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混在五代当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混在五代当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浮桥保卫战

    第十六章浮桥保卫战

    采石镇,长江边上极其寻常的一个小镇,就座落于采石矶渡口旁边,是一个因渡口和馆驿的存在而兴起的小镇,民户稀疏,并没有什么过硬的防御设施,外围也就是一道丈许宽的浅壕与一堵高约一丈的土墙而已。

    既然有渡口和馆驿,采石镇的码头与仓库倒是一应俱全,馆驿也有马厩,只是在曹彬率军进驻小镇之前,这里的民户和驿馆的驿卒、马匹都已经跑了个一干二净,小镇是以空无一人的形式迎接的曹彬大军。

    虽然采石镇的人、马全部都跑空了,但是却并没有给周军带来什么不便。

    南唐本身并不产马,就连军队的战马都是大周回赐的,所以在驿馆里面服役的不过是几匹驽马而已,少这么几匹驽马对周军毫无影响,倒是腾空了的马厩正好可以给曹彬所部的斥候使用。

    空出来的驿馆与民居也全部驻扎了各种指挥所,整个采石镇完全变成了一座大军营,就连不必用于渡江的码头都派上了用场,从江陵府用船一路带过来的许多辎重都在此卸了下来,与曹彬所部同行了上千里的船队就要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从十一月十七日午后入住采石驿起,曹彬即安排组织人手架设浮桥、修葺仓库、建造营寨,并且对采石镇的城壕与土墙进行加固与扩建。

    围攻金陵之战,从采石矶浮桥开始架设的这一刻起,就算是正式启动了。虽然淮南地区为进攻南唐筹措的军资粮草早就在向和州集中,但是这些物资等到金陵围城军队需要的时候再经过浮桥南运总是不妥当的,所以在采石镇建立兵站势所必然,哪怕采石镇与和州相距也只有二十五里地。

    仅仅只用了三天的时间,王令岩督导江陵府和岳州水军在杨林渡和采石矶之间将浮桥搭建起来,而采石镇旁边的营寨与新建仓库也已经渐次落成,只有城壕与土墙的扩建整固工程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曹彬所部自峡口寨渡江以来,虽然连战连捷,但是终究已经辛劳了一个多月,而柴贵所部则差不多在和州休整了二十多天,是时候交换一下开路任务了。

    柴贵率昇州西南面行营主力于十一月二十一日由采石矶浮桥渡过长江,柴贵本人带着行营与前锋部队一起迅即攻下新林寨,与进驻白鹭洲的定远军遥相呼应,护住采石矶浮桥的东侧,全军则在采石镇的外围集结,等候辎重从和州转运南来。

    而曹彬则率部一边休整,一边继续加强采石镇的防务。或许等到留在和州的行营辎重全部过江之后,曹彬所部也会随同行营主力东向金陵,采石镇的防务工作将会移交给护驾的殿前军或者是淮南的州郡兵,不过此时还是他们当值,即便部队主要还是处在休整当中,那也丝毫轻忽不得。

    从十一月二十一日开始,采石矶浮桥上面连着三天都是过的行营大军,侍卫亲军、锦衣卫亲军、殿前军……步军火铳手的随行辎重、马军的马匹和随行草料、炮兵的炮车和随行弹『药』、各式各样的重型攻城器械……三天来在浮桥上川流不息。

    一直到了二十四日,采石矶浮桥上面的景象才为之一变,再不是那些神采奕奕的禁军儿郎,也不是从北向南的单向进军,而是一些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民夫和淮南的州郡兵,赶运着一长溜满载的大车浩浩『荡』『荡』地右行通过浮桥,然后再赶着空车从浮桥的东侧返回江北。

    此时地里面的农活早就告一段落了,淮南地区的农夫们大多进入了冬歇,对于官府在这时候征发他们过来担任随军转运的夫子,虽然他们还谈不上有多么兴高采烈的,不过按照天子这一次定下来的规矩,大伙儿赶大车都是按里程计酬的,在回乡之后就可以从官府那里领到皇庄出产的优质棉麦种子,所以这些民夫倒也没有什么抗拒的心理,更不必讲对南唐的所谓故国之情。

    至于那些从蜀军降卒转化而成的淮南州郡兵,第一次以大周禁军的辅助身份出征,看着那些剽悍劲旅此刻是自家人,而自己又不必亲临一线拚杀,只是在后方督运一下辎重就可以多少混一点功劳,一时间倒是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了,对大周的认同感居然莫名其妙地高了一大截。

    就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面,采石镇原先渡口和馆驿的那些仓库就已经存满了军粮、马料、铠甲被服和火『药』、铳子等补给品,不过曹彬所部在这几天里面新造的仓库却还是空空如也,仍然需要民夫和州郡兵协力从和州将物资运上来填充进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唐军终于来了。

    虽然从李弘冀继位之后,南唐朝廷的运作比起李景时期就已经快上了许多,但是这一次出兵争夺采石矶仍然可以称得上雷厉风行。

    乙丑岁的十一月十八日,和州刺史卢绛逃到金陵,十一月二十一日,前出哨探周军军情的斥候回报,攻下和州的周军正在采石矶架设浮桥,当日李弘冀即在澄心堂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并且于即日做出了相关的决策。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弘冀任命天德军都指挥使慕容英武为采石方面陆路都统,神武都虞候申屠令坚为副都统,率领一万天德军、一万神武军和两万神卫军自陆路溯江而上,驰击采石矶渡口;任命镇海军节度副使陈德诚为采石方面水路都统,和州刺史卢绛为副都统,率领润州、金陵两地水军两万人自水路溯江而上,或者截断周军的浮桥,或者驰击周军的渡船。

    二十二日一早,接获李弘冀诏令的陈德诚就率领润州水军一部离开润州,急速赶赴金陵和卢绛所率金陵水军一部会合,而此时慕容英武与申屠令坚已经率陆路大军离开了金陵,向着采石矶进发。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显德十二年或者说乙丑岁的冬至,李弘冀此时早就已经无心接受群臣的朝贺了,这天在金陵几乎什么仪式都没有——除了他跑到城郊秦淮河边给采石方面陆路大军送行之外。

    不过郭炜却在这一天从杨林渡返回了和州,于行在接受了随驾众臣的拜贺。充分掌握着战争主动权的人,这心情自然就会更好一些,因此对这些仪式『性』的事务也能保持足够的关注。

    二十四日傍晚,陈德诚、卢绛率水军溯江逆流急驶,在慈湖镇附近追上了慕容英武的陆路大军,随后两军沿岸并进,兵锋直指采石矶浮桥。

    十一月二十五日,周军和南唐军在采石镇东北的新林寨和白鹭洲阻水相望,早已各自有备的双方摩拳擦掌,静待一战。

    而在采石镇,南面随军转运使赵玭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指挥着民夫和州郡兵将和州的物资经过采石矶浮桥运抵采石镇仓库,对于正在『逼』近的南唐水陆军毫不在意。

    得益于赵玭的这一份镇定,杨林渡的高怀德所部和采石镇的曹彬所部虽然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正在采石矶浮桥上穿梭来回的民夫和州郡兵却是不受惊扰,物资运送、人车往返井然有序。

    …………

    “对面的唐军兵力相当雄厚嘛~看着营寨的规模,总有四五万人的样子,有金枪军的两倍数量啊,水军也颇为庞大,大小船只总有数百艘吧,锦衣卫亲军这一次做大军先锋可碰上硬骨头了。而且我看唐军当中也有装备火铳的,此战可不易打,要不要等一等行营主力上来?”

    新林寨中,柴贵一边通过千里镜打量着对面南唐军的阵容,一边与担任昇州西南面行营先锋副都指挥使的锦衣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郭守文闲扯。

    这次南征,鉴于南唐缺乏马军,而且江南的地形地貌更有利于舟楫,所以出征的部队减少了马军,而特意加强了水军力量,因此行营马军只使用了侍卫亲军司的一部分马军,像锦衣卫亲军的马军龙枪军就整个留在了东京,而殿前军的马军铁骑军则一直担任着护驾任务。

    不过锦衣卫亲军还是以其对火器作战的熟稔和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特质,成为了行营的先锋之一,与伏波旅的两个军交替开路,王审琦率领的伏波旅前段一直隶属曹彬所部指挥,从峡口寨一直打到了东梁山,此时轮到行营主力出面了,先锋当然就换了金枪军。

    柴贵和郭守文那是相识有十几年的故交了,当年乾祐之变的时候在柴家庄因为郭炜而相聚的,都是郭家嫡系中的嫡系,所以柴贵对郭守文说话是比较随意的,言语间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不过面对柴贵的关照,郭守文只是淡淡一笑:“锦衣卫亲军乃是陛下所建亲军,岂能畏难避战?唐军的火铳我也知道,伏波旅在吴越与其交锋过一场,并不足为虑,更何况我金枪军比伏波旅还多了火炮可用。大帅尽管放心,金枪军定能为你斩将搴旗,不过龙捷军也是要快一点赶上来,否则唐军一逃,我军就追不上了。”。

    更多到,地址

第十七章 慕容英武的努力

    第十七章慕容英武的努力

    郭守文信心满满的,和他正对面的慕容英武却有的是奋力一搏的勇气。

    如果在时间上早那么几天,大军是在卢绛败退回金陵之前出击的,那么慕容英武或许对两军交战的信心会足够的强。但是卢绛从东梁山那里溃败,一路跑进了金陵城,他的失败其实还是小,然而他带回来的讯息才是真的噩耗。

    因为在獐山一战缴获了周军的千里镜和火铳,因为慕容英武对战利品的潜心研究,金陵的军器作坊做出来的慕容铳已经颇有进步,虽然在『射』程上还是远不及周军,但是有了定装铳子和燧发机构之后,至少在『射』速上应该是不会差很多了。

    更何况还有完全模仿周军火铳做出来的那上百杆特制的慕容铳,『射』程只是比周军稍逊而已,即使因为规模太小而形不成战斗力,在临阵的时候拿来『骚』扰一下周军阵列还是不错的。毕竟特制慕容铳在六十步的距离上可以保证有一定的准头,而胡『乱』打出去的话,在两百步之内都是可以伤人的。

    再配合上慕容英武自己有千里镜观阵,他原本是自觉对上周军并不会太吃亏的,如果本方还有数量优势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打赢了。

    但是卢绛带回来的讯息给了慕容英武当头一棒。

    周军还有一种重型的抛石机——当然,慕容英武确定那就是重型铁铳——可以将数斤重的铁弹抛掷到一二里远,而且应该是可以野战机动的!

    要知道以前所有的抛石机都是笨重得很的,野战携行非常之难,行军作战顶多可以带上几架轻型的,其他的多半都是在围城之后再慢慢地运上来,甚至在围城外面临时打造,因为带工匠行军加上伐树干活都比搬运重型抛石机更方便。

    另外,抛石机安装起来还非常麻烦,野战遇敌的时候都不见得有时间把它组装起来,也就是时间动辄数月乃至上年的攻城战才用得上。

    再说抛石机也打不了一二里远啊……

    别说是能够野战携行的轻型抛石机了,那个能够将十几斤重的石弹抛出一百步左右,就是金陵和南都城中专任守御的最重型的抛石机,顶天就是可以将石弹抛掷到三百步之外了,还要扣除掉城墙的厚度与护城壕的宽度,其实就是可以打到城外两百多步而已。

    那种重型抛石机唯一的优势,恐怕就是可以投出重达百斤的东西,如果用网兜一兜,大概就可以一次抛掷十多枚轻型的石弹了。

    但是这样仍然无法和周军的重型铁铳抗衡,轻型的抛石机更不必指望,原本在军器作坊生产了足够数量的震天雷之后,慕容英武还想到了与周军火铳远距离对抗的办法,面对周军的重型铁铳却也只能直接宣告无效。

    好在守城用的重型抛石机都是躲在城墙后面的,真要等到周军攻城的时候,他们的重型铁铳『射』程远都是白搭的,因为『射』手们看不见目标啊,那么重型抛石机还能在周军的铁球下面幸存,多少会有机会发挥一点作用。

    然而在野战当中使用轻型抛石机的想法就只能完全废弃了,有周军的重型铁铳在,大概还没有等到这边组装好轻型抛石机,周军发『射』的铁球就已经把抛石机组件与砲手都砸了个稀巴烂吧?

    在军队训练、士气和军备各方面的全面劣势,加上就连一些因地制宜的奇思妙想都会被克制,所以慕容英武对陆上交战获胜的信心其实是相当不足的。

    可是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如果任由周军在采石矶架起了浮桥,那时候在江南和他对战的就不再是三万周军了,而将会是六七万,甚至十来万,而且是补给充足的大军,可以在江南长期作战,甚至对金陵进行长围。

    三万周军就已经让慕容英武挠头不已,痛感部下的战斗力不足了,这要是来个六万以上的兵力,慕容英武觉得光靠手下这四万人,无论如何都只好转进了。

    但是转进了又能怎么样?也就是躲过了眼前的覆灭而已,于两国之间的大局无补,改变不了南唐的颓势。

    即使逃过了野战覆灭的命运,躲进了金陵城,那又怎么样?就依靠着深沟高垒和重型抛石机与周人耗时间、耗物资、耗兵力?

    如果周军要一直依赖船运进行物资补给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能耗的,大江之上的船就那么多,来来回回能够运输的物资很有限,肯定是支持不起长期围城的,更无法随时调动整补兵力,这样耗下去,还真有可能将周军耗得师老兵疲,从而迎来转机。

    然而如果周军真的是在采石矶这里架设浮桥,并且他们居然架设成功了的话,淮南的物资可以畅通无阻地运达江南,两边的兵员可以自有往返,那么耗不起的可就不见得是哪一方了。

    所以对于这一次出征,慕容英武是没信心,有勇气,因为在他看来,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誓死一搏的时候,打不赢也得打,只要有那么一丝的机会就要去努力争取。

    慕容英武现在透过千里镜看对面的周军,新林寨中及其附近似乎一共也就是不到三万人的样子,再看看江面上,周军的船队并没有卢绛所说的数千艘巨舰,数来数去也就是数百艘大小舰船而已。

    这种情况,总不应该是因为周军轻敌吧?要知道在东梁山一战的时候,仅仅是为了对阵卢绛率领的两万和州守军,南渡的周军都倾巢而出了,现在自己这边出动了水陆军共六万人,周军反而会刻意减兵?

    要说周军的斥候无能,没有探查到自己这边的真实兵力,慕容英武是不信的,在他与周军的多次接触之中,慕容英武就没有见过周军轻视情报的,而他这一次前来也很难隐藏兵力,周军的斥候不可能查不到。

    所以不能用侥幸心理去猜测周军的做法。

    那就只能证明,周人确实是在采石矶那边抢着架设浮桥,卢绛等人说的周人在江上的数千艘巨舰多半就是留在那里作为架桥的材料了,还有一部分陆师则是留在采石矶担任守卫,剩下的水陆军则倾巢东下前来拒战来了。

    所以说这一战还真是势在必行,而且目前看来已经是南唐军最后的机会了,哪怕陆战赢不了对面这不足三万的周军,水战也一定得赢,到时候自己就率军拚死拖住周军的陆师,让陈德诚率领水军赶往采石矶,将周人正在架设的浮桥一举焚毁。

    数千艘巨舰,在江陵府、朗州和岳州一同开工,都打造了一年半载的吧?恐怕已经把当地积攒的造船木料用光了吧?这要是在今日给他一举焚毁了,可不光是周人的水军会元气大伤,他们再想造出这么多船来也得是在好几年之后了。

    为了让水军达成这个目标,自己率领的四万大军即使全军覆没都是值得的啊……

    只要彻底破坏了周人架设浮桥的图谋,并且因为水军获胜而基本切断南渡周军的补给,本方的四万大军覆没了,后面还有十几二十万,而周军这三万人可没得补充,早晚都会被消耗掉。

    这一次若是能够挫败周军的南渡作战,南唐至少能够获得三年以上的喘息时间,而要是自己又可以逃出生天的话,三年的时间……两三万的新军又出来了,说不定连水军都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火器化。

    只要能够渡过眼前这个最大的危机,南唐在李弘冀的带领下还是复兴有望的啊……自己对周朝、对郭家的报仇也还是有望的啊……

    想到这种前景,慕容英武就不禁兴奋得发抖。

    为了这种前景,他愿意赌进去自己的全部心血,如果实在不得已,再加上自己的生命也行。

    当然,自己能够活下来那是最好的,毕竟慕容英武对其他人能不能做好他的事情没有把握。

    “传令下去,全军向新林寨敌军发起猛攻,请水军并力向前。”

    是的,到了目前这个境地,慕容英武已经没有什么奇谋妙策了,他有的就是手下的这四万人马,还有自己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将这四万人马一起投入杀场的狠辣。

    当然,他对陈德诚的配合以及用兵能力也抱有相当的期望,陈德诚毕竟是在淮南战场上面几进几出的,虽然没有什么煊赫彪炳的战功,但是也没有在周军手下吃过太大的亏,不是皇甫继勋这种二世祖。

    再说还有副都统卢绛呢,虽然卢绛在东梁山一战中惨败,但是他的败法也和皇甫继勋不一样,在溃败之前,卢绛的努力也是见到了一点成效的。现在卢绛又到了自己擅长的水战方面,多少可以辅助陈德诚做出些什么来吧?

    自己把四万人全都砸进去,然后就看陈德诚和卢绛他们的了。

    南唐军的采石方面陆路都统大纛迎风而立,中军鼓号齐鸣,大纛旁边,诸『色』令旗随着鼓声一齐向前点动,天德军在前,神武军与神卫军紧随其后,申屠令坚以副都统认旗伴随全军,向着新林寨涌了过去。

    更多到,地址

第十八章 新林寨

    第十八章新林寨

    申屠令坚,本是山东人氏,少无赖,勇敢绝人,在后晋末年契丹南侵少帝被掳的时候曾经举义,并且和山东、淮北的大部分义军一样曾经寄希望于南唐李景,所以在后汉政权眼里自然是“群盗”。

    很正常的,李景当不起山东、淮北人民的期待,既无力又无胆北伐规复中原“收回祖业”,耶律德光其实是被中原百姓普遍的不合作挤出中原去的,而捡到这个便宜的则是刘知远。

    刘知远建立后汉,逐步在各地恢复秩序确立统治,那些曾经献款于南唐、后蜀的“群盗”自然属于他的打击范围,要么被灭,要么南奔。申屠令坚兵败被擒,不过却以计得脱,南奔至南唐境内,成为南唐侨寓将领的新锐。

    保大末年,周主郭荣亲征淮南,申屠令坚隶属于南唐诸道兵马元帅、齐王李景达麾下,随军援救寿州,虽然最终并没有成功解围,但是申屠令坚本人破城南大砦有功,并且顺利生还江南,故此在战后得以擢神武都虞侯。

    时隔多年之后,两国再一次交兵,周朝已经换了新主,而申屠令坚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陷阵小将了,拥军四万的采石方面陆路大军,他是副都统。

    虽然是副都统,此刻申屠令坚却是冲锋在前,与当年的陷阵小将毫无二致,只因为都统慕容英武也不像当年的元帅李景达那样缩在安全的后方。

    当年救援寿州,大军到了紫金山,元帅和监军等中军人员却一直驻留于濠州,紫金山前线就只有作为先锋官的北面招讨使朱元,而这个朱元偏偏又不得监军的信任,被百般掣肘,甚至被监军的谗言弄得临阵换将,那一战能胜才叫奇怪了。

    眼下的这一战却是大为不同。

    虽然因为级别与指挥能力的诸多原因,前往采石矶破坏周人浮桥的大军分作了水陆两路,两军互不统属,但是水路都统陈德诚和陆路都统慕容英武可以称得上是通力协作。

    从出兵伊始慕容英武毫无保留地转交兵器装备给水军,到稍迟出发的水军奋力追赶,再到两路大军合兵并进之后陈德诚的倾心就教于慕容英武,申屠令坚就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同仇敌忾气氛。

    今日出战,陆路都统慕容英武就亲以中军大纛顶在前沿,水军同样没有落后,水路都统陈德诚已经在旗舰上面升起了中军旗,与陆路大军全力扑向敌军占据的新林寨一样,水军正在向白鹭洲猛扑过去。

    在这样的局面下,少年时即勇敢绝人、投南唐之后以陷阵起家的申屠令坚,却又怎么可能落于人后呢?

    天德军是慕容英武一手创办的火器新军,此时已经奉令冲在了最前面,申屠令坚则领着自己的一万神武军紧随其后,两万神卫军则分居两翼,新林寨前面的这一段江岸虽然宽敞,这一刻却也被人『潮』涌动给塞得满满的。

    …………

    望着自东北方向『逼』上来的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北边江面上的重重帆影,郭守文尽管已经是心『潮』起伏了,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江面上的敌军自有定远军去对付,眼前陆路上的这四万南唐军则完全是金枪军的任务了,自己既然已经在柴贵面前夸下了海口,当然就要拿出与口气相衬的本事来。

    南唐军有四万人,而且走在前面的看上去都是火铳兵和长枪兵的组合,虽然南唐军的火铳和金枪军的火铳比起来要差得远,但是仍然算比较棘手的了,至少比一般的长枪硬弩要更棘手一些。

    不过锦衣卫亲军可以算得上是天子麾下的第一军,金枪军更是步军当中的第一军,论起对火器的使用经验,就没有任何部队可以和金枪军相比的。

    现在驻守于新林寨一线的金枪军八个军两万人,自北伐幽蓟全火铳的伏波旅显能之后,金枪军也在进行全火铳建制的转换,如今已经整体转换完毕,这两万人也就是两万杆火铳了,再加上两个军的炮兵一共两百门火炮,郭守文相信,在全军列阵防御的时候,金枪军就不是四五万南唐军可以撼动的。

    锦衣卫亲军虽然是天子麾下第一军,不过因为建军较晚,而且将领多为新锐,总体上参战不多,所以官阶勋爵都不算高,郭守文的这个步军都指挥使在官爵方面就比不了侍卫亲军的步军都指挥使。

    不过郭守文相信,在此战过后,他也可以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一样建节,虚岁刚满三十就官封节度使,在禁军当中他虽然不是第一个,算起来却仍然属于凤『毛』麟角。

    陛下收取江南的雄心能否在短期内见功,自己能否在三十岁上建节,就看眼下的这一战了,郭守文尽管对此满怀信心,却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

    极力按捺住激『荡』的心情,透过千里镜仔细地观察着对面南唐军的阵容,郭守文在静静地捕捉最适合开火的那一瞬间。

    或许是东梁山一战的具体战况已经广为南唐军将帅所知,周军火炮的威力已经令南唐军上下震恐,为了避免集结地域被周军火炮轰击,『逼』过来的南唐步军早在两里地之外就完成了整队,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逐渐进入了炮兵『射』程的南唐军阵列已经渐趋散『乱』。

    以这种越走越散的阵形,也想冲破金枪军的防线?郭守文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似乎听到了郭守文的心声,南唐军那边鼓声微歇,号角声中,诸部令旗来回响应,一直在缓缓地向新林寨进『逼』的南唐步军竟然开始抽空整队。

    没有经过长期枯燥而且残酷的队列『操』练,想要在一二里路的推进过程当中队形不『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前进途中,每走上几十步就稍加停顿,然后进行一下快速整队,的确是这种军队必须的步骤。

    但是南唐军将帅在这个时候就忘记了周军的火炮了么?

    这样的机会,反复演练过与炮兵合战的郭守文是不可能放过的,目测两军间距在一里地之外两里地之内,应当属于炮兵『射』程可及的范围,郭守文右手一挥,一个约定的指挥手势传达给了旗牌虞候,命令炮兵开始『射』击的号声随即在中军响起。

    号声当中,新林寨寨前和两翼的炮兵阵地火光冲天,即使是在白昼,即使冬日晴空中的阳光依然刺目,这一阵火光还是耀花了周、唐两军多少军士的双眼。

    火光过后就是青烟弥漫,三团烟雾平地升起,将炮兵的三个分阵地团团笼罩,然后才是密集的轰鸣声传布四方。

    如此熟悉的轰鸣声令江面上正在率领船队前冲的卢绛心中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转向了岸上,寻找着声音的起处。

    密集的轰鸣声比卢绛在东梁山山寨中听到的还要来得猛烈,哪怕现在他是在长江中的楼船上,与周军的距离比东梁山的时候更远,那令他刻骨铭心的轰鸣声还是在他的耳边震响,让他几乎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就找到了周军炮兵阵地的位置。

    观感却是和东梁山当日截然不同,此时的卢绛正是替换到了当时的马雄、王川二人那种视角。

    在东梁山山寨的时候,卢绛是亲眼看着十多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掠过了周军的阵列,然后直直地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砸了过来,而在此时,卢绛却是目睹了一两百枚铁球从周军阵中腾空而起,然后非常快速地掠过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一头砸进了天德军的阵列当中。

    当日山寨之中砲手的遭遇在岸上陆师的阵列中重演,铁球落地之后几乎是横扫了天德军的整个阵列,带起了一路的残肢断臂,从天德军一直穿到了神武军,整整齐齐地开出来一条血路。

    比起东梁山一战略微不同的则是,在南唐军阵列中开出血路来的并不仅仅是一枚铁球,而是数十枚。

    卢绛当日在山寨中布置的抛石机终究是比较稀疏的,而且周军砸过来的铁球一次也就是十几枚,所以直接砸中抛石机和砲手的铁球屈指可数,但是眼下在岸边冲向新林寨的南唐步军阵列是如此密集,砸下去的铁球很少落空,更何况周军一次砸过去的铁球就多达一两百枚。

    当日东梁山山寨中的惨状就已经让卢绛心底直冒冷气了,此时慕容英武所部遭遇的数十倍于和州守军的惨状,哪怕是卢绛第二次目睹,却仍然忍不住心中颤栗。

    面对周军如此凶恶的远程兵器,一支步军到底应该如何应对才是?可惜南唐极度缺乏战马,以骑手的冲刺速度面对这些铁球,情况或许会好一些吧?那么如果马军的数量充足,应该可以先以马军前去冲击周军的重型抛石机部队,借以克制周军的优势吧?

    不过也不见得,辽国就是以骑兵见长的,不还是在周军面前损兵折将,最终丢掉了幽州么?就是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输的,北边过来的传言五花八门众说纷纭,好像就没有真正靠谱的。

    新林寨的周军有这么多重型抛石机,对面的周军船队有没有呢?有多少呢?那些铁球可以将步军砸得如此之惨,砸在船上又会怎样?。

    更多到,地址

第十九章 白鹭洲

    第十九章白鹭洲

    当日在东梁山战场上,卢绛先是在山寨中忙着应对周军的砲击,然后又是率军冲出山寨,向周军的重型抛石机阵地发起冲击,最后则是被败军裹挟着一路逃回金陵,就没有真正地看一看长江上两国水军的交战状况。

    在跑回了金陵之后,卢绛倒是抓来了和州水军跑回金陵来的那十几艘船上的水手,对当时的战况反复讯问了一番,终于得知当时周人的水军大概也使用过与陆师类似的重型抛石机,而且数量有数十架之多,因为他们在逃跑之前就看到过周军至少两波铁球对马雄所率船队的轰击。

    只是那些个水手可能都被那一战给吓破了胆子,不仅死活都不肯再上船随军作战,而且对周人抛掷的铁球描述起来也很『乱』,与卢绛亲眼目睹的周人陆师所用铁球有些不同,他也不知道是那些水手们的脑袋被吓出『毛』病来了,所以才胡『乱』说话,还是周人水陆军所用的重型抛石机确实不一样。

    不过当初马雄他们采取的快速接近周军船队的做法,却仍然被陈德诚和卢绛所效法——对付可以打到一二里之外目标的重型抛石机,南唐军无论水陆都没有合适的兵器可以反击,只能利用急速冲锋拉近双方的距离,最好是尽快地进入短兵相接。

    卢绛始终还是相信,单论传统的水战,擅长舟楫的江南人应该是占优的,周人的水军其实是占了火器的便宜,如果可以避开周军的火器优势,到了战舰的近身缠斗阶段,南唐还是大有胜机的。

    马雄他们的失败,应该不是基本策略上的失败,大概还是因为战舰与水手都比周军少太多的缘故,况且冲锋途中又要被周军击毁许多。

    而如今这支采石方面水路大军,那是从润州水军与金陵水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一共有两万人之多,总计数百艘战舰,其中楼船即有一两百艘,一旦能够贴近了周军的船只,与其展开缠斗的话,应当是可以一拚的。

    所以岸上的炮声隆隆并没有吓住南唐水军,也没有让他们的动作有所迟疑,反而是让陈德诚迅速升旗鸣鼓呼应起了岸上的陆师。慕容英武的中军向水军发出的协助作战请求,陈德诚在船上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他对此也没有丝毫的犹疑。

    随着陈德诚的旗舰上号角齐鸣,南唐水军的船队整个鼓声雷动,水手们呐喊着驾船向着白鹭洲的方向疾驶,卢绛所乘的战舰超前旗舰数艘船的位置,冲在整个船队的前列,目标直指周军船队的正中方向。

    汲取了东梁山水战中的经验教训,和州水军的正副指挥官同船,因为旗舰中弹而导致全军丧失指挥,这样的失误显然不能再犯,这一次采石方面水路都统陈德诚和副都统卢绛很明智地分船而居,尽力避免因为一个意外就导致全军失去指挥。

    水军可以早早地就开始向周军的船队冲刺,力求缩短周军砲击的时间,陆师却根本做不到,因为水战与陆战有着重大的差别。

    水军交战的时候,掌舵、『操』帆、划桨的水手始终都是离不开其岗位的,在甲板上作战的则是另一批水手战兵,所以只要『操』帆和划桨的水手体力可以持续,只要战术需要,船队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高速冲击,因为这并不消耗甲板上战兵的体力。

    在水上一二里距离内的加速,对于『操』帆和划桨的水手来说完全是轻松小事。

    但是陆师就不同了。

    不管是马军还是步军,奔跑冲刺与交战的都是同一批人马,一二里路的疾驰,不管是人还是马,等跑到了敌军阵前,差不多都应该累趴到地上了,那时候哪里还能与敌军展开肉搏?

    可以依靠坐骑奔跑的马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南唐军这样基本上的纯步军?虽然因为周军火铳的存在而省去了铠甲,扛着火铳、长枪或者刀盾的步军也无法在奔跑数百步之后立即与敌军展开肉搏战。

    相对而言,火铳手还算是幸运的,他们在途中多消耗一些体力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进入与周军相距三十步到六十步的『射』程,他们就可以开始作战了,甚至都不必像弓箭手那般保持足够的体力。

    可惜他们还得在与周军距离一百步到两百步的这一段路上顶住对方铳子的打击,为了尽量降低他们的损伤,重型橹盾手届时会顶在他们的前面,所以火铳手一样不能脱离大队拚命冲锋。

    所以明明看着周军抛掷过来的铁球在本军阵中开出一条条的血路来,明明知道应该快速通过这段周军重型抛石机的打击区域,但是慕容英武就是不能变换进军的鼓令,申屠令坚就是得在前方压住全军突进的步伐。

    硬着头皮迎着从前面砸进阵列的铁球,强忍着加快步伐向前奔跑以迅速贴近敌军的冲动,转身向后逃离铁球轰击的想法更是要立刻抛到脑后,南唐步军保持着大步幅向前迈进,而且每推进几十步还要稍稍停顿下来进行整队,这可真是一桩极度折磨人神经的事情。

    铁球从周军阵中抛出,迅速掠过两军之间的空地,然后或者直接砸进南唐步军的阵列,或者落在南唐步军的阵列前方。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些铁球多半都会从着地处反弹起来,然后蹦蹦跳跳地穿透十几排甚至几十排人,将数十人化成残肢碎末,就连前排那些面对铳子还多少能够发挥一定作用的重型橹盾,在这些铁球的巨大冲击力面前也就像纸片一般脆弱。

    然而南唐步军还得继续忍受着,紧紧地盯着前方周军的位置,苦熬着这数百步的路程,等待着中军鼓令一变,可以加速冲刺的时刻,那个时刻大约就是他们获得解脱的时候了。

    只是铁球在人群中不断开出血路的场景实在是太血腥太恐怖了,申屠令坚能够忍受,经过了獐山战场磨练和慕容英武残酷『操』练的天德军可以勉强承受,神武军和神卫军却已经发生了动摇,哪怕这些铁球造成的伤亡主要发生在天德军的阵列之中。

    仅仅是那些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视觉惊悚,就足够让这两支唐主的禁军士卒心惊胆战了,想想这些铁球砸到自己身上的场景……后面传来的鼓令和指挥、都头们的呼喝鞭笞都有若浮云。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做出示范,到底是应该加速前冲,还是应该转身向后脚底抹油,众人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此时也就只得麻木地随着鼓声亦步亦趋地向前。

    南唐水军很快也体会到了陆师兄弟的苦难,虽然船队比起步军要更自由一些,可以提前加速冲刺。

    周军船队的火炮使用的是链弹,『射』程比普通的球形弹要短一些,所以南唐的水陆军是在齐头并进,而周军船队开炮却比新林寨这边的金枪军稍晚。

    不过随着南唐水军船队加速冲刺,南唐水军在江面上逐渐超过了岸上的步军,两国水军船队的距离迅速拉近,南唐水军同样也进入了定远军火炮的『射』程。

    白鹭洲的东缘,随着一阵鼓声和令旗舞动,抛锚驻留在此的定远军船队中轰鸣声响彻天际,上百艘楼船在这一瞬间都被青烟所笼罩,上百枚炙热发红的铁球从烟雾中飞出,向快速『逼』近的南唐水军船队砸了过去。

    看着链弹在空中伸展开来,然后旋转飞舞着扫向船队,卢绛这才知道那些逃回来的和州水军水手所言非虚,周人水军船上重型抛石机投掷过来的铁球果然与陆师大为不同,这古怪的形状,绞断桅杆、撕裂篷帆、横扫甲板……那真是样样都比寻常的铁球更强啊……

    这上百枚链弹一如卢绛所料,绞断桅杆、撕裂篷帆、横扫甲板……样样皆能,此时江面上南唐水军的数百艘船只相当密集,这些链弹几乎有半数以上都找到了目标。

    桅杆被绞断的和篷帆被撕裂的数十艘船固然在一瞬间就瘫痪在水面上了,就是被链弹横扫了的那十几艘船,水手伤亡大半,却也是速度骤降,而且甲板上没有了水手战兵,其实就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

    慕容英武精心研究出来的所有放铳子设施,在这些链弹的肆虐下都毫无用处。

    只不过南唐水军还可以寄希望于近身之后的缠斗,因为只要是没有被链弹击中的船只,此刻都已经飙到了最高航速,无论是勇敢者还是胆怯者,这时候却很奇特地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迅速接近周军的船队。

    只可惜现在南唐水军是逆流而行,也没有顺风,卢绛在这时候深切地体会到原先那些吴越水军对手的苦恼。

    没有顺风,必须逆流而行,那就拚人力,桨手们此刻一个个都是卯足了劲,邻近船只被链弹横扫之后的凄惨景象,让这些水手都知道应该怎么办。

    白鹭洲在望。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章 陈德诚的奋斗

    第二十章陈德诚的奋斗

    在忍受了对面周军船队的三轮炮击之后,卢绛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白鹭洲已经在望,装载着重型抛石机的周军楼船就在眼前,而周军的炮击也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笼罩在青烟之中的楼船眼见两支船队越靠越近,重型抛石机已经难以发威,于是纷纷拔锚起航,而护在他们前面的艨艟走舸则早就已经顶了上去。

    两支船队的前列相距已经只有百步的距离,陈德诚的旗舰上面号角长鸣令旗舞动,卢绛等人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号令属下『操』作起了各自船上的抛石机。

    周军船上的火铳兵一阵攒『射』,又是打得南唐水军这边的艨艟走舸水手缩头,船只无力前行,只有楼船还能顶着铳子继续向周军的船队『逼』近。

    在这些楼船的顶层甲板上面,炮手们用网兜兜住了三四枚数斤重的震天雷,点燃了长长的引线,然后奋力拽动稍绳,将抛石机的连杆悠的一下甩起,连杆尾部的网兜就甩到高点,于是几枚震天雷带着燃烧的引线飞出网兜,向着百步之外的周军战船飞了过去。

    南唐水军中一共有一两百艘楼船,第一批接近周军船队的就有近百艘,近百架抛石机先后运作起来,参差地扔出去了三四百枚震天雷,在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然后又仿若雨点般地砸进了一片帆影之中。

    抛石机的命中率仍然极低,三四百枚震天雷最终命中目标的才不过四十多枚,其余的三百多枚全都洒入了大江之中。比起十多斤重的石弹来,数斤重的震天雷显然是轻了许多的,落入江中的响动既小,就连水花都激不起多高来,倒是真像暴雨冰雹在入水时候的动静。

    三百多枚震天雷就这么汩汩地沉入江底,周军的战船周围水花四起,一时间江中犹如开了锅的稀粥一般,看得卢绛好一阵心疼。

    慕容英武毫不吝惜地交与水军的数千枚震天雷,这一下就有多达一成打了水漂了。根据慕容英武转交这些兵器时所说的话,军器作坊积攒起这数千枚震天雷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除了库存了一半留着金陵守城之用,其余的半数都给了水军了,三百多枚……金陵的军器作坊那也要忙上两三个月的。

    但是这种浪费是必须承受的,就像水军已经付出了上百艘船只的损失,还有陆师在随后可能会招致的惨重代价,甚至是全军覆灭的结果,这些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因为周军在采石矶那里架设的浮桥必须捣毁,大唐命运在此一战。

    如果任由周军的十多万禁军从浮桥上安然地渡过长江进『逼』金陵,如果任由周人通过浮桥自由地补给身处江南的军队,就算到时候金陵围城中可以多出来几万步军、几百艘船只和几千枚震天雷,那于大唐又有何益?

    与其眼下舍不得付出而到时候缩在围城当中后悔,不如就在此战当中不惜代价地去搏一个更好的未来,慕容英武在向水军转交这数千枚震天雷的时候,就一定是这么想的,而现在陈德诚和卢绛决心如慕容英武建议的这样使用震天雷,也一样是这么想的。

    确实,即便扔出去的震天雷有***成都直接打了水漂,那也算是卓有成效的,第一批落入周军船队中的震天雷,终究有那么四十多枚是砸进了周人的战船上。

    数斤重的铁坨坨,在冲力上终究是比不上十多斤重的石块,周人安装在船侧的布幔居然都有能力弹开了好几枚,落水的震天雷于是又增加了一点数据。

    木女墙也不会在它们的重击之下碎裂,反而又弹开了好几枚,被弹开的几枚震天雷,有的弹跳着落入了甲板、船舱,有的则在弹回空中之后落水,不过也有少量震天雷在将木女墙砸得变形之后慢慢地滚入了战船之内。

    当然也有倒霉的周军士卒被震天雷直接砸中,数斤重的铁坨坨砸下来,虽然还不至于让人的脑袋立即开瓢,也不会使人筋断骨折,但是砸在身上让人疼痛乏力,砸在头上将人砸晕,这却都是难免的。

    总之,挨了震天雷直接砸中的士卒,暂时『性』地失去了战斗力则是一定的。

    不过真正的打击还在后面。

    落入周军船中的这四十多枚震天雷,在船舱、甲板上面四处弹跳滚动,其中固然有几枚很倒运地被砸灭或者砸断了引线,从而变成了威力甚小的铁弹丸,比起寻常的石弹都大大不如,不过多数的震天雷还是在船上先后爆炸。

    轰隆震响在周军前沿的数十艘战船上激起了一阵混『乱』,虽然这些船只的甲板和舱板并没有被炸出什么窟窿来,但是震天雷爆炸的碎片和冲击波还是击倒了旁边一大片水手,那些火铳兵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那些落入船中的他们原以为威胁甚小的铁坨坨到底是什么。

    原来南唐军也有霹雳弹啊……原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挨霹雳弹的炸啊……

    张令铎很快就得到了从前面传来的最新消息,当然,这个很快已经是南唐军进行了三轮投掷之后了,旗语能够传达的内容终究是非常有限的,像这种情报还得要专人乘舢板往回报信。

    只不过无论是张令铎还是前沿战船上的守捉,一时间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南唐军的这个战法,张令铎早知道或者晚知道这个情报,其实都不会显着地影响到战场局势。

    好在南唐军的霹雳弹威力并不大,只相当于东京军器监最早一批产品的水平,实际上在周军水手中造成的伤亡算不上多重,就是带来的心理冲击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对于南唐军使用抛石机投掷霹雳弹的这种创意,张令铎也不得不感叹佩服一番。

    虽然这么做准头是极差的,浪费是极大的,但是总算可以扔上一百多步的距离,可以将爆炸物投入到敌军的战船上,能够给敌军造成一定的损失,多少可以帮助南唐军和周军的火铳抗衡。

    哪怕就连周军都很难接受这种战法的浪费率,哪怕南唐的霹雳弹应该不会很多,按照南唐军这么用下去,他们的霹雳弹肯定很快就会用光了,张令铎也不得不承认,在孤注一掷垂死挣扎的时候,在南唐军缺乏合适兵器抗衡周军的火炮和火铳的时候,这么用霹雳弹,很对。

    面前的这数万南唐水陆联军很显然已经是在孤注一掷了,他们肯定是针对采石矶浮桥而去的,对于那座浮桥的重要『性』,双方都看得很清楚,南唐军这一次孤注一掷的毁桥作战一旦不能成功,那就是垂死挣扎。

    周军确实不愿意承受这种战法的浪费率,虽然他们装备的霹雳弹应该更多,但是他们一直都坚持着用人来投掷,攻击距离当然比用抛石机投掷要近得多,然而准头极佳,效果很好。

    很难说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想到过使用抛石机投掷霹雳弹,但是周军已经有了打得更远更准的火炮,还有打得差不多远却在准确度与火力密度上面大大优胜的火铳,这种鸡肋一般的战法也就没有被纳入禁军的『操』典了。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对手,这个几乎处处模仿自己的对手却在某个方面独出心裁,而且多少还取得了一点战果,张令铎说不得也要学一学对方了,总不能让敌军在某一方面占据上风吧?即使前沿的火铳手完全胜过了南唐军的抛『射』霹雳弹战术。

    定远军的楼船上面是已经取消了抛石机的,如今都全部改装上了火炮,走舸太小装备不了抛石机,但是艨艟斗舰上面还留着有抛石机啊,幸好还没有全拆了。

    船上的水手每人都装备有好几枚霹雳弹,少则两三枚,多则四五枚,看具体分工和其他负重而有所区别,为的是一旦与敌船发生接舷战的时候,单靠着全船水手投掷几波霹雳弹过去,就可以将敌军歼灭在船上了。

    现在只需要每个水手腾出一枚霹雳弹来,应该就足够和南唐军对『射』了。

    我大周禁军那就是应该全面胜过你唐国弱旅的,不管是装备、训练、士气还是其他什么,都应该胜过,火炮和火铳的全面压制都是不够的,哪怕你南唐别出心裁搞出来的东西,我大周禁军只要想,那也是可以马上胜过你的。

    这就是张令铎的想法,也几乎是这些年禁军将士屡战屡胜养出来的傲气。

    随着小舢板传令四方,周军和南唐军展开了全面对抗,抛石机、火箭、犁头镖……只不过周军这边还多了一样火铳,霹雳弹比南唐军的震天雷更小更轻,从而发『射』的数量就更多,但是单枚的威力却要更大,这样的对抗,换来的就是对南唐水军的全面压制。

    而且就在数百艘艨艟走舸压制着南唐军更多数量的楼船加艨艟走舸的时候,从白鹭洲拔锚起航的上百艘楼船也即将加入战场。

    在南唐水军这边,陈德诚的旗舰带领最后一批楼船已经加入了战场,战船数量比周军有优势,震天雷勉强与霹雳弹相抗衡,没有可以对抗火铳的兵器,但是他们有更多的水手,有更多的火箭和犁头镖,在两军之间密密麻麻的投『射』兵器中间,陈德诚在努力抓住那一丝胜利的希望。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一章 天德军的首战

    第二十一章天德军的首战

    江面的交战进入胶着的时候,新林寨前的攻防战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将近一里地的死亡进军,居然让南唐步军给挺过来了。说起来是死亡进军,其实周军的火炮也仅仅只来得及『射』击了三轮,不光是炮手们『操』作不过来,三轮炮击过后,炮管都开始发红发热了,而且也到了需要炮手们改换霰弹的时候。

    三轮炮击,中间虽然没有出现炸膛的现象,但是仍然有几门炮延迟了发『射』,累计向南唐步军的阵列投『射』了近六百枚球形弹,先后命中一百多枚,其中半数都砸向了排头的天德军。

    按照这个数据估算,周军的炮兵在两军贴近之前,已经在南唐步军的阵列当中开出了一百多条血路,毙伤南唐军几乎有两三千人,无论是伤亡数字还是伤亡现场的惨状,都足够令人怵目惊心的了,照道理四万南唐步军怎么也要崩溃了。

    不过从卢绛自东梁山逃回金陵之后,慕容英武在天德军就针对周军这种肆虐的铁球战法进行了残酷的备战,更在受命出兵之后将军律下达到神武军和神卫军。

    一方面,慕容英武始终都在狠抓队形的变换训练,虽然天德军还做不到推进数百步而阵列不散不『乱』,但是与敌军相距较远距离的时候保持稀疏队形,以减轻铁球造成的伤害,而在接近敌军后再重整为密集队形,这种队形变换却已经做得有点样子了;

    另一方面,慕容英武还在军中狠抓军律,下至都头、队长,以刀枪鞭笞勒『逼』士卒机械听令,并且行进中不得四处张望,为的就是削弱队列中的伤亡给士气带来的挫折,这种军律尤其以天德军『操』练得最为严苛,熟悉的时间也最长。

    所以当这两三千人的伤亡摊到四万人中间,其中一万人的天德军伤亡一千多,只因为大多数人没有接触到这种伤亡,甚至都没有亲眼目睹这些伤亡,这支采石方面陆路大军的士气竟然很令人惊异地保持在一个不算太低的水平。

    至少,在天德军都虞候郑宾的督导下,天德军仍然保持着较为齐整的队形,快步通过了周军的炮击区域,接近到了距离周军阵线两百多步的位置,并且已经准备开始加速冲刺了。

    至少,在神武军都虞候申屠令坚的督导下,神武军和神卫军队形虽然都有些散『乱』,却总还是保持着向前推进的姿态,紧紧跟随着天德军的脚步,也已经通过了周军的炮击区域。

    在经历了硬着头皮挨砸的死亡地带之后,在远远地可以看到周军人形的时候,南唐步军这些士卒们心中的恐慌压抑感受,却有转而化为发泄动力的趋势。

    先前一直都是咱在单方面挨砸,现在两边的距离已经离得这么近了,总不能老是你在砸咱吧?再挺过你们的那一阵铳子,咱们双方就该好生厮杀一回了。面对面的厮杀,咱却也未必会怕你呢……

    感觉周军已经近在眼前,被周军依仗远程优势欺负狠了的南唐步军士卒们忍不住如此想着,勇气不期然地就开始提升起来,士气在不知不觉间居然有了一点恢复。

    慕容英武中军那边的鼓声却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地一变,随着一阵号角声的提示,进军鼓的节奏猛然加快,天德军那原本较为稀疏的防炮队形收缩了一步,然后一众火铳手与长枪手在重型橹盾手的掩蔽下加快步伐『逼』向周军阵线。

    申屠令坚的认旗随之向前一指,神武军和神卫军紧随着天德军拥了上去,虽然各自的阵形比不上天德军那么紧密,不过也略微地重整了一次,已经不像刚刚通过死亡地带时那么散『乱』了。

    …………

    郭守文冷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南唐步军阵列,心中对南唐军的评价不由得抬高了一个层次,看着顽强地通过了炮击区域的南唐步军阵形虽然略有散『乱』,不过在稍加整理之后又是黑压压的一条线压过来,郭守文对于当面的南唐将帅也是心怀敬佩。

    不过现在可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大帅就在新林寨中看着,他放心地将前线的指挥权完全交与自己,自己可要当得起大帅的信任,对于敌将与敌军的敬佩,就用金枪军的火铳和枪头来致敬吧……

    对面的南唐军在逐步『逼』近,已经进入了两百步范围,步伐也在逐渐加快。

    两军相距两百步,如果对面来的是骑兵,现在就应该开火了,一个是因为骑兵的冲刺速度很快,一旦让敌骑提速冲起来的话,冲刺两百步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开火晚了,临敌就打不了几铳了;二个是因为骑兵是人骑在马上,目标和步兵比起来要大得多了,两百步距离下火铳的准头也已经很不错了,集火打集团目标不存在问题。

    不过现在『逼』过来的是步军,他们现在还不是冲得最快的时候,而且即使冲得最快的时候也不好说会比骑兵更快,金枪军自然还有足够充裕的『射』击时间;再一个就是目标不够大,迎面的队形是很宽,但是高度就只有七尺左右,相距两百步的时候准头还是不够的。

    所以还可以再等一等,首发的命令是要看主帅的,而这首发命令的时机就可以看出主帅的水平来。

    当然郭守文心中也是有数的,南唐军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支他们自己的火铳部队,据侦谍司的消息和伏波旅在吴越一战的反馈,南唐军那种慕容铳百步可以伤人,一般阵列对『射』的时候是在六十步的位置开火,所以这边金枪军开火的时间也不能太迟,不能给南唐军的火铳手以充足的时间运动就位。

    郭守文默默地注视着敌军的『逼』近,一边不时地目测着双方的距离,一边估算着南唐军行进的速度,然后精心地计算谋划着最佳的开火时机。

    一百五十步……

    郭守文决定不再等了,在首发时争取尽量多的命中,争取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与震撼,这当然是两军交战中的一个重要目标,但是这不能以急剧增加本方的伤亡为代价。

    更何况此战的目标是保卫采石矶浮桥,保证昇州西南面行营全军及辎重安全渡江,而不是一鼓作气彻底歼灭当面的敌军。

    此时能够以尽量少的伤亡、尽量小的损耗将敌军驱离浮桥左近,那就是成功,至于彻底的歼灭战,那完全可以等到金陵城下再去打,这也是运筹司灭唐方案中的基本精神,郭守文对此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郭守文紧握马鞭的右手猛地抬到鬓角边,然后再用力向下一挥,马鞭在半空甩出清脆的一响,金枪军的中军随之响起一阵急促的号声。

    金枪军左厢第一军第一指挥指挥使李云睿和其他的指挥使一样骑在马上,侍立于自己这个指挥的一侧,正默默地等候着中军的号令,听到了这个急促的号声,马上就是手铳向前一举。

    其实两军相距有一百五十步之遥,手铳别说是打不打得准了,就是能不能打到都是一个疑问,所以李云睿也没有特别瞄准,就是将手铳的铳口粗略地指着南唐军过来的方向,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手铳那稍显微弱的爆响在金枪军的阵列中连续响起,然后就是一声声有意拔高了调门的“放”字从各个都头的口中喷出,密集的火铳爆轰声随之在新林寨前骤然响起,金枪军的阵中猛地腾起了一股青烟。

    金枪军一共八个军两万人,两个军留在郭守文身边作为预备队,两个军护住了全军的侧翼,尤其是保护住两翼的炮兵,剩下的四个军一万人在新林寨前排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

    此时却是排头的一千人同时开火,分属两个军十个指挥的一千人如此步调一致,瞬间就给整个阵地罩上了一道烟雾伪装『色』。

    腾起的青烟略微遮挡了后续士卒的视线,却丝毫都没有阻碍他们按照『操』典进行的标准动作,在都头们的哨声与高声喊叫下,第一排放完了铳的士卒退到本指挥的最后一排继续装弹,第二排的士卒上前一步,平端起火铳,也不管看不看得清敌军目标,只是机械地听从都头的哨声与口令,勉强瞄准一下,然后击发火铳。

    五个都的士卒轮换着上前发铳,步调一致有条不紊,就如同平日的『操』练一般平静而习惯,至于对面是靶子还是敌军,进入了机械『操』作过程的士卒们差不多都已经忽视了,自己的『射』击效果如何,在平常的『操』练中已经习惯了战后评估的士卒们也无人挂怀。

    也就是几个正副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此时才有一点闲心去关注一下本军的战果。

    列阵于新林寨前方的四个军,当前有两个军进入了接火,另外两个军在其后待命,军与军之间替换阵地需要有郭守文的中军下令,五排之间的轮替『射』击则自有各自的都头指挥,这之间的军官一时间倒算是闲了下来。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二章 弹雨中前行

    第二十二章弹雨中前行

    在听到周军阵中的第一声铳响传过来的时候,骑马走在天德军阵列后方的天德军都虞候郑宾心里就是突的一跳。

    郑宾是武昌军节度使郑彦华的亲族,之所以出现在天德军,那都是出自李弘冀的一手安排。

    当初林仁肇指派慕容英武在鄂州搞出来火器,然后就在镇南军中组建使用火器的新军,李弘冀显然不能让林仁肇在这种地方一手遮天,所以几乎是从神卫军、神武军等禁军和各个节镇精选了一批官佐充实到了这支新军当中,只有普通士卒才都是从镇南军中选调的,郑宾就是从那时候起涉足于火器部队的。

    随着镇南军新军在吴越之战中表现出了令人称赏的战斗力,李弘冀对火器部队就越发地重视了起来,随后就将这支部队整个调到了金陵,以其为基础成立了一支全新的使用火器的禁军——天德军。

    这支新的禁军,主将自然是一手创制了南唐所有火器并且主持了所有火器战法制定的慕容英武,而经验丰富的郑宾则做了慕容英武的副将。

    在夺取周军獐湾阵地的那一战当中,湖州路行营都统皇甫继勋有决策指挥之功,副都统慕容英武有献策定计和亲临指挥之功,而在镇南军新军当中,冲在最前面并且首先拿下阵地的则是郑宾,所以郑宾的这个副将之职也算是酬功到位。

    在那一战当中,郑宾坚决服从慕容英武的号令,狠下心来率领属下不分敌我地『射』杀獐湾阵地上陷入短兵相接的两军士卒,拿到了一场大功,心态也得到了一次飞升。

    同样是在那一战当中,郑宾第一次见识到了周军火铳的威力。

    在与周军相遇之前,郑宾是很以镇南军新军的装备与战斗力自傲的,尤其是在湖州长兴县西郊的戍山一战之后,因为镇南军新军作为湖州路行营的主力全歼出战的吴越军一部,作战过程非常顺利,战果极其辉煌,更是让郑宾的这种自傲达到了顶峰。

    然而獐湾阵地上的周军很快就让他发现那种自傲是多么的浅薄。

    论装备,周军的火铳要比慕容铳强得多,不光是『射』程要更远,而且打得还更准,杀伤力也更大。

    尤其令镇南军新军上下艳羡的就是,具备这么多优势的周军火铳,偏偏铳身还比慕容铳更为轻巧,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灵活地舞动起来。所以在獐湾阵地上的周军都没有配备其他的冷兵器,只是在他们的铳管前端套上了一个特制的枪头,就可以把他们的火铳当作短矛使用了,并且还一点都不妨碍『射』击。

    这样的兵器,堪称是兼容远近的利器了,远程明显地胜过了弓弩,近战却并不弱于刀枪,见过周军火铳的天德军将士几乎是人人都希望来那么一杆。

    和周军的火铳比起来,慕容铳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它的优势就是火铳的分量足够重,发『射』的铳子分量也足够重,所以那杆慕容铳抡起来就可以当作战锤使用,钝器破甲倒是一流的,而硕大的铳子在近距离的破甲威力也十分强大,打在墙上、地上都是一个大坑。

    当然,这种所谓的优点,多半都是因为冶铁、火『药』等全方位的劣势造成的,为了保证铳子可以打得足够远——至少不能比弓弩还差,为了确保发『射』时不炸膛,慕容铳就不得不做那么重,因此铳子也就不得不有那么大。

    正是因为这些劣势的存在,慕容铳的『射』程差了周军火铳太远,如果当初不是本方的陷队先冲上去缠住了周军,镇南军新军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近到可以从容『射』击的位置,如果不是慕容英武狠下心来下令不分敌我的『射』杀,慕容铳更没有机会打死那么多的周军了。

    论战斗力,周军同样是极其强悍的,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强军,以郑宾的见识,在南唐军中是找不到能够与其相拮抗的——至少在同等兵力条件下做不到。

    这些周军不光是在远程的时候发『射』火铳十分威猛,似乎全都是仰仗着火铳的威力,他们哪怕是在肉搏战中都十分突出,仅仅数百人就敢于和上千人的陷队正面拚杀,而且死战不退,并且占尽了上风。

    如果不是慕容英武的命令下得及时,镇南军新军又是紧跟着陷队行动的,开铳的时间赶上了趟,不分敌我的连续铳击将那些来不及装弹反击的周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那拿了重金悬赏的陷队都要被周军的短矛杀得溃败了。

    当然,因为镇南军新军的及时发铳,那些陷队倒是不会溃败了,他们在獐湾阵地上和防守的周军死伤在了一起,起码做到了两三个人就拖死了一个周军,而不至于溃败下来冲散了后面的镇南军新军。

    獐湾一战的胜利,本方完全就是依靠人力的优势和慕容英武的坚忍狠心而偷来的,即使自己的大功就来自于那一战,郑宾至今仍然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两军之间的战场相当开阔,与獐湾前面的狭长地形大不一样,双方的兵力可以充分地投入到战场中去,本方一共有四万人,对方看上去不过就是两万上下,兵力优势仍然在自己这一边,而且还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

    不过这一战却不需要靠着坚忍狠心地『射』杀自家人来偷取胜利了,一则是采石方面陆路大军根本就来不及招募陷队,也招募不到数量上万的陷队去对抗周军;二则是有了獐湾一战的经验之后,一万天德军的表现应当会比当初的陷队更好,既不需要也找不到缠住周军挨自家铳子的傻瓜。

    所以面对守在新林寨的周军,就用天德军冲锋在前,到时候与周军对着互相『射』杀就是了,神武军和神卫军跟随天德军冲击的能力与勇气还是有的,只要天德军能够顶住伤亡与周军对耗,跟上来的神武军和神卫军是有希望肉搏获胜的。

    虽然对胜利的前景有一定的信心,不过在听到对面周军阵中第一声铳响的时候,郑宾仍然忍不住心悸,只因为周军火铳的杀伤力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哪怕獐湾那一战周军通常是在两军相距百步左右发铳,而现在两军相距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

    事实证明,五十步的差距并没有明显削弱铳子的冲击力和杀伤力,一定要说差别的话,大概就是命中率低了不少。但是獐湾一战是百人规模的火铳手『射』击百人规模的阵列,而现在则是千人规模的火铳手『射』击千人规模的阵列,命中率的降低并不等于伤亡数字下降。

    当铳声传入郑宾耳朵里的时候,犹如雨点一般泼来的铳子已经和天德军的前列发生了撞击,竖立在天德军阵列最前方的那一排橹盾在铳子雨当中发出了密集的噼里啪啦声,阵列前方木屑纷飞,阵列当中陆续有人痛哼着倒地不起。

    此时此地,獐湾一战的经验和慕容英武这半年以来对天德军的残酷『操』练开始发挥作用,挺过了周军三轮炮击的天德军士卒没有退缩犹疑,仍然在都头们的督促下大步向前。

    前面的橹盾手倒地了,后排的长枪手扔下手中的长枪,拾起橹盾跨步向前顶上他的位置,继续遮蔽着整个阵列。

    如果前排橹盾手倒毙的姿态不够从容,橹盾尸身压住了一时拾不起来,那么后排的长枪手就这么直接填上那个缺口。

    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周军的火铳再犀利,那也是无法瞄准他这个橹盾墙的缺口来打的,同属于火器队伍的长枪手心中当然很是明白,自己会不会丢命在下一颗铳子之下,那完全就是看撞大运的。

    相比于不一定会飞过来的铳子,显然是天德军自身的军律和都头的鞭子更加可怕,所以按照平日的『操』练,此时赶紧补上队列前排的缺口才是正经,躲是躲不过去的。

    此时主要的伤亡还是出现在最前面的天德军当中,紧随其后的神武军有天德军挡着,完全无虑周军的铳击,而此刻周军的炮击也已经停止了,神武军的士气在迅速恢复之中。

    倒是分居神武军两翼的神卫军,因为队伍前面并没有友军的遮挡,虽然队列相较天德军要靠后一些,周军也没有瞄着他们发『射』,却也被流弹挂倒了零星几个。好在神卫军此时的伤亡人数甚少,既不会伤筋动骨,也不会重挫士气。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周军的铳击以相当标准的时间间隔在持续着,南唐军却也忍受着持续的伤亡在不断地拉近双方的距离,虽然两军距离的接近,南唐军的伤亡越来越大,不要说被周军直瞄『射』击的天德军了,就是光挨流弹的神卫军倒下的人都是越来越多。

    尤其与天德军的阵列不同的就是,神卫军缺乏慕容英武搞的那些针对『性』『操』练,少有人及时递补上前排的伤亡,所以阵形已经开始参差不齐了。

    不过直到此时全军依然能够保持着向前挺进的姿态,还能维持相当的士气,这就已经让郑宾大为意动了。

    果然……经过了半年时间的残酷『操』练,而且是有针对『性』的『操』练,天德军比起当初的湖州路行营大军强多了,哪怕是和那些陷队相比,他们的勇气同样不缺,而行伍阵列却保持得更好。

    等挺到了两军相距六十步的时候,就不会是天德军单方面挨打了。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三章 班门弄斧

    第二十三章班门弄斧

    从一百步到六十步,周军『射』过来的铳子准确『性』大增,天德军的伤亡因此而陡增,不过这四十步也是天德军加速冲刺的四十步,虽然一轮铳子泼过来的伤亡增大了许多,但是这四十步里面挨打的轮次明显比前五十步少了一轮。

    只要跑到了位置,就可以轮到自己反击了,自郑宾以下,天德军无疑是因为这种心态而爆发出特别的勇气与力量。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预定的位置,郑宾一声令下,跟随他行动的旗牌虞候号角长鸣,天德军上下在冲刺中猛然减速,然后在指挥使和都头们的呼喝与鞭笞中冒着周军的铳子雨再一次整队。

    前排的橹盾手,不管是完好无损的,还是手脚挂彩的,不管是起初配备的,还是中途从长枪手转职的,此时全部都跨前一步,几乎是人挨着人,然后蹲坐下来,橹盾的下缘***土中,双手向前支撑着,将身后的区域牢牢地护住。

    这样的姿态是慕容英武在战前『操』演时所要求的,也是这些橹盾手衷心期望的,举着沉重的橹盾继续前冲六十步,那是一桩既累又危险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如这样蹲着躲在橹盾的后面了。

    就算是周军的铳子可以击穿橹盾吧,自己蹲下来以后挨铳子的危险也是大减的,只要那些铳子不是钻地打的,橹盾又没有被打得碎裂,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坚持到战后生还了。

    紧跟在橹盾手的长枪手则往两边闪开一条通道,随后同样蹲伏下来,他们与前面的橹盾手和后面的火铳手同属于天德军,即使一时发挥不了作用,也决不能离队单独行动,因此就不如守在旁边,一边护住火铳手的侧翼,一边随时准备上前递补伤亡的橹盾手。

    至于冲击敌阵与周军肉搏的任务,当然是要交给后面的神武军与神卫军了。

    顺着长枪手们闪出来的通道,天德军的火铳手迅速推进到橹盾手身后一步的位置,将扛在肩上的慕容铳放下,赶紧拆出支架在地面架起,然后把慕容铳安放到支架上,铳口指向前面六十步之外的周军阵列。

    现在他们就要抢速度装弹,然后与周军展开对『射』了,单方面挨打了这么些时间,天德军上下倒是憋出来不少火气,正要借此发泄一通。

    与此同时,早就得到交代的申屠令坚心领神会,神卫军从天德军的两翼继续向前,而神武军也兵分两路绕到了神卫军身后,同样来到了天德军的侧翼。一旦天德军与周军展开对『射』,神卫军和神武军就将从两翼向新林寨包抄过去,让周军顾此失彼。

    虽然慕容铳比不上周军的火铳『射』程远,但是全军现在已经熬过了周军的炮击,又熬过了将近百步的单方面铳击,从此刻起,两军才算是真正开始交战。

    全军还算顺利地到达了接战地域,中间虽然有过一些动摇,但是并没有止步不前,也没有混『乱』,更没有崩溃,天德军经受的那半年残酷『操』练,全军一路上的连续伤亡,此刻总算是看到了一些价值。

    此时全军的士气尚存,兵力优势依然,只要天德军的火铳手可以在两军对『射』当中有力地牵制住周军,让神卫军和神武军顺利包抄到位,这一战大有希望。

    只要能重创新林寨前的这支周军,南岸就应该没有多少周军的有生力量了,那么不管全军遭受到何等的损伤,破坏采石矶浮桥的任务都将能够完成,大唐面临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能顺利地挺过去了。

    看看陛下的励精图治,看看慕容都统的作为,看看天德军这半年以来的进步,大唐若是能够挺过眼下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北朝还有机会继续欺压大唐么?

    如此以来,记载大唐中兴的史册上,怎么也会有关于自己的浓重一笔吧?

    申屠令坚指挥着神卫军和神武军按照预定计划调整队列,同时看着前面周军那片青烟缭绕的阵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一时目光灼灼神采飞扬。

    …………

    “唐军居然在我军的弹雨中停了下来?嗯……两军距离只有六十步左右了,是要上火铳手了么?虽然唐军的火铳远不如我军,却也不好任其与我军展开对『射』吧,伤亡能小则小……不过安国为人沈厚,用兵老于年龄,应当不会给唐将机会的吧……”

    新林寨中,前来督阵的柴贵透过千里镜打量着战场,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仿佛有许多的不放心,却并没有上前去干扰郭守文的指挥。

    既然已经把任务交给了锦衣卫亲军,把指挥权交给了郭守文,那就要充分地信任他,临战之际兵权贵以专,最怕的就是号令不一犹豫不决,柴贵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大战了,对于这一点用兵的基本戒律还是很明白的。

    至于所谓的“弹雨”,却是某次禁军在东京郊外联合『操』演时,郭炜现场进行点评的时候偶尔蹦出来的新奇用语,类似的还有“弹幕”之类的词汇,因为构词有趣,而且用来描绘当时的场景十分精当,倒是在禁军的高级将领中间不胫而走,柴贵这种皇家嫡系自然是要紧跟『潮』流的。

    “哼哼,唐军妄图与我军展开对『射』么?虽然你兵不如我,器也不如我,即便对『射』我也不怕,但是陛下爱惜士卒,从不愿徒增伤亡,我又怎么会让尔等如愿?”

    正在寨前指挥的郭守文果然和柴贵作出了相同的判断,并且一如柴贵所料,他对此应该是早有预防。

    不过郭守文并没有下达新的作战指令,却还是平心静气地继续观察着战场局势,只不过视线掠过炮兵阵地的时候稍稍停顿了那么一下。

    要想破坏南唐军的如意算盘,此时当然还得看炮兵的,火铳手如此连续密集的『射』击都没有使南唐军崩溃,证明南唐军的主将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这支南唐军也足够精锐了,光靠火铳手大概不太容易解决问题。

    只是炮兵相当专业,就连郭守文这样年轻好学而且学得快的高级将领,也只能学到指挥步军与炮兵进行基本协同,对于炮兵的那些具体作战步骤却难以置喙。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真正的专家去办。

    锦衣卫亲军炮兵都指挥使袁可钧自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了,自从显德八年幽州北面的高梁河一战之后,王师四处征战多年都没有用到大规模的炮兵了,更何况是他这种级别的炮兵将领,虽然袁可钧很羡慕其他建功立业的禁军将领,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平定荆湖和伐蜀各有各的特殊『性』,要么是用不上炮兵,要么就是大炮短时间内运不上去。

    不过在这一场运输比较方便,而且敌军比较强大的征伐江南之战中,终于轮到炮兵再一次亮相了,今日且先在野战之中建功,来日却还要在金陵城下显威。

    憋了四年,袁可钧对战功是极度渴求的,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冷静专业的判断力,比起高梁河之战的初出茅庐,有过对付强大骑兵的战斗经验,又经过了几年的反复『操』练,袁可钧对战场局势的判断和战机的把握无疑更加精到了。

    当年的他面对契丹骑兵都没有错过战机,更何况是四年后的今天,面对的还是南唐慢腾腾的步军。

    一声尖利的哨音响彻炮兵主阵地所在的高地,炮兵令旗同时向两翼阵地传达着袁可钧的命令,于是另外两个分阵地也响起了类似的哨音。

    和当年比起来,如今的炮长们都已经换了一拨人,也没有当时听到哨令时的那一下愣怔,多年反复『操』演形成的条件反『射』,让炮长们的口令和炮手们的『操』作无比流畅。

    稍微冷却过一阵的炮膛再次被填入『药』包、炮弹,然后是扎开『药』包装好引火绳,在炮长们的指挥下点燃……

    与之前稍有一些不同的轰鸣声传遍整个战场,分布在三个地点的两百门大炮几乎一齐向六十步开外的南唐步军『射』出了一阵密集的雨幕,和方才千人规模的弹雨比起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弹幕。

    铁皮筒卷制的炮弹从炮膛中飞出,在出口不远处被里面密集的填塞物撑爆,然后包在铁皮筒里面的形状不尽规则、大小不一的各种小型铁弹丸,甚至还有石子、碎瓷片、破铁片之类的杂物,从铁皮筒的爆裂处喷薄而出,以扇面向前散布出去,横扫了南唐军的整个阵列。

    这片混杂着铁弹丸、石子、碎瓷片破铁片的雨幕虽然不能彻底撕裂天德军顶在最前排的重型橹盾,却也将这些橹盾表面打得坑坑洼洼的。

    更何况其中的铁弹丸冲力已经远胜过了火铳的铳子,橹盾那牛皮包裹的硬木根本就挡不住。

    更何况密如雨点的杂物一齐打在橹盾上,这股合力已经足够将支起来的橹盾冲倒,甚至将后面橹盾手的手腕撞歪。

    南唐军的阵列当中顿时哀鸿一片,前排的橹盾七零八落,橹盾手滚了一地,正在架起的慕容铳旁边忙碌的火铳手纷纷倒地。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四章 慕容祥瑞

    第二十四章慕容祥瑞

    江面上,定远军的上百艘楼船也已经加入了战斗,几乎和岸边的锦衣卫亲军炮兵的选择一样,在这样的近距离缠斗当中,他们同样使用了霰弹。

    楼船上的火炮比锦衣卫亲军炮兵所用的火炮可要大上不少,除了在安装之初从军器监在汴河码头这一段运输繁重之外,炮身的重量对于水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尤其是定远军的新式楼船在安装火炮的甲板部位采取了特别的加固措施。

    所以定远军的炮手使用的霰弹比起锦衣卫亲军炮兵使用的大得多。

    当然,定远军所使用的霰弹可不像锦衣卫亲军炮兵那种,连石子、碎瓷片、破铁片都塞了进去。毕竟在陆地上面对的敌军,无论是马军还是步军,都有大量的无甲目标,在霰弹当中填塞石子、碎瓷片、破铁片之类的杂物可以适当的降低成本,而且基本上不影响作战效果,但是水军就完全不同了。

    水军的目标首先是敌军的战船,甲板上的敌军水手虽然普遍都没有穿着甲胄,但是他们有战船木女墙的保护,定远军所使用的霰弹首先必须能够击破乃至撕碎敌军战船外面的这一圈保护层。

    所以定远军所使用的霰弹,铁皮筒里面填充的一律都是大小比较均匀的铁弹丸,比火铳使用的铳子更大更重,在炮膛火『药』爆发力的驱动下泼洒向南唐水军的各式战船,那些只是为了抵挡犁头镖和箭矢而作的木女墙固然是一段段地撕裂崩解,陈德诚和卢绛等人根据慕容英武的建议采取的防铳子措施同样纷纷失效。

    在定远军楼船喷洒的这些铁弹丸的连绵轰击下,方才还在与周军艨艟走舸战个不休的南唐水军战船迅速沉寂,就连其中的一两百艘楼船同样都不能幸免,船侧的防御设施转眼就被彻底摧毁,甲板顷刻间为之一空。

    “原来马雄他们最后是这样完蛋的啊……难怪没有人能够逃回来预先提醒……”

    面对周军楼船上瓢泼般的铁弹丸,在被这些弹丸砸得粉碎之前,卢绛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和州水军只逃回来十几艘船,而且都是在两军接战不久就开溜的,为什么后来就再也没有一艘船跑回来了,为什么逃回来的水军士卒对周军战船战法的描述就到重型抛石机以及链弹为止。

    在这种弹丸雨的打击之下,甲板上就几乎无人能够幸免,而失去了舵手、桨手和『操』帆手的战船就只能任人宰割,即便是那些躲在船舱中逃过劫难的水手,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周军俘获的命运。

    只不过想明白了的卢绛已经无法再实践他自己的认知了,亲临第一线,而且是亲临甲板指挥战斗的南唐采石方面水路副都统和他的亲兵以及同船水手一样,在定远军的这一阵炮轰当中粉身碎骨。

    南唐采石方面水路都统陈德诚也没有比他的副手晚太多。

    陈德诚的旗舰带领南唐水军的最后一批楼船加入战场的时间,比起定远军的楼船投入战场要更早一些,他们的加入,一度使得战场上的兵力优势骤然向南唐军方面倾斜,即使是面对着周军船队强大的火铳兵,南唐水军在那一刻居然还勉强占到了上风,比起目力难以看见的铳子,那密集如瀑布的犁头镖显然更有震撼力。

    也就是在那一刻,陈德诚感觉到胜利触手可及。

    随后他的这种感觉就在定远军的大炮轰鸣声中烟消云散了。

    看着对面百来艘楼船最后加入战场,陈德诚虽然略有些失望,但是对获胜的信心仍然没有动摇,因为即便周军有了这些楼船,兵力优势却仍然在南唐水军这一边。

    南唐水军的楼船多达对方的两倍,而且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南唐水军楼船上投出的犁头镖勉强抗衡住对方的火铳,就连先前被周军压制住的艨艟走舸上的水手也开始踊跃参战了,在这个时候,即使周军增加一百艘楼船,似乎也扭转不了整个局势。

    但是接着陈德诚就看见周军新到的那些楼船上面火光冲天、青烟四起,随之就是连绵不断的轰鸣声传了过来,南唐水军顶在前面的战船几乎就是在瞬间陷于瘫痪,失去了『操』控的船只一艘艘在江水中载沉载浮,上面再也没有任何投『射』兵器飞出。

    还没有等到震撼失语的陈德诚走出震惊,更不等他做出新的决策,定远军的那些楼船就已经顺着江流『逼』近了一步,将南唐水军最后的这一批战船纳入了『射』程,然后下一批弹丸就笼罩了南唐水军的整个船队。

    于是不管陈德诚是不是清醒过来了,不管他是不是打算作出何种改变,他都彻底失去了机会,江面上炮声隆隆青烟缭绕,南唐采石方面水路都统追赶着他的副手而去,时间相差还不到半刻。

    南唐水军比他们的陆上兄弟失败得彻底得多。

    …………

    锦衣卫亲军炮兵的第一轮霰弹『射』击,就将天德军的阵列完全击散,前排直立成墙的橹盾倾倒一地,后面用支架撑起来的慕容铳虽然沉重,却也翻倒了近半,而那些在慕容铳旁边忙碌着装弹的火铳手更是没有一个还站着的,就连原先就是蹲伏着的橹盾手与长枪手都大片地躺倒。

    天德军都虞候郑宾未能幸免,他虽然停在天德军阵列的后方,却还是处于霰弹的波及范围之内,更何况他还是骑在马上的。

    如果周军因为他的鹤立鸡群而用火铳瞄着他打,其实还未必能够打中他这么一个单独的目标,但是霰弹的『射』击是打击一片的,单单是郑宾的脸上就挨了一枚石子、两片碎瓷片,身上还中了一枚铁弹丸、一枚石子和几片破铁片,虽然石子和破铁片未能击穿郑宾穿着的重甲,但是有那枚铁弹丸就足够了,更何况他的头盔面罩也挡不全整个面部。

    郑宾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从马上翻落在地,在天德军的阵列躺倒一片的背景下面,也不过就是多了一点画面感,并没有给双方造成特别的冲击。

    天德军的阵列躺倒一片的视觉冲击力就已经足够了,这种景象可不是前面炮击的时候,那些个球形弹蹦跳着在阵中开出几条血路的场景,更不是那些瞧不见的铳子一路上打倒阵中几个士卒的场景。

    现在的这个场面,正在从天德军的两翼向前运动的神卫军和神武军每个军士几乎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周军阵前火光那么一闪,轰隆一声震响传过来,马上就看到原先那么整齐的天德军阵列转眼间就被扫平了,昔日的同袍如今就这么血糊糊地躺倒了一地,其中间或有几个还活着的人在那里痛苦地翻滚哀号。

    这样的场景让他们一个个头皮发麻,心中发怵,两腿发软。

    就连生来勇悍异常的申屠令坚都是如此。

    申屠令坚是领着神武军紧跟在天德军后面行动的,神武军向左右两边散开,申屠令坚则与他的亲兵、旗手等中军人员留在原地负责指挥,前面天德军阵列的惨状,骑在马上的申屠令坚看得一清二楚,郑宾就在他前边十几步的地方,就那么直挺挺地摔下马来,砸在地上如同是一堆死肉,申屠令坚看得是须发根根直立而起。

    南唐军中所有的喊杀声、鼓噪声乃至脚步声,在这一刻全都停止了,甚至慕容英武中军那里的鼓声都突然止歇,在周军的那一阵炮声响过之后,这一片战场忽然就陷入了一阵奇怪的静谧之中。

    这样的寂静,甚至都让人在这一瞬间摒住了自己的呼吸。

    战场就这么安静了短暂的一息,只有在地上翻滚哀号的天德军士卒证明着此处还有活物,然后才是响彻阵中的粗重的喘息声,表明这些声音的主人在此刻又活了过来。

    然而紧接着周军的三处炮兵阵地又是火光一闪、青烟腾起,伴随着隆隆炮声传播到南唐军阵中的,又是一阵弹幕横击。

    这一次遭到炮击的换成了天德军两翼的神卫军,或许是因为神卫军距离周军阵地要更远一些,或许是因为周军转移炮口稍显仓促,这一轮霰弹『射』击的效果没有上一轮那么整齐震撼,神卫军阵列的前排固然躺倒了一片,但是总体损失却还是远远比不上天德军。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炮声、人仰马翻、翻滚哀号……这一系列的发展都在向南唐军士卒宣示着他们应当如何行动。

    哗啦一下,本来就已经有些散『乱』的神卫军、神武军阵列顷刻瓦解,几乎人人都掉转了头,发出难以抑制的癫狂叫喊,向着队伍原先的来路狂奔而去。

    天德军阵列当中没有中弹还能行动的军士同样掉转了身体,强撑着发软颤抖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向着金陵方向逃窜。

    申屠令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全军崩溃的场景,一时间无所措手足,还是他手下的亲兵反应更快,众人一起揽过他的马缰绳,就要掉头离开这片地狱。

    但是从周军阵中『射』出来的一片铳子却在这时候追上了这支矗立于奔逃洪流当中的小小骑队,申屠令坚与身边四五个亲从一起滚落马下。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五章 噩耗惊心

    第二十五章噩耗惊心

    砰的一声巨响,澄心堂中传出来的这一声响动,竟然将殿外悬挂着的几盏灯笼都震得四下里『乱』晃,将侍立在澄心堂外面的内侍和禁卫吓得一个激灵,只是谁都没敢擅离职守跑到门前往里面觑一觑,并不是他们缺乏好奇心,只是因为他们实在是不敢。

    采石矶那边估『摸』着是打了一个大败仗了,金陵的一般市民当然是无从知晓的,不过他们这些国主身边的人却不可能不知道。

    慕容英武和陈德诚他们领兵出征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所以除了有子弟在禁军中的以外,一般的金陵市民对此还是处在懵懂无知的状态中。但是这些方面大将在离京之前总是要来陛辞的,宫中之人也就多少能够听得到一些风声,哪些将领、带了多少兵丁、去哪里、去干什么……这些东西禁卫和内侍差不多都能够知道。

    在十一月二十一日,国主任命了天德军都指挥使慕容英武为采石方面陆路都统,神武都虞候申屠令坚为副都统,率领一万天德军、一万神武军和两万神卫军自陆路溯江而上,驰击采石矶渡口;任命了镇海军节度副使陈德诚为采石方面水路都统,和州刺史卢绛为副都统,率领润州、金陵两地水军两万人自水路溯江而上,或者截断周军的浮桥,或者驰击周军的渡船。

    但是现在,十一月的二十六日午夜,慕容英武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叩开了宫门,然后就是国主起身,并且分遣内官到金陵各大臣的宅第将他们一一召到禁中,随后君臣都进入了澄心堂,这一待就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国主吩咐内官前去召集群臣的时候,虽然极力在保持着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眉宇间的那一丝忧虑和惶『惑』却是根本就遮掩不住。

    而根据给慕容英武开宫门的小黄门所言,这位采石方面陆路都统、天德军都指挥使进宫的时候是一脸的失魂落魄,而且冠斜衣『乱』,脸上的尘土与汗渍更是用风尘仆仆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当然,夤夜召唤重臣入宫议事,这本身就是近年来少有的急迫了。

    这种种情状到底说明了什么,久在宫中见识颇多的内侍和禁卫们不可能不明白。

    慕容英武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丢盔弃甲从战场上狂奔回来的形象,而且应该是一路不停地奔逃所致——他满面的尘土和汗渍可以说明其赶路之匆忙,而冠斜衣『乱』则说明其在丢盔弃甲之后都已经来不及重整仪容了,至于他那一脸的失魂落魄,定然就是因为前面败得比较惨了。

    但是他二十二日一早才率军离开金陵的呀!到现在才过去多久?

    算算金陵距离采石矶八十五里,如果水陆并进互相策应的话,进军倒是足够稳妥的了,不过数万大军水陆协调行动,那怎么也得走上三个白天的,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是抵达采石矶之后才与周军交战的话,最早也得是在二十四日晚,很可能是在二十五日晨。

    结果慕容英武却在二十六日晚间就叫开了金陵城门,然后又叩开了宫门!

    就算他败逃起来行动矫健如飞吧,一天直驱***十里,那最晚也得是在二十五日夜从采石矶那边动身,这也就是说,数万水陆大军仅仅攻击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宣告惨败了?

    更让这些内侍和禁卫心生不安的就是,回来的只有慕容英武一个人——当然,他还带过来七八个亲从,现在正在宫门外面候着呢,不过将领的亲从算不上人的吧?这些内侍和禁卫自然只能看得见重臣大将了,那些亲随部曲却哪里入得了眼……

    很明确的一点就是,当初和慕容英武一起来陛辞的申屠令坚和卢绛,以及稍晚单独来陛辞的陈德诚,这三个人那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种状况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要稍微多想一想,这些内侍和禁卫就止不住心中的恐慌。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数万大军就被周军打得灰飞烟灭,四员大将竟然只跑回来一个,周军的战斗力那就是非常的恐怖了。

    难道这样恐怖的大军在两三天之后就将兵临金陵城下?

    就算两军遭遇的地点不在采石矶,估计着往金陵这边靠一点,那也就是让周军全歼数万大军这一战的时间延长到两三天而已,具备这种战斗力的周军依然是相当可怕的,并不会比一天歼灭数万大军的情况差多少。

    而且如果这么估算的话,周军兵临城下的日子还会提前,说不定过个一天半天的就到了,那其实会更加糟糕的,因为国主和重臣大将们届时还未必就商议出了一个头绪来呢。

    灯影摇曳,澄心堂外的内侍和禁卫们面面相觑,看到的却都是一张张惨白的面孔,顿时只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

    自从这个国主继位以来,已经逐渐有了一些起『色』的国势,怎么忽然间就变得风雨飘摇了呢?

    “四万大军在新林寨一日即溃?两万水军更是全军覆没?你是怎么练兵领兵的?!朕派出去四员大将,竟然只回来了你一个!北军战法稳健,兵器犀利,不是你为了推卸责任而夸张其词吧?而且采石矶浮梁一事多半是真?如此说来,北朝十余万禁军已经可以安然渡江,而我在金陵与采石之间再无雄兵险隘可以阻挡敌军,金陵城被兵已经在所难免?”

    果然,在那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响起来的就是李弘冀那洪亮的嗓音,虽然已经是极力地压抑住了怒火,但是那声音之大仍然不同于以往,居然穿过空旷的堂屋与回廊,一直飘到了澄心堂的门口,让这些内侍和禁卫都隐隐约约地听完全了。

    国主今日的脾气还真是大啊……环卫着澄心堂的一众人等无不在心中暗暗地想着。其实这一点都无需听嗓门才知道了,先前的那一声巨响,肯定就是国主怒拍几案的声音,那一下,有经验的人都能估『摸』到,几案或许不会折断,而只是会跳起一个坑或者崩掉一块清漆,国主自己的手骨倒是说不定要断上一两根了。

    不过比起国主的手骨,最令他们担忧的还是国主那从未痊愈的心疾,哪怕是北朝那边重金买来的神『药』,都只能拿来救急续命,而不能彻底治愈国主的心疾。这种心疾最怕的就是怒火攻心,听说有人怒甚了,就连神『药』都救不回来,但愿国主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澄心堂内众人的担忧与环卫于外的内侍和禁卫们是惊人的一致,从李弘冀听了慕容英武的战况汇报之后怒拍几案起,室内的其他人一个个都紧张地注视着李弘冀的面『色』,不是怕他要怎么处罚慕容英武或者迁怒于谁,而是怕他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还好……这一回国主虽然怒发冲冠了,脸『色』却是赤红而不是铁青,而且国主在这一刻并没有憋着气,反倒是连声怒叱与喝问起来,这种情况却让经历过多次李弘冀心疾发作的众人轻吁了一口气。

    只要还能够大声地发作起来,而不是在那里憋闷着,那么情况就不算是太糟糕,即便国主此时会有胸闷心慌,也都可以醒觉过来自己用『药』,甚至无需用『药』都有可能慢慢缓和下来。

    最怕的就是国主被气得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再有脸『色』铁青吐气不匀的症状,众人可就要慌了手脚了。

    虽然李弘冀对待臣下比李景要严苛许多,但是国家和朝政在他的手上发生的变化,众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平心而论,当今的国主比他的先君更像一个人君,虽然腹诽先帝是不对的。

    所以哪怕李弘冀时期的军队在北军手中同样是屡屡吃瘪,并不比李景时期有所改观,这些身处澄心堂中的重臣们还是对李弘冀寄予了厚望,如果他出现什么不测,众人可就当真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了。

    这一次的败讯给予李弘冀的打击,那是明显要比上一次周军有可能在采石矶架设浮桥的消息要大得多,结果现在看来李弘冀挺过来得比上一次还要来得轻松,果然是人君之器,就是在调适自己的情绪以保护自己的生命这个方面都可以越做越好。

    至于为此而把慕容英武叱骂得狗血淋头的,且不说几乎是孤身败归的慕容英武挨这个骂是应当应分的,就是为了国主的万金之体无辜挨骂都是可以的啊……

    “北军的重型火铳极为犀利,在其轰击下,水军几乎就无船可以幸免,水军的正副都统都正在随船与敌近身缠斗,因此而未能抽身,实属正常。就是申屠副都统也因为靠前指挥全军而被北军的重型火铳所伤,臣只是因为职责所限,当时正身处中军号令旗鼓,离得北军阵前远了一些,这才免于铳击。”

    慕容英武倒是一直在硬挺着挨骂,而且越挨骂反倒越有精神了,到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刚刚逃回来时的那种失魂落魄,说话间虽然不是在极力抗辩,却也将自己的苦衷娓娓道来。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六章 坚守待援

    第二十六章坚守待援

    慕容英武继续说道:“水军舰船被北军屠戮一空,步军被北军的铳击打崩,臣虽然一时幸免,却也想过率领残军作最后一搏,却也想过以身殉职,只是当时大势已去,拚死又有何益?而国事却尚有可为,正要吾君臣协力挽此狂澜。臣不敢惜死,却要为陛下的大业留住这有为之身!”

    兴许是多次的绝处逢生经历让慕容英武逃出经验来了,而且把他的心理素质都彻底锤炼出来了,虽然在新林寨前的这一仗,周军的兵器和战法又脱出了他的所知限度,杀得他的部下血流成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打得他惊慌失措面无人『色』,但是到了现在,慕容英武的心态却已经是完全地调整过来了。

    当然,十一月二十五日那天,在新林寨前,周军的霰弹洒出来两次之后,天德军已经死伤惨重,神卫军和神武军已经为之夺气,全军的崩溃确实是顺理成章的。不过那时候慕容英武眼看着全军崩溃,立刻就选择了拨马向后全力转进,却不是像他现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其实在那个时候,慕容英武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懵掉了,什么“曾经想过率领残军作最后一搏”呀,什么“曾经想过以身殉职”呀,又是什么“认识到拚死无益”、“要为李弘冀的大业留住这有为之身”啦……被战场实况冲击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的慕容英武哪里还能想到这么细致?

    甚至当时的水军是个什么状况,慕容英武虽然把战场都看在了眼里,却并没有过一过脑袋,他当时对大江上的局势完全就没有一个基本概念。

    当时的慕容英武之所以没有脑袋一热就冲上去拚死,而是看似很明智地脚底抹油,却纯粹就是出于他的本能和习惯了。

    自从当年奉命请军南唐,以救援慕容彦超却最终兵败不果之后,慕容英武就已经完全克服了脑袋一热就冲出去送死的初级本能了,到了后来,多次的死里逃生经历,多次在看着同袍和上司灰飞烟灭之后顺利逃脱的经历,更是已经让他养成了遇难转进的高级本能,此之谓习惯『性』转进。

    所以这一次他坚定地弃军而逃,只不过是进行了人生之中的又一次习惯『性』转进而已,这并不需要他进行什么严肃缜密的思考,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条理可言,实在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了,其中毫无深意。

    只是周军在这回亮出来的新兵器给他造成的冲击稍微大了一些,所以一直到他奔回金陵,甚至进入宫中的时候,慕容英武还是那么一副丧魂落魄的模样。

    然而经过了前面他向李弘冀进行的战情汇报,慕容英武在汇报的过程当中就已经镇定了情绪,开始捋顺了自己的思路,就连先前眼睛照见但是没有在脑袋中形成概念的水军战况,他都已经可以做到准确复述了。

    这大概也是慕容英武特出的一项本事吧,他之所以能够在每一次的习惯『性』转进之后有所收获,有所长进,估计是和这种天生的本事有关。

    等他自己逐渐安定下来,开始准确地回忆战情,然后再经过李弘冀的这一番呵斥,慕容英武的心情就已经完全平静了,思维倒是渐趋活跃,种种给自己的习惯『性』转进涂脂抹粉的合理缘由竟然就那么一条一条地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所以他在回答李弘冀讯问的时候,才能够做到语调平静、毫无滞涩、冠冕堂皇,把一切都说得就跟真的一样,说到最后居然连他自己都已经相信了,于是还暗自感喟了一番——自己果然是忍辱负重目光远大,慷慨赴死易,忍辱谋事难啊!

    听着慕容英武的轻声辩解,室内诸人或者多次扭头打量着他,或者偷偷地反复观察着他,或者直接偷瞧李弘冀的神情,又或者哪里都不看,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地思索着,虽然神『色』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变化,眼『色』却是各异。

    李弘冀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慕容英武说话,脸上的赤红『色』慢慢地消隐,气息也在慢慢地平复。听着听着,虽然李弘冀的眉头并没有多少松弛,不过脸『色』已经大大地放缓,双目渐渐地睁大,其中蓦然多了一些光彩,最后还不禁微微颔首。

    “哦?!国事尚有可为……有为之身……郭家小儿行事确实出人意表,做事狂悖却往往得成,如今北军的那个什么……什么……重型火铳!”

    李弘冀一边回忆着慕容英武曾经说过的话,一边继续分析道:“北军的重型火铳让卿都是束手无策,天德军更是损失惨重,慕容铳几乎全部丢光,如此局面,我军于野战阻敌一途上已经是难有作为;而且北军在采石矶架设浮梁之举,如今看样子也是成了,北军的援兵和辎重自此可以畅通无阻地过江,其渡江处距离金陵才不过***十里,兵临城下也就是旦夕间的事……”

    说到这里,李弘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今日面对如此窘境,国事如何可为?卿以有为之身,又能为朕做些什么?力挽狂澜……却又谈何容易!”

    当年南唐军在淮南丧师失地,常州在吴越军强攻之下也是危在旦夕,李弘冀不曾灰心丧气,最终依靠他付与信任的柴克宏在常州大获全胜。

    当年李景一度不满李弘冀在太子位上以刚断手腕重振纪纲,曾经以重立太弟李景遂相胁,李弘冀也不曾灰心丧气,最终鸩杀李景遂,并以神『药』续命,终于忍到了继位登基。

    但是这一次,就在忍辱多年复兴有望的时候,却横遭周主的连番打击,李弘冀心中终于泛起了一丝颓然。

    古人云“既生瑜何生亮”,今日难道那个郭家小儿就处处克制了自己?

    采石矶浮桥真的架设起来了的话,大江南北就可以算是畅通无阻了,而这边唯一有能力抗衡周军火铳兵的天德军又几乎覆亡,野战阻敌几乎已经成为不可能之事,采石矶到金陵之间再无关隘,周军指日可到金陵城下,难道自己辛苦数年,到了最后就是这么一场空?

    真是不甘心啊……

    “陛下,仓卒之际,天德军重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能够重建,在臣想出应对北军重型火铳的办法之前,以完整的天德军尚且无力与北军野战,更何况是在天德军惨败的今日。为今之计只有守城……”

    “守城?”李弘冀的目光一凝,相当不情愿地说道:“难道要朕作城下之盟?”

    “自然不是。休说陛下不愿与周主作城下之盟,想那周主好容易得了便宜,在大江南北修通了浮梁,此刻又哪里肯见好就收?”

    被李弘冀打断了话,慕容英武也只能喘完一口气之后接着说:“只是陛下也不必过于忧虑,我军野战虽然不利,但是金陵城坚壕深,积储甚丰,守军仍有数万,还有城中义民可以招募,守城应当不难。”

    “以常理来说,金陵守来确实不难,只是卿不是曾经提到过,北军有那什么火『药』可以破城么?年初我军破湖州用了火『药』,果然迅猛无比,绝非寻常城防可以抵挡,此事应该如何应对?”

    对于这些军事方面的关键要素,李弘冀都是记得牢牢的,虽然火『药』破城是个非常崭新的事物,但是他对有限的几个实例已经印象颇深了。

    “火『药』确实可以破开坚城,不过那也得要攻城方填平壕沟、摧毁羊马城之后,还要冒着城头落下的滚木擂石在城墙脚下挖坑填入火『药』,这才能够用以破城。”

    慕容英武根据自己对周军攻城战法的观摩和揣测,加上自己的使用经验,将火『药』破城法掰开来逐步向李弘冀解析着。

    说完了总纲,慕容英武继续分析道:“其中填平壕沟与摧毁羊马城,除了可以用火铳和震天雷替代弓弩压制我城头,其余手段仍然寻常,因此北军在此总还要费上许多时日,伤亡许多士卒;就是于城墙脚下挖坑,也不过是照常用轒辒车遮护士卒,我军不仅可以像寻常守城那样使用滚木擂石击之,还可以用上震天雷炸之;就是最后在北军于坑中填入火『药』之时,我军还可以于城头泼下滚油、扔下火炬,说不定就让其火『药』自燃伤己。”

    “总之,因为金陵城经营多年,城防坚固,器械齐备,守军充足,北军短时间内是攻不下来的。此时陛下就可以下诏国内兴勤王之师,自大江上游顺流而下,断敌浮梁,一旦功成,即是陛下力挽狂澜之时。”

    说到这里,慕容英武又变得神采奕奕的,仿佛他不是刚刚扔下全军跑回金陵的败军之将,而是运筹帷幄的诸葛之亮。

    不过李弘冀显然是听进去了,慕容英武说得这么详尽,他不可能不理解,于是也就不可能不赞同,慕容英武的分析就像一阵清风似的,彻底扫去了李弘冀心中浮起的那股阴霾。

    “嗯,不愧是最知彼的慕容都指挥使!听卿这么一讲,朕茅塞顿开……另外,在守城之时,震天雷会有大用?”

    李弘冀还抓住了慕容英武话中的一处要点。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七章 闲庭信步

    第二十七章闲庭信步

    “锦衣卫亲军于新林寨败唐军数万人,斩首近万;定远军于白鹭洲破唐军万余,斩首三千,获战舰两百艘。”

    “蕲州防御使梁延嗣领兵败唐国鄂州水军三千人,获战舰五十余艘;兵马都监武守谦领兵渡江,败唐军万余于武昌,杀近千人,拔樊山寨。”

    “池州刺史康延泽与兵马都监王侁领兵败唐国宣州兵四千人于州界。”

    “潭州防御使何继筠遣将石曦领兵败唐军二千余人于袁州西界。”

    …………

    “昇州东南面行营主力克常州关城,杀唐军二千余人,生擒六百余人,常人以牙城自守;金彦滔克宜兴,获其令尉等官士卒凡二百五十人,马八十匹,吴越王即命金彦滔献俘于行在;王谔克江阴,获其令尉等官士卒凡三百一十人,吴越王亦命王谔献俘于行在。”

    “昇州东南面行营又败唐国金陵援军万余人于城北,金陵大将李元清宵遁。”

    …………

    “嗯……不错!各部都打得很好!枢密院都要将战功造册在案,朕将在战后***行赏。”

    和州城中,郭炜的行在所,听着一条条捷报自各处传来,郭炜的神情已经是十分的淡定了,这些胜利就好像是精心培育了十多年的果树结出来的果子,而且已经都熟透了,此时只需要伸手摘下来而已。

    让他激动期待的是种下果树培土施肥的过程,是看着果树抽枝发芽开花的过程,是果子慢慢膨大的过程,至于最后的摘果程序,那就是一道程序而已,丰收的结果其实早就在那些过程中被决定了,只要最后摘果子的人还算正常。

    这些胜利早就被写在了运筹司的作战计划最后一页,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个具体的人去实现它们罢了。

    不过出于对禁军士气的考虑,郭炜还是需要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兴奋的,最起码要明确地说出***行赏的大饼来,现在从军的这些人可不就指望着当兵吃粮、立功封赏么?可以不用特别惯着他们,可以多多严格要求军纪,但是平常的粮饷必须给足,战后衬得上他们功勋的封赏必须到位。

    “嗯,锦衣卫亲军稍事休整,就可以会同渡江之后的昇州西南面行营主力向金陵进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行军分兵、辎重补给都按照运筹司的作战计划来,争取早日进抵金陵城下。”

    对于这场战争的核心力量应该如何运作,有了运筹司细致全面的考虑,当然就不必要郭炜时时关照着下命令了,不过指导『性』的原则还是需要经常讲一讲的,要多多鼓励,多多鞭策,让他们时刻知道天子在注意着他们。

    虽然不能瞎指挥,但是必须经常刷一刷存在感嘛~

    “沿江州郡水军在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石守信统一指挥下,一定要全面切断唐国各节镇的联系,保证采石矶浮梁的绝对安全!”

    因为金陵和润州的南唐水军仍然比较强大,杭州那边又放了两个军过去,定远军的主力还是集中在了采石矶的下游,在采石矶的上游只留下了杨光美的定远军左厢第一军,好在沿江还有黄州、蕲州、舒州、庐州、和州等水军,还有完成了架桥任务的江陵府与岳州水军,威慑乃至阻击南唐鄂州、江州、洪州等地可能派往金陵的援军还是可以胜任的。

    “潭州出兵攻唐国之袁州、吉州须量力而行,不可超过翻山转运之限制,不可『露』出空虚使岭南萌生贪念。”

    嗯,南唐和南汉虽然在争夺楚地的时候打过一场,不过因为需要共同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啦~郭炜不无自恋地想着——这两国之间还是类似于同盟关系的,所以潭州这边要动一动,迫使江南西道尤其是与南汉接壤的那一片州县的南唐驻军不敢搬空了地向金陵增援。

    郭炜当然是准备围点打援的,运筹司的大量作战计划都是围绕着这种战术思想布置的,但是南唐的勤王援军必须是添油战术一样上去,不能让他们组织成约定好的向心攻击,所以其他方向的牵制以及阻击『骚』扰都是必须的。

    潭州出兵自然就是为了牵制袁州和吉州的一部分南唐驻军,甚至有机会牵制到虔州、筠州(今江西省高安市)乃至洪州的守军,但是又不能让湖南空虚得勾动刘鋹的贪欲,这一点火候上的拿捏,郭炜还是充分信任何继筠的。

    至于说到阻击『骚』扰,昇州西南面行营先锋在江南夺取的第一州池州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因为江南西道的援军几乎就必须经过这里——除非他们愿意不停地翻山,那么还可以走歙州、宣州绕过去。

    当然,池州的有利位置同样可以牵制『骚』扰南唐在歙州和宣州的驻军,让其不能放心大胆地驰援金陵。

    所以……

    “池州以谨守州界为要,可以兵压歙州、宣州州界,但是不要擅自入其境贪战,康、王二人仍应以依托大江防御西路为重点。”

    『骚』扰宣州以东各州县的南唐军,除了昇州东南面行营攻击常州、润州之外,此时也可以出动淮南的一部分州郡兵了,因为在采石矶的浮桥架成之后,禁军和大部分辎重已经运过了江,南唐军自顾不暇,应该没空渡江反击江北了,而浮桥南边的转运工作可以由和州担负起来。

    “着淮南节度使向训和保信军节度使韩德枢以所部兵渡江,拔除沿江百里之内的军寨要点。”

    “至于昇州东南面行营尽可以徐徐攻之,不必逞强以致徒伤士卒。”

    反正那里有两个军的伏波旅在,吴越军总不会吃什么大亏,昇州东南面行营的任务就是牵制并且最终消灭常州和润州的南唐守军,只要一直围攻常州城其实就差不多算完成任务了。

    当然,如果钱弘俶舍得吴越军的伤亡,肯急攻而下常州、润州,然后与周军会攻金陵,郭炜肯定是无任欢迎的。

    金陵城周回二十五里地,有八个城门,周边还有山川河流的阻隔,守军仍然有数万之众,光是昇州西南面行营的十万禁军其实是根本包围不了这个城池的,顶多就是可以***住金陵城的西面和西南面。

    如果昇州东南面行营的五六万人能够会合扬州方面的军队齐聚金陵城下,那么就可以将金陵城的东面和东南面也***住,配合昇州西南面行营的部队,这才算是真正地包围了金陵城,城内的粮食即便不发生问题,樵采也一定会出问题的。

    “嗯,诸事已定,朕也该过江去看一看了~”

    郭炜还是一直想过江的,作为一个马上天子,怎么能够被文臣们限制在京师甚至宫中呢?天子富有四海,结果一辈子连江南的土地都没有踏上,这说出去多寒碜啊……反正他又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花大笔公帑去游江南,只是打仗的时候走一走嘛……

    此刻的郭炜突然很理解朱厚照给自己封将军并且亲征了。

    “陛下……虽然浮梁已经架好,上下游的威胁也暂时解除了,陛下渡江的安全无虞,不过前线战策已定,诸位大将执行无误,并不需要陛下劳顿前往……”

    范质心中有些无奈,他就知道皇帝闲不住了,不过该劝谏的还是得劝谏,枢密副使李崇矩摆明了不会反对皇帝的绝大多数决定,次相王溥很少直言进谏,次相王著虽然直言进谏的次数不少,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是支持皇帝的,反对的话还真就必须他这个首相来说。

    “不劳顿不劳顿~有那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了,不管风吹浪打,都胜似闲庭信步,朕踱步过去刚刚好。”

    郭炜心中大喜,范质反对的程度只是这样的,那可就阻止不了他了。

    …………

    等真正到了浮桥上,文臣们的心也踏实了下来,有巨舰在底下作支撑,这座浮桥确实足够宽敞结实,而且采石矶这一处的水流又不急,倒还真是应了郭炜的那句“胜似闲庭信步”了。

    更何况郭炜为了让他们安心,也是为了自己保险,没有像渡江的龙捷军那样骑着马过去,而是让手下牵马随后,前面一大群人就这么慢慢地从杨林渡踱到了采石矶,五里多的浮桥,边走边观赏江景,也就是走了有一个时辰而已。

    “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朕虽然不能游过大江,如此步行而过,也算是横渡了吧?”

    踏上采石矶地面的那一刻,郭炜仰望着天空扩了扩胸,呼吸了一口南国的空气,嗯……真好!

    殿前东西班都虞候刘廷翰却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听说大江并没有一万里长啊,陛下。”

    “嗯!你听谁说的?”郭炜也不和他讲什么文学修辞的手法,倒是对刘廷翰的这个言论有些兴趣了。

    刘廷翰挠了挠头,憨笑了一下:“他们征蜀的人都这么说的,从大江的源头岷江算起来,到不了一万里长。”。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八章 秦淮河

    第二十八章秦淮河

    岷江?大江的源头?

    原来在这个年月,大家还都以为长江源是岷江啊……从岷江源头到长江口,这一段里程到底有没有一万里,郭炜并不打算去细究,不过这个长江的源头嘛……

    “虽然众人皆以为大江之源是岷江,尤其是蜀人更是如此认识,不过朕却是知道的,大江之源乃是金沙江。金沙江源自极西之雪山,比岷江可要长得多了,只是金沙江上源久为诸蛮所居,不服王化,朝廷恩信未能远播,舆地记载不曾到达,故此前人不知道罢了。”

    就在采石矶岸边,郭炜转过身来,顺着长江眯着眼睛看向西边,既像是说给刘廷翰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这个地方往西看,当然是看不到长江源的,别说是长江源了,从采石矶岸边向西看,就连东西梁山夹江而成的天门奇观都看不到。东西梁山和采石矶虽然就只隔着几十里,那也得登高远眺才行的,当初李白在当涂看天门奇观作诗,显然是在登山之后的观感。

    不过郭炜从刘廷翰这只言片语产生的联想,却已经穿透了数千里的阻隔和上千年的历史。

    金沙江,现在就只有小小的一段是在蜀境吧,就是与岷江交汇之前的那一小段,也就是说大周目前的控制地域内确实是岷江更长,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把长江源给换了啊……

    郭炜又转过头来,看着刘廷翰说道:“当日伐蜀功成,西川行营在献上蜀地图籍户口之时,也曾经将前后两蜀收集的南诏、大理图籍民情奏闻于朕,并且请师乘胜以收大理,朕当时搁置不问……”

    就像郭炜曾经学过的历史当中那样,平定了后蜀的西川行营将士赢得太轻松了,因此他们并不满足于平定后蜀的功勋,正如得陇望蜀一样,他们的目光很快就盯上了大唐时期的南诏,现在的大理国。

    武将好战,边将尤其好起边衅,这都是由他们的升迁渠道和上级的喜好共同决定的,就像地方官喜欢搞祥瑞、万民表之类的东西一样,清流谏官则往往喜欢卖直,这些弊病任皇帝怎么警惕都消除不了。

    不过比起武将、军队天天想着拥立一个节度使、皇帝什么的来博取富贵,郭炜宁愿他们成天想着靠开疆拓土的军功来求升迁,哪怕因此有些边将总是擅启边衅。

    但是郭炜在那时候还没有准备好。

    这个没有准备好,并不是说军资粮草不够,或者当时西川行营的兵力不足,而是整体的战略布局不够满意,并不适合在那时候去平定大理国,再说大理国那边军事问题还在其次,打下来之后如何镇守、如何治理的政治问题更加关键,而这些郭炜都还没有准备好。

    强如盛唐还不是在南诏那里连着栽跟头?其实比起唐朝消灭的许多对手来说,南诏的国力军力又未必有多么强大。

    不过郭炜虽然将西川行营的请战奏章搁置不问了,却也没有像赵匡胤当年应付王全斌那样在地图上用玉斧顺着大渡河虚划一下,声言大宋永远不打大渡河以西之地的主意。

    赵匡胤汲取唐朝在南诏折戟沉沙的教训,结果就是不再经略西南了,郭炜可不会这样因噎废食,他的不打只是暂时的。

    在郭炜的心中,星辰大海的远大理想虽然很飘渺,制霸全球以当前的生产力水平和技术水平显然也是开玩笑,不过把华夏两条母亲河的全流域纳入掌中,怎么也应该是一个基本目标吧?

    不能据有大江大河全流域,算什么大国?算什么数千年的文明古国?

    呃……好吧,在郭炜穿越之前的世界中,也没有几个国家做到了这一点,不过隔着太平洋基情勃发的两个国家不都做到了么?其中太平洋西岸的那个国家就是郭炜祖国,由大唐、大周发展而来的那个国家。

    所以郭炜决心提前做到这一点,在他的有生之年就做到。

    然而当然不是现在。

    “大理民情复杂,交通不便,山林密布,瘴气四生,取之易而治之难,非有万全之策不宜轻动,故而朕搁置不问。不过如今天下远未一统,眼下这个唐国,还有岭南与河东,有的是禁军儿郎建功立业的机会。”

    禁军将领之间平常的闲聊,其中难保没有功名利禄之类的话题,既然刘廷翰今天偶尔提到了他和征蜀将士的闲聊,不管当初西川行营的将士对于搁置征伐大理之议有没有什么议论和不满,郭炜趁机吹吹风总是不会错的。

    “等到朕削平四境,北逐契丹,可以保得中原百姓安乐耕织,国家府库充裕,那就是朕经略西南、西北的时候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去看一看大江真正的源头有多长了。”

    开玩笑么,大理国也只是占着金沙江的中间一段,前面一大截还在吐蕃各部族生活的地域呢,长江源头北面不远就是黄河的源头,禁军真的要用脚去丈量的话,可有得日子去努力的。

    不过郭炜正需要他们的这种功名心。

    “陛下明见万里,见识超卓,就是在大江源头这种小事上面,那见识都是远胜前人,臣等能够追随陛下,实在是此生之幸!”

    刘廷翰当然不会在长江源头这种话题上和郭炜展开辩论了,无论他信还是不信,皇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

    而且皇帝给他展示的这一番功业前景,却正是历代武将孜孜以求的不世之功,在这种荣耀的诱『惑』面前,说自己不动心那是假的。

    “呵呵,走!前面就是采石镇,朕先去瞻仰一下一代诗仙李太白的衣冠冢去,嗣后再往前赶上昇州西南面行营的大军。”

    如愿亲征南唐,现在又如愿渡江来到江南,郭炜的兴致很高,这时候突然从脑海中浮现的一首诗联想起来,李白的衣冠冢应该就是在这里,于是临时起意就要去转一转。

    至于亲临前线这种事情,其实既不急也不是必须,禁军又不是靠着他的指挥来打仗的,鼓舞士气的工作早一天晚一天的差别也不算大。

    …………

    新林寨大捷之后,柴贵迅速调集全军上前,将采石镇留给了和州的州郡兵守护,伏波旅接替锦衣卫亲军成为先锋,锦衣卫亲军在稍事休整之后也分路出发,昇州西南面行营的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横扫了采石镇至金陵之间的各个县镇军寨。

    定远军则始终在江面上保持着跟随陆路大军的速度,维护着进军途中的水路安全和水上补给通道,阻截一切来自下游的船只,保障采石矶浮桥的绝对安全。

    也许是新林寨一战已经集中了南唐军太多的力量,也许是新林寨一战彻底击碎了南唐军抵抗的勇气,自从十一月二十五日见到数万层层叠叠的南唐军之后,周军一路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南唐军的士卒了,从采石镇到金陵的这***十里路,不管是沿着江岸还是深入内陆数十里,周军沿途畅通无阻。

    沿途的县镇军寨,驻军要么已经逃散,要么被撤入金陵城中,就连乡兵都一走而空,各地的仓库能搬的也都已经搬空了,不能搬的倒是没有被付之一炬,不过可资周军利用的东西却已经留存不下多少了。

    好在郭炜为此战的准备极其充分,采石镇集散的物资、定远军护卫的船队都已经可以充分保证十万大军的长期驻扎和攻城了。

    即便如此,柴贵依然小心谨慎地调度着全军,远远地向四面放出斥候,步步为营地向前推进,时刻保证着三路大军的密切联系与协同,在具备水路运输的基本保障之外,依然用军力保持了一条陆路转运通道不会被南唐的游军切断。

    这种随时准备应战的行军而不是急行军,一天也就是走个三十里的样子,不过两地相距甚近,周军的这种缓步进『逼』也没有给金陵城留下多久的安逸,到了十一月二十八日傍晚,沿着江岸推进的王审琦终于带着他的伏波旅两个军抵达了金陵城西面的秦淮河,前面正对着的就是南唐金陵水军的水寨。

    与此同时,南路的郭守文带着他的金枪军自江岸以南百里深度迂回,来到了金陵城南面秦淮河的南岸。

    而行营都监潘美和行营副都部署曹彬带来的中路主力也于同日来到了金陵城的正西门,不过同样是隔着一条秦淮河。

    金陵城下,秦淮河边,南唐军营寨相连,与刚刚抵达的周军隔河对峙。

    定远军一路伴随王审琦行军,此时却被南唐水军的水寨阻隔,只能驻泊于长江岸边,无法进入秦淮河为大军提供渡河便利。

    南唐军虽然放弃了沿线小城和军寨的争夺,以全力保证金陵的守备,却也没有消极地退入金陵城坐等周军扑城,秦淮河毕竟是金陵城的第一道防线,北面有水寨遮护,后面有金陵城高大的城墙倚靠,前面是宽阔的秦淮河,不在此阻击一下周军,那也实在太无能了。

    更多到,地址

第二十九章 一衣带水

    第二十九章一衣带水

    “唐国先主父子的确是气魄宏大,分清溪与秦淮为金陵城壕,城东的清溪城壕有多宽还不知道,这城西的外秦淮居然宽达二十余丈,真是我平生仅见!”

    外秦淮河的西岸,曹彬看着对面南唐军的军势,轻声地与潘美交流着,他首先提到的却不是南唐军本身如何威武雄壮,而是金陵城壕的壮阔和当初营造此城的李昪及其义父徐温的气魄。

    夕阳下,谨慎推进了一天的侍卫亲军在离河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忙着扎营立寨,这三天的行军,每天都只需要走三十里的路程,虽然一路上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军士们却都不算很累,此时倒是干得热火朝天的。

    曹彬和潘美当然不必忙活这些杂务,于是就一起驱马来到外秦淮河边观察地势。

    正如曹彬说的,金陵城的城壕居然就是直接利用了河流,根据情报,发源于金陵城东北钟山的清溪水道、外秦淮河和长江的夹江共同构成了金陵城壕,当初他们看着舆图上面标注的城壕宽度还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如今实地察看才发觉此中的雄壮。

    二十余丈的城壕,还是直接借用的河道,这可不是说填就能够填起来的,也不是像对付一般的城壕那样可以阻塞进水口的,想要拦截如此宽阔的自然水道而使护城河干涸,那工程量可就大了去了。

    护城河很宽,又是借用的自然水道,顶多稍微挖掘修补一下,所以城根也比较宽阔,总有十丈上下,所以即使在中间修筑了羊马城,却仍然可以沿着河岸修起连片的临时营寨来。

    不过非常宽阔的护城河有利也有弊,进攻方固然不便填壕,越壕攻城的难度那是相当的高,但是防守方也没有多少武器可以打到护城河外面来——无论是从城墙上还是羊马城发『射』,甚至是从城壕内的临时营寨发『射』,弓弩都没有这么强悍的威力,只有城墙上的少量床子弩和城内的几十架重型抛石机才勉强可以。

    这个稍微算一算就可以知道了:

    金陵城的城墙底宽三丈五尺,高二丈五尺,上阔二丈五尺,城根宽十丈,护城河宽二十多丈,羊马城去城十步也就是五丈,正好在城根中间,墙厚六尺,一般防御时自然是躲在墙后面的。

    这样的话,城墙上的兵器要投『射』到河对岸,至少都要投『射』三十多丈的距离,也就是约莫七十步的样子,一般的弓弩直『射』已经很难了,用弓箭抛『射』当然可以更远,但是准头就彻底不要想了。

    羊马城的守军使用弓弩的效果大概和城头差不多,因为虽然近了那么四五丈的距离,他们的位置却低了二丈五尺,少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临时营寨中的守军情况会稍好一些,最短距离五十步的样子,用强弓硬弩『射』一『射』无甲兵还是可以的。

    正因为如此,曹彬和潘美才可以如此安稳地驻足河边,对着金陵城防评头品足,对面的南唐军冒出来一个百步穿杨的高手,还要能够『射』穿他们的盔甲,这种可能『性』极小,至于说百步穿杨到可以直奔面门,那真的是神话了。

    不过他们的几个亲兵还是一直满怀警惕地盯着对岸,因为南唐军手里还有一种比较粗劣的火铳,威力准头虽然都很差,但是在六十步距离伤人还是没有多少问题的,准头差可以用数量去补的,说不定南唐军看见对面出来的是大将,于是就不惜本钱地搏一把呢?亲兵们就是盯着对岸有没有比较显眼的异动了,至于个别人,不管他是用弓弩还是火铳,应该都不太要紧。

    当然,守军还可以用床子弩与抛石机,那个打一百多步很轻松,尤其是重型抛石机的话,确实是可以打到三百步远的。

    但是床子弩和抛石机的准头就是彻底的惨不忍睹了,除非是对付集群目标,那么撞大运随便撞到哪一个就是了,想要瞄准点杀,那就连郭炜搞出来的最精良火炮都不行啊……

    而那种可以打到三百步远的重型抛石机都是放在城内的,为了抛『射』的石弹可以绕过城墙高度,还得放到城墙后方几十步远的地方,加上城墙的厚度、城根和护城河的宽度,这就去了一百多步了,其实也就是可以威胁护城河外围一百步左右范围。

    当然,这种重型抛石机的准头同样不必提起,也就是扔出来的石弹能够重达百斤,对集群目标的震慑力比较大而已。

    这也就是周军选择在距离护城河三百步远的地方安营扎寨的原因了。

    护城河很宽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河上没法设置吊桥,而只能架设固定的桥梁,此时却已经统统撤去了桥板,不过桥墩仍在。

    这个特点就说不上到底是利还是弊了,进攻方固然无法通过砍断桥索放下吊桥就获得一条通道,防御方却也没有了迅速出城反击的道路,自撤去桥板的那一刻起,南唐军其实就已经选择了死守。

    “二十余丈也不过就是一衣带水,我看这外秦淮冬日水浅,人马均可徒涉。唐人用天然水道作为城壕,宽固然是宽了,河底却是少了淤泥陷阱,河岸更是平缓可以步行,也不如人工挖掘的壕壁那么难以攀爬,这样宽却是未见得有利呢。”

    潘美却没有为金陵城壕的壮阔而惊叹,反而是从中看到了适合己方的战法。

    听着潘美的分析,曹彬点点头:“都监此言有理,虽然冬日水凉,不过城壕水浅,正好有利于我马步军徒涉,唐军背城而阵,其实毫无成算。只是各种攻城器械却难以徒涉至城下,尚需等待舟楫齐备,而且陛下反复叮嘱攻城不必急于一时,当以降低双方伤亡为重,故此我军也不必『操』之过急。”

    “嗯,你说的倒也是……原本我是想明日一早就率军徒涉过河,将城下之唐军击垮,然后迅速攻城。现在想来,这样做的确是『操』之过急了,与陛下的深意不合,虽然河水浅涸,大江之中的水军无法进入,那也完全可以等军中工匠打造好舟楫再说。”

    对于曹彬的提醒,潘美想了想,不禁大以为然,于是压住了内心的兴奋急切,开始琢磨着怎么完善皇帝的交代。

    “这却又不尽然了,攻城可以慢慢来,可以等到舟楫齐备足以运输各式攻城器械之后,尤其是可以安全地载运火『药』过河。不过都监意图明日率军过河,以迅速击破城下的敌军,这倒是可以做一做的,将唐军彻底驱赶进城之后,我军的行事将会更加游刃有余,唐人樵采之路会更快断绝。”

    见潘美接纳了自己的意见,曹彬并没有欣欣然飘飘然,反倒是对潘美的基本想法大力支持起来,只是对相关计划稍事补强了一下。

    …………

    “什么?!周军已经于今日黄昏进抵城西、城南,还有周军大将靠拢外秦淮河窥探?可惜了我天德军!可惜了那百十杆特制的火铳……”

    周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就在金陵城内传播,别说是李弘冀君臣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汇报,就是对普通的市民现在都已经瞒不住了,毕竟西门那边的商户行旅都被堵了回来,石头山清凉寺的僧人也已经逃入了城中,最后发展到整个金陵城四门紧闭、全城戒严,这种情况已经瞒不了任何人了。

    当然慕容英武得到的基本上也是第一手消息,而不是城中百姓间的汹汹传言。

    虽然作为采石方面陆路都统丧师数万,落得个孤身逃回,不过李弘冀最后也没有特别追究他的罪责,尤其是在火器方面仍然主要得依赖于他,所以慕容英武依然是南唐朝廷军事方面的重要一员。

    正因为如此,金陵的城防是交给了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慕容英武却还是可以得到第一手军情,只不过他听到中军虞候通报军情的第一刻,感叹切齿的就是他在新林寨的惨重损失。

    城西的外秦淮河只不过才二十几丈宽嘛,如果在那里驻扎有他的天德军,天德军的手里面有他根据周军火铳仿制的特制慕容铳,一杆两杆不敢说,百十杆集火『射』击的话,那跑到河对岸窥伺的周军大将恐怕就会没有命在了吧?

    想到这个,慕容英武就是特别的遗憾,特别的不甘……自己为什么会在出征采石矶的一战当中那么孤注一掷呢?把全部的火器新军、全部的火铳和半数的震天雷全都砸进去了,结果对周军作战是一无所获,而所有投入的东西却彻底地消失了,只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稍微留一点下来呢?

    就是留下来的数千枚震天雷,冲着抛石机那可怜的命中率,还真的是不够用多久的,虽然李弘冀又一次听从了他的建议,军器监完全放弃了火铳的制造,转而全力制造震天雷,这几天也才只是做了几十枚。

    一旦周军大举攻城,皇甫继勋为了安全,肯定是如同雨点一般的把震天雷扔出去,等到用完了库存的数千枚之后,每天十几枚的产量够干什么?。

    更多到,地址

第三十章 涉河

    第三十章涉河

    慕容英武的遗憾与不甘,潘美和曹彬当然是不知道的,新林寨一战当中缴获的南唐军各式兵器,周军暂时也没空去检查『性』能。

    若是这时候他们发现南唐军中还是有几杆不错的火铳,若是他们知道慕容英武的想法,那么等他们在晚上回到军帐中的时候,应该会为傍晚时分自己的大胆举动感到后怕的吧?

    当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很幸福,这一晚睡得很香。

    于是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早,一起来便精神抖擞,并且很快就击鼓升帐,向到场的众将颁布作战命令。

    然后就是众人各自回营,稍事梳洗,埋锅造饭。

    自从“灭此朝食”成为一个著名成语之后,大多数将领哪怕作战的心情再热切,也不会真的灭此朝食了。

    显德十二年的十一月二十九日,巳时初刻,大周昇州西南面行营的中路军主力在行营都监潘美和行营副都部署曹彬的率领下出营列阵,因为周军的到来而一夜三惊的南唐军城外守军自然是早早地被周军的举动惊醒,于是就草草地升帐,然后再草草地用饭,最后因应着周军的布阵而匆忙地列阵。

    其他方向的守军怎么样,敌情怎么样,负责西城的都城烽火使韩德霸不清楚,但是西门这边的周军之强大,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昨天是他们刚到外秦淮河对岸,人马劳顿的……

    可是看看他们的部伍严整程度,那可是以逸待劳的南唐守军都比不上的;而且一个个精力充沛,即使是连日行军而来,安营扎寨却是做得非常利索,吃饭和宿营一点都没有被耽误,全都做得有条不紊的;最关键的是对岸周军的人数还很多,马步军看上去一共怎么也得有那么四五万人的样子吧,比起整个西城的守军还要多,更别提守在城外的这万把人了……

    更何况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对面周军早已没有了昨日的那种劳顿,今天可是军容锋锐得像一把剑。

    看到这种情况,韩德霸心中就开始打鼓,颇有些后悔听从皇甫继勋的命令出城据守。像眼下这样的兵器不如、士卒不如、兵力不如……几乎可以说是样样都不如,怎么能和他们打野战呢?早就应该彻底放弃外围阵地,缩回高峻的城墙里面去防守。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周军的阵列已经靠近到外秦淮河岸边百步左右,从他们的精气神和姿态来看,他们分明就是打算徒涉面前的这条外秦淮河构成的护城河,而且从他们的阵列准备状况来看,他们分明已经可以随时过河了。

    在这样的敌军面前,临阵动摇那就是在找死,比硬着头皮迎战要危险得多,在敌军面前打开城门避入城中则差不多等于帮着敌军开城,就更是在找死了。

    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准备应战吧,希望对面的周军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悍,希望外秦淮河的河水足够的凉,以致于可以阻止周军踏入河中,至少不能真的完成渡河。

    然而韩德霸内心的祈祷终究未能如愿,而且实际发生的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巳时正刻,随着对面周军的中军一阵鼓角齐鸣令旗挥舞,排出宽大正面的周军虎捷军步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外秦淮河推进,而随着步阵的起步,在周军阵中响起了一阵轰鸣声。

    看到周军阵中闪耀的火光和腾起的青烟,韩德霸就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周军重型火铳在显威了。

    一二百枚球形弹丸从周军阵中飞出,迅速地掠过了两军之间的外秦淮河,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南唐军的阵列,砸出一片血雾,砸得残肢断臂到处飞舞,砸得营帐支离破碎,砸得羊马城的夯土墙烟尘四起。

    虽然外秦淮河的岸边多是沙地,落在那里的球形弹很少再次弹跳起来,也就只能完成对营寨或者军阵的一次『性』破坏,但是砸在羊马城和城墙面上的球形弹可就不一样了。

    结实的夯土墙也抗不住数斤重的铁弹丸狠砸,在这种冲击下纷纷崩解溃散,不过夯土墙体还是对这些铁弹丸作出了有力的反弹,被各种角度反弹起来的球形弹在南唐军阵列中肆虐,不断地带走人命,不断地在人群中释放着恐惧。

    看着发生在眼前身边的此情此景,韩德霸又一次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自己实在不应该硬着头皮领着部下等着应战啊……如果说临阵动摇那就是在找死,在敌军面前打开城门避入城中也是在找死,那么他现在做的只不过就是在等死。

    只是在等死,而并不存在什么应战,因为不用周军徒涉外秦淮河走到本军的『射』程之内,杵在城外的这万把人估计就要被不断砸过来的铁弹丸统统砸成了肉饼,

    但是现在才后悔可就真的是太晚了,周军已经『逼』了上来,铁弹丸也已经砸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西门肯定是不会开了,要想带着部下逃出生天,可就要指挥他们绕着城墙跑到南门、北门去,这种指挥水平,韩德霸自认他自己在当前的混『乱』局面下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且被周军打击得已经开始失控的部队也未必能够听令行事。

    周军的前排士卒离着还有一百多步远呢,阵列当中的弓弩手就已经开始不听号令地胡『乱』放箭了,虽然几乎就没有命中目标的箭支,但是那些弓弩手们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有不顾一切地狂『乱』『射』击,才能抑制住心中泛起的恐惧感和无力感。

    周军越『逼』越近,终于有箭支落入了周军的阵列,周军也出现了伤亡,但是外秦淮河两岸的这两支军队士气差别是如此之大,周军阵列***现的几个缺口立即就被后面的人填补上了,而南唐军阵列中的缺口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并且整个阵列都已经趋向散『乱』瓦解。

    随着周军的第一排士卒走到了岸边,周军阵中的鼓声一息,然后在此起彼伏的哨声与号令声中,第一排士卒蹲伏下来举铳瞄准,第二排士卒弯腰举铳,第三排士卒平举起他们的火铳,尽管此时河对岸飞过来的箭矢已经越来越多,而且有不少可以直接落入他们阵中,这些士卒却是两眼眨都不眨,只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都头们的军令。

    三排士卒的姿势刚刚摆好,指挥使们的号令就来了,随着一连串清脆的手铳击发声,这三排正在举铳瞄准的士卒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数千杆火铳在短时间内集中炸响,轰鸣声密集得人耳已经难以分辨,仿佛就是一个声音,于是这个声音远远地压过了后面的炮击声,这一声砰响震耳欲聋。

    外秦淮河西岸密集的火光闪过,腾起的青烟几乎将整个河岸都笼罩住了,那一声砰响就从河岸边向四方震动。

    不过在对岸的南唐军中,很多人已经等不及听到这声响动了,外秦淮河西岸的火光刚刚闪过,青烟刚刚腾起,东岸这边就扑通扑通倒下去一大片,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镰刀在密集的草丛中划过,南唐军的阵列就这么被割倒了一片。

    这一下给南唐军带来的震撼比前面几轮炮击要大得多了。

    前面那些个铁坨坨虽然已经是相当可怕了,砸到人就是筋断骨折血肉横飞,但是一次也就是那么几十上百个倒霉蛋而已,在上万人的队伍当中,谁碰上了谁倒运呗。

    但是这一次大不相同,随着对岸周军手中那根铁棒的闪光和冒烟,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南唐军阵列的前面几排就倒下去千人左右,靠近河岸的队列几乎被一扫而空,而且恰恰就在此时,连成一片的砰响也从对岸传了过来,就好像是这个响声将队列砸空了一样。

    震骇已极。

    本来就已经被周军的炮击搞得恐惧无力的南唐军士卒在这样的景象面前彻底傻了,一开始就擅自发箭反击的弓弩手们都统统忘记了继续,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空出了一片的河岸地,一时间脑袋里面根本就转不过来。

    然而周军可不会等着他们平复情绪、理清思路,周军的中军又是一阵令旗挥舞,不过伴随着令旗的不再是鼓角声,而是一阵激扬的号声。

    “杀啊!”

    刚刚才放空了火铳的虎捷军士卒直起了身子,将手中紧握的火铳向前一挺,铳管前端套着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辉,然后就喊着杀声冲进了河中。

    “娘诶……”

    被周军的那一阵火铳齐『射』震呆了的南唐军士卒突然就被周军的这一阵喊杀声给惊醒了,听着对岸刺耳的喇叭声,看着踩水而来的周军士卒,看着眼前外秦淮河飞溅的水花,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只顾得喊了一声娘,顺手就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后抱着头转身向后撞了过去。

    撞到了人?不管,继续撞;绊到了土墙?不管,爬起来继续;撞到了墙?呃,『摸』着墙选边跑吧……

    虎捷军还在涉水渡过外秦淮河的时候,在金陵西城墙外面背城列阵的南唐军已经『乱』作了一团。

    更多到,地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485/ 第一时间欣赏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康保裔所写的《混在五代当皇帝》为转载作品,混在五代当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混在五代当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混在五代当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混在五代当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混在五代当皇帝介绍:
混在五代当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五代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