”
一边说着，一边冲旁边打了个眼色。
一袭白衣婀娜动人的如雪姑娘浅浅一笑，同样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盈盈一礼，道：“之前小女子不知道是叶少侠当面，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叶少侠风流倜傥，切莫与小女子一般见识才好啊，咯咯咯……”
银铃一般动人的笑声响起，帅天凡色授魂与，转眼得意地看向叶清玄，道：“叶兄莫怪，这位如雪姑娘就是我跟你说过安排在摩云父子身边的卧底，嘿嘿，谅他战东来如何诡诈，只怕也没有想到他的枕边人会是我的人……”
二人一起得意地笑了起来。
叶清玄冷冷瞥了二人一眼，将手中酒杯轻轻倒扣起来，淡然道：“今晚要见重要客人，我不宜饮酒。”
拒绝之意明显，尤其扫过如雪的眼神，更流露出一丝厌恶。
这个女人，被自己扒光了丢在大街上都能对自己笑脸相迎，实在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帅天凡这个白痴，还以为自己控制着对方，却不知实是对方向上攀爬的梯子，随时都有可能被背叛。
不过是一女人靠自己的样貌和身体捞利益，这种龌蹉之事，叶清玄也懒得管，更懒得看见。
说完就独自坐回座位，不再理睬二人。
帅天凡无奈地耸了耸肩，如雪则眼珠一转，轻盈地转了个圈，又到了叶清玄眼前，将杯中酒轻抿了一口，剩下一半，柔声道：“叶少侠还在生如雪的气吗？这杯酒小女子自罚了，只可惜不胜酒力，这剩下的半杯……”
说完往叶清玄面前一递，眼神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叶清玄更加厌烦，差一点当场翻脸，瞪了旁边的帅天凡一眼，冷声道：“你家如雪姑娘醉了，还不带走？”
帅天凡对如雪的大胆也皱了皱眉头，听出叶清玄不悦的声音，咳嗽了两声，冷声道：“叶少侠不喜欢你的酒，还不出去换一壶来？”
“这……”如雪微微一愣，看向帅天凡。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帅天凡冷喝道。
如雪身躯一颤，知道帅天凡也对她生出不满，赶忙低头匆匆走出房间。
帅天凡尴尬地朝着叶清玄一笑，上前致歉道：“叶兄，我也是一心成人之美，你看……”
“出去。”叶清玄冷淡道：“我想一个人等……”
帅天凡撇了撇嘴，他也实在不想见那七杀，于是点了点头，见到如雪在门口冲他挤眉弄眼，立即贱笑一声，匆匆迎了上去。
小屋之内，终于剩下叶清玄一个人，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宁和许多。
距离午夜还有一刻钟。
七杀并无踪迹。
叶清玄望着窗外小雨，有感而发，立起指端在一侧雪白墙壁上，唰唰唰写下了几行字——
《行香子·清夜无尘》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一时间，白粉纷飞，字如凤舞。这首词是叶清玄前世最爱，风轻云淡，白云野鹤，何来俗世烦扰……
待一首词写罢，叶清玄望之念诵，最后长长一叹，神色一动，回头处，却见“七杀”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背影发呆，见到叶清玄望来，才微微冷哼，“我来晚了？”
叶清玄微微一笑，道：“不，七杀兄很准时，是我来得晚了。请坐……”
“不必。”七杀浑身缠绕的黑烟更加浓郁，几团绿色的萤火在黑烟中飘荡，更显得他如鬼魅一般，冷言道：“你找我何事？该不会又想阻止我对付九宫龙吧？这件事不必谈了……”
“不是此事。”叶清玄淡淡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背后控制朱雀和冥游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与你有没有关系？”
“七杀”冷声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凭什么告诉你？”
叶清玄微微一叹，道：“我只是不想他祸乱武林……”
哈哈哈……
七杀仰头一阵大笑，身上魔焰滔滔，忍不住冷笑道：“祸乱武林？他有吗？他一不争权，二不夺势，三不为名利……他怎么祸乱的江湖？”
叶清玄缓缓走向座位，摩挲着红木椅的靠背，缓缓道：“有些恶，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但却因他而造成……冥游、摩云就是他一手栽培，现在又多了一个战东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危害武林？我看不好说。而你，跟他究竟有无关系，我不得而知，但请你不要做出危害武林的事……”
七杀淡淡道：“我只管报仇……九龙宫，是我最大仇敌。你不要妨碍我！”
“只要你不与朝廷为敌，不动我们的人……你的仇怨我们绝对不管。”叶清玄无奈点了点头，毕竟不知道对方与九龙宫有多大的仇恨，自己没办法开解，张口武林正义，让对方放弃报仇，也是比较恶心的事，叶清玄绝对不会去做。
“一言为定。”七杀不做考虑，上前端起桌上的酒杯，背过身去，一饮而尽。
啪。
酒杯在地上化为碎片，七杀转身而去，同时粗豪的嗓音传来道：“但你记住，如果你的人敢阻我报仇，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话音传来，人已远去。
啊——
一声女子惨叫突然在楼下响起，衣袂破空声传来，衣衫不整的帅天凡狼狈不堪地冲进了房间，见到叶清玄才喘了口气，道：“七杀什么时候到的？她……她为何杀了如雪？”
叶清玄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窗外。
月色，更加明亮了。
【608】烟雨蒙蒙
化身“七杀”的沈楚儿，一掌毙了在叶清玄面前卖弄风情、搔首弄姿的如雪，心头不但没有丝毫畅快，反而更加抑郁。
似乎吸收了罗破敌的精血和罡气之后，罗破敌的残虐精神也对她产生了影响，让她不时就会有怒火攻心，渴望用鲜血来安抚心灵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随着她魔功大进，变得越来越明显和严重，沈楚儿真的很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嗜血疯狂的魔教怪物。
在苏州，沈楚儿找了一个大户人家别院的地窖当做了自己藏身的秘所。
一进入秘所之中，沈楚儿便一把甩飞了身上厚重的黑袍，呼吸急促、双目赤红，连忙盘膝坐了下来，运转素裳宫的绝学【冰心玉清决】来稳定心绪。
这门功法是素裳宫开派祖师专门为门下女尼钻研出来的功法，旨在清心寡欲，安稳心神，所以素裳宫最高层的那些女尼，一个个早就变得云淡风轻，或者说心如冷冰，不会再有半分难以控制的情绪。
但以往无不灵验的师门绝学，最近却变得越来越无效。
尤其在她情绪激动，亦或是动手杀人之后。
现在沈楚儿一闭眼，满眼都是师父和父母被杀时的情景，尖叫声、怒吼声、谩骂声、嘲笑声，鲜血、火焰、凝固的表情，父亲临死不屈的怒容和母亲带血惨淡的微笑……
最后，她的眼前出现的是舅舅孔雀被九龙宫的人残忍杀害、并割掉头颅的景象！
不——
沈楚儿恨意盈胸，一声咆哮，强大的罡气猛然间狂炽而起，整个地窖瞬间就要被其罡气所崩塌！
就在整个地窖外面的地面都为之震动鼓荡之时，一阵笛音倏然虚无缥缈地传来，只是一个音符瞬间便穿入沈楚儿的大脑深处，将那些伤害她的所有情绪全都一股脑地包裹起来，保护住了她失控的情绪。
诡异的，那笛音放佛一个发泄口，将沈楚儿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移除干净，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内心。
激荡的罡气瞬间被封堵回了体内，沈楚儿怔怔发呆，静静地听着笛音，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儿时与妹妹相依为命，浪迹天涯的情景，以及找到父亲和母亲之后的狂喜。
小的时候，一向苦楚的她活得极为坚强，没有一时一刻可以哭泣，因为她还有个妹妹，如果她崩溃了，妹妹又该怎么办？
等到她们找到了亲生父母，而亲生父母又是那样的大英雄，那种骄傲，那种开心，那种宠溺……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温柔，那些可贵的画面一一在她眼前浮现，久久徘徊，无法消散。
还有师父的循循教导，宠溺她时的亲热抚慰，都让她心中温暖。
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间……
可惜，这一切都太短暂了。
回忆在继续，但不知不觉间，沈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循着笛音，她轻移莲步，走出了地窖，在一片江南烟雨之中，跨出小院，到了一处烟雨朦胧的湖畔。
一名蓑衣老翁独坐一方大石之上，在他的手里有着一支横笛，在他的脚旁则是一根鱼竿，一个鱼篓，闲情逸致地盘着腿，湿漉漉的裤腿挽到了膝盖处，露出被太阳晒黑的枯瘦小腿和踩满了泥巴的草鞋。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苍老慈祥的面孔，沈楚儿几乎以为对方就是一个普通的江南渔户。
沈楚儿有气无力地坐在老翁旁边，靠着大石头，静静听着老翁吹完这一曲，一句话也没有说。
曲毕。
蓑衣老翁甩了甩手中的笛子，将上面留下的唾液在衣襟上擦拭干净，微微一笑，道：“遇到烦心事了？”
“我的实力还不够强。”沈楚儿淡淡说道：“如果再强三分，沙峰就不会只是重伤濒死，而是死得不能再死……您还有助长功力的方法吗？”
沈楚儿转过头，目光恳切地望着对方。
那蓑衣老翁不是别人，正是“天智散人”宁中流。
曾经传授给沈楚儿秘法，吸干了罗破敌全身功力的那个神秘老人。
宁中流眯缝着眼睛定定看了沈楚儿一眼，叹了口气，道：“丫头，你的进境已经超乎我想象的快了。再用歪门邪道，对你来说，极其危险……而且因为你进境太快，功力高深而心法不足，已经出现被魔功干扰精神的想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你一定会走火入魔，失去心性的。”
果然如此。
沈楚儿颓然坐低，望着脚尖半晌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她又抬起头，坚定地问道：“就算进境再不稳，就算走火入魔失去人性，我也要报仇！”
宁中流皱眉道：“我刻意栽培你，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报仇，然后疯掉的……”
“那您帮我的目的何在？”沈楚儿沉声追问，“就像摩云和尚和冥游子，以及战东来那样？”
宁中流听闻直直地看着沈楚儿，接着失笑一声，道：“你觉得那个在江湖上搅风搅雨的人会是我？”
“难道不是？”沈楚儿反问。
呵呵呵……
宁中流大笑几声，摸着胡须道：“老朽倒是想恢复当年的身手，可惜了……嗯，上天虽然让我一时不死，但这身功力却早已化为乌有。若是不能趁着入土之前为武林培养出后继人才，老朽早就随着我那徒儿一起见祖师爷了……”
沈楚儿表情凝固，疑惑道：“您老……真的不是那神秘人？其实……就算您是，也没有做对不起武林的事……”
宁中流拍了拍沈楚儿的脑袋，像个村里慈祥的老爷爷，欣慰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江湖啊，还不是强者主持着一切？天道，便是人道。违反人性的天道，求之为何？你啊，不要老想着报仇，被仇恨蒙蔽双眼，就是你武道一途进境上最大的障碍。”
“那……您知道谁才是那个神秘人吗？”沈楚儿追问道。
宁中流笑而不答，反问道：“这句话，是你要问，还是帮叶清玄问的？”
沈楚儿脸色罕见一红，扭捏道：“确是晚辈自己想要知道……”
“唉……这个世上，能够如此身手的人，还有几个？有何难猜的……”宁中流咳嗽一声，缓缓起身，提起鱼篓和鱼竿，淡淡道：“你最近要注意安全。嘿嘿，姜断弦来了……”
【609】石湖小筑
石湖位于江南通往北方渠道的交汇处，与大江水系相连。
石湖在江南地区来说，并不算是大湖，旁边数十里外的太湖比之更加开阔广大。
但这里一样碧波荡漾，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鲤鱼，鲫鱼、青鱼和虾蟹等；还有菱角、鲜藕、蒲口草等。
每逢天气良好，渔舟出没在烟波中，迎棹破浪，鹭翔鸥飞，风光迷人。
冥游子和战东来迹象全无，即便在江南颇有根基的“滚地龙”孙坤和“铁手”丁敖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丝毫踪迹。
神秘人更是再无现身。
反倒是姜断弦来了江南之后，见了一次慕容铸海，便住进了慕容世家在苏州府的府邸之中，便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解决了竺无生和黄金大劫案的叶清玄，一时之间反倒闲了下来，现在就住在石湖中心石山峡谷之中的一栋小筑中，背靠飞瀑小湖，屋前果树婆娑，景致极美。
他没有立即回转昆吾闭关修炼，而是利用这难得的空闲，在这江南停留了下来。
而这里是孙坤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宅院，他大爱这里的风景优美，可惜他太过繁忙，并无多少闲暇居住，反倒是便宜了喜清爱净的叶清玄。
孙坤的十万斤黄金失而复得，心情大好之下，大笔一挥，将这处宅院赠予了叶清玄。
叶清玄却之不恭，坦然住了进来。
小小整饬数日之后，直到这日，他等待许久的人终于到来……
一叶扁舟，从湖面静静滑过，径直到了岸边小桥。
扁舟上的帘布轻轻掀起，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轻轻探了出来，望着岸边的叶清玄展颜一笑，道：“你这是要带吟雪看看你的江南宅院吗？”
叶清玄伸出手，轻轻握住梅吟雪的柔荑，将她扶上岸，浅笑道：“这哪里算得上是宅院，只能算是蜗居……不过孙老头难得慷慨一回，拨了一万两黄金，让我们自行重建宅院……不过这等大事，怎能不让你参与其中呢？”
梅吟雪冲着叶清玄嫣然一笑，挣脱了他的手，轻如归燕般投向那小桥流水的人家去处。
这石山峡谷之内，青石铺就地面，小路两侧绿树成荫，一条小溪从山中流淌下来，直入石湖平静无波的水面。
一座小小石屋便在峡谷中央，四周载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尤其屋前和左右山地，整整五十亩的地方，栽满了梅花。
石屋左侧一排修竹，右侧一陇菊花，院前溪水聚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用竹子搭建的水渠将清水直接送至门前。
门前路侧，一尊小小的土地神龛里供奉着可爱的土地公。
梅吟雪爱极了这简约雅致的院落，虽然不如那华丽的亭堂楼阁来得大气，但这等氛围正是江南特有的味道。
梅吟雪打开篱笆门，率先到了石屋门口，一把推开了石屋的木门，别过俏脸来微笑道：“叶少侠快来！”
叶清玄怔了半晌，才跨过门槛，步入屋内。
为了迎接梅吟雪的到来，屋子里早已整饬过一番，但仍以之前的简朴家居为主，以竹篱笆分作前后两进，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家具杂物等一应家庭的必须品，无不齐备，窗明几净，清幽怡人。
推开窗户，窗外明媚阳光伴随着缕缕花香投了进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
梅吟雪淡淡道：“叶少侠管这里叫蜗居吗？这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们不要破坏这里好不好？”
叶清玄讶道：“孙老头万两黄金的改建款项，不花可也要不过来，白白为他省了一笔。”
“那又如何？”梅吟雪咯咯笑着坐在了窗旁的椅子上，入目处青山如黛，绿水如蓝，犹自叹息一声，道：“只是这窗外的景色，便是万两黄金也买不来的。区区俗物，又怎能与这间小屋相比？”
一边说着，梅吟雪一边左右翻找着，果然在墙边带着圆镜的小几上找到了一把梳子，看着里面满满的女子用品，梅吟雪忍不住回头叹道：“想不到叶少侠倒是心细，知道备下女人用的小东西……”
叶清玄尴尬一笑，道：“这里的器物，原也是孙老头找人帮忙准备的，想来对方也心细的很……你试试那把梳子，这里的东西都是江南最好的木匠师傅制造的，好用得很……”
梅吟雪立即坐在小几之旁，摘下簪子，拿起梳子，将那如云一般的秀发打开，为她乌黑发亮的长垂秀发轻柔地梳理，动作姿态，引人至极点。
叶清玄透过竹帘望进去，隐约见到这沉鱼落雁般的女子背对着他，面对一面挂墙的圆形铜镜，蒙蒙胧胧间，一切都被竹帘隔开净化，更强调出她曼妙的体形和姿态。
梅吟雪一边梳头，一边淡淡道：“这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若非孙前辈想让，我们就是找个一万年都找不到。”
叶清玄心中涌起温馨写意的感觉，就像和娇妻共处安乐的小窝中，隔帘闲话家常，这是非常新鲜的感觉。
叶清玄赞叹道：“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
“好啊！”梅吟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让叶清玄全身都兴奋起来。
梅吟雪轻笑道：“不过吟雪要问叶少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可不许说谎……”
叶清玄耳畔聆听着透窗而入的雀鸟追逐嬉闹的鸣叫声，同时正容答道：“好！请梅小姐赐教！”
梅吟雪嘴角轻轻一扯，浅笑道：“敢问叶少侠，在最近这段江南之旅中，可曾害过其他女子对你倾情依恋，亦或者有其他女子对你投怀送抱呢？快回答，别犹豫！”
叶清玄正正经经的面容“唰”的垮了下来，求饶道：“亲，这种事我向来立场鲜明，外人做什么我管不到，但你该相信我对你的忠贞不二，并且守身如玉吧？”
咯咯咯……
梅吟雪顿时被叶清玄手忙脚乱的举动逗得前仰后合，笑不拢嘴，“算你啦……还守身如玉，你想笑死我吗？”
叶清玄傻乎乎地挠了挠后脑勺，想要调笑几句，这时脸色倒是真的一正，突然平淡道：“吟雪……有客人来了，你稍等我片刻……”
【610】有剑三十
梅吟雪追上缓缓跨出木门的叶清玄，宛如小妻子一般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襟，抚着他的胸口，轻声道：“小心——”
淡淡一句，胜过千言。
叶清玄心中无限浓情蜜意，轻轻握住梅吟雪的柔荑，女儿情长之际，不但没有英雄气短，反而涌起万丈豪情，沉声道：“等我。”
篱笆院外的小溪旁，一个身影卓然独立。
绝傲孤立的姜断弦手里攥着一把小米，不时洒向小溪旁的草地上，一群咕咕叫的草鸡扑腾腾地抢食着，不一会就站满了姜断弦的左右。
见到叶清玄闲庭信步般地走来，姜断弦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四周环境，叹息道：“田园如诗，美女如画，叶小友真的会选环境，会过生活……”
叶清玄呵呵一笑，淡淡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生活吗？”
“只为了生活？”姜断弦深深望了叶清玄一眼，沉声问道：“那天道呢？一名武者最高的追求，难道不是天道？”
叶清玄以同样审视的眼神紧盯着姜断弦，缓缓道：“我们道家讲究‘天人合一’。这人道就是天道。如果为了追求天道而蒙蔽人性，那这天道还有何意义？”
姜断弦的这番话，让叶清玄心底大为意动，甚至有些怀疑对方就是那位武功高绝的神秘人。
啊哈——
姜断弦仰头大笑一声，摇头道：“你这番话要是在几十年前说给我听，我不但会嗤之以鼻，还会对你大加挞伐……”
“如今呢？”叶清玄好奇问道。
“如今？”姜断弦将手中小米全部洒了出去，引得一众草鸡争相啄食，互相争斗，这位老剑神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看了叶清玄一眼，“我这一生，除了习武，没做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哪怕当年的娇妻爱子，也任由仇人将他们杀害，而没有全力营救。只为了自己心无挂碍，能够一心求道……”
叶清玄面容一肃，想不到姜断弦还有如此过往，不禁叹息道：“后悔吗？”
姜断弦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腰际的剑柄，缓缓挪出被草鸡围困的位置，欣然道：“有些时候会羡慕，但我做事从不后悔。李慕禅那小子是我当年最看好的，他能成为我之后的又一代剑神绝非侥幸，但可惜的是，他太儿女情长了，为了一个女人，困顿归虚后期数十年……否则，哪里还有罗破敌大兴魔门的事故？你啊……不该学他！但好在比他命好……哈哈哈……”说完不禁大笑起来。
叶清玄随之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生起一丝惆怅，眼望着狂态尽露的姜断弦，几经沉思之后，终是问道：“姜先生此来，似乎……”
“不错。我是来安排后事的。”姜断弦洒脱地道。
叶清玄身躯一震，不能置信地看向姜断弦。“姜先生此话何意？”
以姜断弦神化境的修为，在活个一两百年绝对不成问题，怎么会……
“陪我走走。”姜断弦拉住叶清玄的手臂，沿着小溪的河堤漫步而上，淡淡道：“我大限将至，命不久矣……当年为了突破神化境，我耗尽了精元，坏了根基。这些年，虽然一力补救，但效果不显。如今武功已停滞不前，甚至开始退步的迹象。我此来江南，并非为了沙峰那个蠢货，而是为了毗魔逆天……”
叶清玄当即明白，既然姜断弦武功无法寸进，那与其等待到约定时间，不如立刻发起挑战。
只不过……
“您打算如何引毗魔逆天出现？”叶清玄问道。
姜断弦朝着叶清玄眨了眨眼睛，淡淡道：“只要我来了，他就会出现的……其实这个世上，除了宁中流之外，我也曾经与毗魔逆天有过一战。而且是在他们二人那一战之前……只是天下间无人知晓。”
姜断弦此话一出，叶清玄登时大吃一惊。
这件事在江湖上一点风声都没有，确实是个大新闻。
姜断弦苦笑道：“两百年前，我正意气风发，听闻毗魔逆天祸乱江湖，我又怎会坐视不理？只不过一场大战之后，我险些丢了性命，不过也因此让毗魔逆天受了不轻不重的一点小伤。”
姜断弦指了指肩膀，笑道：“就算他毗魔逆天武功再高，能力再强，他也不得不留下我姜断弦的一道剑疤……除非他自断一臂，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这道剑痕……哼哼，除非他毗魔逆天忘了那一剑，否则知晓我到来，一定会现身一战的！”
虽然那一战败了，但姜断弦依旧骄傲无比。
叶清玄听得心潮澎湃，哪怕是在200年前，能够在毗魔逆天手下逃生的人物，也是只此一个。
可以说，他是现如今除了宁中流之外，最了解毗魔逆天的人了。
叶清玄深思片刻，慨然道：“姜前辈，我们可以调集所有高手，配合你……”
“你敢？”姜断弦猛地脸色一冷，一股不可匹敌的气势瞬间荡漾开来。
嘎嘎……
周遭正在觅食的草鸡，登时倒了一地，一动不动，竟是被这股气势活活吓死。
叶清玄微微一凛，转瞬又是一笑。
随着这缕笑意，姜断弦也为之颜开，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老了，老了，心境竟然连这些情绪都控制不住。不过叶小子你记好了，老夫不是为你们朝廷做事的走狗，这是江湖恩怨，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若是见到一人在场，休怪老夫剑下无情。”
叶清玄无奈一叹，“便依先生之言，叶某绝不许有人打扰您的决斗。”
“好。”姜断弦爽朗一叹，接着探手入怀，掏出一沓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图画，珍惜地翻了两眼，最后将其递给叶清玄，淡然道：“老夫一生的心思和心血，全在这上面了，这一仗生死向前，但最割舍不下的，还是这一身所学……你帮老夫收好，日后找个门人传下去吧。呃，你也可以看看，希望对你追寻天道，能有一分助力。”
叶清玄痴痴傻傻地接过这份手抄的秘笈，不禁疑惑问道：“先生……为何不留予九宫龙？”
嘁。
姜断弦冷笑一声，撇了叶清玄一眼，反问道：“老夫连妻儿都能舍弃，你觉得会在乎九宫龙吗？不过是我结义兄弟严公展所为罢了。老夫观察你许久，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况且在武学钻研方面，有独到见解，无论是【小无相功】、【六脉神剑】、【北冥神功】、【独孤九剑】、【神刀斩】……尽皆天下绝学，思绪之繁多聪颖，天下不做第二人选。老夫的毕生所学交到你手中，必然不会宝珠蒙尘，这是最好方法。”
“必不负先生所托。”叶清玄郑重手下这份珍贵的手稿，同时问道：“不知这套心法剑法，名唤如何？”
“没名。呵呵……”姜断弦捋须一笑，道：“老夫毕生所学甚杂，最后汇集天下剑法之精要，研究出了这三十招的剑法，可谓天下剑法总纲。但至于名字……呵呵，剑法就是剑法，老夫从未想过取什么名字。”接着狭促地看了叶清玄一眼，笑道：“既然你这么善于创造武学，不如就由你为老夫这套剑法取个名字好了……”
叶清玄摩挲着这套剑招秘笈，最后叹了口气，道：“先生既然是总结天下剑法之精要，这条剑法共有三十招，那不如就叫【剑卅】吧。”
“【剑卅】！？剑煞！哈哈哈……”姜断弦仰头大笑，“以剑为名，简单霸气。老夫喜欢！就叫【剑卅】吧……”
【611】惊城一战
姜断弦走了。
叶清玄站在岸边，看着远去的孤帆，紧攥着手里的手稿，内心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姜断弦已经萌生死志，这一战结局如何，孰难预料，对江湖的影响也极为重大。
梅吟雪轻盈地落在叶清玄身边，和他同样看向远去的小舟，柔声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不……”叶清玄干脆地答道：“我去与不去，没有任何意义。姜断弦是不会让我插手的。我留下来陪你……咦，想不想去尝尝苏州最著名的糕团？走走走，咱们好好安排一下江南的行程……”
两个时辰之后，苏州府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叶清玄和梅吟雪二人经过易容之后，出现在了这条老街之上。
为了不让梅吟雪的容貌引起轰动，叶清玄将她的皮肤弄得粗糙黝黑，五官也做了淡化处理，不再那么立体明显，不过纵是如此，她仍是可美得令人屏息。尤其那个未经处理的鼻子，份外显得脊梁挺直、娇巧可爱，令她更是贵秀无伦，完美无瑕。
梅吟雪的美丽是冷漠而神秘的，这或者是由于她似是与生俱来的清傲，使人不敢亲近，但又渴望得到她的垂青，这让梅吟雪即便做了易容处理，依旧凭借她绝佳的风姿，成为大街上行人瞩目的焦点。
在回瞪了一眼狼一样看过来的路人之后，叶清玄不无妒忌地在梅吟雪耳畔低语：“下次易容，恐怕我要把你的鼻子割掉，才能防止别人的窥视……”
咯咯咯……
梅吟雪被叶清玄的小肚鸡肠逗得娇笑起来，立即又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小师叔，小师叔……”
人群中，一个身影蹦蹦跳跳地朝二人招手，梅吟雪一见，立即喜笑颜开道：“清玄，你看，是云萱和孙前辈……”
“快走！”叶清玄一见大感头痛，他可不想把自己完美的假日被两个电灯泡给搅黄。
说着一把拉住梅吟雪的玉手，二人逃也似的在人群中穿行。
“咦？小师叔和梅姐姐呢？”陆云萱穿过人群，诧异地发现刚刚还在视线内的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孙坤支楞着冲天小辫，嘴里吧嗒着一根旱烟，翻着白眼道：“我早就说过，不要当惹人烦的事精，你非得那么老远就打招呼，等他们坐下来，点完了东西再装作偶遇……那这顿饭就跑不了的。唉，蹭吃蹭喝都不会，还得我教你，真是实心脑袋。”
陆云萱气得直翻白眼，道：“还不都怪你？十万斤黄金竟然都要捐给朝廷……想在想着心疼了，要蹭吃蹭喝地省出来。我呸，朝廷顶多给你个‘富贵公’之类的名头，你以为能封王啊？说好了，这笔钱里面还有我的一半呢，怎么也得给我弄个郡主什么当当……”想到美处，立即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咕噜……
肚子饿瘪的声音响起，陆云萱一脸无奈，看来这丫头真的饿坏了。
由此更可想到，叶清玄二人这一跑，让陆云萱心底有多么的气愤！
孙坤“嘁”了一声，撇嘴道了声“虚荣”。
话音刚落，孙坤眼睛一亮，捅了捅陆云萱道：“丫头，走，看到熟人了，嘿嘿，这顿饭咱们吃定了。”
说完小短腿一伸，速度极快地扑了出去。
“等等我……”陆云萱速度同样不慢，在人群中纵跃而起，紧跟孙坤而去。
**********
摆脱了陆云萱和孙坤二人之后，叶清玄终于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带着梅吟雪到了一家老字号茶楼。
“来来来，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咱们一边喝茶，一边吃糕点……”叶清玄恭敬地在头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比店小二还要殷勤地领着梅吟雪登上二楼，知道梅吟雪喜静，专门要了雅间，点了些花茶，又要了几样著名的苏州点心，二人靠窗而坐，耳畔是外间传来的昆曲声调，眼前是杨柳小桥流水，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暖风吹得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花花绿绿的江南糕点，花样繁多，味道独特，叶清玄每样都点了点，梅吟雪挨个尝了尝，虽然都是浅尝即止，但一样吃的眉开眼笑。
叶清玄和梅吟雪难得有此闲情逸致享受二人时光，一时甜蜜万分，正应了古人那句“如胶似漆”的评语。
就在二人浓情惬意、你侬我侬的时候，叶清玄突然打了个寒颤，瞬间站立起来，望向苏州府城东的方向。
此时未至中午，但烈日依旧，远远的太湖湖面，平静得如同一面蓝色的镜子一般。
叶清玄眉头紧皱，梅吟雪诧异问道：“清玄，你这是怎么……”
隆——
远处陡然亮起一道强光，宛如一颗小型核弹爆炸，又如流星坠落地面，冒起无上光明，接着那光芒四散，向外扩展，而地面也随之震颤，楼上和街上的人群终于感受到了异样，开始慌乱地尖叫起来。
“清玄！”梅吟雪轻柔地呼唤皱眉的叶清玄，对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去吧——”
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一位红颜娇妻，而比这更幸福的，就是这位娇妻，还是一位红颜知己。
叶清玄郑重点头，接着突袭上前，在梅吟雪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大笑着飞身而去。
梅吟雪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清玄飞临二十丈外，身在半空中时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冲击波。
开——
叶清玄大喝一声，双掌运起【降龙十八掌】，猛地朝前一顶。
两条神龙同时跃出掌心，向前纵跃五十余丈，接着双龙骤然撞击到一处，一声轰鸣，产生一股单向的强大冲击波，直接迎向滚滚而来的破坏波。
双方在半空中交击到一处，一阵僵持之后，同时化为乌有。
有了叶清玄的阻击，苏州府立时避免了一场毁城浩劫。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房屋倒塌，也有不少居民受伤，但叶清玄这一手，无疑挽救了绝大多数的无辜民众。
叶清玄望着光芒爆发的方向，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只有一个原因——
毗魔逆天和姜断弦交手了。
暗自一咬牙，叶清玄顾不得答应过姜断弦的承诺，飞身向着爆发大战的方向飞驰而去。
【612】胜者何人
远望处，太湖上波澜高起，一条白色水线向四周扩散，不少湖上小岛都顷刻便被淹没在洪水之中。
百多艘渔船拼命奔逃，但同样被不可阻挡的巨浪所吞没。
只有几座湖中百米以上的石山，宛如巨型礁石般屹立不动，任凭巨浪拍击，发出使人心颤神荡的惊天巨响。
叶清玄落往湖面，轻盈地踏在一块破碎的船板之上，顺手一抄，腾然从水中拽出两名已经到了濒死边缘的渔民，将二人丢上岸边一棵大树之上，功力施展，全速催动脚下船板，忽而冲上浪顶，忽而落往波谷，在大自然妙手雕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明暗礁石林间左穿右插，疾奔湖中央的一块湖心岛而去。
水汽蒸腾，宛如大雾一般，苍茫的烟水里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楼的太虚幻境。
随着叶清玄的接近，气势磅礴的孤岛直立前方，不住扩大，似要迎头压下，教人呼吸难畅。
险滩处怪石乱布，岛身被风浪侵蚀得严险峻，惟有峰顶怪树盘生，使人感到这死气沉沉的湖岛仍有着一线生机。
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号，闻者惊心。
叶清玄踏着木板，乘风破浪，瞬间越过那道四层楼高低的水线，破入最中心的区域，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但他的心神却在此时步入前所未有的宁和平静，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情况，只像魔境幻象般未使他有丝毫分神。
木板破入那层浓雾般的水汽，剧裂的磨擦声在木板底响起，叶清玄瞬间从巨浪的最顶端折射下来，穿破这层狂暴凶厄的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令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在那湖心中央的巨礁之上，姜断弦和毗魔逆天毫无间隙地冲撞到了一处。
姜断弦的剑尖和毗魔逆天的双手，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惊天动地般地对峙在了一块，互相消耗着、对抗着……
二人须发皆张，金色的罡气与黑色的魔气向四外溢出，天地为之变色，整座太湖的湖水都被二人的罡气向外推去，方圆十里之内，一滴湖水都已经看不见，露出了湖心巨礁和泥泞湖底的全貌。
叶清玄破入的位置，正是湖水与罡气之间的分界线，身后数十丈高的湖水如同城墙一般高耸，却无法落下分毫，而罡气之内，罡风呼啸，坚石为之化为齑粉。
好在叶清玄护身罡气天下无双，硬是抵抗住了二人罡气的消磨，朝着中央区域飞速前进。
叮！
一声清脆至极的声音骤然一响，叶清玄心底一凉，猛地运转罡气护住心脉，接着剧痛传来，惊诧地翻开衣襟，竟然发现心脏外已经一片血迹。
好厉害的剑气！
直入闻者心脉，若非他功力非凡，几乎被这一声清响斩断心脉而亡。
而这一剑，也正是姜断弦【剑卅】的最后一剑“心绝”！
结束了……
叶清玄轻轻一个叹息，远处礁石上的金黑二色光芒忽地一敛。
骄阳破开云雾，一缕阳光从外界透射进来，打破了这毁天灭地、末日一般的世界……
霹雳一声响。
那座巨大如小山一般的礁石整块破碎成了齑粉……
毗魔逆天和姜断弦同时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哗——
暴虐的罡气倏然不见，太湖的湖水滔天而来，重新将这里淹没。
叶清玄飞身而起，浪花中踩着自己的小木板，牢牢钉在江面之上，犹如亘古不动的礁石。
刹那后，毗魔逆天重现在一块崩飞的巨石之上，漂浮在半空中，整个人被晦暗的黑光所笼罩，接着又把那重重黑光吸入体内，重新回复原形，就像由地狱回到了人间，由魔神变回了凡人。
踏着那块飞来的石块，毗魔逆天轻盈地从叶清玄身边漂浮而过，黑烟弥漫的他还侧目看了叶清玄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带着滚滚雷音径直飞离。
叶清玄身躯微微一晃，丝毫看不出一点伤势的毗魔逆天让他心中哀叹。
姜断弦的攻击，似乎只损坏了他的一截衣袖……
“毗魔逆天！？”
一声惊呼从叶清玄背后传来，转头看去，却见顺着波浪冲来的一艘艨艟上，孙坤和陆云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盯着毗魔逆天的背影，而在二人身旁，还站着一位带着两位美貌女侠的慈祥老太太。
蜀山剑盟资格最老、身手最强的上一代高人——妙针姥姥。
叶清玄赶忙飞落船上，恭敬地向对方施礼道：“晚辈见过妙针前辈，前辈此来是……”
话音未落，妙针姥姥已经一摆手，示意叶清玄停止，同时一双眼睛紧盯着毗魔逆天的背影，直到他远去。
“完了，完了。”孙坤同样看着“魔尊”的背影，不停絮叨道：“这下全完了。就连姜断弦都失败了，这天下还有谁是毗魔逆天的对手？”
有同样想法的，何止是孙坤一人。
甚至就连叶清玄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这一次的战斗，姜断弦竟然没有带给毗魔逆天丝毫的伤害，胜利者终是这位魔尊，连唯一的对手姜断弦也输掉了，以后天下再无可与抗衡的人。
这个念头尚在脑海里转动着时，一团强光骤然在毗魔逆天立身处爆射开来。
天地刹白一片。
众人猝不及防下，都受不了刺眼的强光，一时睁目如盲。
陆云萱和妙针姥姥的两位弟子同时惊叫出声，现场一片繁乱……
强光倏敛，可是暴烈的残芒，仍使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众人使劲揉着眼睛，以使双眼能够适应外面的光线，直到景象逐渐清晰。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孙坤急切地呼唤着。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都在适应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刚刚毗魔逆天站立的位置，空无一人，就连他脚下踩着的飞石，也化为齑粉，落下水面。
毗魔逆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他他……他是，被雷劈了吗？”陆云萱指着那个方向，满脸痴呆地转头问道。
孙坤摇了摇头，喃喃道：“那电光……像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不是天上落下来的。”
叶清玄叹了口气。
妙针姥姥失笑摇头，淡淡道：“是姜断弦。只有他的剑法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这么说来……毗魔逆天死了？”陆云萱不能置信地捂住嘴巴，接着兴奋地雀跃而起，“
耶——毗魔逆天死了，毗魔逆天死了……”
不但是陆云萱，就连孙坤、叶清玄等人脸色也不由得一松，唯有妙针姥姥目光期盼地四下寻找。
“看，那有个人……”
妙针姥姥身旁的一名少女，突然指着远处的江面急声说道。
众人转头齐看，朦胧水气的江面，一个人影已经踏波而来，平平稳稳地落在了船上。
姜断弦。
这个如神临般的男子默默地走上船头，一句话也不说，在孙坤和陆云萱面前走过，却在妙针姥姥跟前停了下来。
“大，大哥……”妙针姥姥突然掩面，痛哭出声。
姜断弦宠溺地微微一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按了按，一如小时候一般。
脚步响起，姜断弦最后缓缓走到叶清玄跟前，伸出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叶清玄手里。
叶清玄疑惑地看了看，竟是一截衣袖！？
这是……
叶清玄瞬间想到了一个画面，魔神般从天而降的毗魔逆天，右手的衣袖整个不见，露出的手臂却被黑烟缠绕，完全看不到皮肤。
很显然，这截衣袖就是毗魔逆天的。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叶清玄连忙追问。
姜断弦泛起一丝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哗的一声，化为一捧尘灰，随风消散。
啊！？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一战，竟是没有胜利者吗？
【613】情人印象
“好了，好了，天下终于太平了。”孙坤笑嘻嘻地吧嗒着旱烟，猴子一样蹲在座椅上，两条腿不停地颠来颠去。
旁边的陆云萱则傻乎乎地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什么万贯家财、荣封郡主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在两个女弟子的服侍下，妙针姥姥依靠在床榻之旁，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显然情绪依旧有些激动，叶清玄默默坐在旁边的靠背椅上，低头等待答话。
谁也没有料到，姜断弦竟然是妙针姥姥的亲大哥，更没有人想到，九龙宫的“金龙”，原本的出身竟然是蜀山剑盟的弟子。
这层关系太过惊人，奇怪的却是无论是蜀山还是九龙宫，从来都不曾提及这层关系，甚至压根就没人知道。
接过弟子送来的一碗药，妙针姥姥一饮而尽，道了声“好苦”之后，冲着叶清玄幽幽一叹，缓缓道：“姜断弦出身蜀山，是我从来不曾提及的秘密。这一藏竟是百余年。当年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基本都已作古，要不是突然接到大哥的来信，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与他相认了……”
妙针姥姥说完又是一叹，继续道：“我家世代都出身蜀山剑盟，从小便在山上长大，大哥天资超卓，很早便成为师尊看重的弟子，可惜后来师尊出山遇害，而蜀山为了大局拒绝为其报仇，这便惹怒了大哥，一气之下离开了蜀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承认是蜀山的弟子……”
“后来大哥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成亲、生子、结仇、全家被灭门……我数次相帮，都被大哥断然拒绝，甚至一心为了天道，连我这个妹妹都不再相认……唉，这一别就是百余年时间，想不到却在此时收到他的来信，真是令我大感意外。同时也隐隐觉得，大哥怕是要安排后事了……”
叶清玄点了点头，道：“姜前辈言及自己命不久矣，故而在挑战毗魔逆天之前，把毕生所学交给了在下，让我为其好生保管，未来再找个继承人……但既然前辈出身蜀山，这套剑谱自然也属于蜀山，我便将它交给前辈，相信姜前辈一定不会……”
妙针姥姥微笑摇头，淡淡道：“你留着吧。大哥既然选择了你，一定有他的道理。蜀山……蜀山的恩情，其实大哥早就还够了。唉——”
妙针姥姥缓缓起身，一名女弟子赶忙上前搀扶，叶清玄这才发现，不过年余未见，妙针姥姥真的苍老了许多，早已不是初次见面时那个健硕泼辣的老太婆，她变得垂垂老矣，就如同村口将要逝去的老婆婆一样。
她与姜断弦的老去，代表了整整一代武林强者的落幕。
叶清玄上前一步，搀扶着妙针姥姥，淡淡道：“蜀山是个颐养的好地方，但却没有道家的养气功法，如蒙前辈不弃，晚辈这里有一副活血调气的法门，可以延缓……”
妙针姥姥呵呵一笑，拍了拍叶清玄的臂膀，淡淡道：“好意心领了。人老了，就要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老太婆了却所有俗世，回去便好生享受，度过余生，不奢望延年益寿……活够了。”
叶清玄哑然而笑。
这份气度和面对生死的从容，倒真的是与姜断弦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兄妹。
“咱们往外走走……”妙针姥姥朝着船舱外指了指，挥退了两名女弟子的陪伴，只让叶清玄搀扶着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船舷处，面前茫茫湖面，四下并无一人。妙针姥姥摩挲着船舷，面露犹豫之色。
见到如此情景，叶清玄心中不免一沉，轻声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晚辈讲？”
妙针姥姥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沉吟不语，显然有些为难。
叶清玄赶忙道：“前辈，如果事情难以开口，不说也无妨。”
“不——”妙针姥姥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虽然此事难堪，但为了武林大计，还是说出来为妙……”
叶清玄当即大奇，不知道妙针姥姥要说的会是什么事情，竟然可以关系到武林大计。
妙针姥姥酝酿了片刻，方才艰难启齿道：“姥姥我……年轻时也曾荒唐叛逆，不服管教……曾经……呃……”
嗯？
叶清玄大感愕然，怎么这老太婆回忆起往事来了，还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唉，算了。老太婆直说好了。”转瞬间，妙针姥姥一甩衣袖，慨然道：“老太婆年轻时荒唐过，曾经与毗魔逆天有过一段孽缘……”
呃——
这回轮到叶清玄目瞪口呆了。
妙针姥姥撇了撇嘴，道：“年轻的小女孩就是这样，以为天下都围着自己转，以为自己年轻美貌可以让大恶人改邪归正，所以分外对那些坏东西留心……总之呢，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大哥也因这件事动怒，而主动挑战毗魔逆天……他没跟你说过？”
叶清玄连忙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姜断弦的确挑战过毗魔逆天，但原因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妙针姥姥也不在意，继续道：“只不过这一段往事，除了家兄之外，并无外人知晓。总之呢，我与毗魔逆天算是熟识……他不应该记不得我，可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刚刚的相遇，我发现毗魔逆天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
叶清玄劝慰道：“魔道中人，也许已经忘情。”
“不对。不是情分不情分的事……”妙针姥姥摇头，道：“而是完全……两个从未见过的人的眼神……或是……没有任何交集的眼神……总之一句话，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毗魔逆天！”
叶清玄身子一震，脑海中当即回忆起姜断弦临终前交给自己的那一截衣袖，以及他摇头苦笑的表情……
难道，难道姜断弦也发现，跟他动手之人根本不是毗魔逆天本人？
但他又会是谁呢？
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假扮毗魔逆天，拥有如此无上魔功，连姜断弦都不是对手呢？
妙针姥姥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只是我的感觉，也许我老眼昏花，也许太久未见，已经忘记了他的眼神吧……叶子，你就当听个笑话算了……”
说完，妙针姥姥一晃一晃地迈步走回船舱，独留叶清玄一人在风中凌乱。
【614】一月之约
毗魔逆天与姜断弦太湖大战，双双力竭而亡的消息，不用几天便传遍了大江南北，整个江湖顷刻为之沸腾，实在是这段时间以来，魔门带给世人的压力大的惊人。
平民百姓尚且感触不深，但无论黑道白道的武林门派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天下间唯一提心吊胆的，恐怕只剩下一个叶清玄了……
苏州府。
孙坤的那栋宅院这几日里变得异常的热闹。
呼啦一下冒出来几十人，其中七成都是四海阁送过来的仆人和丫鬟。
往日冷清的庭院里，现在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影，欢声笑语充斥楼舍之间。
“叔叔……抱抱！”一个三四岁、粉嘟嘟的小丫头，摇摇晃晃地张开手臂，朝着叶清玄蹒跚了而来，叶清玄笑得合不拢嘴，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接着几下举高高，逗得小丫头咯咯大笑。
“七弟轻一些，莫吓坏了囡囡。”精神恢复得极佳的万国泰连连摆手，招呼叶清玄赶快放下女儿。
被叶清玄抱在怀里的，是万国泰的二女儿，马上就要四周岁，极为顽皮可爱，与叶清玄关系最熟，反倒是大女儿躲在一边，有些羡慕地看着妹妹，叶清玄屡次招手，都惊慌地连连摇头，直到梅吟雪呼唤，才跑到梅吟雪的怀里，不肯出来。
叶清玄笑呵呵地道：“你家二闺女跟我投缘，胆子大得很，很有点你年轻时的风范……”
万国泰听了哈哈大乐。
万国泰因为全身功力被宗轩吸了个干净，经脉枯萎，武功被毁，全身心地投入家庭，这几年倒过得极其舒畅。
他媳妇当年一心想生个儿子，却四发不中，生了四个闺女，这可愁怀了他媳妇，却乐坏了万国泰。
万国泰本就是个简单快乐的人，自从告别江湖之后，这一段时间成了他最安心、最快乐的时光，外加有叶清玄传授的养脉之功【太极拳】，修炼以来身体情况愈加好转，原本枯萎的经脉甚至有复苏的迹象。
万国泰并不想重返江湖，但延年益寿，看着孩子们平安快乐地长大，则成了他苦练武功的唯一心愿。
难得这一次叶清玄邀请诸多兄弟家眷一起到江南小聚，万国泰欣然带着妻儿顺着大江直下，来到了传闻中的江南水乡。
孟老六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唐柔和燕绝翎夫妇去游太湖，段散石则对褚鹤延留下来的一些书籍、医典大感兴趣，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始终跟着一位温柔如水的貌美女子——方朝雪。
竟是段散石在洛都行医期间，东海听潮阁派了方朝雪负责保护，二人日久生情，却瞒住了所有人，直到“医仙”浣叶先生被央求着上门提亲，这段情事才被众人知晓，不由得纷纷笑骂段散石藏得够深。
神秘人给叶清玄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求他稳定神化境，但叶清玄却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情玩乐，所有人都看不懂他的所作所为，纷纷为他暗自担心。
但实际上，只有叶清玄才明白，自己的修为实际上在突飞猛进的发展。
他的精神极其活跃，看上去没有一个时辰在修炼，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尤其在【六识能断摩诃根本智经】第八识的笼罩下，他的精神力量放佛拥有了人工智能般的生命力，按照他的吩咐，不断地淬炼罡气，将其中的精华与精神力量融合为一，缓缓融入眉心之中。
宗巴活佛为了救他融入眉心的一截佛骨舍利，又经无念禅师加持，留给叶清玄无上强大的精神念力，一直以来叶清玄都没有释放其中的强大力量，便是以自身精神力缓慢融合，并开发出第二元神一般的精神力量，即便他此刻吃喝玩乐，精神力量依旧习练不辍，将与罡气中精华结合而成的神秘力量缓缓注入体内，一旦释放，威力无可匹敌。
当初初遇神秘人之时，叶清玄并未感受到不可阻挡的杀机，所以并未释放这股力量，如今有了这层压力，叶清玄只需倍加注意便可，其实并没有特别的风险。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叶清玄算好了时间，请诸人离开小院，独自一人坐在厅堂之内，桌子上泡了一壶清茶，淡淡地喝着，默默地等待着对方来人。
十时。
一阵悠闲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叶清玄眉头微微一皱，对方还未进屋，浓烈的杀气和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大敞的门窗砰的一声，炸成粉末，伴随着来人强大的气势，一起进入了明堂。
破碎的木屑被罡气裹挟，如同密集的子弹一般向叶清玄扫射而来，那些细碎如同微尘一般的颗粒和尘埃，竟也有极强的破坏力，其中一些荡过地板和庭柱，全都留下密密麻麻的孔洞，一如蜂窝一般。
叶清玄头也不抬，犹自倒满了一杯清茶，举杯一饮而尽。
同一时刻，他的身上爆起金色的护身罡气，瞬间将所有的侵袭挡了下来，更微微鼓荡了一下，宛如水面上显露的一丝涟漪，将所有侵袭进来的锋锐罡气全都扫出门外，明堂内转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也就是这些杂物被荡飞的瞬间，战东来的一只脚轻轻地跨进了门槛，一脸冷笑地看向叶清玄。
“叶清玄——”战东来冷厉无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仇敌，森然一声大笑，道：“我家主人让我问你，一月不见，你的武功可有进境？”
短短一月时间，战东来放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曾经的风流倜傥已经完全不复存在，身形更见消瘦，宛如一把锋利却又邪异的死神镰刀，浑身上下缠绕着不详的气息。
叶清玄淡淡放下酒杯，冷声道：“一月不见，你倒是气势更盛，罡气不但暴虐成性，杀气也更重了。”
“好眼力，哼哼。”战东来狞笑一声，从后腰掏出一个带血的麻袋，直接丢到叶清玄脚下，“不过这身血气不光是杀气的原因，也是为了给你带来一份小礼物。”
麻袋中的东西滚落出来，正到了叶清玄的脚边，却是两颗血迹未干的人头。
王东、李浩……
曾经跟随叶清玄鞍前马后的锦衣卫干将，如今他们的人头却死不瞑目地丢在了叶清玄脚下。
【615】搦战仇寇
叶清玄缓缓放低手中的茶杯，将两颗人头捧了起来，放在桌子上，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瞪着对面的战东来。
战东来看着叶清玄做着这一切，心底无比自信，忍不住嘲讽道：“可惜了，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本想带着你某个结义兄弟的人头来向你问候，但这一个月以来，我也是日夜苦练，终于在近日才完成此功。这两个兄弟就倒霉了一点，正好赶来给你送什么密函，结果碰到了我……哦，对了，说道密函……”
战东来在怀里一阵摸索，最后想起来什么一样，从另一侧掏出一块包裹着黄布的物品，打开却是半条羊腿，而那块油乎乎的黄布则被他抖了抖，拎在手里，一脸戏谑地念道：“吾弟清玄，分别多年，为兄甚是想念，听闻弥勒伏诛，摩云授首，为兄心中甚慰……哼，说得好……唯独神秘人一事太过凶险，为兄希望你能回赴洛都，深居修炼，京师十万禁军必能护你周全……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一回事，原来是劝你快些逃命的。叶清玄，你应该好好听听你这位便宜皇帝义兄的话，免得妄自丢了性命。只可惜，他这封密函落入我的手中，你也只能听我帮你念念了。”
一边说着，战东来又扭过黄布看了看，冷嘁一声，眼中露出深切的仇恨，狞声道：“摩云授首，好一个摩云授首……就冲这一句话，你这位皇帝义兄就值得我亲自拜访一番。”
叶清玄杀死摩云和尚，而战东来束手无策，只能默默接受，这个打击让他心中恨意无垠，更凭添他“残刀”几分威力。
而这也正是神秘人的用意所在，用仇恨填满战东来不足的信念，用恨意催生他残酷的刀意，战东来对世间万物越是仇恨，他的“残刀”就越是暴虐，越是威力无匹。
叶清玄叹了口气，淡然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家主人让你来检验我的成就吗？”
战东来哈哈一笑，道：“你是这么想的吗？哼，不妨告诉你，因为我的天分比你高，注定要踩着你向上爬……叶清玄，你就是我的踏脚石。”
叶清玄摇了摇头，冷声道：“因为只有你才够资格惹怒我，让他看到我的真正实力……你啊，不过是件工具。可你这个工具，为什么就非得把事情做这么绝呢？你这让我怎能就这么轻易的杀了你……”
战东来先是一愣，接着狂然大笑，手中一尺多长的“残刀”指着叶清玄道：“叶清玄，这是你最后一次跟我放狂，知道我这招【残刀】的厉害吗？待会，我就会让你跟这两名手下一样，斩断四肢，痛苦哀嚎……哈哈哈，你是没听到他们两人的惨叫声，那叫一个……”
嗡——
空气猛地一震，战东来狰狞的瘦脸上肌肉剧烈颤动，眨眼的功夫，叶清玄的右掌已带着霹雳般声响到了他的面门。
战东来的最后半句话完全被强风灌入口中，忍不住暗骂一声，一翻手中的怪异兵刃，便对着叶清玄施展了神秘人传授的绝技【残刀】。
残刀在虚空中只是轻轻一划，立即形成四道无可匹敌的锐利罡气，以不可阻挡之势，径直奔向叶清玄的四肢根部，阴狠毒辣至极。
这一招速度之迅快、角度之刁钻、罡气之锐利，简直匪夷所思，而且在这极度森寒的罡气影响之下，叶清玄的四肢罡气运转速度也明显下降，制造出难以逃离的假象。
好暴虐残酷的一招！
如果换做他人，恐怕这迅雷一般的攻击之下，真的会遭了他的道，但叶清玄何许人物，强大的力量早已超出常人范畴，攻击手段更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
面对四肢停滞的罡气，面对战东来嘴角露出来的一丝狞笑，叶清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骤然冷哼一声，一道精神波长以音波功的形式倏然射入战东来耳膜，传入脑海之中。
叱！
几乎就在叶清玄冷哼的同一时刻，战东来突然也发出一声战吼，脑袋外围“嗡”的闪耀出半圈光晕，竟是以特殊手段，临时爆出神化境级别的精神力量，用以抵消叶清玄的音波攻击。
这种手段又是闻所未闻的绝技。
哪怕是神化境以下的高手，也能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神化境高手猝不及防的地步。
这显然也是神秘人传授给战东来的新武学，目的就是压制自己这个“冒牌神化境高手”。
叶清玄忍不住对此再发出一丝笑意——
对方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以他目前修炼的精神力量，早已不需要音波作为传输手段，哪怕一个眼神，也足以达到震慑对手的作用，音波不过是习惯之下，无心为之，同时也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果不其然。
战东来虽然看似抵挡住了叶清玄的音波攻击，但里面蕴含的精神力量却并没有阻挡住，只是刹那间，他脸上的得意笑意便是一僵，接着露出刹那失神状态，虽然只有刹那，战东来转瞬就清醒了过来，但叶清玄的【六脉神剑】已经射出一道破锐催坚的剑气，直奔战东来的眉心。
啊！？
战东来身躯向后急退，可他的身法又怎比得上叶清玄的剑气速度，那锋锐的剑气催逼眉心，甚至已经伤及脑脉，令战东来瞬间有种眩晕呕吐的感觉。
眼见这道剑气就要破开战东来的头骨，倏忽间，叶清玄面前战东来身影微微一虚，接着刹那间变成了一个黑袍笼罩、黑雾罩面的神秘人！
移形换影！？
竟是这门武林失传已久的绝学。
叶清玄冷哼一声，剑指再次加重，冷喝道：“就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新玩具！”
叮！
间不容发之际，对方以指对指，倏然与叶清玄的【六脉神剑】对撼到了一处。
那足以洞穿金石的剑气，如同喷射的水柱被对方更加尖锐的指劲迫得向外激射，同时对方的指劲也前出射来，力道和暗劲合在一处，足有四股之多。
【四分律指】！
又是这大律寺绝技。
叶清玄二话不说，屈指连弹，【弹指神通】一连四道指劲轻松化解对方的指力，接着手腕一转，五指虚张，然后又合到一处，【六脉神剑】六股完全不同风格的剑气同时激发，硬碰硬地袭向对方胸口。
【616】撼强酣战
面对叶清玄犀利的攻击神秘人微微一声笑，“诡计多端。靠奸计取胜可能‘破碎虚空’？哼，给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神秘人伸出手掌，凌空一击，“啵”的一声，凭空张开一面罡气墙，宛如盾牌一般挡在了身前，叶清玄的剑气登时射在了护盾之上，劲气用力完全不同的六股剑气顿时如散花般迸射开来，宛如乱射的激光。
神秘人冷哼一声，嘀咕道：“六脉神剑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空中不断折射的剑气陡然互相交击，并不断地改变方向，线路诡异多变，完全无法揣测和计算，只是刹那，一道右手大拇指射出的“少商剑”便带着气劲雄浑、风雨大至之势，从他背后袭来，那石破天惊的剑气令他眉头紧锁。
叱！
神秘人厉喝一声，【四分律指】向背后剑气点出，务必截击这股强大的剑气。
可转瞬间，半空中又是一道剑气射来，粗看之下古朴简拙，却又隐含大智若愚一般的隐忍方正，正是右手无名指的“关冲剑”。
两股剑气在神秘人拦截之前，陡然撞击到一起，各自折射开来，神秘人的一指登时落空。
神秘人正待变招，一缕巧妙灵活、难以捉摸的右手食指“商阳剑”又突然穿插而来，叮叮当当地与各股剑气撞击一处，神秘人面前顿时被缭乱折射的剑气织出一片剑网，完全看不出轨迹方向。
咻——
一道剑气直逼眉心，神秘人迎面一吐，却一口唾液化为利剑，叮的一声，撞在剑气之上，双双消亡。
可神秘人未能得意片刻，四周原本胡乱折射的剑气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空间被剑气分割得支离破碎，嘶嘶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首当其冲的战东来，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手中残刀只能凭借判断胡乱抵挡，可即便是仅有几次碰触，也顶多让剑气再次折射，变得更加破碎，更加迅捷，也更加诡异。
叶清玄冷笑连连，【六脉神剑】的剑气不断射出，让那些如激光般不停折射的剑气变得更加难以防御。
哪怕神秘人武功盖世，一时间也颇为手忙脚乱，一个照顾不周，便听得战东来惨叫一声，转头时，却见漫天剑气射来，彻底将战东来覆盖在内。
神秘人终于爆发，怒吼一声，双掌猛地往地上一拍，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放佛倾覆了一般，一股波纹倏然荡开，将四周射来的剑气尽数震散消亡。
战东来捂着小腹向后飞退，却原来是他愚蠢地用残刀抵挡叶清玄的剑气，结果倏然折射的剑气击中了他的双腿之间，大股鲜血顺着裤腿往外流淌，踉跄间更有一物脱落，战东来见之脸色刹那惨白。
哈——
叶清玄一副小人得志的贱笑，冲着痴呆的战东来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道：“没事你鼓捣它干啥玩意，现在鸡飞蛋打了吧？”
战东来咆哮一声，却瞬间双眼一翻白，直接晕厥了过去。
叶清玄比划了个剪刀手，对着神秘人大喝道：“这才叫残刀……少个手臂算个屁，老子去了他的男根！”
神秘人哼哼阴笑，不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十分欣慰地道：“如此甚好。”
“什……什么？”叶清玄大感诧异，这神秘人莫不是疯了？
“啊哈哈哈……恨吧，让他更加仇恨你吧。叶清玄，你就是战东来的力量源泉……”神秘人兴奋地大吼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资质上佳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是个蠢货，但唯一听了我的话，就是勾引了青华帝君那个女人，生了这么一个天资极佳的儿子。叶清玄，你杀了他的父亲，现在让他连男人都做不成……他会恨你万分，亿万分……这股怒火和仇恨，终究会化为烈焰，将你焚烧一空！”
放屁！
一群神经病，当这是养成游戏吗？
老子现在就绝了他！
叶清玄【凌波微步】倏然施展，顷刻间便到了晕厥的战东来跟前，一脚向他的脑袋跺了下去。
啪！
几乎同一时刻，神秘人以【移形换影】的身法直接到了叶清玄跟前，以脚对脚，封住了叶清玄这一击，同时拂袖一挥，战东来被其罡气席卷着飞了出去。
叶清玄单手一招，【擒龙纵鹤】之下，战东来的身躯陡然一凝，静悄悄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两相僵持，竟然一时未分胜负。
双方单手在空中争夺战东来，而另一手噼噼啪啪地在近处交锋，俱都是以快打快的招式，虚空中直接如烟花般地亮起密密麻麻的罡气亮光，只是呼吸之间便交锋了上百招。
叶清玄的【天山折梅手】在近距离攻击上占足了便宜，每一次对撼都令对方经脉郁结，罡气难以运转，并且积累起来，几乎让神秘人整条手臂都失去了功用。
神秘人再次对叶清玄层出不穷的武功大为好奇，同时也感到这【天山折梅手】博大精深，似乎除了原本的招式，许多武功武学都可以融入其中，简直是天下武学之大成，忍不住啧啧称奇。
眼见自己右手罡气逐渐运转不畅，神秘人嘿然一笑，整条手臂如同没有骨骼的章鱼触手，猛地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叶清玄闷哼一声，竟然胸前背后同时六道掌风袭来，让他不得不放弃争夺战东来，双掌如游龙出海，猛地一旋，一托……
蓬！
庞大的罡气气浪从原地升腾而起，【降龙十八掌】刚猛绝伦的掌力不但将六道掌风系数托举上半空，同时也将神秘人和战东来一起甩飞了出去。
神秘人身如游龙，在巨浪滔天一般的罡气风暴中翱翔，同时狂笑声透过罡风，清晰无比地传入叶清玄的耳朵，道：“这就是【降龙十八掌】吗？好刚猛的掌法，哈哈哈，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嗡——
神秘人从天而降，单掌猛地向前一插，接着如同扒开空间一般，屈指成勾，用掌根狠狠凿向地面的叶清玄。
叶清玄【降龙十八掌】一式“亢龙有悔”，身躯一转，双掌猛地托举而起，与神秘人毫无花俏地硬拼了一记。
隆！
整个苏州府的民众都骤然感受到一股震波，惊诧莫名地四下观望。
【617】闭关修炼
身在其中的叶清玄被神秘人一记掌根之力硬生生拍进了地面之下，而整栋小楼也完全消失不见，现场只留下一个深达三丈有余的巨大掌印。
哈哈哈……
半空中传来神秘人嚣张至极的呵斥声：“再给你三个月，叶清玄，若是你不能让我满意，你的所有亲人朋友全都要死！”
狂笑声随之远去，同时战东来的身躯也被一卷而走。
轰，叶清玄破开地面，冲着神秘人远去的身影大喝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空中的无尽笑声。
一个月的时间，变成了三个月……
对方时刻追迫自己成长和提高，目的却极为不明，这不免让叶清玄有了一丝心浮气躁。
“你是想酣然一战吗？”叶清玄咬牙切齿地道：“那好，我就成全你……”
衣袂破空之声不断传来，叶清玄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那些朋友家眷极为担心自己，已经俱都前来。
“清玄……”梅吟雪关切的嗓音响起。
叶清玄转过头，给了众人一记安心的笑容，淡淡道：“我没事……不过，我要回昆吾了。”
**********
姜断弦死了。
毗魔逆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死了。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江湖表面上恢复了久违的和平与宁静。
哪怕表面的安静下面，暗流依旧涌动……
但千百年来，江湖从来不就是如此吗？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神武大陆的江湖来说，表面上的危机被一扫而空，各大门派开始发力整合，武林正朝着更加稳定有序的方向前进。
朝堂上，大夏王朝的40万水军从海上和大江之上开始向江南施展压力，脱身于白莲教的大吴王朝一片危机。
如果霍尔顿能够整合派别上下，全力抵抗大夏，或许还有一战，可惜他之前的铲除异己行动，完全得罪了白莲教的教义派，又为了向他们妥协，而得罪了世俗派，可怜的大吴皇帝众叛亲离，大夏军队在“龙王”于破海的带领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破了江宁府。
霍尔顿**于圣莲宫，而霍霆尊带着残部一路南逃，十日之间，万里江南尽为归附，直到岭南地区，霍霆尊方才借助当地百越族兵挡住了大夏王朝的追击，双方再次进入对峙局面，但百越势单力薄，以一隅抗全国，时间一长，绝非大夏对手。
至于北方，西北方向银鹰布放严密，金鹰完全没有入侵的时机和实力，只能向漠北和东部大草原发展，结果与被鹰王阻截无法南下的东胡发生冲突，双方大战爆发，实力各自削弱。
鹰王不愧军事奇才，在觅得良机之后，骤然发兵，突袭东胡国都黄龙府，一举歼灭东胡王族，俘虏东胡贵族二十余万，东胡灭国，纳兰成吉只身逃脱，不知所踪。
金鹰畏惧鹰王，望旗而逃，大帐退入漠北，不敢南下。鹰王乘势北上，“小鹰王”展羽出奇兵占据胭脂山，筑城安北，草原诸族望风而降，北方遂定。
天下大一统局面逐渐形成，中原安定，百姓大肆庆祝，生活终于安稳。
而此时此刻，叶清玄正闭关于昆吾后山禁地。
幽碧寒潭之底，叶清玄盘膝坐于潭底，承受着无孔不入的彻骨森寒和数十万斤的巨大压力。
当他将罡气运转自如之后，立即起身，疯狂对着四周射出【六脉神剑】，密密麻麻的剑气在潭底激射，面对强大的压力，【六脉神剑】已经从最开始的十丈距离便被消耗干净，变成了不断折射，射击距离超过了二十丈而不削弱减速的程度。
在寒潭中折射的剑气，最后在不停撞击中纷纷消散，没有对潭底石壁造成丝毫损坏。
叶清玄练了会【六脉神剑】，又继而疯狂施展【降龙十八掌】，将体内所有罡气消耗一空之后，立即施展【凌波微步】，在潭底重压下不停旋走，缓慢凝聚罡气……
如此循环两个时辰，在身体几乎处于崩溃边缘之后，方才停止下来，继续坐于潭底运功回气，期间仅仅数次升上呼吸，其余时间全部保持胎息状态。
等到身体完全支撑不住这样的修炼之后，又几乎爬到“九天通玄玉璧”之前，面对玉璧激发其中的幻象，任凭那幻境中的仙女和四仙如何对他的精神发动攻击，仅仅保持灵台一丝清明，运转精神力量抗衡，逐渐壮大本就异于常人的精神力量，再与罡气中的精华结合，收入眉心祖窍之中。
这充满了生命和精神力量的神秘能量，便是神话境光晕的主要力量，也是稳固和强化神话境的修炼重点所在。
这股力量可与天地想通，为人体之最神秘能量，已经超出凡人武者境界，接近于传说中的修真之力。
神化境，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此生都无法达到的至高境界，但一旦找对方向，突破了神化境，其中的道路虽然坎坷漫长，但一样可以向前迈进。
类似“金龙”姜断弦那种依靠燃烧生机来激发力量，强行进入神化境的高手，全天下也就还有九龙宫的“良龙”严公展和“笑龙”翁笑非，待到发现神化境的修行就是将“精神力”与“生命力”合二为一的时候，“生命力”受损严重的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断绝了向更高天道追寻的可能。
姜断弦留下的剑谱里，便有这种自损入神话的方法，叶清玄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使用这种没有后悔药可吃的方法，于是将其焚毁，不准流传于世。
叶清玄心外无物，没日没夜地修炼，忘却了世间的一切，一心只有突破、突破、突破……
直到禁地内为他储备、足够使用三个月的物资被消耗一空，叶清玄也知道出关的时间到了。
其实十日之前，他便已突破了神化境最重要的一道关口，将境界稳定在神化境三段之上，完成了神化境初段的修炼，而他又利用最后的十天稳固了这一阶段，达到“念起神至”的精微境界。
一晃间，叶清玄闭关结束，收拾停当的他走到禁地门口，单掌一托，是数十万斤的断龙石被轻松推开，迈步便出了禁地。
“小师叔……”
刚走出禁地大门，迎面便飞来数个身影，正是最近才刚刚开始行走江湖的昆吾七小。
【618】宫中生事
叶清玄见到七小自是一喜，当年在自己屁股后面擦鼻涕的七个孩子，如今除了陆云萱经常见到之外，另外六人都已经许久未见了。
马云勇阳气极盛，身高已经比叶清玄还高一头，体型更是足以把他装在里面，壮得如同一头大野牛，满脸的胡子像猛张飞一样地针一般向外张扬着，举手投足之间，隐有风雷之音，显然不但【龙象般若功】精研极深，还对【昆吾八剑】的风雷剑法有着炉火纯青的造诣。
个子矮小的林云聪则在罡气修为上高出众人一筹，唇红齿白、清秀俊逸，【紫霞神功】修炼大成，身子周围不时闪过紫色光霞，已经到了先天后期的境界。
钱云重更胖了，而胡云铮则更瘦。
钱云重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球状物，轻功更加超绝，飘飘荡荡的就像是一团大棉花；而瘦高的胡云铮同样将【龙象般若功】练得极有心得，同时另辟奇径，辅以【寒冰真气】，可以让罡气刹那成冰，攻击和防御都是超一流。
陆云明依旧是那个乖宝宝，陆云萱依旧是那个淘气包，二人剑法得天独厚，并在其上下了苦功，哪怕云明很少下山，大师兄陆清正和四师姐岳清兰夫妇也督导得当，令其剑术气象万千，恢宏大气。
肖云峰一如既往的酷，整个人沉默不语，就像他怀里抱着的黑剑一样，不出则已，出则见血封喉。
叶清玄对七小的武学进境颇为欣慰，也许是时候让他们下山历练了。
叶清玄抬头目光向外一扫，不禁微微一愣。
因为此时迎接他出关的，竟然除了七小之外，只有六师兄贺清竹一个人。
虽然叶清玄不时那种喜欢大场面、爱走形式的官僚性格，但众多本应出现的好兄弟都不在场，这不免让他有些疑惑和诧异，尤其连梅吟雪都不在场，又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小师弟，你出关了……”这时候，贺清竹不禁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这位许久不见、更加儒雅飘逸的六师兄在他出关之时，尚且捧着一卷竹简看得仔细，不时拍腿大赞，不时皱眉疑惑，完全一副书呆子形象，直到叶清玄出关之后，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书卷。
叶清玄上前见礼，“见过六师兄。”
自从与蜀山剑盟的顾梦璇成亲以来，贺清竹生活如意，人也更见洒脱，面对许久不见的叶清玄，上前亲热地拍了拍肩膀，表情微微严肃，却低声道：“你闭关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跟我来……”
果然有事。
叶清玄心中不禁一沉，连忙一把拽住贺清竹，急切道：“吟雪……”
“放心。不是弟妹……”贺清竹揽住叶清玄的肩膀，挥退欲上前的七小，沉声道：“她在陪一个人……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娘娘？
叶清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倏然醒悟，原来六师兄说的是皇甫泰明的老婆，当年自己陪他千里寻妻的那个季婉婷。
说起来梅吟雪的母亲和季婉婷的父亲还是亲姐弟，她们两个既是闺中密友，也是表姐妹，当年梅吟雪就经常出入宫中，关系匪浅。
可她怎么出宫到了昆吾山呢？
这里距离洛都可不止万里之遥，难道……
“可是宫中有什么变故？”叶清玄语气一沉，不禁问道：“如果宫中出了大事，你们为何不打断我的闭关……”
贺清竹连连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并无人伤亡，只是……唉，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去枫林小筑去看看吧。”
叶清玄点了点头，又问：“那其他人呢？”
贺清竹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朝堂事务繁忙，众师兄弟和门下弟子，多身有要务。只有我一直留在昆吾学院，对那庙堂之高敬而远之，所以也就难得清闲，能够专程来等你出关……”
叶清玄哈哈一笑，谢过六师兄之后，他的心中又是不免一沉。
只是事务繁忙吗？
看六师兄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清玄心知其后必有缘由。
先见到梅吟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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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之了梅吟雪的位置之后，贺清竹便径直离去，似乎有意避开参与到接下来的事件之中。
这不禁更让叶清玄好奇。
云州四季如春，而此时正是红枫谷最美的时刻。
谷里的枫叶又红透了……
整个山谷像是着了火一样，除了红红火火的山谷，左右两座小山上的野生植被也被修整了一番，如今种满的银杏树长满了金黄色的树叶。
山风从两侧吹落谷底，带下一片金黄，又与谷底的红叶交织在一起，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叶清玄踏着枫叶，从舞动金红双色的山风中透了过来，直奔谷中的小木楼。
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坐在枫木搭建的楼外平台上，安抚着一个啜泣不已的妇人。
叶清玄缓缓落地，除了发现正在安慰季婉婷的梅吟雪之外，竟然发现许久不见的季广岚也由江水寒推着轮椅，面沉如水地坐在一旁。
“医仙”浣叶正低头不知跟他说些什么，只见老狐狸不停点头，却也不时苦笑摇头。
叶清玄轻盈落地，连连向众人打了声招呼，一眼望向江水寒，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洛都能离得开你？是不是出事了？”
江水寒苦笑一声，向后努了努嘴，却听身后一声悠悠长叹传来：“唉，是我叫他回来了……”
叶清玄低下头，转身走到坐在轮椅上的季广岚跟前，躬身一礼道：“晚辈叶清玄，见过季公。”说完看了还在啜泣的季婉婷，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吟雪此时抬头瞪了叶清玄一眼，示意他小点声，切莫刺激季婉婷。
叶清玄诧异回望，季广岚挥了挥手，让江水寒代为解释。
江水寒连忙将叶清玄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件事说是家事，却也是国事。陛下与皇后娘娘……四哥他与四嫂成亲也许多年了，一直未有子嗣，朝中元老大臣多有非议，皇族中的几位先帝之子也因此蠢蠢欲动……”
噢——
原来是继承人问题啊！
随着江水寒的娓娓道来，叶清玄顿时恍然大悟。
这封建王朝看似最为家事，却也是对国祚稳定影响深远的国事，历来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
季婉婷多年不孕，引来了朝野内外的非议，就算皇甫泰明再宠爱她，但为了国祚考虑，恐怕也不得不考虑再纳几个妃子，所以引来季婉婷的抗议，并以探望外公为由，离开了皇宫，跑到了这里生气。
任凭季广岚算无遗策，对这种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求来老友浣叶先生，在这里给季婉婷诊治一番，但看样子效果也是不好。
虽然女孩子家的事不好打听，但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叶清玄来到浣叶先生跟前，询问道：“可有办法？”
“医仙”浣叶先生一脸尴尬之色，捋须长叹，又连忙压低声线，道：“婉婷这丫头是天生宫寒，我以药石辅弼，宫寒之症早已痊愈，但还是无法怀孕……实在超出老夫能力范围……毕竟这妇科……不是我强项啊。”
“可有名医？”叶清玄问道。
季广岚叹了一声，道：“最好的妇科大夫都在洛都，就在皇宫里……说是婉婷……有石女之症，终身无有子嗣。”
呜……
季婉婷失声而哭，扭头冲进小楼之中，梅吟雪连忙跟上，不停地安慰表妹。
叶清玄顿时大为挠头。
所谓“石女之症”，要么是没用子宫，要么就是发育不良，换到现代，自是有办法治疗，但这个时期，的确难以治愈。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这时候，季广岚插话道：“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有人借着鼓动废后之举，想要一举控制朝堂了。哼哼，当某些人发现无法推翻大夏之后，开始插手朝堂内部事务，妄图从内而外地颠覆朝局。”
叶清玄诧异地看向江水寒。
江水寒淡淡道：“慕容世家……举荐一名族女，入宫为妃，作为投靠朝廷的条件……自那女子入宫之后，迫得宠爱……已经渐有与东宫分庭抗礼之势。”
“什么？”叶清玄不能置信地提高了调门，“四哥怕不是色令智昏了吧？你在他身边，也不管管？”
江水寒一愣，连忙道：“七哥，四哥虽然结拜，可也是皇帝，他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
“怎么不可以？”叶清玄哼道：“谁说当皇帝必须三宫六院的了……大英帝国的都是……对不起，我说错话……”
叶清玄连忙摆了摆手，差点摆出英国王室的婚姻做比较，可那都是基督教国家必须遵守的教规，私下里情人依旧是一大堆，不是什么好例子。
说到底，皇甫泰明想要娶几个，不是叶清玄想管的事，也管不了，但有人想借机夺权，还接个女人上位，就不是叶清玄能容忍的了。
看江水寒的脑子还陷在君君臣臣的那一套里，一副家国大义的模样，恐怕非但不会反对皇甫泰明脚踩两只船，还极有可能会赞同这一举措，顶多是打倒慕容世家的女人，再换一个自己一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