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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风劲波对范进之这种过分的殷勤和阿谀感觉很腻歪,就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范主任你就别忙活了,我到你这里来不是喝茶的,你先出去吧,待会段省长还找我有事呢……”。

    范进之就有些尴尬地退了出去,周俊龙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闷着头抽着烟,也没有说话,风劲波见他这副惫懒模样就皱起了眉头,好意劝道:“俊龙同志,你少抽点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看看你,年纪也才三十多岁,都快成老烟鬼了!……”。

    周俊龙还是闷声不响,也没有把烟掐灭,风劲波就有些火了,周俊龙明显是带着怨尤之气,要是这种状态推荐去给段泽涛当秘书,段泽涛就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看来还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周俊龙。

    风劲波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厉声道:“周俊龙,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摆这副臭脸给谁看呢?!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也确实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可你今天这副模样是我造成的吗?!凡事要多从自身找原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个领导看了不摇头!哪个领导敢重用你!……”。

    “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这样的人成不了大气!我看你就是烂泥巴糊不上墙,本来我还想推荐你去给段省长当秘书的,看来我是看错人了,行了,你还是回《西山参考》编辑部养老去吧!……”。

    “什么?!推荐我给段省长当秘书?!”,周俊龙猛地抬起头,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苹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才三十几岁,自不甘心就此在政研室干到退休,要说心里没想法那是假话,心里就一阵狂跳,难道我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激动得语无伦次道:“风…风秘书长,您…您说的是真…真的吗?!您…您真…真推荐我…我给段…段省长当…当秘书?!!!”。

    风劲波就笑了起来,看来周俊龙还是有想法的,就故意道:“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我现在怀疑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了……”。

    周俊龙自然知道风劲波这是故意在钓他的胃口,就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秘书长,您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其实我心里最清楚,我跟过这么多领导,您是最让我钦佩的,您不仅公正严明,也很体恤下属,您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如果我真能给段省长当秘书,肯定一辈子忘不了您对我的提携之恩的……”。

    作为省政府秘书长,经常会听到下面干部的奉承,但周俊龙这不着痕迹的奉承却让风劲波很是受用,看来这个周俊龙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么桀骜不驯,还是很会来事的,这也是一个领导秘书的基本素质,风劲波越发确定自己没选错人,而如果周俊龙真的入了段泽涛的法眼,成了省长秘书,自己也就结下了一段善缘,也在段泽涛心中留下了一个善于发现人才的好印象。

    风劲波就亲切地拍了拍周俊龙的肩膀,呵呵笑道:“那行,你去准备一下,我一会就带你去见段省长!……”。

    “好!我这就去准备,谢谢秘书长!谢谢!”,周俊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深深地向风劲波鞠了一躬,就转头准备出去准备。

    “等等!”,风劲波又把周俊龙叫住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就准备这个样子去见段省长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哪里有点省长秘书的样子,我特批你一个小时的假,你到省政府旁边的理发店把头发先理一下,把胡子刮了,换身衣服,再到我办公室来找我……”。

    “诶!还是秘书长想得周到,差点误了大事!”,周俊龙尴尬地摸了摸脸上的胡子,嘿嘿笑道。

    一个小时候后,身穿西装打着领带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周俊龙就精神抖擞地站在风俊波面前了,风劲波满意地打量了周俊龙一下,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哈哈大笑道:“这才像个省长秘书的样子嘛,多精神啊!干嘛要搞得邋里邋遢的,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段省长!……”。

    一路上风劲波特意耐心地叮嘱着周俊龙待会见到段泽涛要注意的事项,“你也不要太紧张,段省长还是很和气的,领导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千万别急切地想表现自己,那样领导会觉得你太浮躁……”。

    周俊龙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风劲波的叮嘱一一记在了心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常务副省长办公室门前,风劲波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段泽涛正在翻阅风劲波送来的资料,心情有些沉重,西山省近年的经济发展十分缓慢,西山市的经济主要依靠两大支柱性产业,白酒制造业和煤炭开采业,白酒制造业因为几年前震惊全国的假酒案至今元气未复,而煤炭开采业也因为矿难事故被国家安监总局勒令整顿大受影响,要如何处理好整顿煤炭开采业而又不影响西山的经济发展,这是一个很难兼顾的难题。

    见到风劲波带着周俊龙走进来,段泽涛就抬起了头,目光停留在风劲波身后的周俊龙身上,这个年龄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相貌堂堂,显得很是干练,一双眼睛如海水般深邃,但其中又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说明他有城府但又不乏激情,举止也还算沉稳,并没有像普通干部见到省长时的慌乱,虽然他一直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此时紧张的心情,这应该就是风劲波给自己推荐的秘书吧,段泽涛微微点了点头,给周俊龙的第一印象打了八十分。

    “段省长,这就是我给您推荐的秘书,周俊龙同志,他现在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任内部刊物《西山参考》的副总编,这是他的简历……”,风劲波指着周俊龙介绍道,双手把周俊龙的简历递给了段泽涛。

第八百零五章 客套中的疏远

    “哦!”,段泽涛眉毛向上扬了扬,他也有过被发配到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坐冷板凳的经历,相同的经历让他对周俊龙又多了一丝好感,而周俊龙能做省政府内部刊物《西山参考》的副总编,文字功夫肯定也是不差的,看来这个周俊龙做秘书的基本条件是满足的。

    “劲波同志,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俊龙同志聊聊,俊龙同志,你请坐吧……”,段泽涛指着一旁的沙发对周俊龙微笑道。

    风劲波带上门出去了,段泽涛也拿起周俊龙的简历翻看起来,周俊龙却没有马上在沙发坐下来,他见段泽涛面前的茶杯有些空了,就主动走到墙角拿起热水壶给段泽涛的茶杯里添上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双膝并拢,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等着段泽涛问话。

    段泽涛不易察觉地又微微点了点头,眼中能看到事,有眼色,周俊龙这做秘书的第二个基本条件也满足了,再看周俊龙的简历,段泽涛又看到了更多的内容,周俊龙三十几岁就做到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处长,说明他还是很有干才的,之后却被发配到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坐冷板凳,说明他一定是得罪了某人,这种遇到挫折的干部再提拔起来,一定会比别人更懂得珍惜机会,忠诚度也很容易培养起来,对周俊龙的印象分就又加了十分。

    放下周俊龙的简历,段泽涛抬起了头,突然发现今天这一幕与当年自己去见赵向阳时的情景何其相似,不知不觉自己也成长到这一步了,成为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他人命运的那个人,心中也颇多感慨,就问了周俊龙当年赵向阳问自己的同样的那个问题:“谈谈你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这几年的感受,我要听真话!”。

    周俊龙来之前已经想过段泽涛可能会问他的所有问题,也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好了腹稿,但段泽涛问的这个问题却让他一下愣住了,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这几年是他人生的最低谷,是他最颓废最不堪回首最不愿意面对的几年,但段泽涛的提问却逼得他不得不去反思这几年走过的路,这就好比让一个受伤的人去撕开自己的伤口,无疑是很痛的,近乎有些残忍,但这种痛却的确让人变得更加清醒,更加能认清自己的不足。

    于是周俊龙就陷入了沉思,段泽涛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思考,同时自己也在反思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检讨自己的得失,突然周俊龙猛地抬起头来,诚挚道:“段省长,谢谢您,说实话在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一直认为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几年,是您问的这个问题让我意识到这几年的经历其实是我人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在这几年中我尝遍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事态炎凉……”。

    “这几年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人要学会感恩,感谢那些在我人生低谷中帮助过我的人,甚至也要感谢那些打压我的人,是他们让我明白自己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是他们让我懂得应该珍惜每一次机会,让我更想证明自己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

    段泽涛眼中精光一闪,周俊龙能在逆境中有这番感悟非常不容易,他知道这绝对是周俊龙的肺腑之言,一个懂得感恩的秘书正是他需要的,也只有这样的秘书他才敢放心使用,就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很好,你明天就来上班吧,现在去找风秘书长办一下手续,另外我需要西山省所以采矿企业的资料,过几天我会下去调研,你做一个调研计划出来,当然你也可以给我一些建议,三天后交给我……”。

    “啊!”,周俊龙嘴巴一下子瞪大了,原本以为段省长选秘书肯定会要重重考核,没想到就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就过关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站起来向段泽涛鞠了一躬,“段省长,那您忙,我先出去了!”,就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还觉得晕乎乎的,像在做梦一样,自己真的成了省长秘书了?!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很疼,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去找风劲波了。

    解决了秘书人选问题,段泽涛又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西山省整顿和协调发展的问题,他想起来时总理交待的话,要他一定要团结省委书记魏长征,争取到一把手的支持,这样才能快速打开局面,想了想就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电话,“魏书记,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过去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电话那头魏长征倒是很客气,朗笑道:“泽涛同志这么客套干嘛,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还打什么电话……”。

    段泽涛放下电话,就起身去了省委办公楼,魏长征对自己一直很客气,但是这种客气却让段泽涛觉得有一种疏远和距离感,自己能争取到他的真心支持吗?!段泽涛心里真的没底。

    魏长征的秘书小甘见到段泽涛就连忙站起来,“段省长,魏书记在办公室等您呢……”,进到办公室的时候,魏长征已经站到办公室的正中迎接段泽涛,不轻不重地同他握了握手,将他让到沙发上坐了。

    小甘泡好茶就带上门退了出去,魏长征对于段泽涛的主动到访还是满意的,说明段泽涛还是很懂规矩的,对自己也很尊重,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骄横。

    可等段泽涛开门见山地提出想对西山的煤炭开采企业进行全面整顿,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调整西山经济发展思路的想法时,魏长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端起茶杯开始喝茶,声音很响,耐着性子听段泽涛说完,这才慢悠悠地道:“泽涛同志,你刚到西山,很多情况不了解,不要操之过急,先熟悉熟悉情况再说,一口是吃不出一个胖子的,西山省的经济底子薄,经不起折腾,我的意见还是以稳定为主,步子不要迈得太大,步子迈得太大就容易失控……”。

第八百零六章 观望

    段泽涛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看来外界传说魏长征保守固执不是没道理的,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思路与他完全不同,看来要想说服这位一把手是很难了.

    如果是以前的段泽涛,只怕已经和魏长征据理力争起来了,但现在的他已经冷静多了,现在和魏长征争执,不仅不能说服这位保守固执的一把手,更可能触怒他的逆鳞,遭到他的打压,更何况还有个在西山枝繁叶茂势力盘杂的黄有成在旁边虎视眈眈,自己如果刚来就和魏长征起了争执,只能让黄有成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段泽涛就强忍火气,站起来道:“魏书记,我可能是太操之过急了,中央现在对西山省很关注,我们也应该有所作为,等有了更成熟的想法和方案,我再向您汇报吧,您事情忙,我就不打搅您了……”。

    魏长征也站了起来,轻飘飘地同段泽涛握了一下手,老气横秋道:“泽涛同志,你还年轻,你想出成绩的心情我也理解,不过我从政这么多年,经验方面比你还是要丰富些,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从大局出发,西山省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只要不出**,不出大事故,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政绩……”。

    和魏长征的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走出省委办公大楼,段泽涛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未来的路还真是任重道远啊,不过在段泽涛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二字,自己一定会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潜移默化地改变魏长征守旧固执的思维,获取他的支持。

    段泽涛去见魏长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黄有成的耳朵里,黄有成就冷笑起来,“看来段泽涛还是不太了解我们这位魏书记啊,他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省委书记,怎么可能会愿意冒险用自己的仕途去陪你段泽涛去赌博呢,出了成绩你还能青云直上,他图什么呢?!真是幼稚!不过这样最好,你和一把手闹起来,我再给你浇浇油,就有热闹看了!……”。

    第二天段泽涛一到办公室,周俊龙已经早到了,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茶也泡好了,所有的文件也按轻重缓急码得整整齐齐放在案头,正坐在办公桌旁奋笔急书,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见到段泽涛到来,周俊龙就赶紧站了起来,向段泽涛行礼道:“段省长早!”,段泽涛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办公室,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微笑道:“俊龙同志早啊!”,说着就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周俊龙也跟了进来,向段泽涛汇报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段省长,今天上午十点的省政府农村工作会议需要您出席,另外中央扶贫办有个工作组下来,吴副省长问您是否有时间陪同……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安排的。”。

    段泽涛点了点头道:“这几天我的主要工作是快速熟悉西山省的基本情况,不会有什么特别安排,这些日常**务你就看着安排吧,农村工作很重要,我会出席,不过不做发言,中央扶贫办工作组请分管副省长陪同一下,晚餐的时候我会过去给工作组的同志敬酒……”。

    周俊龙一一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见段泽涛没有什么要交待的了,就合上笔记本,拿起案头上摆在最上面的几份文件,递到段泽涛面前,“这是几份急件,已经在常委会上讨论通过了的,需要您签发……”,说着又抽出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这是西山省所有煤炭开采企业的资料,您昨天交待要看的,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段泽涛就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自己昨天交待的,周俊龙今天一早就拿出来了,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这才发现周俊龙眼中布满了血丝,眼圈也有些发黑,显然为了这些资料周俊龙一晚没睡,心里也有些感动,微笑道:“俊龙,昨晚一晚没睡吧,这样可不行啊,工作固然重要,身体健康更重要,要干好工作首先要有健康的体魄,你要是累垮了,谁给我当秘书啊?!……”。

    周俊龙鼻根就有些微微发酸,有这样体恤下属的领导,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段省长,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您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您有需要就叫我……”。

    就这样整整一周时间,除了出席必要的会议和公务性活动,段泽涛基本上足不出户在办公室看资料,即便出席会议也基本不做发言,而除了分管农业的副省长龙红旗来向段泽涛汇报过一次工作,其他几位副省长和下面厅局的一把手都没有来过段泽涛办公室汇报,很显然西山省的干部们对于这位年轻的主持省政府全面工作的常务副省长还在持观望态度。

    而在周俊龙收集上来的这些资料中,段泽涛也发现了不少问题,相关的数据极不详实,比如一些煤炭开采企业的纳税统计数据,安全事故发生记录等,于是段泽涛又交待周俊龙通知财政厅和安监局尽快把他需要的数据报上来,可是交待下去好几天了,数据还是没有统计上来。

    周俊龙打电话去催,财政厅厅长刘新春和安监局局长何显华却以种种理由推脱,什么手头工作太忙,抽不人手啊,管资料的工作人员正好出差还没回来啊,总之有说不完的理由。

    周俊龙只好如实向段泽涛汇报,气愤道:“这些家伙分明是阳奉阴为,故意找借口!刘新春和何显华都是黄有成的人,但财政厅和安监局都是归您直管的,段省长,要不您亲自打电话给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搪塞您!……”。

    段泽涛冷笑道:“我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套了,以后再跟他们算总账,现在还是先要搞到第一手资料,既然他们不肯告诉我,我就自己去看,你通知风秘书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明天就下去调研!……”。

第八百零七章 调研路上

    风劲波接到通知马上就过来了,段泽涛开门见山道:“劲波,你安排一下,我准备下去调研,重点安排煤矿开采企业比较多的地市,这次调研不要张扬,随行人员就只有你和俊龙陪同就行了,也不要通知地方政府,现在的官员太会****了,通知了他们,我们就成了睁眼瞎子,什么也看不到了……”。

    风劲波犹豫道:“段省长,这不太好吧,这是您第一次下去调研,不通知地方政府有些不合规矩,而且那些矿山都地处偏远山区,情况比较复杂,就算不通知地方政府,起码也要带上安保人员,山民民风比较彪悍,如果出了安全问题,那麻烦就大了……”。

    段泽涛摆摆手,斩钉截铁道:“什么是规矩,我这个主持省政府工作的常务副省长要几组数据都要不到,这合规矩吗?如果什么都按规矩办,我们根本就了解不到第一手资料,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考虑,如果我这个常务副省长都要带上安保人员才敢出门,那普通老百姓的安全还有保障吗?!我就是要看看我们西山省到底有多乱?!你不用说了,按我说的去安排吧!……”。

    风劲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身出去安排了,考虑到山区路不太好走,他们没有坐段泽涛的省政府二号车,风劲波调来了一辆四驱越野车,由胡铁龙驾驶,他和周俊龙陪同,四人出了省政府,调研的第一站就是煤炭开采企业最密集的长山市!

    段泽涛他们刚出门,消息就传到了秦奇书那里,他马上向黄有成汇报,“老板,刚才风劲波调了一辆四驱越野车,和段泽涛一起出门了,估计是下去调研,看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去长山市!那是董书记的地盘,要不要通知一下董书记,让他早做准备……”。

    黄有成就冷笑起来,阴恻恻地道:“早听说段泽涛喜欢搞什么微服私访,真是可笑,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康熙啊?!看来我们不给他送份大礼都不行了,你给文水打个电话,让他好好安排一下,给段泽涛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省城山原市到长山市不过两个小时多一点车程,因为煤炭资源丰富,长山市的经济水平在整个西山省还是名列前茅的,城市建设得也比较繁华,下了高速远远就看到成片的高楼大厦,只是空气质量不太好,天空灰蒙蒙的,此时已近正午,能见度还是不高。

    段泽涛就皱起了眉头,对副驾驶位的周俊龙道:“俊龙,你应该认识路吧,你给铁龙指下路,不用进市区了,直接去矿山!……”。

    去矿山的路就差多了,路面上全是被运煤车压出的一个个大坑,掉落的煤渣让水泥路面已近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到处是黑乎乎的,段泽涛他们的越野车就像一艘在狂风巨lang中行驶在海面上的小船,尽管胡铁龙已近开得很慢了,还是颠簸得很,段泽涛他们不得不紧紧吊住车顶的把手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回头一定要和交通厅说一说,拨点款把这烂路好好修一修,这路哪里是人走的啊!”,风劲波望了望一旁段泽涛板着的脸,小心翼翼地道。

    段泽涛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劲波你没在基层工作过吧,没用的,像这种情况就是拨再多的钱,这路永远是烂路,只是让下面的干部多了个捞油水的机会,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要从煤炭开采企业的规范和资源整合抓起……”。

    风劲波就微微有些脸红,要想蒙过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还真是不容易呢,下面干部那点猫腻和小伎俩都在他心里装着呢,心中对段泽涛却更加敬服了。

    此时在长山市的一家酒店豪华包厢里,长山市市委书记董文水正悠闲地靠在沙发椅上吞云吐雾,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面带忧色地坐在他旁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名中年男子正是长山市公安局局长谢东风。

    谢东风皱着眉头对董文水道:“董书记,我们这么干合适吗?!那毕竟是主持省政府全面工作的常务副省长啊,那些山民手脚也没有轻重的,段泽涛真要在咱们地面上挂掉了,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董文水瞟了谢东风一眼,吐了一个烟圈,慢悠悠地道:“东风啊,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点事就吓成这样了,我问你,那段泽涛到咱们长山市来通知我们了吗?!他不通知我们,在长山市出了事能怨我们吗?!再说你不是已经交待你那当村长的远房侄子别闹出人命,只让段泽涛吃点苦头,闹个灰头灰脸就行了,能出什么大事啊?!……”。

    谢东风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道:“不对,还是有问题啊,段泽涛遭到山民围攻,肯定会打电话给您的,我们要是不能及时赶到现场,照样要吃挂落啊?!……”。

    董文水用手指点了点谢东风,笑骂道:“东风你咋这么不开窍呢,我为啥把你叫这里来啊,我早把手机电板给下了,谁打我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你也赶紧把手机电板下了,到时候我们俩相互做证,就说下乡去了,没信号,这黑锅就让武战辉(长山市市长)背去,再说段泽涛挨揍了,他能怪我们吗?谁让他招呼都不打就跑矿山去呢?!而且这事既然是**记交待下来的,他能不替我们说话吗?!了不起背个处分,他段泽涛还能撤了我们?!只要**记当上省长,你还怕不能进步啊?!……”。

    谢东风用力一拍脑袋,嘿嘿笑道:“我这猪脑子,哪能和董书记您比啊,武战辉一直和你不对盘,让他背这黑锅正好,这就叫一石二鸟吧!……”,说着也赶紧拿出手机,把电板给下了。

    此时段泽涛他们已经深入山区,路也越来越难走了,这时前面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艰难地拖着一架装着满满高粱杆的板车在烂路上艰难前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则在后面吃力地推着车,突然板车一下子陷入了一个大坑里,一下子卡住了。

第八百零八章 老英雄

    那老大爷和小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劲,此时已是冬季,两人脑门上都冒出了白色的雾气,板车在大坑里弹了弹,最后还是十分固执地赖在了大坑里。

    “停车!”,段泽涛大喊一声,不等车停稳就跳下车来,大步向那老大爷和小男孩走了过去,直接搭上那板车的后座,用力一托,那老大爷只觉肩上一轻,板车终于离开了那个大坑,重新回到了正道。

    周俊龙和风劲波见段泽涛下了车也赶紧跟了下来准备过去帮忙,却见段泽涛手背在背后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过去,两人就只得让胡铁龙慢慢开着车远远地跟在后面,心中对段泽涛的尊敬又多了几分,此地并无他人,无需做秀,可见段泽涛助人为乐的行为完全是率性而为,是一位真正爱民如子的好省长。

    那老大爷诧异地回头一看,见到段泽涛还有远远跟在背后的周、风二人和越野车,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翘起白胡子淡淡地道:“小伙子,谢谢了!”,又转头对那小男孩道:“柱子,还不谢谢叔叔!今天要不是他,咱俩可就抓瞎了!”。

    那叫柱子的小男孩朝段泽涛憨厚地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虎头虎脑地道:“谢谢叔叔!”,段泽涛也捕捉到了那老大爷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刀锋般锐利的精光,心中就有些疑惑,这样锐利的眼神按道理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山村老汉身上,这老大爷肯定不是一般人!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道:“不客气!老大爷,您今年高寿啊?!您家就住在这附近吗?!……”。

    那老大爷还没答话,柱子已经抢着答道:“我爷爷今年八十五了,我们家就在前面的谢家坳,离这里还有十几里地!……”。

    段泽涛就更加诧异了,这老大爷虽已白发苍苍,满脸沟壑,但却面色红润,腰杆笔直,步伐稳健,手臂粗壮有力,丝毫不像八十几岁的老人,惊讶道:“真看不出啊,老大爷你这身板可真硬朗啊,一点也看不出有八十五岁高龄了,您这年纪应该在家享享清福了,怎么还出来干活啊?!……”。

    那老大爷淡淡地答道:“山里人,习惯了,这身子骨一天要不动弹动弹,反倒难受,再说我儿子媳妇都出去打工了,老婆子去年得了场大病也先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这孙儿相依为命,不干活怎么办?!……”。

    那柱子又抢着献宝道:“我爷爷是抗日英雄,年轻的时候参加游击队杀过好多鬼子,爷爷还教我练拳,可厉害了!……”,说着还挥着小拳头卖弄了几下,倒也像那么回事。

    段泽涛就肃然起敬了,怪不得这老大爷有这么锐利的眼神,原来是抗日英雄,枪林弹雨里过来的,崇敬道:“原来是老英雄啊,真失敬了!……”。

    老大爷淡淡地一笑,“都是老黄历了,不值一提!小伙子,刚才谢谢你了,你贵人事忙,我就不耽误你了,继续赶路吧……”,说着又转头对柱子板着脸道:“就你话多,还不赶紧推车,待会天黑了还到不了家!……”,说完就不再理会段泽涛,重新弯腰拉起车来,那柱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了,闷头推起车来。

    段泽涛又疑惑了,按说自己刚帮了这老大爷,他应该对自己有好感才对,怎么却好像对自己十分提防似的?!就笑笑道:“我也是到这山里来玩的,没什么事,我帮你们一起推吧!……”。

    这烂路就是走在上面都十分不舒服,更别说拖着一辆满载高粱杆的板车了,段泽涛每天练拳,倒也坚持得住,偏头见一旁的柱子有些气喘,小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就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瓜问道:“你叫柱子啊,今年多大了啊?!上几年级了?!长大了想干什么啊?!……”。

    柱子虎头虎脑地答道:“我十二岁了,上小学五年级,我长大了想当解放军,像爷爷一样,杀鬼子!当英雄!……”。

    段泽涛就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小柱子的小脑瓜,竖起大拇指道:“柱子好样的!有志气,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暂时不需要你去杀鬼子了,你要当英雄保家卫国,除了要有一副强壮的体魄,还要努力学习,只有掌握了科学知识,长大了才能为祖国做贡献!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提到学习成绩,柱子就些脸红了,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不好意思道:“不是很好,不过叔叔,我一定会努力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段泽涛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柱子,你们拉这些高粱杆去干嘛啊?!还跑这么远?!……”。

    “我们拉这些高粱杆回去烧炕呢,干高梁杆比较容易引火,烧起来烟也不大,还有股香味呢……”,小柱子懂事地回答道。

    段泽涛就诧异了,追问道:“你们这里不是产煤吗?烧煤应该很方便啊?!为什么还要烧干高粱杆啊?!……”。

    小柱子刚要回答,一直在前面闷声不响拉车的老大爷突然干咳了一声,直起腰,瓮声瓮气地道:“小伙子,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游客,而是政府当官的,你就别套小孩子话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前面的路比这好走了,没什么大坑,就不劳你的大驾帮我们推车了!……”。

    听说段泽涛是当官的,之前一直对段泽涛很友好的小柱子也变了脸,用力拨开段泽涛的手,狠狠瞪了段泽涛一眼,恼怒道:“你别碰我,爷爷说了,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

    段泽涛心里就一惊,自己并没有表明身份,为什么老大爷会断定自己就是当官的呢,而这位曾经用血肉之躯捍卫了祖国的抗日老英雄,为什么会对政府官员如此反感,如此抗拒呢?!

第八百零九章 山民围攻

    而连小柱子也说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足见他们对政府官员成见之深,究竟当地政府官员做了什么让这位老英雄对政府官员如此反感呢?!段泽涛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就微微一笑道:“老大爷,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政府官员呢?!我哪里像政府官员了?!……”。

    那老大爷冷冷地道:“我人老了,可眼还不瞎,你带着随从开着小车,说话一开口也是官面文章,不是政府官员是什么?!现在世道变了,以前部队里那些首长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句句都是大实话,哪像现在的政府官员,满嘴跑马,没一句真话……”。

    段泽涛心头一凛,这老大爷虽已八十五高龄,但见事分明,观察细致入微,思维敏捷,还真是不简单啊,连忙诚挚道:“对不起,老大爷,我真不是有些欺瞒你们,我这次下来就是想了解基层的真实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

    那老大爷摆摆手,冷冷地道:“不必了,我们爷孙俩自力更生,还饿不死,你们当官的嘴皮子功夫我领教过了,上次有个什么董书记到我们村里来,排场比你还大,前呼唤拥的,话也比你说得漂亮,可结果怎么样,拍拍屁股走了,什么都没兑现……”。

    说着就不再理会段泽涛,转头对小柱子道:“柱子,我们走!以后你长大了要踏实做人,不能学那些当官的假话连篇……”,说着就自顾自地拖着板车拐上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段泽涛就不好再跟上去了,站在那里沉思着,风劲波和周俊龙也连忙跟了上来,周俊龙抱怨道:“这老头真不识抬举,段省长您亲自帮他推车,也不知他几世修来的福分,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走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段泽涛不悦地瞟了周俊龙一眼,严厉道:“俊龙,你这种思想要不得,我们是人民推选的干部,是人民公仆,并不比普通老百姓高人一等!刚才那位老大爷是抗日英雄,更值得我们尊敬,为什么连一位曾经用血肉之躯捍卫了祖国的抗日老英雄,都会对政府官员如此反感,如此抗拒呢?就是因为我们许多干部都有你这种思想,高高再上,把老百姓踩在脚下,才会使得我们政府的公信力越来越差,我们政府官员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差!你如果要跟着我,就永远别在老百姓面前摆常务副省长秘书的架子,否则我第一个撤了你!……”。

    这话就说得比较重了,周俊龙满脸羞愧,抹了一把冷汗,连忙道:“段省长,我错了,我一定会改正这种错误的思想,踏踏实实为人民服务!……”。

    段泽涛挥了挥手,面色凝重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等从煤矿调研回来我们再去谢家坳看看,我一定要搞清楚当地政府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位老大爷会这么反感政府官员?!……”。

    此时在前方几公里远处路边的一处山林中,一群彪悍的山民正手持镰刀、斧头躲在山林中,为首的一人是一名尖嘴猴腮留着中分头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谢家坳村的村长,长山市公安局局长谢东风的远房侄子谢八平,他仗着谢东风的势当上了谢家坳的村长,上面拨下来的扶贫款、补助款只要经他的手,都会被贪污挪用一大半,所以村民都叫他“谢扒皮”,他纠集了村里一帮游手好闲的青皮,平时在村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村民们对他又恨又怕。

    通往谢家坳的公路,因为邻近谢有财名下的谢家坳煤矿,路被运煤车压得稀烂,谢家坳的村**见很大,但谢八平得了煤矿的好处,一直压着村民们不准他们去闹事,而上级拨下来的扶贫款和补助款也被谢八平贪污了个七七八八,到了村民手里就没几个钱了,谢八平却骗村民说是上级没有拨足款,村民就自发组织去县里和市里**,却被谢八平带人半路连哄带吓地截了回来。

    今天来的除了谢八平手下几个死忠的马仔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中青年山民,因为谢八平告诉他们,上级本来准备拨款给谢家坳村修路和补足谢家坳村的扶贫款,但却被省里一个大官给卡住了,今天这个大官正好要到谢家坳煤矿来视察,只要拦住他,吓唬吓唬他,谢家坳村的修路款和补助款就有着落了。

    山民们头脑都比较简单,又容易冲动,加上对当官的都没什么好感,给谢八平这么一鼓动就气势汹汹地到公路上来堵段泽涛了,这也是谢东风并没有告诉谢八平全部的真相,只说省里有个大官下来,可以把消息透露给村民,让村民去找他闹,就能要到钱了,谢东风的话对于谢八平就像是圣旨一样,也没多想,要是知道拦的是常务副省长,只怕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了。

    这时远远地就看到段泽涛他们坐的越野车颠簸着开了过来,谢八平一声招呼,村民们就高举手头的镰刀、斧头气势汹汹地从山林中冲了出来,把段泽涛他们的车给拦住了。

    “当官的,出来!为什么不给我们修路,为什么不给我们扶贫款?!”,山民们挥舞着手头的镰刀、斧头,七嘴八舌地吼道,他们说的是山里土话,段泽涛他们除了听懂开头的那句“当官的”,其他的都没有听懂。

    糟了,出事了!一直绷着神经的风劲波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连忙偏头对段泽涛紧张道:“段省长,您坐在车上别下来,我去应付他们!”,说着又转头对前排的周俊龙和胡铁龙道:“俊龙,你马上给长山市委董书记、武市长打电话,让他们派警力过来保护段省长,铁龙,你负责保护段省长,势头不对的话,由我和俊龙拦住山民,你带段省长坐车先走……”。

    段泽涛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十分冷静地道:“劲波,你不要太紧张,我就不信在朗朗乾坤下还有人敢公然对我不利,我先下去了解一下情况,你们不要下来!……”。

第八百一十章 武战辉

    风劲波惶急道:“段省长,你不知道,这些山民蛮得很,跟他们讲不通道理的,不久前我们省的一位县长下乡的时候就被山民打了,事后虽然抓了几个行凶的山民,判了刑可也于事无补啊,您要真是在这里出了安全问题,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段泽涛严厉道:“劲波同志,照你这么说,这西山省还是不是党的天下?这些山民就不是共和国的公民,是洪水猛兽?!是非洲的食人族?!碰不得,惹不得?!完全不能沟通?!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着就猛地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风劲波没有办法,正要跟着跳下车,周俊龙已经拨打了长山市委书记董文水的电话,话筒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周俊龙连忙转头对风劲波急道:“秘书长,董书记的电话接不通啊!”,风劲波就骂道:“这个董文水怎么搞的?!这种时候无法接通,那就打市长武战辉的电话,让他赶紧带警察过来,要不然要出大事了!……”,说完也赶紧跳下了车,站到了段泽涛的身旁,身体微微前倾,准备一有危险就拦在段泽涛前面掩护他。

    段泽涛一下车,那些彪悍的山民就围了上来,用带着敌意的警惕目光望着段泽涛,段泽涛微微一笑,淡定地朗声道:“乡亲们,你们不要紧张,有话好好说,我向你们保证,你们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不过这之前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谁是为头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政府官员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的呢?!……”,段泽涛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问题。

    山民们就都转头看向最后面的谢八平,谢八平本不想露面,躲在最后面煽风点火,可段泽涛一句话就让他暴露出来了,就有些慌乱,强做镇定地嚷道:“这还要说吗?你开着小车来的,不是当官的是什么人?!……”。

    段泽涛瞟了一眼谢八平,这个家伙明显和那些山民不一样,那些山民都皮肤黝黑粗糙,手指关节粗大,穿着也是那种粗布衣服,比较简朴,而谢八平却是细皮嫩肉,显然很少干粗重活,长得也是尖嘴猴腮,目光轻飘,四处梭动,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山民的围攻肯定是他策划挑动的,就追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今天要来的消息?!你们是哪个村的?!你们提的这些要求通过正常途径向上级政府反映过没有?!……”。

    谢八平就更加慌乱了,段泽涛如连珠炮般的追问让他不知所措,而段泽涛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和有若实质的威压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只得强词夺理道:“你管我是什么人?!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等警察来抓我们……”。

    说着他眼珠一转,又开始鼓动那些头脑简单的山民,“乡亲们,你们别上当啊,这些当大官都狡猾得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背就让警察抓我们去做牢了,你们忘了上次王家坳的人拦了县长的车,就被忽悠了,三言两语就散了,结果事情没解决,人全抓进去了,所以我今天只有先让这当官的吃点苦头,等钱下来了,他又保证不找我们麻烦,我们再放他走!……”。

    谢八平很狡猾,他后面那段话是用山里土话说的,段泽涛完全听不懂,却见谢八平说完话后,那些山民的情绪就有些失控了,挥舞着手中镰刀、斧头就向段泽涛冲过来。

    风劲波见情况危急,连忙挡在到段泽涛面前,大声道:“段省长,你快走,我来应付他们!”,而这时周俊龙也已经打完电话,跳下车来,二话不说也挡在了段泽涛前面,胡铁龙也冷静地下了车,默默地站到了段泽涛身旁,只要那些山民敢攻击段泽涛,他就暴起发难。

    段泽涛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不说有武艺高强的胡铁龙在,就以他自己的身手,面对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他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但他要考虑到这群山民中大多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如果冲突起来,纯粹依靠武力去制服,很可能会使得事态恶化,也有损他这个常务副省长的声誉,授人以柄。

    但是此时山民说的土话他完全听不懂,头脑简单的山民也不可能冷静下来听他讲道理,简直是鸡同鸭讲,完全沟通不了,段泽涛算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起,他成功处理过很多次的**,自认为对处理**还是很有经验的,唯独这次他却真的有些困扰了,究竟要怎样才能化解此时的危局呢?!

    花开一树,各表一枝,话说长山市市长武战辉接到周俊龙的电话,说新任主持省政府全面工作的常务副省长段泽涛到了长山市,而且在谢家坳受到了一群彪悍山民的围攻,他一下子惊得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

    武战辉是个实干型的干部,他能当上市长完全是靠实打实的政绩,他从乡长干起,到县长、县委书记,再到常务副市长,每到一地都能让当地的经济发展上一个台阶,深受老百姓的爱戴。

    武战辉给自己定的为官准则是“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官”,所以他不送礼、不跑官,不站队,不拉帮结派,下面的干部给他送礼,他也总是严词拒绝,甚至毫不留情面地直接交到纪委去。

    按说像武战辉这样不会来事的“官场另类”在官场是很难混的,但是他遇到一位好伯乐,西山省原副省长郝伯通。武战辉当乡长时,郝伯通正好是他那个县的县委书记,这位一身正气的县委书记很欣赏这个做事脚踏实地有干劲的小武乡长,所以随着郝伯通的步步高升,武战辉也被一步步提了上来,仕途倒也还顺利。

    可等武战辉当上了长山市市长,郝伯通也年纪到线退居二线了,他就会发现自己之前的为官准则不太适应了,也真正明白了“上面没人,下面就不硬”这句话的道理。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不求上进的市长

    长山市委书记董文水是个典型的官僚,搞经济是外行,搞内斗却很内行,又有黄有成帮他撑腰,武战辉就被董文水排挤得几乎无立足之地了,下面的干部跟本不听武战辉的招呼,让他觉得浑身的劲都使不上来,而只要是武战辉在常委会上提出的提案,董文水都会毫不犹豫地否决掉,所以武战辉这个市长当得十分憋屈.

    武战辉去找自己的老领导郝伯通诉苦,可老领导已经退休了,人走茶凉,也无能为力,只得安慰他道:“战辉啊,你是一个好干部,却不是一个好官员啊,现在人都说,官字两张口,上口要会对上级巴结讨好,下口要会笼络下级,忽悠百姓,这两样你是一样不会,所以你的仕途也就到头了,除非你再遇到一位能欣赏你这种实干型干部的领导!……”。

    “你的性格太直,本不适合混官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知道要你同流合污你肯定做不到,就选择明哲保身吧,董文水有黄有成为他撑腰,你肯定斗不过他,能忍就忍吧!……”。

    连最尊敬的老领导都劝自己明哲保身,武战辉就彻底灰心丧气了,对自己的仕途也不再抱希望,只想说能在市长任上平安退下来,混个正厅级待遇去政协或**养老去,但周俊龙的这个电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平静,如果段泽涛在长山市出了意外,那他这个不求上进的‘理想’只怕也要成泡影了,董文水有黄有成帮他说话或许没事,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市长却是注定要背黑锅的。

    挂了周俊龙的电话,武战辉就赶紧给董文水打电话汇报,可董文水和他秘书的电话都无法接通,武战辉急得直跳脚,也没多想,又赶紧给市公安局长谢东风打电话,结果谢东风的电话也无法接通。

    武战辉没有办法,只得直接给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孔友善打电话,命令他立刻调集警力,这孔友善其实是谢东风扶植起来的忠实走狗,所以连武战辉这个市长的面子也不卖,不阴不阳地道:“武市长,没有我们谢局的命令,我也无法调动警力啊!……”。

    武战辉就彻底火了,震怒道:“孔友善,你少拿谢东风来搪塞我,我跟你说,受到山民围攻的可是主持省政府全面工作的段省长,如果段省长在我们长山市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得起这个责吗?!到时候,别说你,就是谢东风都等着被撤职吧!……”。

    孔友善就被震住了,只得答应派出警力,武战辉就让孔友善带着警力在通往谢家坳的公路路口等,他自己也马上坐车往那里赶,在路口会合,在路上,武战辉又给谢家坳所属的龙山县县委书记打电话,让他也带警力赶过去,不过谢家坳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离长山市区比离龙山县城还近些,而为了方便谢家坳煤矿的运输,公路也是直通市里的,所以估计武战辉他们还会先到一些。

    等武战辉赶到公路路口的时候,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孔友善派来的这些警力,全是写老弱病残,甚至还有几位女警,估计连枪都没开过,派的警车也是两辆破破烂烂的昌河面包车,原来孔友善挂了电话,转念一想,既不能违背谢东风的命令,又不想担责任,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把局里的一些文职和快退休的老警察给派了过来,敷衍了事。

    而孔友善自己也没有来,派局里排名最末分管工会的副局长邓正方带队,武战辉就对邓正方火道:“怎么你们市公安局没有人了吗?!把妇女都派来了!……”。

    邓正方也很委屈,他在局里也是属于被排挤边缘化的角色,才会被孔友善派来执行这棘手的任务,只得如实汇报道:“武市长,孔局长说,谢局长不在家,他要留下坐镇指挥,让我来带队,局里的干警都派出去了,一时调不回来,就只有这些人了!……”。

    武战辉再发火也无济于事,只得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带着一帮老弱病残的警察向谢家坳方向赶,半路上市公安局那两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又两次被大坑给陷住了,搞得武战辉这个市长也不得不下车帮忙推车,搞了一身煤泥。

    心急如焚的武战辉却顾不上这些,他现在只能对天祈祷,段省长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要出了事,我就要背黑锅了!

    此时段泽涛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危局中,彪悍的山民们已经冲了过来,段泽涛别无他法,只得朝身后的胡铁龙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铁龙,给他们吃一点苦头就行了,别伤人!另外想办法制住那个尖嘴猴腮为头的家伙!……”。

    胡铁龙点了点头,接着就动了,那些山民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手一疼,手中的镰刀、斧头就不见了,接着脚踝又是一疼,人就倒下了,不一会儿就放倒一大片,谢八平见势不妙,就赶紧往后逃,胡铁龙又岂会让他逃走,冷笑一声,单手成抓,向谢八平抓了过去!

    这时就听一声暴喝,“住手!”,一道黑影从一旁窜出,以拳对抓“砰!”,结结实实地和胡铁龙对了一招,两道身影一触即分,各退了三步才站定身形,段泽涛他们这才看清来人,都大吃了一惊,不用我说,大家都猜到了,来人正是段泽涛他们在路上遇到那位抗日老英雄!

    那老大爷面色凝重地望着胡铁龙,冷冷地道:“如果我再年轻三十岁,你不是我对手!不过以现在的人看,你这身手算是不错得了,只可惜这么好的身手却甘为鹰犬,用来欺负老百姓!你倒是真出息啊!……”。

    胡铁龙也暗暗心惊,自己刚才虽未出全力,可这老大爷已是八十五岁高龄,还能与自己斗个平分秋色,那他年轻时候的身手就当真骇人了,所以那老大爷说如果他再年轻三十岁,自己不是对手倒也不算托大,他也不分辨,朝那老大爷拱拱手,就重新退回了段泽涛身旁。

第八百一十二章 成见太深

    那些山民们这时候也都挣扎着站起来,见到那老大爷就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柱子爷,您来了!”,而那谢八平逃过一劫,见到那老大爷来了却有些发憷,作为村里硕果仅存的抗日老英雄,柱子爷在村里的威望那不是一般的高,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太喜欢问世事,才由着他胡作非为。

    他知道柱子爷性格刚烈,眼里容不得砂子的,如果让柱子爷知道他今天来拦段泽涛是一场阴谋,那他的如意算盘就彻底泡汤了,眼珠一转,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指着段泽涛等人对柱子爷满脸赔笑道:“柱子爷,我带乡亲们来找这当官的要他给咱们修路,结果却被他打了,你可以要帮乡亲们主持公道啊!……”。

    那些山民们吃了亏,对段泽涛他们敌意更甚了,纷纷嚷道:“是啊,柱子爷,我们谢家坳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管他什么当官的不当官的,打了再说,要死卵朝天,大不了坐牢吃公家饭去!……”。

    柱子爷瞟了谢八平一眼,这谢八平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有他在准没好事,不过他对政府官员也好感乏乏,虽然段泽涛在路上帮他推了车,但他认为那也只是段泽涛装模作样,别有用心,就威严地扫视了山民一眼,大喝一声道,“够了!你们还嫌丢人了丢得不够吗?!刚才如果不是人家留了手,你们的手脚就全废了!就你们几个还不够人家练手呢!……”。

    说完他又朝段泽涛他们挥挥手,冷冷地道:“你们走吧,民不与官斗,今天的事是我们谢家坳人得罪了,你们如果要追究责任,要抓人,只管冲我来!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谢家坳赵铁柱就是我了,当年一个联队的鬼子来抓我,我也没皱皱眉头,现在老骨头一把了,不中用了,你们要抓人坐牢,就抓我去好了!……”。

    那谢八平一听就急了,连忙道:“柱子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啊!路也不修了?!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这样不行啊,怎么着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答应给我们修路,才能让他们走!……”。

    柱子爷狠狠地瞪了谢八平一眼,怒斥道:“谢扒皮,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在村里干的那些破事我都给你记着呢!你自己不走正道也就罢了,可你要是把我们整个谢家坳往沟里带,我可容不得你!……”,谢八平见柱子爷发飙了,就不敢再说话了,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也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旁的段泽涛见山民们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而这柱子爷威望似乎很高,为人刚正,见事也分明,看来要打消山民们的敌意,了解真实情况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可这柱子爷似乎对政府官员成见颇深,要说服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微笑着上前道:“老大爷,我们又见面了啊,看来还真是有缘啊,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抓人,只是下来了解情况……”。

    “刚才因为乡亲们说的土话我们听不懂,沟通不了,乡亲们突然冲过来,我的司机不得已才出手自卫的,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你们是要修这条路是吧,我保证一个月内就会有人来帮你们修!……”。

    柱子爷狐疑地望了段泽涛一眼,段泽涛给他的感觉和他见过的那些当官的还真不太一样,要是普通的官员遇到山民围攻,肯定会吓得惊慌失措,而脱险后也肯定会勃然大怒,嚷嚷着要抓人,可段泽涛不但不恼怒,反而还说要给他们修路,难道他真是一个好官?!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不追究乡亲围攻你的责任?!真的要给我们修路?!别又嘴上说得漂亮,拍拍屁股走了又没这事了!……”,柱子爷将信将疑地道。

    段泽涛就笑了起来,“当然是真的,我不仅要给你们修路,你们有别的合理要求也可以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您要是还信不过我,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跟你们一起到你们村里去,我把当地政府负责的同志都叫来,我们现场拍板,如果不能解决你们的问题,我就不走了!……”。

    风劲波和周俊龙刚才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峰回路转,胡铁龙平时不声不响,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一个人就把那么多彪悍的山民全摆平了,他们都是有眼力的人,看刚才胡铁龙出手分明是特种部队出来的军中高手,而段泽涛能用胡铁龙这样从特种部队出来的高手当司机,他的背景就有些神秘了,暗暗庆幸自己跟对了老板。

    惊魂未定,却又听段泽涛说要到人家村里去,风劲波才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只看刚才那帮山民的凶悍劲就知道这谢家坳的人有多蛮,段泽涛居然要孤身到人家村里去,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胡铁龙再能打,也不可能一个人干倒人家一村人吧,只这老当益壮的柱子爷就不好对付,万一到时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岂不是又危险了?!

    想到这里,风劲波连忙拉了拉段泽涛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段省长,长山市市长武战辉同志已经带着警力赶过来了,为了确保您的人身安全,我们是不是等他们过来了,再去谢家坳村好一点!……”。

    那柱子爷见风劲波和段泽涛嘀嘀咕咕,疑心病就又犯了,冷冷地道:“我们这荒村野岭的,接待不了你这样的达官贵人,我们没什么要反映的,这路你愿意修就修,不修我们也拿你们这些当官的没整,我们走!……”,说完就不再理会段泽涛他们,对山民们一招手,大步向山林里走去。

    段泽涛越发坚定了要去谢家坳村去看一看的决心,对风劲波笑道:“劲波同志,谢家坳难道不是我们政府管辖的范围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龙潭虎穴,土匪窝了呢?!我相信我们的老百姓是讲道理的,只是我们的干部不肯耐心坐下来听他们反映情况,解决问题罢了,你通知武战辉,让他通知当地政府负责干部到谢家坳来开现场会,警察就不用来了,让他们回去吧!靠他们来保护我的安全,黄花菜都凉了!……”,说完就大步向柱子爷他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ps:此章为蓝山语茶、南瓜加更,感谢他们盖章!)

第八百一十三章 奇怪的烈士之墓

    风劲波被段泽涛训得面红耳赤,赶紧拿出手机给武战辉打电话,让他直接赶到谢家坳村去,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有按段泽涛的指示让武战辉带来的警力回去,这样就算万一段泽涛在谢家坳春遇到什么危险,有警察在总要安全一些,打完电话,风劲波也赶紧追已经走出老远的段泽涛他们去了.

    柱子爷也注意到段泽涛他们跟上来了,眼中就闪过一道精光,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就故意加快了脚步,而且专选难走的山路走,山路崎岖难行,段泽涛和胡铁龙常年习武,勉强还跟得上,周俊龙和风劲波就惨了,累得气喘嘘嘘不说,还摔了好几跤,身上的衣服也被山上的荆棘挂了好几道口子。

    段泽涛为了跟上柱子爷,又担心把周俊龙和风劲波丢在后头出意外,就让胡铁龙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个,自己先跟上去,他们再随后赶来,胡铁龙也知道段泽涛的身手,而那柱子爷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倒也不是很担心段泽涛的安全,就点头停了下来等后面的周俊龙和风劲波跟上来。

    走在前面的柱子爷暗暗称奇,如今的政府官员大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平时出门有专车,上楼有电梯,别说走这样崎岖难行的山路,就是在平坦的马路上多走几步,就会气喘嘘嘘了,而身后这个年轻的大官却居然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不超过一百米远距离,怎么也甩不掉,而且自己身边这些长年在山里钻的山民们都有些气喘了,他却仍是那么气定神闲,毫不吃力。

    远远就看到在对面山林中的一片民居,那里就是谢家坳村了,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栋砖瓦楼房,大多数都是低矮的泥砖房,甚至还有不少的茅草房,可见这里村民的生活并不富裕。

    最打眼的是在半山腰上的一栋三层小洋楼,外面贴上了精美的瓷砖,瓦也是乡村不多见的蓝彩瓦,显得很是洋气,那里就是村长谢八平的家,不过如果你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在山顶还有几间小小的茅草屋,很不起眼,但它却能建在谢八平家房子的上方,不用猜,除了在谢家坳村地位超然德高望重的柱子爷,又有谁能有这样的地位呢。

    到了村口,早有一帮妇女儿童在那里等着了,之前见过的柱子也在其中,原来那群妇女得知自家男人去拦上面来的大官,担心出事,聚在村口急得团团转,恰巧柱子爷带着柱子拖着板车操近道回村,听说了此事,把板车一扔马上赶去救场,才有了和段泽涛的再次相遇。

    妇女们见自家男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马上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一人拖一个各回各家了,谢八平也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几个马仔回家商议去了,柱子爷则牵着柱子的手朝山顶的茅草屋走去。

    柱子好奇地看了跟在后头的段泽涛一眼,扯了扯柱子爷的衣角,小声道:“爷爷,那个帮我们推过车的大官在后面跟着呢!……”。

    柱子爷嗯了一声,却不理会段泽涛,自顾自地拉着柱子往山上家里走,段泽涛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沿着一条青石板路来到了山顶。

    茅草屋门外是一块水泥屋坪,打扫得很干净,墙角堆满了干柴,柱子爷仍是对段泽涛不理不问,径直走到墙角劈起柴禾来,段泽涛也有些无趣,就环顾起周围的环境来,一下子被屋前一排整齐的坟墓给吸引住了。

    坟墓共有十座,全部用青石磊得整整齐齐,很是气派,上面也不像一般的坟堆杂草丛生,十分整洁,显然经常有人给坟堆除草打扫,在十座坟堆后面还种了十棵青松,都有碗口粗大了,生得十分茂盛,树枝横生,倒像是在为下方的坟墓遮风挡雨一般。

    在每座坟墓前放了几条石凳,坟前还供奉了山果和酒杯,倒像是这坟墓里的人在聚会一样,山果很新鲜,显然是经常换的,按说有柱子这个顽皮的儿童在,这些山果很难留得住的,可柱子却像是对这些可口的山果毫无食欲似的,看都不往这边看。

    段泽涛就越发奇怪了,一般的人家都会把坟墓放到远离家门的坟山里,遇到清明或是年节才会去扫祭,毕竟每天一开门就看到一排坟墓有些晦气,除非是至亲之人或是对墓中的人有深厚的感情才会将坟放在家附近。

    可开始遇到柱子爷的时候,他明明说他儿子媳妇都在外地打工,家中只有他和柱子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如果这坟墓里埋的是柱子的奶奶,也最多是一座坟墓,又怎么来的如此之多的至亲之人呢?!

    段泽涛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信步向那十座坟墓走了过去,准备一看究竟,待走到坟墓前,就见每座坟墓前都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写着八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抗日英魂,烈士之墓”!

    原来这墓中埋葬的是柱子爷当年抗日时的战友!段泽涛恍然大悟,也只有这种生死与共的感情才会让柱子爷对战友念念不忘,才会将战友的墓埋葬在自家的门前,日日守护,日日打扫!段泽涛心中对这位抗日老英雄的崇敬之情一下子上升到了顶点。

    对这墓中埋葬的烈士英魂段泽涛也同样怀着十分的崇敬,没有这些革命烈士,就没有共和国的今天,正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缔造了新的华夏!段泽涛就依次对十座烈士之墓深深地鞠了一躬。

    柱子爷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见到段泽涛此举又冷笑起来,这个年轻的高官又开始装模作样了,心中对段泽涛印象更加恶劣了。

    段泽涛此时心中却被另一个疑问充满了,为什么这十座坟墓都只写了烈士之墓,却没有烈士的名字呢?!他的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当他走到最后一座坟墓时就看到了另一块大石碑,石碑上写着“长山之战烈士墓志”,下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几十个名字,还有长山之战的经过,原来这墓中埋葬的不是十位烈士,而是几十位烈士!

第八百一十四章 爷爷的故人

    看完那墓志,段泽涛整个人都战栗起来,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当年的长山一战极为惨烈,因为叛徒泄密,日军三个王牌联队包围了八路军独立旅设在长山谢家坳的指挥部,为了掩护主力部队转移,地方游击队主动担当了阻击任务。

    三十八位勇士用小米加步枪硬是将日军三个武装到牙齿王牌联队滞留在谢家坳整整一十二个小时,为八路军主力部队的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最后弹尽粮绝,连石块都砸光了,只剩下十颗手榴弹,勇士们拿着手榴弹冲向了日军,拉响了导火索抱着鬼子同归于尽,除了队长柱子爷被子弹击中,掉下山崖侥幸被树枝挂住死里逃生,其余三十七位烈士全部壮烈牺牲!

    等八路军主力部队杀回来的时候,都被惨烈的现场给惊呆了,手榴弹的爆炸已经让三十七位烈士的躯体支离破碎,完全无法区分,大家只好将他们葬在了一起,建了十座烈士墓,身受重伤的柱子爷无法跟随部队转移,就主动要求留下来守护这十座烈士墓。

    段泽涛之所以会流泪,不仅是因为被这三十七位烈士舍生忘死取义成仁的精神所感动,也因为他看到墓志最后那个熟悉的名字,“八路军独立旅旅长肖**(肖老爷子的名字)立”!

    肖老爷子一生身经百战,长山一战或许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战役,但长山一战却是他唯一亲自书写墓志,亲手立碑的一次,足见这一战在他心中留下了多么不可磨灭的印象。

    肖老爷子逝世已经有好几年了,此时却在这遥远的小山村看到他的遗墨,他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又浮现在段泽涛的脑海里,仿佛看到爷爷单手叉腰,另一手挥毫泼墨,倾洒着对逝去烈士的悲痛和对侵略者的怒火。

    睹物思人,段泽涛完全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中,用手掌轻轻摩挲着石碑上肖老爷子的亲笔题字,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喃喃自语道:“爷爷,孙儿来了,到你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来了,您放心,我绝不容许您和革命先烈们用生命缔造的今天,被那些**分子破坏!绝不容许你们用生命捍卫的党的光辉形象被那些不作为的官僚玷污!……”。

    一旁的柱子爷就诧异了,这个年轻的政府官员做秀也做得太过了吧,居然还哭了起来,就停止了劈柴,直起腰来怪异地看着段泽涛,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是作伪,而是真情流露,因为他自己就常这样扶着墓碑,自言自语,仿佛在墓中的战友们能听见似的,仿佛战友们就站在身边微笑着望着自己,那种神思万里的表情是绝伪装不出来的。

    柱子爷就好奇地走了过去,想听听段泽涛到底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听着听着,脸色大变,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猛地上前紧紧抓住段泽涛的肩膀,颤声道:“你…你是旅…旅长的孙子?!你…你爷爷是…是肖**?!……”。

    柱子爷常年习武,这激动之下,力量何其巨大,段泽涛只觉肩膀一痛,从对爷爷的追思中回过神来,见柱子爷如此激动,显然对肖老爷子极为崇敬,而能在这里见到爷爷的故人,段泽涛的心情也是欣喜而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爷爷是肖**,我是他的嫡孙!……”。

    “旅…旅长他身体还好吗?!”,柱子爷嘴唇颤抖着,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爷爷…爷爷他已经走了……”,段泽涛神情黯然地道。

    “啊!”,柱子爷如遭雷击,一下子老泪纵横,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旅…旅长走了?!旅长你怎么不等等我啊,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打鬼子的吗?!你们一个个都走了,就丢下我这个早在六十几年前就该死的家伙孤零零地活着,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段泽涛感受到老一辈之间那种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鼻根也有些发酸,连忙安慰道:“柱子爷,我爷爷他走得很安详,没有遭什么罪,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躲不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当下,为自己,也为死去的至亲,如果我爷爷知道您还健在,一定会很高兴的!……”。

    柱子爷这才慢慢止住了悲伤,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破颜而笑道:“是啊,老天爷待我算不薄了,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再次听到旅长的消息,还能见到旅长的嫡孙,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说着收起笑容,对段泽涛正色道:“你现在是什么官?!你真的能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段泽涛愣了一下,这柱子爷还真是天马行空,怎么一下又问起自己的官职来了,就如实答道:“我现在是主持西山省政府全面工作的常务副省长,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基层的真实情况,了解西山煤炭开采企业安全监管情况的……”。

    柱子爷就哈哈大笑起来,胡子一抖一抖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派了老旅长的孙子来帮我们主持公道!……”,说着又转头对一旁看着爷爷一会哭一会儿笑有些莫名其妙的柱子大喊道:“柱子,快去爷爷床头把那面锣给拿来……”。

    柱子就更加奇怪了,在柱子爷床头挂着一面铜锣,爷爷每天睡觉前都会用软布将那面铜锣擦一遍,擦得油光铮亮,却从来不让自己碰,问他这面铜锣是做什么用的,他也不答,有一次自己调皮,偷偷敲了那面铜锣一下,从来没打过自己的爷爷却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屁股,从此自己再也不敢敲那面铜锣,但心中的好奇却更甚了,究竟这面铜锣有怎样的秘密呢?!

    现在爷爷终于要揭开这面铜锣的秘密了,柱子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进房内,欢天喜地地捧着那面铜锣递给爷爷,柱子爷用手掌摩挲着油光铮亮的铜锣,感叹道:“老伙计,你已经有整整六十年没被敲响了,今天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铜锣的力量

    说着柱子爷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段泽涛,激动道:“你可别小看这面普通的铜锣,它可是为抗日战争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当年旅长带着部队来到谢家坳,我们就是敲着这面锣迎接他的,部队转移需要军粮物资,只要我敲响这面锣,乡亲们就会争先恐后地省吃俭用挤出来的干粮、被褥送到我这里来,部队要招新兵,只要我敲响这面锣,村里的棒小伙就会争先恐后地跑到我这里来报名……”。

    段泽涛心里也掀起了波澜,多么淳朴的老百姓啊,他们为了抗击外来侵略者无私奉献,甚至付出生命,革命成功了,祖国解放了,他们本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却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疾苦,还伙同那些奸商一起损害他们的利益,这无疑大大伤害他们对政府的信任和感情,也就无怪乎连柱子爷这位抗日老英雄也对政府官员抱有如此深的敌意和成见了。

    想到这里,段泽涛朝柱子爷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道:“柱子爷,我代表政府向您道歉,向谢家坳的乡亲们道歉,你们为祖国付出了这么多,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过去政府对你们的关心不够,我向您保证,我肯定会帮你们主持公道,让你们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柱子爷笑得更开心了,十分豪气地一挥手,对一旁的柱子大喊一声,“柱子,拿锣槌来,槌锣!……”。

    “当!当!当!……”,清脆浑厚的锣声响彻了整个谢家坳,年轻一辈的村民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柱子爷好端端地敲起锣来了?!老一辈的谢家坳村民却都清楚这锣声意味着什么,全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柱上拐杖颤巍巍地往外走,热泪盈眶地一边走一边喊:“锣响了!锣响了!咱们的八路军回来了!……”。

    还有的老人本已病倒在床,奄奄一息,听到这锣声本已如死灰般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挣扎着让儿孙们赶紧把自己搀扶起来,要去迎接八路军。

    就有年轻一辈的村民不理解,“爷爷你老糊涂了吧,现在什么时代了,哪里还有什么八路军啊?!……”,话没说完,老人的拐杖就砸下来了,“你知道个屁啊!这锣六十年没响过了,锣是由柱子爷亲自掌管的,如今这锣又响了,不是八路军来了是什么?!……”。

    提到柱子爷,年轻人们也都不敢做声了,柱子爷的厉害他们可是见识过的,有一回村里一头水牛发了狂,见人就顶,好几个村民都被顶伤了,柱子爷来了,上去一掌就把那发狂的水牛给打倒了,要是那一掌打到自己身上,九条命也不够打的,就老老实实地搀扶着家中的老人出了门,顺着铜锣声向柱子爷住的山顶汇聚过来。

    不一会儿,山顶上就聚满了谢家坳村的村民,偌大的水泥屋坪都站不下了,最兴奋的要属小柱子了,他家还从没有这么热闹过,带着小伙伴们兴奋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村民们来到山顶却只看到柱子爷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而之前去围攻过段泽涛的山民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那个年轻的大官,就全都疑惑地看向柱子爷,柱子爷一向不喜欢和政府干部打交道,有一年县里一位副县长来慰问抗日老英雄,结果却被柱子爷毫不给面子地轰了出去,今天柱子爷却这么兴师动众地把大家都召集来了,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柱子爷看出了乡亲们的疑惑,就大手一挥兴奋道:“乡亲们,你们还记得肖旅长吗?!……”,就有靠前排身子骨还硬朗的老**声答道:“怎么不记得啊?!当年就是肖旅长带着八路军驻扎在咱们谢家坳一带,打得鬼子闻风丧胆,轻易不敢到这边来,我们才少遭了许多罪!当年我还帮肖旅长喂过马呢!……”。

    “哈哈!老李头你这老不死的记性不坏啊!这么多年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柱子爷指着那老人开起了玩笑,大手一挥,指着段泽涛兴奋道:“大家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肖旅长的孙子,如今是我们西山省的省长!是肖旅长派他来给我们谢家坳村来主持公道来了!我们的日子有盼头了!……”。

    村民也都激动起来了,省长那是多大的官啊!要是省长肯帮他们主持公道那日子就真有盼头了,年轻一点的村民虽然还有些怀疑,但柱子爷在谢家坳村一言九鼎,他说的话想必是不假的,就全都热切地望向段泽涛。

    这时人群中却“哇!”地有人嚎啕大哭起来,村民们循声望了过去,哭的人是村里的孤寡老人谢阿婆,谢阿婆的老伴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她一个人辛苦拉扯大两个儿子,眼见两个儿子都长成了牛高马大的棒小伙,按说谢阿婆可以在家享清福了,可是家里实在太穷了,两个儿子都娶不上媳妇,只好去谢家坳煤矿打工,结果出了矿难,两个儿子都被埋在了矿井底下,再也没回来,矿上一个人赔了五万块就再也不管了。

    谢阿婆就去找政府告状,但那些政府干部和煤矿老板沆瀣一气,根本就不受理,还说:“五万块不少了啊!你俩个儿子就是十万块,你一个老太婆要多久才能赚到十万块啊!你就知足吧!……”。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帮我伸冤啊!我的儿子死得惨啊!……”,谢阿婆被村民们扶着颤巍巍地走到段泽涛面前,竟是要当场给段泽涛下跪!

    段泽涛连忙扶住谢阿婆,诚恳道:“阿婆,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您受委屈了,您放心,您有什么冤屈只管和我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完谢阿婆的哭诉,段泽涛就震怒了,“真是混蛋!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样的人也配当政府干部?!阿婆,到时候你把那些人给指出来,我撤了他们!……”。

第八百一十六章 冷汗直流

    一旁的柱子爷也气愤道:“像这样的干部,如果是以前在部队,旅长早就把他们给毙了,谢阿婆,你也别哭了,省长会帮你做主的……”。

    段泽涛转头向柱子爷问道:“柱子爷,村里在谢家坳煤矿打工的人多吗?……”。

    柱子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最开始很多,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了,老想着去打工赚大钱,开始都抢着要去煤矿上班,后来矿上老出事故,好些小伙子都死在那里了,听他们说,那里的矿主黑得很,根本不肯花钱在安全设施上,死了人就赔几万块钱了事,如果死者家里人比较强硬,还能多赔点,如果碰上那种家里没有人的孤儿,就抬着对矿井里一扔,连牲口都不如,所以现在村里人都不敢去那里上班了……”。

    “我们村里人曾经组织去煤矿上闹了几次,可每次政府都是连哄带吓地把我们又赶回来了,还说我们是刁民,所以我们现在对政府能为我们主持公道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现在你来了就好了!……”。

    段泽涛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谢家坳煤矿的问题还真是大得很啊,而当地政府如此明目张胆地为谢家坳煤矿撑腰,说明已经不是简单的权钱交易的问题了,这煤矿矿主背后一定有大背景。

    柱子爷大手一挥,振臂高呼道:“乡亲们,咱们谢家坳村好久没热闹了,今天老旅长的孙儿来了,咱们得好好欢迎他,大家有肉出肉,有米出米,有力出力,摆上流水席,热闹热闹!……”。

    乡亲们都欢呼起来,热烈响应道,“我家有头两百斤的大肥猪,本来留着准备过年杀的,拿出来欢迎省长吧!”,“我昨天在山上打了几只野鸡,准备赶集的时候拿去卖的,也拿出来吧!”,“我家有新榨的茶籽油,我马上去拿来!”,“我家的老母鸡几天都不下一个蛋,看着都烦,我这就把它抓来杀了!”……

    段泽涛眼角就有些湿润了,如此淳朴的老百姓,却被那些黑了良心的政府官员骂作是刁民,他真想当面问问那些官僚,究竟怎样才不是刁民?!他们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对这样淳朴得可爱的老百姓如此漠视?!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被乡亲们的热情给激得涌动起来,豪气顿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大声道:“既然是摆流水席,怎么能没有酒呢?!大家出了肉,出了米油,我就负责出酒钱吧!等大家吃好了,喝好了,我领着大家去谢家坳煤矿讨公道去!……”。

    乡亲们又是一阵欢呼,柱子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胡须一抖一抖的,在段泽涛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肖老爷子的影子,也不跟段泽涛客套,从段泽涛手里接过钱,就开始分派开了,谁谁谁去街上买酒,谁谁谁去去邻村请大厨……

    乡亲们也积极响应,回家搬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垒起了大土灶,杀猪的杀猪,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流水席就开起来了!

    话说武战辉接到风劲波的电话,得知段泽涛暂时安全,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了一些,也不敢懈怠,继续加快速度往谢家坳赶,半路上正好遇到从山路上下来的风劲波、周俊龙、胡铁龙三人。

    风劲波和周俊龙身上的衣服被山上的荆棘挂得破破烂烂,路上又摔了几跤,裤子上全是土,看起来十分狼狈,武战辉差点都没认出来,待看清是风劲波,立刻傻眼了,“风秘书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段…段省长他人呢?!……”。

    当得知段泽涛居然独自一人去了谢家坳时,武战辉悬着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他是从基层一直干起来的,太清楚做基层工作的难处了,那些山民蛮起来的时候,可不管你省长不省长的,而且山民多说的土话,沟通起来十分困难,别说段泽涛这个外来的省长,就是西山本土干部都很头疼。

    想到这里,武战辉就心急如焚,要是段泽涛在谢家坳出了什么事,那可是要惊动中央的,这么大个黑锅罩下来,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赶紧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向谢家坳赶。

    到了谢家坳的村口,车子就不能走了,武战辉他们只好下来步行,远远就听到山顶上人声鼎沸,喧哗阵阵,武战辉还以为段泽涛被村民围住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山顶跑。

    气喘嘘嘘地跑到山顶,武战辉一下子惊呆了,段泽涛还真被山民们给围住了,不过是被围住了敬酒,就见这位年轻的省长大人毫无架子地端着酒碗跟山民们推杯换盏,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时风劲波和周俊龙也上来了,见此情景都会心地笑了,他们的这位新老板总是这样出人意表,常常有惊人之举,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不像武战辉显得那么惊愕。

    风劲波对工作务实肯干的武战辉印象还不错,就推了推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武战辉一把,笑道:“走吧,武市长,我去给你引见段省长,段省长跟别的领导不同,他最欣赏务实肯干的干部,机会难得哦!……”。

    武战辉跟着风劲波来到段泽涛身边,虽然段泽涛比他还年轻些,但段泽涛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压还是让武战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手心直冒冷汗,风劲波指着他向段泽涛介绍道:“段省长,这位就是长山市市长武战辉同志……”。

    刚才村民们反映的的情况让段泽涛对长山市的领导班子十分不满,连带着对武战辉这位市长也先入为主地不怎么待见,斜着眼瞟了他一眼,见他气喘嘘嘘,浑身煤泥,十分狼狈的样子,就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武市长,你们长山市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来得可真及时啊,怎么你们市委书记董文水没来啊?!……”。

第八百一十七章 现场办公

    这话问得话里有话,谁都听得出他心中的强烈不满,武战辉的冷汗就冒出来了,他本就紧张,给段泽涛这么一吓,连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地道:“段…段省长,对…对不起,让…让您受惊了,董…董书记电…电话打不通,我…我怕您…您出…出事,就…就先赶…赶过来了!……”。

    段泽涛皱了皱眉头,对武战辉的印象更差了,正要发火,这时武战辉带来的那些老弱病残的警察也到了,一个个气喘如牛,那几个女警干脆极没形象地对地上的石板上一坐。

    见此情形,段泽涛心中的不满更是一下子到了顶点,指了指那些警察,怒极反笑道:“这就是你带来保护我的警力?!长山市的警察都是这样的?!我现在真的很怀疑长山市的领导班子到底有没有战斗力,到底能不能掌控长山市的局面?!……”。

    武战辉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段泽涛的话正戳在他的痛处,心中的憋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拳能捏出水来,眼泪在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总算没有掉下来。

    风劲波对长山市的情况多少还是了解的,知道武战辉这个市长是有心无力,当得十分憋屈,见武战辉如此模样,也有些不落忍,就走到段泽涛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地简单介绍了长山市的情况,也帮武战辉解释了几句,说长山市是市委书记董文水当家,尤其是公安局这样的要害部门,武战辉这个市长是基本指挥不动的,倒不是刻意怠慢段泽涛。

    “哦!”,段泽涛眉毛一扬,面色稍霁,心中对武战辉的不满就少了一些,当初他自己在红星市任市长的时候,也曾遭到过红星市一把手市委书记朱长胜的排挤,深知这被排挤的二把手市长的苦处,再看武战辉,见他面相方正,目光坚毅,倒不像是奸邪之辈,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一路狂奔才会如此狼狈,说明他确是本性纯良之人,而刚才听风劲波介绍,这武战辉平日里还是很务实肯干的,看着他就觉得顺眼多了。

    心中也暗暗警醒自己,作为一名高层领导,在考察下属时不应该先入为主,凭表面印象来判断一名干部的好恶,而应该结合他平时的表现和为人再做判断,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公正,不会冤枉好人。

    “战辉同志,对不起,有些情况我可能没有完全了解,刚才对你的批评可能有些过于严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并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看法……”,段泽涛拍了拍武战辉的肩膀,微笑道。

    武战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官场上什么时候有领导给下属道歉的道理,就算是批评错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只觉心底一暖,之前的憋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眼泪却终于落了下来,猛地抬起头,感激地望着段泽涛,连忙道:“不,段省长您批评得对,长山市政府的工作没做好,我这个市长有责任,不能坚持原则,为老百姓主持公道,我心中有愧!……”。

    勇于面对自身的问题,不推卸责任,这在如今的官员中算是难得了,段泽涛对这武战辉的评价又高了一些,摆摆手道:“战辉同志,看来长山市的问题真是不少啊,你来得正好,你一起来听听咱们的老百姓是怎么评价我们的政府官员的……”。

    说着把武战辉带到柱子爷身边,介绍道:“柱子爷,这位就是你们长山市的父母官,市长武战辉同志,我们今天就在谢家坳村开个现场会,你们有什么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全部提出来,我们一个一个问题帮你现场拍板,武市长能解决的就由武市长拍板,武市长解决不了的就由我来拍板!总之一定让乡亲们满意!……”。

    柱子爷已经喝得满面红光,高兴地对段泽涛竖起大拇指道:“好!要是当官的都像小涛你一样,咱们老百姓就有福了!……”。

    一旁的武战辉暗暗心惊,心说这老头谁啊?!怎么叫段省长‘小涛’啊,难道说段省长在这谢家坳还有什么亲戚不成?怪不得这么着紧,一上任就巴巴地跑到谢家坳村来了。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柱子爷就招呼乡亲们把流水席给撤了,桌子椅子一摆,眨眼又成了个露天小会场,柱子爷振臂一呼,大声喊话道:“乡亲们,今天省长、市长都到咱们谢家坳村来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我相信老旅长的孙子绝不会糊弄我们,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是一条,无理要求绝不能提,那是丢咱们谢家坳的脸!……”。

    村民都喝了酒,而段泽涛又一点架子没有,早和他们打成一片了,他们的胆气就都上来了,发言很踊跃:

    “咱们村通往长山市的这条公路全被谢家坳煤矿的运煤车压坏了,我们的农产品想往外运都运不出去,我们找煤矿,煤矿根本不管,政府也不来修,就是来修也顶多运几车碎石填一填,敷衍了事,我们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修好!……”。

    “我们村在谢家坳煤矿打工的人因为矿难事故死了十几个,煤矿最多的一个才赔了5万块就什么都不管了,政府到底管不管?!……”。

    “谢家坳煤矿的矿井打到了我们的山体里面,防护措施又不到位,如今山体都开裂了,好大一条的缝,山上的小溪里都没有水了,政府再不管肯定要出大事!……”。

    …………

    武战辉越听越心惊,他早知道村民们提的问题肯定不好解决,没想到会这么棘手,他一个也拍不了板,这些问题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他也曾试图干预过,可谢家坳煤矿的幕后老板是西山省最大的煤老板谢有财,谢有财有省委副书记黄有成撑腰,根本就不鸟他这个靠边站的市长!

第八百一十九章 是谁搞的鬼

    于是武战辉就只好苦着脸看向段泽涛,段泽涛刚才听风劲波介绍了长山市的情况,长山市完全是由市委书记董文水把持着,武战辉这个市长也是有心无力,而董文水在自己到长山市后竟然玩失踪,手机都打不通,摆明了没把自己这个主持工作的常务副省长放在眼里,而村民们所提的问题全都指向谢家坳煤矿,董文水这个市委书记不可能不知情,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这笔账自己先记上了,慢慢再收拾他。

    就冷笑道:“刚才大家提的问题都涉及到谢家坳煤矿,看来这个谢家坳煤矿了不得啊,这么多问题,可政府部门也没来查处,看来来头不小嘛,我就不信这个邪,偏偏要来摸一摸这个老虎屁股,大家放心,待会我就带着大家去谢家坳煤矿讨公道去,事情不解决,我就不回去了!……”。

    村民们都欢呼起来了,武战辉却有些担忧,谢家坳煤矿的幕后老板是西山省最大的煤老板谢有财,谢有财有省委副书记黄有成撑腰,段泽涛把态度表得这么明确,就一点退路没有了,要是事情不解决,他这常务副省长就威信扫地了,而如果要强行解决此事,他和黄有成之间的矛盾就一下子公开化了,这可是官场大忌,要知道高层斗争,不管矛盾多大,起码面子上会保持一团和气,要斗也是暗地里使绊子,或者指使部下间互相攻击,一旦公开化就会引起上级的不满,对双方都不利。

    武战辉张了张嘴想劝一下段泽涛,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他和段泽涛也只是初次见面,犯不上因此卷入段泽涛和黄有成的争夺中去,心中对段泽涛的评价却低了一些,这位年轻的省长魄力是有的,为人也很正直,却缺了些城府,要和老奸巨猾势力庞大的黄有成斗,只怕胜算不大,自己还是选择明哲保身比较好。

    段泽涛不知道身边的武战辉一下子转了这么多念头,转头又向村民们问道:“涉及谢家坳煤矿的问题,待会我就带着大家去和煤矿交涉,我一并为大家解决,大家还有不涉及谢家坳煤矿,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没有?!……”。

    这时一位年轻的村民站了起来,高声道:“为什么我们村的扶贫款和补助款总是发不足,是不是政府克扣了我们扶贫款和补助款?!……”。

    段泽涛就转头严厉地看向武战辉,扶贫款和补助款是归政府主管的,如果说别的事情武战辉有心无力,但这扶贫款和补助款的事他这市长就责无旁贷了,像这种挪用扶贫款和补助款的现象在地方上比较普遍,因为农民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拨了多少钱下来,能拿到一点就是意外之喜了,好糊弄得很,这样的钱挪用了也不烫手,如果这个武战辉也像其他地方的官员一样挪用扶贫款和补助款,那自己就要对他谨慎使用了。

    武战辉也是一惊,连忙站起来诧异道:“这不太可能啊,以前不敢说,自从我任市长以后,我就规定任何人不得挪用扶贫款和补助款,每次的扶贫款和补助款都是我亲自盯着市财政全部足额发放下去的,这个市财政全部有账可查的,而且我要求各级政府对扶贫款和补助款发放情况进行公示,设立了举报电话,为这件事我可是在常委会上拍了桌子的!……”。

    村民们还有些将信将疑,段泽涛却知道武战辉所说多半属实了,因为武战辉既然敢于把扶贫款和补助款拨付情况进行公示,说明他心中没鬼,而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压力很大,因为这损害到了下面那些贪腐官员的利益,而他能坚持执行下来,说明武战辉不仅很正直,而且很有魄力,他能想到用公示来监督下面的官员,又说明他很有智慧,心里对武战辉的评价一下子高了很多,这倒是个可用之才,心里就暗暗留了心。

    段泽涛是从基层干起来的,下面干部那点猫腻都装在他心里了,既然武战辉没有挪用扶贫款和补助款,那问题就多半出在基层了,而县级和乡级上面都有相关部门直管,而且每年都要进行财务支出审计,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市里对着干,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村这一级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段泽涛心里就基本有了答案,微笑着向村民问道:“你们村里的扶贫款和补助款拨付情况有进行公示吗?!村里的扶贫款和补助款拨付应该是由村长和会计负责吧,他们人在哪里?!一问不就都清楚了吗?!……”。

    村民们经段泽涛这么一提醒,也有点醒悟过来了,村里的扶贫款和补助款拨付情况哪有什么公示啊,全是谢八平一个人说了算,会计也是他的人,就纷纷骂道:“肯定又是谢扒皮搞的鬼,谢扒皮人呢?!……”。

    这时候段泽涛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下子认出刚才问问题那年轻村民正是之前围攻自己的山民中的一个,自己来长山市除了风劲波等少数几人知道外,连长山市政府都没通知,这些山民们又是怎么得知自己来长山的消息呢?!这里面阴谋的意味就呼之欲出了!

    他马上指着那年轻村民问道:“这位老乡,开始拦我车的人里有你吧?!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会到谢家坳来的呢?!……”。

    那村民就有些慌张了,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段泽涛,吱吱呜呜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柱子爷把眼一瞪,厉声道:“二狗子,要你说你就说!干了错事就要承认!你还是不是个爷们?!没卵子的货!……”。

    柱子爷发话了,那二狗子就不敢再遮遮掩掩了,老实交待道:“是谢八平说今天省里有个大官要从这里过,就是他卡住了我们的修路款和扶贫款,只要拦住这个大官,给他吃点苦头,我们的钱就有着落了!我们信了他的话,才干出了糊涂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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