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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断空     九州飘红叶txt下载     九州飘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双剑合璧 力强者负

    一时间万籁无声,场中只听得鲜血从童望远指缝中漏下,滴在地面的声音。

    随即擂台下一片哗然:“魔教徒!那家伙一定是魔教徒!”

    “易天行!你和潘瑜勾结魔教,是何居心?”

    “魔教徒邪恶暴戾,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或惊惶或斥责的喧嚣中,易天行一声长啸,宛如出海龙吟,声震云霄,将对面所有的杂音统统压下,随即一脸淡然地道:“童望远的确是魔教中人,怎么擂台规定不许魔教徒上场比武的么?”

    擂台西面一阵哑然,适才气势汹汹的人群俱都闭上了嘴巴,许多人更是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居然真的是魔教!他们怎么敢承认?

    魔教在江湖上绝对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一方面,魔教几乎是全民公敌,魔教徒只要身份被确认,便得遭受整个江湖的追杀,除了极少数武功道法强悍到令人发指的牛人可以睥睨天下,大摇大摆的以魔教徒身份示人,其余的魔教徒一经发现,基本就是个死字,但是另一方面,魔教也是团结、诡异、凶残、隐忍、复仇、亡命的代言词,杀死魔教徒的人,不仅自己,连带家人朋友都会遭到魔教徒无休无止的报复,他们也许武功不高,但是他们会成为你最亲密的朋友、最体贴的妻子、最忠心的奴仆,在你最没有防备的那一刻结束你的生命,甚至同归于尽。

    所以江湖上的人,对于魔教既厌恶,又恐惧,魔教徒这个名头,给敌人扣大帽子的时候倒是人人都愿意使用,但是真正面对魔教徒,很多人便焉了,尤其是接钟鼎一帮人,看似凶恶,其实土匪最是自私,打家劫舍无非为自个儿图个好生活,谁还有为民除害的心思?打打落水狗他们倒是不介意,但是童望远明显不是落水狗,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易天行。

    想到这里,不少人心中更是惊惶,易天行公然勾结魔教?还是他本身就是魔教徒?对了!魔女现世,易家两兄弟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竭力阻挠,致使江湖群雄围剿魔女一事成为泡影,如今看来,易家根本就跟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牢不可破的关系!

    冷大先生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面色阴沉如水,与湘州那些目光短浅的土匪头子不同,他对魔教有着相当的了解,所以也不会认为易天行已与魔教联手,因为摘星楼在魔教也算是很低调冷僻的一个门派,从来不与其他魔教支系打交道,童望远的表现,更像是私人行为,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潘瑜什么时候跟摘星楼的人攀上了交情?不过他可不会蠢到上去指责易天行勾结魔教,而是长笑一声:“潘公子手段通天,竟然能够令得魔教中人改邪归正、弃恶从善,真是功德无量。”

    童望远虽然不把冷大先生等人放在眼里,但是别人给台阶下,他也不会不依不饶的没事找事,只是微微一笑,一把捏爆手中的人心,自顾自转身跃下擂台。

    这种行为看得接钟鼎请来的江湖高手纷纷皱眉,不过魔教的疯狂他们早有耳闻,既然事情没有闹大,自己也无谓出头去搞什么斩妖除魔,所以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接钟鼎也没有料到才第二场比武,便弄得有些冷场,神色有些尴尬的望向林如玉、曾萍夫妇。

    林如玉倒是神情自若,微笑道:“接庄主无需担心,下一场还是按原计划,由我和内子上台讨教益州来的英雄。”说罢与曾萍对视一眼,双双施展轻功,纵上了擂台。

    林如玉朝着擂台东面拱手道:“第三场由在下夫妻守擂,还请各位派两人上来比武。”

    易天行皱眉道:“输赢算两场?”

    林如玉摇头道:“一场。”

    易天行嘿的一声冷笑:“你们倒是如意算盘。”

    林如玉脸色微红:“在下夫妻一体,行走江湖向来是共同进退,易二公子在江湖上一问便知,这可不是我们使诈。”

    易天行还待再说,吕玉书已经笑道:“这场便由我和郸兄上去会会他们吧。”

    易天行把目光投向郸逸,见到他也在点头,便答应道:“那好,你们小心。”

    郸逸双眼精光闪现,斗志昂扬的傲然说道:“我一个人就能击败他们。”

    易天行也不觉得奇怪,五岳剑派的传承源自上古,千年不绝,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门人有些傲气也正常。

    确定上场人员之后,吕玉书、郸逸二人展动身形,一个身法飘逸如白云,加上吕玉书一表人才,直把云门俊逸风流的做派发挥到了极致,而郸逸则简单直接一道白光,箭一般射落在擂台之上。

    互相报了名号之后,郸逸扬声喝道:“小心了!”说罢拔剑出鞘,也不蓄势,剑光一吐,便刺向林、曾夫妇。

    林如玉、曾萍未想到郸逸剑势如此凶猛,甫一动手,便犹如猛虎下山,剑还未至,半途剑锋一晃,抖出两点寒星,将林、曾两人尽数纳入攻击范围。

    林如玉长啸一声:“水火不侵!”手中宝剑舞出一轮红日,而曾萍则将宝剑舞出一轮碧波般的圆轮,一红一碧两道光轮前后飞舞进退,挡住郸逸的剑势。

    郸逸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破!”手一伸,剑尖绽放出一点精芒,随即光华大作,令人不可逼视。

    林、曾二人只觉眼前一亮,手上传来一阵巨力,推得自己身不由己的朝着后方退去,二人接连使了三个千斤坠的身法才稳住身形,脚下生生犁出两道地沟。

    郸逸不等对方缓过气来,大喝一声,飞身跃在半空,幻化出百千剑光,铺天盖地的撒向林、曾二人。

    林如玉脸上泛起一阵潮红:“日升月落!”手中剑光宛如烈焰冲天,狂暴的迎向郸逸的剑光,而曾萍则回剑护身,一圈圈碧绿色的剑光环绕在他们夫妇身旁,守得滴水不漏。

    郸逸吐气发力,凌空把剑光一压,漫天剑光骤然合并为一,气势猛增数倍,悍然一剑斩下。

    郸逸剑光所到之处,林如玉汹涌如火的激烈剑气纷纷破灭消散,势如破竹的劈在曾萍剑光之上。

    曾萍使出浑身解数,剑光缠绕着郸逸的剑锋,不断旋转卸力,接连绕了十余个圈子,方才娇喝一声,用力一刺,使了个巧劲,将郸逸弹出一丈开外。

    郸逸露出赞赏的神情:“贤伉俪的双剑合璧果然精妙,不过你们火候不足,敌不过我!”说着双手持剑,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睁,舌绽春雷,猛然一剑扫出。

    狂风呼呼,吹得擂台四周的旗帜嚯嚯作响,接钟鼎顿时变了脸色,郸逸一剑之威,一至于此,就算自己上台,也是无法抵挡,林、曾二人功力比起自己尚有不足,岂非输定了?想到这里,接钟鼎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自己弄出如此浩大的场面,结果每战皆负,这脸可是丢得不轻!

    擂台之上,林如玉也是脸色大变,咬牙叫道:“日月轮转!”说着将手中宝剑脱手掷出,曾萍也毫不犹豫的投出自己的宝剑,两把飞速旋转的宝剑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并未弹射分开,而是粘在一起,化作一道红碧相间的光轮,斩向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的吕玉书。

    吕玉书、郸逸见到这这一幕,脸色俱都变了,郸逸如果继续一剑斩下,林、曾二人定然抵挡不住,但是同样的,吕玉书也无法挡下他们这招日月轮转。

    而略有不同的是,林、曾二人已经被郸逸逼到擂台边上,一旦剑光临头,他们抵抗不了只需要纵身向后一跳,就能脱离战圈,而吕玉书站在擂台中央,已经来不及躲避。

    吕玉书双目赤红的一抖双臂,从袖口中滑落两柄软刀,狂嘶一声,上下翻飞,舞出一幢寒光,护住身体前方,生死关头,他已顾不得风度形象,竭力挥舞着双刀,状如疯虎,迎向林、曾夫妇的双剑光轮。

    郸逸心头一声长叹,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吕玉书无法挡住林、曾二人的必杀双剑,只得双臂一挺,硬生生收住剑势,接着身体一转,狠狠一剑劈向双剑光轮。

    轰!三剑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仅仅连在一起的水火双剑被郸逸一剑击溃,化作红、碧两道光芒飞散。

    林、曾二人见状轻声呼喝,手捏剑诀朝着落向地面的水火双剑一指,水火双剑的坠落势头立即一滞,然后他们双双飞身跃出,将各自宝剑临空抓住,身形一展,分别从吕玉书左右袭去。

    吕玉书怒发如狂,他虽然武功稍逊,但是怎么也能看出刚才要不是为了救助自己,郸逸已经一剑功成!

    愧疚、愤怒、不甘混杂在一起,吕玉书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气度,口中狂呼乱叫,舞着双刀便冲向林、曾夫妇,一时间剑来刀往,打得难分难舍,但是易天行等人却看得暗自皱眉,云门的武功要说装逼也好,花拳绣腿也好,风格便是飘逸潇洒,讲究身如轻云、手如流风,吕玉书这一发急,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乱了章法,十成武功发挥不出七成来,加上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林、曾夫妇扎实,此消彼长,战败只在旦夕。

    郸逸也看出这一点,正要振剑支援,谁知真气一转,顿时惹得气血翻腾,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却是刚才他强自止住全力挥出的剑势,伤了内腑。

    吕玉书见状愈发内疚,手下愈发狠厉,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林、曾二人虽然占了上风,但是没有兴趣跟他拼命,一时间倒也拿他不下。

    郸逸接连运了两次真气,都无法压制紊乱烦躁的气血,不禁怒从心起,双眉一挑,便要施法强行压制气血,忽然听得易天行传音道:“郸兄,这场我们认输。”

    郸逸面色一沉,将冰寒的目光投向易天行,摇了摇头。

    易天行再次传音过来:“不值得,吕八公子这个样子不正常,一不小心就会重伤,而你若是强行压制伤势,事后起码得休养三个月,我们此番胜券在握,无谓为了一时意气,伤了二位千金之躯。我现在若是叫吕八公子认输,他必不肯,郸兄难道就不能为了朋友忍一时之气、背怯懦之名?”

    郸逸扫了吕玉书与林、曾二人的战团一眼,知道易天行所言非虚,就算自己压制伤势赢了这一场,恐怕也是惨胜,自家为了取胜不惜损身害命,对方应当也是如此,一旦败局已定,他们对待吕玉书的手段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般温和。

    想到这里,郸逸苦涩一笑,他为人虽然高傲,但是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听出易天行也是为了他好,只是自己身后背负着仑山剑派千年英名,真的就此认输么?

    就在郸逸犹疑之间,吕玉书被林如玉逮住一个空门,一剑掠过,划开了他腰间衣衫,露出白皙的皮肤。

    吕玉书大叫道:“你我生死相搏,无需容情!”说罢左手反手一刀,在自己腰间划出深深一道刀痕,血流如注,右手刀势却更加凌厉,斩向林如玉。

    林如玉见状又惊又怒,他夫妇昔日得过接钟鼎的恩惠,此次只是却不过情面前来助拳,并无替接钟鼎卖命的念头,想不到吕玉书出身世家,举止如此疯狂,当下也动了杀机:“既然你不知好歹,也怪不得我心狠!”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他们夫妻二人身形游走,宛如穿花蝴蝶般绕着吕玉书身外穿梭,红碧两色剑光愈发凌厉凶狠,眨眼之间,就在吕玉书身上新添三处伤痕。

    郸逸见状心下长叹一声,知道再不开口,恐怕吕玉书便要支持不下去了:“我们认输!”

    吕玉书闻言大怒:“放屁!我们没有输!我还能战!”

    易天行屈指连弹,三道指风射出,两道将林如玉、曾萍夫妇逼退,一道正中吕玉书风府穴。

    吕玉书毫无防备,顿时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易天行飞身跳上擂台,抓起吕玉书,一掌拍在郸逸手臂上面:“走。”

    郸逸只觉一股温和雄厚的真气涌入自己身体,翻腾不休的气血立时稳定下来,百脉畅通,真气运行如常,惊讶的瞥了易天行一眼,跟着他一并跳下擂台。

第一百零六章 大风落飞星 一刀胜万刀

    看到己方终于赢过一场,接钟鼎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自己负责出面与益州潘瑜结盟,盟书尚未签订,便全面处在下风的话,缔结盟约时争取利益的底气可就没有那么充足了。

    不过他也谈不上高兴,先不说林如玉、曾萍夫妇只是临时助拳,算不得自己的人马,就算这场胜利,也是充满了水分,若是生死相搏,恐怕最后站在擂台上的便是郸逸。

    强行压下郁结的心思,接钟鼎高声喊道:“第四局开始!有请易二公子派人上台!”

    易天行正要开口,便见易锋寒上前一步:“我去吧。”

    夏玉英皱着眉头插嘴道:“不行,我们人少,必须留几个高手压阵!”

    易天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压阵?第一个跑上去的就是你!”不过他还是否决了易锋寒的请战:“你先上场容易被针对,待会儿他们随便找个废物上台输给你这场就算过了,对我们很不利。接老头那边,像快刀李玄、百里长胜、铁猢狲王林、冷大先生、邢士权、呼延鼍这几个家伙都是硬点子,等他们上台你再挑一个。”

    易锋寒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易天行眼睛一扫,最后落在彭博身上:“彭大哥,麻烦你上去走一趟。”

    彭博哈哈一笑,纵身一跃,跳上擂台,抱拳叫道:“在下彭博,敢问哪位英雄与我一战?”

    彭博在幼年时便被父亲送到风雷岛学艺,出山后并未独自行走江湖,而是直接投奔了夏玉英,所以在神州武林无甚名气,接钟鼎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号,武功根底更是一无所知,见状不由得心头打鼓,偷偷瞅了冷大先生一眼。

    冷大先生也是大感头疼,作为潜在的盟友和敌人,他其实早就派人调查过夏玉英的资料,对于她手下诸将的本领基本有所了解,唯独彭博是个特例,他的武功不是家传,投奔绝龙寨后也不显山露水,普通寨卒根本无法查到他的武功底细。不过转念一想,这次比武正好是个了解彭博的好机会,他反而高兴起来,转头道:“燕兄可愿上去会一会彭大侠?”

    天星手燕三闻言傲然一笑:“好!”说罢双手舒展,身形如鹤冲天,然后在空中滑翔往复,绕着擂台转了一大圈,飘然落在台上,长啸一声:“在下燕三,前来会你。”

    彭博微微一笑,摆出架势:“请!”

    燕三也不客气,嘿的一声,右脚向前划出一个半弧,身子电射而出,双手朝外一分,拍向彭博胸口。

    彭博右手一翻,只听呼呼风生,一个大如西瓜、急速旋转的气团随手而出,砸向燕三天灵。

    燕三见状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止住身形,身子向下一压,朝着地面扑去,同时双掌狠狠拍在地面上,借力向后滑出,避开彭博的雷霆一击。

    轰!气团砸在擂台上,坚硬的台面顿时龟裂,现出一个大坑。

    燕三眼皮一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长啸喝道:“杀!”双手一翻,两点寒星从其双袖中飞出,射向彭博双眼。

    彭博神情自若的反手拍了两拍,两个气团凭空出现,正中燕三的袖底飞星,登时砸飞不见。

    燕三怪叫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双掌翻飞,随着他每一次出手,都有一枚飞星从他袖口中射出,掌星配合,连环杀至。

    彭博眼中现出一丝兴奋:“来得好!”他也是双手挥舞,一个个气团随手飞出,宛如一柄柄空气凝成的巨锤,漫天飞舞,砸向前去,燕三的飞星射在气团上面,立即被反弹开去,完全无法突破这无穷无尽的密集锤影。

    “大风锤!”冷大先生看得脸色大变。

    接钟鼎见到冷大先生的反应,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先生看出彭博的武功来历了?”

    冷大先生长叹一声,苦笑道:“看出来了,可惜晚了,燕老三必败无疑。”

    接钟鼎瞥了台上正在龙争虎斗的彭、燕二人,完全听不出半分底气的低声反驳道:“燕三虽然内功不如彭博,但是身法灵巧、经验丰富,不一定必输。”

    冷大先生摇头道:“那彭博是已经出师的风雷岛传人,武功就算不如易天行等人,相差也是有限,燕老三绝无取胜可能。”

    接钟鼎脸上浮现一丝茫然:“风雷岛?”

    冷大先生沉声道:“那是上古秘门,很少现身江湖,你没听过也很正常。不过这个门派的武功猛烈暴戾、势如风雷,一旦占据上风,便不会再给敌人翻盘的机会,燕老三弱上一分,便已注定败局。”

    接钟鼎举目望去,果如冷大先生所言,彭博的攻势一展开,一个接一个的气团应手而出,连绵不绝,就像是一个巨灵力士拿着千钧重锤打桩一般,前锤刚落,后锤又至,快似狂风,急如骤雨,丝毫不给燕三喘息的机会,燕三刚开始还能对攻两手,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还击之力,只能仗着轻功上窜下跳,在连环风锤下面苟延残喘。

    忽然间,彭博暴喝一声:“胡笳十八拍!”脚下步伐变换,身子旋转,双手挥舞,仿若一个寄情于舞的舞者,在天地间忘情舞蹈,随着他旋转的步伐、旋转的身姿、旋转的双臂,一个接一个的气团连珠砸下,就像是一架由十八个大铁锤组成的风车,在狂风中急速旋转,夹着呼呼风声,砸向燕三。

    一时间,在燕三的眼中,世界只剩下迎面飞来的大风锤,仿佛死神的阴影,朝着自己压迫过来,逃不开,挡不住。

    生死关头,燕三忍不住大叫道:“我认输!”一面说话,一面发疯一般朝着对面抛射飞星暗器。

    彭博杀招一出,再难收手,加上燕三惊惶之下,拼命反击,他自然不可能收住招式让燕三射成马蜂窝,眼见锤风呼啸,燕三便要化作肉泥,易天行和易锋寒同时飞身冲上擂台,易天行身形一晃,便插入彭、燕二人的战团中间,正对着彭博,笑眯眯地道:“彭大哥手下留情。”一面说话,一面运掌如风,接连十八掌,硬生生将彭博的风锤击溃。

    易锋寒则走到易天行背后,抽刀一斩,碧绿光华一闪,便将漫天飞星尽数劈落,接着顺手一刀,使了个巧劲,将燕三拍下擂台。

    燕三飘然落在地面,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立定,等到他惊魂咋定,看了看自己身体,发觉毫发未伤,连忙拱手叫道:“多谢易少侠救命之恩。”

    易锋寒轻轻说了一句:“不必客气。”

    擂台上面,彭博瞪着易天行,长驱万里、气吞山河的气势渐渐衰减下去,眼中战意却越来越炽热:“易二公子好武功,什么时候赐教一番?”

    易天行笑道:“好啊,彭大哥的大风锤精妙绝伦,我也想找个机会好生讨教讨教。”

    彭博哈哈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跃下擂台。

    易天行和易锋寒转身便要下去,却听得接钟鼎身后一声冷冽的呼喊:“易少侠好刀法,在下李玄见猎心喜,不知道你可愿意与我切磋一下。”

    接钟鼎闻言不由大怒,又是一个自把自为、不顾大局、打乱自己计划的家伙,不过李玄既然已经开口邀战,他如果出面驳回,不仅会暴露出自家一众人等纯属乌合之众,而且还会将李玄得罪得死死的,所以他也只能暗自生气,脸皮涨得通红,却又作声不得。

    易锋寒望向易天行,易天行点了点头,传音说道:“李玄素有天下第一快刀之称,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小心点。”

    易锋寒看向李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面:“你的手很稳。”

    李玄展颜笑道:“你也一样。”随着他的话语,他眼中猛然精光爆射,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犀利锋芒。

    易天行摆了摆手,跳下擂台:“老二,交给你了。”

    易锋寒长刀指着李玄,然后刀尖微微一垂,以示敬意:“李前辈请。”

    李玄看也不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接钟鼎一眼,径自跃上擂台,拔刀在手:“你最好先出手,否则你再无出手的机会。”

    易锋寒右手抖出一朵刀花,淡淡的道:“我已出手。”

    李玄哈哈大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说罢抬脚一步,如同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一般,一脚便来到易锋寒面前,挥刀便砍。

    易锋寒看着李玄刀至,翻手一刀迎将上去,谁知李玄刀光如电,不等他宝刀相迎,就已经劈在易锋寒左臂之上,登时血花四溅。

    易锋寒闷哼一声,正要反击,便见李玄第二道刀光又已闪现。

    易锋寒还来不及转念,右肋就已然中刀,顺着刀光洒出一串血珠。

    易天行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吕玉书低声说道:“易二公子,这李玄刀法如神,锋寒老弟恐怕不是对手啊。”

    易天行摇头道:“这李玄是很扎手,不过现在胜负之论还言之过早。”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李玄已经劈了易锋寒十六刀,刀刀见血,易锋寒竟然没能挡住一招。

    接钟鼎一方看得欢声雷动,从擂台比武开始,他们便饱受压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方一败再败,林、曾二人虽然赢了一局,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胜之不武,如果不是吕玉书拖后腿,光是郸逸一人就能横扫他们夫妇,现在这一场才是真正的靠实力碾压益州一方,所以湘州群豪不由得全体激动起来,喝彩声、长啸声、口哨声、怪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绝大多数人并未察觉到的是,易锋寒中刀后流出的血越来越少,擂台中央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李玄首先察觉到异样,冷笑道:“旁门左道,终非正途,你速度太慢,在你的玄阴真气侵入我的经脉、影响我的动作之前,我早就已经把你斩杀当场了!认输吧!”

    易锋寒咧嘴笑道:“那可未必。”

    李玄冷哼一声:“不到长河心不死!”手下愈发狠辣,银光不停在场中闪烁,留下刹那光芒、漫天血雨,转眼间便将易锋寒劈成一个血人。

    但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易锋寒却没有露出一丝动摇和怯意,依旧眼神坚定,即使从未拦截到李玄的快刀,他的刀法仍然稳定不乱,就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任凭外面罡风肆虐、寒潮汹涌,也不能将之改易半分。

    吕玉书看着心有不忍,对易天行道:“易二公子!这样下去不行的!”

    郸逸拉了拉吕玉书,低声道:“不要着急,看看再说。”

    吕玉书大怒:“看什么看?李玄刀刀命中,锋寒老弟就算是个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郸逸摇头道:“你看易锋寒的身体表面。”

    吕玉书定睛看去,只见易锋寒体表闪烁着点点微弱的晶光,李玄的钢刀劈在上面,除了带起一缕缕血丝,还有一块块细小如尘的冰渣泛起,如果没有人提醒,他肯定不会留意:“这是……”

    “冰甲神功。”易天行解释道:“如果老二全力施为,应该在体表凝结出一层硬度堪比精钢的寒冰铠甲,李玄的钢刀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像他现在这样做,显然是另有打算,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此时李玄也渐渐发现了易锋寒的护体秘密,不过他并不在意,不管什么样的护体神功,内家护体罡气也好,外家横练功夫也好,都有一定的限制,护体罡气需要持续不断的运转内力,外家横练功夫需要集中精神,随时保持肌肉的紧张状态,时间一久,必然有失,只要对方躲不开、挡不住自己的快刀,迟早都是败亡之局。

    想到这里,李玄出刀的速度更加迅速,远远望去,擂台中央只见一道连绵电光,围绕着易锋寒穿梭游走,激起丝丝血雾。

    就在李玄意气风发的当儿,易锋寒猛然睁大双眼,大喝一声,如平地生雷,扬手一刀挥出,其速如洪流,其势如雪崩,于电光石火之间,劈到李玄胸前。

    李玄大叫一声,舞动钢刀,只听铮铮连声,宛如雨打芭蕉,眨眼间不知道挥出多少刀光格挡,但是易锋寒这一刀犹如海潮无量,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冲开李玄的重重刀幕,劈到他的胸前。

    李玄骇然尖叫一声,双手持刀护住前胸。

    轰!李玄连人带刀被易锋寒劈出擂台,重重落在远处。

    擂台上,浑身浴血的易锋寒傲然挺立:“生死胜负,一刀足矣,你的刀一味求快求速,实则走入歧途,快而无力,千刀万刃又有何用?”

    擂台下,鸦雀无声。

第一百零七章 封刀挂剑 藏影分烟

    待得易锋寒返回自家阵营,易天行朝着宁无咎拱手道:“下一场就拜托宁兄了。”

    宁无咎呵呵一笑:“好。”说罢抬脚一步踏出,然后又是一步,却比第一步高上三寸,就这样轻身徐步,仿佛踩着虚空中藏匿的隐形阶梯一般,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擂台,一脸云淡风轻地道:“北川宁无咎,特来讨教。”

    接钟鼎闻言脸色一变:“封刀挂剑宁无咎?他怎么来了?”

    冷大先生寒着脸:“听说此人投靠了言九天,此来应该是奉言九天之命前来相助。嘿,言九天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他现在被三路大军追剿,惶惶如丧家之犬,居然还有闲情派来手下大将替潘瑜出头。”

    接钟鼎皱了皱眉,对他来说,这次比武诸事不顺,现在已经五场四败,第六场他本有意叫杨强去扳回一把,谁知却遇到这种局面。先不说宁无咎声名在外,早已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杨强虽然勇武,但是对上宁无咎恐怕还未知鹿死谁手?就算杨强有胜算,以他的性格,知道对方如此义气,必定手下留情、处处相让,一不小心反胜为败也不奇怪。

    接钟鼎正在犹疑间,冷大先生开口道:“随便派个人,赶紧输了了事。”

    接钟鼎愕然望过去,只见冷大先生翻了个白眼:“宁无咎代表的是言九天,易天行一方赢了那么多场,他的人一出来就被我们打了,你是言九天,你怎么想?本次比武胜负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了解益州的实力,维护双方的关系,我们没有必要跟言九天结怨。”

    接钟鼎只觉嘴巴发苦,心道你说得倒是容易,咱们湘州自古出土匪,重的是义气,好的是面子,我派谁去丢人现眼?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一次招揽了各方豪雄,根本轮不到自家儿孙辈出马,否则随便派个子女上去走个过场倒是简单,想到这里,他朝薄乘龙使了个眼色。

    薄乘龙更是心中苦笑,自己这个大哥还真是照顾兄弟,不过他也不负智计之称,眼珠儿一转,便悄悄走到阴月英身旁,低声说道:“阴兄,此次我大哥虽然邀约了不少助拳的豪杰,但是与潘瑜争胜终归是我们湘州绿林的事情,擂台打到现在,北湘七寇十八寨的英雄还未上台露脸,恐外人看着笑话。”

    阴月英斜眼瞥了他一眼,心头略一琢磨,便明了他的心思,不禁冷笑一声:“至今为止,你们南湘又上去什么人么?”

    薄乘龙正色道:“这是我大哥的事情,我和二哥怎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终不能叫阴兄小瞧了。这一场,你看……”

    阴月英还待推脱,便听得擂台上宁无咎洪声笑道:“湘州的英雄们可是看不起在下?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比武?”

    阴月英这才醒觉自己一方决定人选耽误的时间太长,正要开口说下一场自己弟兄必定上台,这一场还请南湘派人上去,旁边早恼了北湘一众匪首:“总军师,俺去会一会他。”“我去!”“让我来!”

    阴月英看着满眼得意的薄乘龙,气得咬牙切齿,沉声道:“别吵,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随即阴风寨寨主连烽烟站了出来:“让我儿子去。”

    旁边一阵惊讶:“老连,你儿子已成归来了?”“小连回来了?怎么都不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连烽烟嘿嘿阴笑道:“他刚刚回来没多久,原本没有打算让他出来。”

    阴月英皱了皱眉头,连烽烟这人性格阴沉、行为鬼祟,早在十多年前就把独子连岳送到他乡学艺,但是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谁知道他儿子到底拜入何门何派?更诡异的是,他儿子学成归来,照理说是大喜事,应该通告同道,大肆庆贺,他却悄无声息的将此事暗下,其中必有古怪。不过现在既然有人愿意上去迎战宁无咎,他也懒得理会其中原因,笑着点了点头:“老连对自己儿子这么有信心,我们便祝连家侄儿一战成名吧!”

    阴月英在众人祝贺声中高举双手,拱了拱手:“承各位吉言,岳儿,上去拜会一下宁大侠。”

    “是。”突兀的声音从连烽烟身上响起,吓得阴月英微微一哆嗦,差点以为连烽烟精神分裂,然后便见一道黑影从连烽烟身上剥离开来,飘向擂台,落地一片黑烟卷动,朝着宁无咎涌去:“连岳前来讨教!”

    宁无咎见对方来势诡异,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喝一声,右手掌刀,左手剑指,纵横交错,在身前挥出一张劲气四溢的网罗,拦住黑烟去路。

    连岳发出一阵怪笑,满地黑烟毫无顾忌的撞在宁无咎的刀气剑气之上。

    咝咝连声,黑烟毫不费力就被宁无咎的真气切割开来,化作一团团尺许见方的烟雾飘散,但是其中却看不到任何人影,也无血迹溅出。

    宁无咎见状不由得警惕更甚,轻轻一纵身形,拉开与烟雾的距离,就在他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他身下人影中忽然射出一道黑光,急如闪电,正中他的胸口。

    宁无咎闷哼一声,前胸绽放出一朵血花,右手猛然挥出,斩在自己的影子上面。

    轰的一声,擂台现出一道长约一丈、深达三寸的刀痕,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宁无咎反手点了自己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血流,心中又惊又怒,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诡异莫测的对手,根本不知道对方藏身何处,只有对方攻击自己,自己却无法攻击对方,这还怎么打?

    擂台下方,易天行目光闪烁,凑到易锋寒耳边低声道:“幻术?”

    易锋寒点头道:“嗯,他那隐身之法与忍宗的藏影术类似,不过比藏影术更加厉害的是,藏影术只能潜行,一动手就暴露了,他却可以出手攻击而不显露身形。”

    二人说话之间,擂台上一团团的黑烟忽然激荡起来,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啸,然后冲天而起,化作二十余根烟柱,在场中毫无规律的旋转移动。

    易锋寒道:“应该是利用烟、影藏身的暗杀术,场中的影子和烟雾之中都可能有他的本体,也都可能没有。”

    易天行道:“可以随意变换藏身处?”

    易锋寒道:“不被看穿的话,应该是这样。”

    易天行长叹道:“你看得穿不?”

    易锋寒摇头道:“这种幻术必须要身临其境,依靠气机锁定对手才能破解,希望宁兄早点察觉。”

    易天行抬头望去,只见场中黑烟又起变化,一道道黑光从烟柱中抛射出来,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光网,将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内。

    湘州一方看得激动不已,纷纷大声叫好,那些与阴风寨交好的匪首更是恭维不断,听得连烽烟喜笑颜开,迥无平日阴郁鬼祟的神情,唯有冷大先生和接钟鼎相视苦笑,局面似乎再一次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面对这从四面八方密集射来的光线,宁无咎振奋精神,刀剑齐飞,奋力格挡,总算他武功卓绝,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漫天黑光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办法,不过守久必失,他如果找不出连岳真身,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随着格挡次数的增加,宁无咎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这些黑光虽然密集,而且毫无死角,但是似乎轻重不一,绝大部分黑光射在自己的刀剑真气上面,轻如无物,只有极少数黑光有如实质。

    宁无咎心中有了方向,蓄意加强感知,果不其然,同一时间只有一道黑光是凝实真实、力如箭矢的,其他黑光均是犹如虚无,而且这种凝实黑光也并非没有任何规律,而是以腾蛇阵的变化方位逐一游走。

    宁无咎察觉到这一点后,故意放过一道判断为虚无的光线,让它擦过自己的小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分出三成真气护住腹部,结果光线射到上面,连衣衫都没有触动,如若无物。

    随着宁无咎的招式由细腻绵密变成大开大合,一道道黑光从他的指掌间漏过,射在他的身上,刚开始湘州一方还在欣喜喝彩,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看到的却是宁无咎就像是拥有不坏金身一般,毫发未伤。

    渐渐的,湘州一方也看出情况不妙,一个个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连烽烟的脸色由晴转阴,心下不禁忐忑起来,暗自在心中念叨:“不怕!不怕!岳儿练就藏影分烟**,幻化无形,敌人根本找不出他的真身,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这宁无咎一定是气虚力竭,无法防护得面面俱到,方才露出**的缺陷,不过不要紧,只要他抵御不住岳儿的攻势,终有一次会被真正的攻击命中!一定会的!”

    擂台之上的连岳却没有他父亲想象的轻松,当他发现宁无咎放过虚招,将他的真实攻击一一封杀,而且准确率越来越高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杀招已经被对方看穿,不过他倒是不着急,他的攻击顺序虽然固定,但是却可以改变频率,只要他放缓攻势,就有可能让宁无咎产生错判。

    心中冷笑一声,连岳止住攻击,将身形隐没在黑色烟柱之中,悠然游走变换方位,等待时机。

    宁无咎接连挡下几记虚无光线,登时料到连岳的打算,心中亦是一凛:“这厮好生奸猾,不行,我得尽快找出他的真身一击必杀,否则敌暗我明,吃亏的是我!”

    一念及此,宁无咎闭上双眼,双手舒展开来,在自己身外徐徐舞动,一幢真气屏障随手而生,最终连成一个圆球,将他护在中央。

    这一招似乎耗费甚巨,当宁无咎双手归于胸前,合十一拍,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元气大伤的样子,紧接着,他双目怒睁,右手掌刀高举,左手剑指斜斜指地,口中一字一句的轻声念道:“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称独尊!”

    宁无咎每吐出一个字,他的气势就增加一分,等到一句话念完,他的气势已经浩瀚如沧海,将整个擂台笼罩在内,甚至溢出到擂台之下,逼得功力不足的武者踉跄后退,就连接钟鼎这等高手都得运气相抗才能屹立不动。

    连烽烟见状脸色大变,但是胜负未分,他也无法终止比武,急得他双手暗扣,指甲深深掐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

    连岳身临其境,更是感受到了莫大压力,不敢再拖延时间,怪啸一声,催动全身真气,二十余根黑色烟柱急速移动起来,宛如二十余道龙卷肆虐往来,烟柱中抛射的黑色光线愈发密集快速。

    不过宁无咎早有准备,他耗费真气布下的真气罩乃是他家传防身秘法,虽然损耗巨大,但是用来短时间防御固若金汤,就算是比他本人强横三四倍的高手也无法轻易破开,连岳内力还不如他,想要穿透这道真气罩根本没有可能。

    随着“尊”字出口,宁无咎猛然仰天长啸,声贯云霄,身形猛然飞起,朝着擂台上的一根烟柱扑去。

    连岳赫然躲在那根烟柱中间,见状骇然尖叫道:“不可能!”一面大叫,一面运转秘法,挪移到旁边一根烟柱之中,但是未等他松一口气,便见宁无咎转动身形,朝着他真身所在杀将过来。

    连岳心中憋屈无比,若非擂台所限,凭他的本领,只要抽身远逸,找个机会偷袭宁无咎,杀掉宁无咎的机会还要大于他被反杀的机会,但是现在擂台就这么大,他被宁无咎锁定气机,逃无可逃,再不认输恐怕连小命都无法保障。

    虽然有了认输的念头,但是连岳仍然不甘心的再次变换方位,却见宁无咎毫不犹豫的转身杀来,距离自己真身所在又复近了一些,估计自己最多再变换两次就会被他追上,只得郁闷大叫道:“我认输了!”

    宁无咎止住身形,飘然远逸,远远离开那些黑色烟柱。

    连岳厉啸道:“可恨有擂台限制,否则你我生死未知!”说罢二十余根烟柱同时爆散,一道黑影从擂台上坠落,没入连烽烟的身影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青龙棍 云纹驳

    宁无咎得胜之后,一下擂台就急匆匆向易天行等人告辞。

    易天行早已从宁无咎那里得知言九天的兵马被黔、豫、灵三州官兵围剿,应对得十分艰辛,像宁无咎这样的高手对于言九天来说,早一刻回去,便能早分担一份压力,所以也不挽留,只是送了一些药物、银票过去,聊表心意。

    宁无咎也不矫情,从易天行手中接过包裹,对着众人一拱手,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接下来几场比武,易天行与接钟鼎双方都比较谨慎,派出的人手都不是自己一方最顶尖的高手,打来打去,互有胜负。

    雄魂对上混元牌李正,他虽是仆人出身,但是深得古家武功真传,一手五丁掌法刚猛绝伦,每一招都如开山巨斧,与李正以硬碰硬,打得十分激烈,最后一掌将李正击落擂台,胜了一场。

    雄魄却未能继续连胜之势,接钟鼎针对性的派出飞花手田成勇,他的内力虽然深厚、掌法虽然凌厉,但是田成勇精于暗器、轻功,根本不与他短兵相接,保持着距离朝着他发放梅花镖,让他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有力难施,久战之下,被田成勇一镖打在右肩,败了一场。

    紧接着阴月英指使北湘七寇十八寨中武功最为强横的独行大盗北宫望云上台邀战,按照他的想法,易天行一方没有出场的顶尖高手已经所剩不多,一直提防着的古梦崖又未赶来,北宫望云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只要不遇到特别厉害的对手,基本可以处于不败之地,正好让他给北湘绿林挣点面子,谁知邵千川存着早点上台早点完事的心态上去迎战,他的魔教功法阴损歹毒,完全无视北宫望云坚逾精钢的皮肤,直接将真气侵入对方经脉,两三下就把北宫望云打得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鲜于冲上台却被杨真真盯上,二人重拾前些天未完之战,鲜于冲人虽勇猛,但是枪法终究还是较杨真真差了一筹,而且杨真真见识过他的勇悍无畏,对他同归于尽的打法早有防备,最后没有悬念的被杨真真一枪挑落擂台,不过杨真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他手下留情,击败鲜于冲的时候用了个花招,以枪杆架着鲜于冲的腋窝将其挑飞,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在湘州诸人的欢呼声中,董擎天骑着一匹斑纹宛如流云的独角怪马,纵马一跃,稳稳落在擂台上面,引吭长嘶,声如战鼓,将手中盘龙棍朝着柏九皋一指,洪声喝道:“小子,当日庄前你当众杀人,好生嚣张,现在可敢与我一战?”

    易天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这个董擎天样貌看似忠厚耿直,其实心机深沉,当是柏九皋出手时被他看出底细,想要仗着坐骑之利赢过一场。在易天行眼中,柏九皋本领只算一般,但是他精通御马之术,只要人在马上,便能超常发挥,借助马匹之力击杀比他本人武功更高的强敌,正常来说,董擎天与之相斗,并无什么优势,但是董擎天明显有备而来,他的坐骑不是寻常马匹,而是类似驳马之属的异种,看起来是马,实际上是一匹生食虎豹的猛兽。

    柏九皋冷笑一声,喃喃念道:“形如马、声如鼓、蹄如爪、牙如锯,白身黑尾,体有云纹,头生独角,好一匹云纹驳。”

    董擎天嘿嘿一笑:“你倒是识货。怎么,不敢上台应战了?”

    柏九皋还未开口,易天行便传音给夏玉英:“柏兄有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就不要上去,此人如此激将,当是心存杀意,胜了还好,败了恐有性命之忧。”

    夏玉英哼了一声,眼色满是不善,密语回复道:“放心,跳梁小丑,也敢前来找死。”说罢扬声叫道:“九皋!去会会他!”

    柏九皋大声应道:“末将遵命!”一脸斗志昂扬的对着董擎天笑道:“记住杀你的人名叫柏九皋。”

    董擎天哈哈大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记住杀你的人乃是董擎天。”

    柏九皋撇了撇嘴:“拾人牙慧。”说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竟然毫不蓄力,径自腾空而起,跃向擂台。

    董擎天一等柏九皋胯下战马四蹄及地,便大吼一声,抡起长棍冲杀过来。

    彭博见状忍不住怒骂道:“无耻!”

    呼延鼍随即反讥道:“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能占先手却坐失良机,哪不是**么?”

    台下的争吵声中,柏九皋俯下身子,在座下战马耳边低声喝道:“冲!”.

    柏九皋的坐骑仿佛能够听懂他的话语,四蹄同时用力,箭一般射了出去,让台下诸人看得目瞪口呆:“我靠!马也能施展身法?”

    “四蹄同时发力?这是什么怪物?”

    董擎天眼睛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他对云纹驳更有信心,狞笑着说道:“杀!”一棍悍然砸下,与此同时,他胯下的云纹驳血口张开,露出锯齿形的尖牙,朝着柏九皋的战马脖子咬去。

    柏九皋身子向前一倾,呼的一棍,一道青光如电,抽向云纹驳头颅。

    云纹驳只见眼前青光晃动、其疾如风,吓了一跳,长嘶一声,身体往外一拐,远远躲开,但是它这么一来,骑在它身上的董擎天也随之移动,盘龙棍尚在半途,董擎天便已经发现无法命中目标,只得临时变招,化作一棍横扫,但是动作已经慢了一拍。

    柏九皋连人带马全力冲刺,速度极快,而且他熟知马类秉性,像云纹驳这种天性暴戾的品种,凶悍神骏之处固然远在普通马匹之上,但是训练难度也随之增大,若无特别的训练方法,根本无法将它训练得俯首听令,遇到危机必然先顾自身,后念主人,所以早已预知了云纹驳的反应,等到董擎天仓促变招的时候,他已经冲到董擎天的身侧,反手一棍抽在董擎天的左肋之上。

    柏九皋手中木棍跟他老爹的武器一样,乃是青龙木所制,不但坚硬无比,配合他的家传内功,更有破罡透骨的功能,一击之下,只听董擎天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左边身子火辣辣一片刺痛,稍微动作,便疼得眼冒金星,也不知被打断了几根肋骨。

    董擎天也是顽强,当下强忍着痛苦,把牙一咬,棍交左手,右手运指如飞,连点左边身子十多处穴道,将痛觉切断,然后调转马头,嘶声狂吼着反身杀回。

    柏九皋长笑一声,轻轻一振马缰,胯下战马便四蹄翻飞,背对着董擎天就跑。

    柏九皋擅长鉴马训马,自己的坐骑自然是千挑万选的良驹,虽然比不得云纹驳威武神异,也是百马谱上有数的名马,无论耐力还是冲刺速度,都是上佳之选,加上被柏九皋训练得如臂使手、指挥如意,变向、加速的时机把握得宜,落在旁人眼中,明明看着云纹驳速度更快,但就是无法追上柏九皋。

    董擎天与柏九皋你追我赶,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董擎天的伤势慢慢变得严重起来,他刚才只是点穴止痛,断骨并未得到救治,连续骑马颠簸之下,断骨渐渐错位,插入血肉内脏,影响到董擎天血气运行,虽然没有痛感,董擎天额头的冷汗仍然不住往下流淌,形成一道道小溪。

    冷大先生见状不妙,高声喊道:“董擎天!认输!”

    董擎天望着近在咫尺的柏九皋,心中泛起强烈的不甘:“我马上追上他了!”话音刚落,柏九皋一个转弯,斜斜跑开,使得他的愿望落空,反而要打起精神勒住云纹驳,免得它速度太快,冲下擂台。

    冷大先生没有好气地道:“你看不出他在耍你么?认输下来!”

    董擎天身上负伤,兼且久战不下,心头本就毛焦火辣,闻言暴怒道:“闭嘴!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冷大先生气得脸都白了,董擎天乃是他那主上的总角之交,二人既是君臣,又是至交好友,二十余年来携手同行,不知道经历过几番生死,关系非同一般,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专横跋扈的举动,对自己也算恭谨,但是关键时刻便暴露出不把自己命令放在眼里的心态,这要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今日与益州结盟,己方败多胜少已经容易被人看轻,如今再显露出政令不行的丑态,以后还如何平等合作?不过他气归气,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恶狠狠的瞪了擂台一眼,扭过头去来个不予理会。

    董擎天一言既出,也知道自己把冷大先生得罪了个彻底,不过他性子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把怒气全部转移到柏九皋身上,一面吼叫连声,一面将盘龙棍舞成一团精光,然后双脚一蹬马镫,身体冲天而起,落向柏九皋前方,云纹驳则四爪飞奔,从柏九皋背后追袭过去,张嘴狠狠咬向柏九皋的坐骑。

    柏九皋见状也不惊慌,口中一个呼啸,马头一转,从董擎天和云纹驳的夹击中脱离出来,远远跑在一边。

    董擎天一击不中,重重落在地上,震动触及断骨,发出咯咯的声响,经脉受到波及,险些导致岔气,董擎天只得放弃继续追击柏九皋,站在当地运气调息,竭力纠正真气运行的轨道。

    云纹驳速度本就迅速,董擎天止步不前,它一转向便与董擎天拉开了距离,牢牢跟在柏九皋身后。

    柏九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忽然转身,右手往腰间一抹,三枚毒镖扣入掌心,扬手就是三点寒光射出。

    云纹驳反应倒也迅速,长嘶一声,后爪一用力,人立而起,两只前爪连环踢出,将两枚毒镖踢飞,接着马头一扭,躲过最后一枚射向额头的毒镖。

    董擎天见状脸上刚刚露出笑意,却见云纹驳悲鸣一声,后爪一软,身体就往地下倒去,他心中又惊又怒,好不容易收束的气息登时紊乱起来,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吐出。

    云纹驳重重倒在地上,四爪不住抽搐,两只前爪渗出一粒粒乌黑的血珠,两眼泛白,口鼻流出乌血,眼见已经不活了。

    董擎天看得心如刀割,这匹云纹驳是他费尽心血亲手捕获,跟随已有他七八年光景,素日里珍若生命,感情甚笃,如今被人所杀,当真是痛彻心扉,丧失理智般怒吼一声,右臂狠狠一挥,将盘龙棍当成标枪投掷出去。

    柏九皋看着倒地垂死的云纹驳,眼中也充满了惋惜和不舍,长叹一声,一棍劈下,正中盘龙棍前端,将其拍得插入擂台,入地尺许,露在地表的部分犹自晃动不休,接着策马冲向云纹驳,一棍砸在它的头颅上,结束了它的痛苦。

    董擎天厉声叫道:“柏九皋!我要杀了你!”心神激荡下,经脉再次受损,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冷大先生这时不能继续听之任之,否则董擎天死在这里,回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向他主子交待,当下高声叫道:“我们认输!”

    董擎天闻言气得又是一口鲜血,怒声叫道:“放屁!我没有输!再来!”

    柏九皋冷眼瞥了他一眼,望向接钟鼎:“你们到底认输没有?别我信以为真,自己走下擂台,你们逮住这家伙的话语算作我输。”

    接钟鼎在新近投靠的主子身边,算是新人,冷大先生得罪不起,董擎天他也不敢得罪,记得额头冒汗,不过他转念一想,让董擎天失了面子总比他死在自己庄上要好,当下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冷大先生的话便是老夫的话,他既然开口认输,这一场自然是你赢了。”

    董擎天指着接钟鼎,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这老狗,也敢欺我?!”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湘州群雄的义愤,他们之所以选择投靠冷大先生的主上,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接钟鼎的缘故,其中不乏宁可当土匪头子也不愿意跟着别人造反的货色,只是限于形势不得不屈从,如今接钟鼎当众受辱,更让他们感觉投靠他人不如自己当寨主活得逍遥自在,闻言立时鼓噪起来,各种谩骂纷起,矛头直接指向冷大先生等人。

    冷大先生听得怒火满盈,沉声喝道:“丢人现眼!立即把董擎天给我拿下!”随着他大手一挥,邢士权身影一晃,已经来到董擎天身后,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面,把他击晕过去。

    邢士权这一跳一掌平平无奇,但是一股凌人杀机随着他的行动缓缓弥漫开来,压得湘州群雄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 魔女神威 五方铁卫

    按照规则,董擎天守擂失败之后,应该由易天行一方上台接受挑战,但是邢士权击晕董擎天之后,并不跃下,只是轻轻将董擎天扔给冷大先生,自个儿屹立在擂台中央,浑身散发出慑人的阴冷气息。

    易天行冷笑道:“邢兄,这一局该我们守擂了,你霸着擂台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邢士权声寒如冰:“无论你们谁上来,都由我接住。”

    易天行听出邢士权语带杀机,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冷笑,他的脾气向来强横,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人,邢士权既然心存不善,他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兴趣。反正古梦崖尚未赶来,现在能够动手的人也就自己兄弟二人,干脆就自己吧,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微微一屈,便要腾空而起。

    正在这时,魔女菁儿的声音轻轻响起:“这一局我出场,你认输吧。”

    对面一片哗然:“这妞儿谁啊?”

    “好嚣张的女娃儿!”

    “嘿,这婆娘惨了,邢士权这人冷冰冰的不带一点人味,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对他出言不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可惜了那婆娘一身好身材。”

    邢士权垂下冰冷的目光,只见魔女菁儿黑纱蒙面,分不清面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柔弱的身姿仿佛一阵清风就能吹走。

    邢士权眼中杀机一闪,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望向易归藏,嘴巴张了好几次,就是没有发出声音。

    菁儿轻轻一纵,白衣如雪、衣带飘飘,仿若天女下凡般落在邢士权面前,淡淡地说道:“我再说一次,你认输吧。”

    邢士权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毒蛇般阴冷的双眼变得血红,沙哑着声音道:“你就是那位?”

    菁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说呢?”

    邢士权道:“你不是走了么?”

    菁儿道:“我愿意走,谁能拦我?我愿意留,谁能赶我?”

    此时台下湘州诸人已经看出邢士权的不对劲,俱都闭上了嘴巴。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邢士权苦笑着说道:“姑娘武功盖世,在下甘拜下风。”

    邢士权此言一出,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湘州群雄顿时轰然发作,发出吵杂喧闹的声音,各种谩骂、质疑、怒斥、困惑涌向冷大先生一行,纷纷要求他们给出解释:“我**你奶奶,打都不打就认输,你们跟益州的人联合好了侮辱我们湘州豪杰的是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向益州投降么?”

    “靠!你们这些虾子根本就是故意来给我们湘州人丢脸的!不但不守规矩随便上台参与比武,还随便认输!”

    “滚你的蛋!这场比武不算!”

    “就是!不算!重来!”

    就在冷大先生的沉默中,湘州群雄群情激昂,不承认邢士权认输行为的呼声越来越高,邢士权听得目露凶光,朝着冷大先生密语传音了几句。

    冷大先生原本也怒不可遏,邢士权乃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想不到被一个女子一句话就折服,不过听了邢士权的传音之后,他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心中再也生不出半分怨气,只是瞪着接钟鼎道:“你管不住手下么?”

    接钟鼎又羞又气,老脸红得发紫,洪声暴怒道:“闭嘴!”

    湘州群雄总算给他面子,哄闹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不过就算这样,易天行等人也在对面暗自皱眉:“这帮子土匪完全就是乌合之众,毫无纪律可言,不足与谋。”

    接钟鼎接着咆哮道:“你们看看自己!成何体统!你们不嫌丢人么?”

    钱家寨寨主钱勇反驳道:“接庄主!大伙儿兄弟可是信了你,才拎着脑袋投靠这帮家伙,但是你自己看看他们干的什么事儿?”

    独行大盗欧阳嘉十指不住拨动,一枚枚鱼鳞般的寒光在他指缝间游走,鄙夷不屑的接口道:“不错,他们到了我们湘州,一副目空一切、高人一等的做派,对我们湘州好汉指手画脚,就连接庄主你都不放在眼里,一旦要动真格的,就成了怂货,这样的主子,我伺候不起。”

    接钟鼎心头一震,钱勇、欧阳嘉均是北湘绿林的代表人物,平日就对自己不甚心服,现在借着邢士权的事情发难,显然并非心血来潮。不过湘州南、北绿林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自己也是仗着冷大先生主上的势力才能暂时统领北湘诸雄,现在他们对冷大先生等人都起了异心,自己就更难压制了。

    冷大先生心中本就羞愤交加,闻言顿时有了怒火宣泄口,朝着邢士权狞笑一声:“杀了!”

    邢士权阴冷的答应声刚刚响起,他的身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影踪。

    钱勇大喝一声,翻手从腰间拔出一对短叉,立在当地,双目游走,恶狠狠的搜寻着邢士权的踪迹。

    忽然间,钱勇的喉咙毫无征兆的喷射出一股血箭。

    钱勇抛下双叉,双手捂住喉咙,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口中咯咯连声,坚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跌倒在地。

    原本一脸轻松的欧阳嘉脸色大变,抖手洒出一蓬银光,将自己身形笼罩在内,怒吼道:“冷大先生,一时争执你就要杀人,你也不怕寒了我湘州豪杰的心?”

    冷大先生若无其事的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一面说,一面目光横扫过去:“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主上看重的是你们手下的人马,至于你们本身,嘿嘿。”

    欧阳嘉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双手向外一推,无数鱼鳞般的寒光朝着冷大先生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他双脚蹬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欧阳嘉情急之下,根本没有顾及旁人,一把鱼鳞镖射出,将方圆三丈范围的人物尽皆笼罩在内,顿时激起一片怒骂和尖叫。

    “雕虫小技!”冷大先生身形一晃,赶在鱼鳞镖落下之前,挡在众人面前,长袖一挥一卷,便把迎面飞来的鱼鳞镖纳入袖口之中,接着挥袖一抖,洒落一堆扭曲变形的破铜烂铁。

    就在这时,欧阳嘉飞奔的脚步忽然一滞,然后他的身体便在湘州诸人惊恐的目光中分裂开来,化作十多块肉团散落坠地,五脏六腑流了一地,任是这些土匪杀人如麻,心中也是一阵发麻。

    冷大先生冷笑两声:“不自量力的东西。”说完朝着易天行一拱手:“在下管教不力,倒是让易二公子见笑了。”

    易天行嘻嘻一笑:“还要恭喜冷大先生成功立威。”

    冷大先生脸色一青,这话虽然是实话,但是当着大家一挑明,自己与湘州群雄的关系可就愈发的激化了,当下哼了一声:“这一场我们派……”

    “归藏哥!大哥!二哥!玉英!吕四公子!”远远传来一声高呼:“朝廷派兵围过来了,速退!”

    冷大先生闻言一愣,易天行就已经开口叫道:“玉英,马上调集人马,准备突围!其他人赶快跟上!”

    接钟鼎上前说道:“易二公子勿要惊慌,在这湘州地界,还没有人敢进攻我凤歌山庄!”

    易天行一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全员行动起来,随着夏玉英奔向凤歌山庄外面的兵营,只剩下易天行立定不动:“接庄主,你可知这呼声是谁发出的?”

    接钟鼎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谁?”

    冷大先生插嘴道:“可是古梦崖公子?”

    易天行沉声道:“正是。”

    接钟鼎登时色变:“怎么会这样?我凤歌山庄庄外岗哨如林,怎么可能有官军靠近却毫无警讯?”

    易天行也是心头沉重,即使不考虑凤歌山庄的防卫能力,素闻湘州土匪勾结官府、横行一方,如果官府用兵,必然有人通风报信,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兵临城下?看来来者不善,不似湘州驻军,难道……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干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易天行哼了一声:“你们好自为之!”说罢高声叫道:“老三!官军什么来路?”

    古梦崖的声音近了一些:“五方卫!快走!”

    这下子湘州群雄像是炸了锅一样,乱哄哄的叫嚷着:“完了!完了!五方卫出马,鸡犬不留!”“是啊!五方卫铁蹄之下,我们怎么跑得掉?”

    “妈的谁啊?谁引来的五方卫?是不是古梦崖?”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恐惧之下,肆意迁怒,手舞一柄鬼头刀,朝着易天行恶狠狠的扑来。

    易天行手一伸,便穿过刀光,一把抓住那名土匪的脖子,咔嚓一声,拧成两段,沉声喝道:“危在旦夕,你们都不设法自救,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干脆抹脖子算了。”

    冷大先生也是一脸阴沉:“都给我听好了,把自家兄弟带上,跟我走!”转头望向易天行:“易二公子,我们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不若分头突围。”

    易天行笑道:“正合我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说罢一拱手,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就跑。

    接钟鼎靠近冷大先生,低声问道:“冷大先生,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路?老夫觉得绝龙寨战力强横,突围的机会比较大。”

    冷大先生冷笑着传音道:“你也知道你招来的人都是废物么?我实话告诉你,五方卫追杀的是我们,适才易天行心中已经生疑,如果我们死皮赖脸贴上去,一旦被五方卫围住,稍加挑拨,我们便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反不如现在这样各走各路、互不怨尤。你也别怕,五方卫名气虽大,可惜时移世易,现在的五方卫早已不是卢勇时代的五方卫了,我们打是打不过,但是你只要听我指挥,脱身却是不难。”

    接钟鼎道:“老夫庄中子弟令行禁止,倒是问题不大,但是其他各路英雄不怎么听从号令……”

    冷大先生露出阴狠的神情:“让他们去死,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接钟鼎犹疑道:“这可是我湘州精英……”

    “精英个屁!”冷大先生呵斥道:“本领低微也就罢了,还整天卖弄他们的鬼心思,在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要不是贪图他们手下兵马,我会忍他们那么久?现在正好,死在官兵手中,我们借着这桩血仇去收编他们的人马,轻而易举就能把湘州的好汉整合成一块铁板,到时候你就不用羡慕绝龙寨的人马了。赶快召集你的人马,我们要尽量与易天行他们一起突围,否则被五方卫察明虚实,放过易天行等人,专一围攻我等就麻烦了。”

    接钟鼎略带不忍的望了身后一眼,应声而去,一路走,一路放出各种烟火信号,这时候立时显示出凤歌山庄与众不同的地方,其他匪帮遇事乱哄哄的没有头绪,凤歌山庄则能迅速组织起来,井然有序的准备应对。

    过了一盏茶时间,凤歌山庄的庄丁便已经聚集完毕,虽然武器、衣着千奇百怪,但是站在一起,已经粗有军队的气势。

    冷大先生急匆匆的下令道:“跟我一起冲!”说罢跳上一匹骏马,一马当先,朝着凤歌山庄南面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易天行等人已经与古梦崖等人会合。

    古梦崖长话短说,两三句交待了情况,他到了绝龙寨,邀了翟天煌、荼明、荼仙儿三人前来参与比武,谁知在路上遇到五方卫,对方二话不说便对他们进行剿杀,他们一路攻坚突围,好不容易才逃到凤歌山庄,现在境况堪忧,四人中除了古梦崖仗着功力深厚犹有余力,翟、荼三人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再战。

    他们无端被五方卫围剿,开始以为是翟、荼等人被官府认出绝龙寨匪首的身份,也就自认晦气,后来从一位被古梦崖生擒的五方卫口中得知,他们是来捉拿冷大先生一行,自己等人只是因为恰好遇上,五方卫看他们一身江湖气,害怕他们是冷大先生一党,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打算灭口再说,谁知碰上硬茬,弄得损失惨重。

    易天行骂了两句,不过五方卫素来横行霸道,就算没有结下梁子,也不可能听他们解释,更何况现在杀了他们不杀人马,更无和解可能,所以夏玉英安排了三名得力亲兵照顾翟、荼三人,便立即启程,准备迎战五方卫。

第一百一十章 东临朗将 西卫八骁

    望着前方密密麻麻、漫无边际的五方卫,易天行在肚子里面暗自骂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藏身潜行,退到了夏玉英等人身旁。

    夏玉英看着易天行的脸色,心头一沉:“前路不通?”

    易天行点头道:“人数太多,硬闯的话我们损失太大。”

    夏玉英忧心忡忡的道:“五方卫人多势众,再拖下去,恐怕局面只会更糟。”

    易天行道:“话虽如此,但是慌不择路的与五方卫硬拼,并非上策。”

    易归藏接口道:“不错,五方卫与普通官兵不同,他们是卢勇昔日精心打造的御内铁骑,专一负责镇压各地反叛,不管是军备,还是兵源,都享有虞国皇室的特批保障,并未因卢乾这些年的倒行逆施而腐化堕落,战功赫赫、威名远播,我们如果与之正面厮杀,就算成功突围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夏玉英焦急地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五方卫围得跟铁桶一样,我们都探了七、八条道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突围机会,现在出手,我们准备不充分,他们也是措手不及,再等下去,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就不是我们愿意不愿意出击,而是我们不得不迎战的形势了。”

    易天行道:“再等等,老三还没有回来。如果五方卫的合围之势真是密不透风。”说着声音顿了顿,指着益州方向道:“我们便不管不顾,朝着这个方向冲过去。”

    易锋寒沉声道:“分好先锋与断后的人选。”对于突围来说,无论攻坚破锐,还是殿后堵截,都需要超强的武力和胆略,比之居中策应要危险得多,也重要得多,先锋不够锐利,便凿不穿敌军的军阵,后军不够彪悍,便拦不住敌军的追杀。

    易天行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我和老三冲锋在前,夏玉英你带领将士跟上,老二,你和我哥断后,摆脱了敌军,我来接应你们。”

    鲜于冲大声说道:“末将愿为先锋!请易二公子成全!”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成全个屁!这是你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么?乖乖跟着大军,你也别以为担子就小了,我初步估计了下,五方卫此番合围,起码动用了三万兵马,我们这里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五十人,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你给我打起精神,护住绝龙寨的姐妹!”说着转向夏玉英:“其他人手你安排下,调配高手护住中军两翼,尽量减少我军的伤亡。”

    夏玉英道:“你和梦崖两个人恐怕人数不够。”

    易天行嘿嘿一笑:“破阵这种事,其实我一个人就够了,只不过需要老三帮我截杀五方卫中的高手而已。”说罢扔给夏玉英一个瓶子:“把瓶子里面的粉末活在水里,每人喝一口。”

    夏玉英眼睛一亮,随即担心道:“这么多人分,药性够不够?”

    易天行长叹道:“有些勉强,短期内问题不大,足够他们毫无影响的一路奔驰回山寨。”

    夏玉英脸色有些难看:“然后呢?”

    易天行道:“你我这样的,没有什么损害,柏九皋他们估计要小病一场,就当染了风寒吧。”

    夏玉英一面安排亲兵去化开药粉分服,一面说道:“那这些普通女兵不是……”

    “你也别想得太严重。”易天行摆手道:“我回去给她们配点方子,很快就好了,只是三五天的病痛那是免不掉的。”

    夏玉英张了张嘴,却未说出话来,易天行闻弦歌而知雅意,哈哈笑道:“如果我回不去,你给她们准备清明解毒汤,每天服用三次,每次两大碗,坚持服用一个月,应该就能康复如初了。嗯,清明解毒汤这种烂大街的方子,你知道配方吧?”

    夏玉英翻了个白眼:“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们绝龙寨也有大夫的。”

    易天行笑了笑,不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些小瓶子开始捣鼓,看得夏玉英心惊肉跳:“你不会是想当场配毒吧?”

    “废话!”易天行没好气的道:“这种药物对付真正的高手毒性不够强,老子又不是每天要杀个几百号普通人的杀人狂魔,随时带着这种**干什么?”

    正说话间,一道红影闪过,却是古梦崖回来了。

    夏玉英急匆匆问道:“如何?”

    古梦崖摇了摇头:“也是死路。”

    夏玉英不甘心的长叹一声:“想不到虞国今时今日还有这样精锐的军队。”

    易天行幽幽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卢勇励精图治,在位时虞国横行九州、军威如山,至今不过二十年,剩下点底子很正常,说起来,卢乾已经算是败家败得快的了。”

    古梦崖补充道:“五方卫从卢勇时代就开始剿灭各地反叛,搜集的地图十分详尽,反倒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熟地理,想要找到他们封路的空隙恐怕不太可能。而且我看到了他们的将旗,率军的是朗将,这下麻烦了,对方兵力起码也在五万以上。”

    易天行与夏玉英相视无语,五方卫虽然属于皇室嫡系,编制却并不大,最高官职也不过中郎将,此番能够触动次一级的朗将领兵,已经是甚为看重冷大先生一干人等,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情,引得五方卫如此重视。

    古梦崖歇了口气,朝着易天行问道:“老大,继续找出路?”

    “不找了!五万人马足够把凤歌山庄围死了,无谓浪费时间。妈的!冷大这帮人行事不周,真是害人不浅!”易天行双手运转如飞,白色的粉末、青色的晶体、黑色的液体……在他双手之间融合变化,发出极其刺鼻的味道。

    夏玉英捂住鼻子:“气味不会有毒吧?”

    易天行双手一拢,一团青烟汇集起来,临空悬在他双掌之间徐徐旋转:“放心,这气味没毒,有毒的没有气味。”说着转向古梦崖:“老三,你我开路,有没有问题?”

    古梦崖洪声大笑道:“当然没有!想不到我们兄弟重逢,又是并肩作战之时!”

    易天行咧嘴道:“好像我们是有点不安分的命啊!”

    古梦崖哈哈笑着,紧握着手中金枪:“出发就叫我。”

    易天行瞥了四周一眼,发现绝龙寨诸人都已饮用了解药:“玉英,你准备好没有?”

    夏玉英早已趁着易、古二人寒暄的当儿设置好了队形,闻言点了点头:“随时可以出发!”

    易天行望向易锋寒和易归藏。

    易锋寒拍了拍腰间碧玉刀:“我会养精蓄锐,等待断后一击。”

    易归藏抚摸着白玉琴:“音功用于群攻,也不见得就比你的**差了,放心。”

    魔女菁儿淡淡的道:“有我在,你大哥一定无恙。”

    易天行促狭的朝着易归藏眨了眨眼,然后大声叫道:“老三,随我出战!”说罢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便策马冲了出去。

    古梦崖啐了一口:“是你随我出战才是!”一面说,一面上马奔驰,紧随易天行杀出。

    易、古两人言出即行,丝毫不给夏玉英等人反应时间就已经绝尘而去,气得夏玉英怒骂两句,招呼着大队跟上。

    五方卫大军之中,西朗将薛东临站在一处高岗上面,眺望着凤歌山庄,远方狼烟滚滚,隐隐有厮杀声音传来,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五方卫出兵向来是五部皆动,东西南北各镇一方,断绝叛军退路,然后由中军出击强攻破敌,因此也形成了中军与四方军迥乎不同的作战风格,薛东临便是四方军的代表将领,沉稳如山,唯知紧守围网,从不贪功冒进。这种保守稳健的风格,不会有赫赫之功,但是却是敌人最为头疼的类型,因为对于这种将领,什么诱敌深入、示敌以弱、佯败、激将的法子都不好使,唯有跟他拼实力、拼消耗。

    忽然,易天行和古梦崖两骑如风,出现在薛东临的视野。

    薛东临认出古梦崖的样子,心中暗自恼火,他虽然作风稳健,但是不等于没有心底的骄傲,就在刚才,他居然眼睁睁看着四个跑江湖的货色从他眼皮底下逃脱,无论是为了捍卫五方卫的声誉,还是保全自家的尊严,他也绝对不能容忍古梦崖活着离开此地。

    “三大队拦截!”随着薛东临的命令,旗令官打出旗号,一队五百精兵便朝着易、古两人涌将过去。

    薛东临并不担心三大队杀不了易、古二人,古梦崖的身手他已经见过,的确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手,不过对于他这种剿匪无数的军人来说,五百精锐将士结阵剿杀古梦崖并没有太大难度,他心中念头转动,却是在想另外三人藏身何处?还有易天行是个新面孔,又是来自何方?

    “哼!果然是与逆党有所勾结么?那就没有冤枉你。”薛东临心头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易天行来自凤歌山庄,随即释然:“嘿,大难临头各自飞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逆贼能够飞到哪儿去?”

    双方动作都快,就在薛东临思索之间,古梦崖已经一头撞入西方卫三大队之中,易天行临到敌军面前勒住马头,缓了有缓,却是落在后面。

    西方卫将士声如奔雷、动如闪电,五百支长枪伸缩,组成一面枪墙,拦在古梦崖面前。

    古梦崖面无惧色,长啸一声,展开“百战三诀”,只见身外枪如游龙,挑、拨、挡、刺,瞬间就在身前激起一片血腥,十余名西方卫士兵惨死当场。

    不过西方卫都是百战精兵,其余将士见状不但不惧,反而舍生忘死的冲杀过来,任凭古梦崖悍勇无双,杀了三十余人之后也被诸多杂兵缠住。

    西方卫将士虽然武功远不是古梦崖对手,但是人多势众,而且配合得宜,古梦崖杀向前方,左右两侧便有数十杆长枪刺杀过来,古梦崖杀向左方,前方、右方也是一片长枪如林,使得古梦崖顾此失彼,许多精妙的枪法都施展不开,只能采用大开大合的招式增加范围性的杀伤力,挡住前仆后继的官兵。

    易天行见状冷笑一声,策马冲上,也不拔剑,到了古梦崖身后大喝一声:“给我倒下!”双手一扬,两蓬亮闪闪的蓝色荧光就抛射出去。

    西方卫为了集中战力拦截古梦崖,阵型甚是密集,加上本就不擅长轻功,活着的四百余人之中,竟有一半以上被易天行洒出的荧光射了个正着。

    只听咝咝连声,沾染上蓝色荧光的西方卫士兵纷纷惨叫起来,扔掉兵器滚倒在地,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古梦崖吓了一跳:“喂!我还在前面,你出手能不能注意点?”

    “你怕毛!”易天行毫不客气的呵斥道:“销金蓝只能对付没有护体罡气的货色,根本进不了你的身!”说话间易天行已经冲入战团,十指连弹,一道道乌光从他指间飞出,针无虚发,割草一般收取着剩余西方卫的性命。

    西方卫虽然军纪严明,却也不是傻子,眼见自己阵型已破,对方又显露出不可力敌的气势,顿时失去了斗志,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一百余名残兵败将当场溃散。

    薛东临看得火冒三丈:“二大队拖住他们!弓箭营出列,乱箭射杀!”

    易天行闻言哈哈大笑:“小子你亲自来拦我吧!你手下的小喽啰拦不住我的!”说着马匹加速,在西方卫二大队士兵调动之前,冲入西方卫大军之中,军阵中顿时出现一条直线,引发各种喧嚣混乱。

    薛东临气得青筋爆出:“好放肆的小贼!谁与本将拿下他!记功一件!”

    “末将愿往!”薛东临话音刚落,他手下西卫八骁中便有三将抢着领命。

    薛东临瞥了三人一眼,脸色稍霁,指着古梦崖:“还有谁愿意替本将拿下那名小贼!同样记功一件!”

    话音刚落,西卫八骁中又是三名将领站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三骁合围 土剑藏毒

    薛钰一人一骑,奔驰在最前方,飞速逼近易天行,这也怨不得其余几名骁将腿短,五方卫的坐骑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但是神骏如薛钰胯下异兽的,绝无仅有。

    易天行正杀得痛快,忽然身子一紧,心头无端生出凶兆缠身的感觉,顿时心头有凌,暴喝一声:“闪开!”手随声动,双手向前推出,然后朝着左右一分,汹涌的真气呈扇形激射而出,立时将阻挡在他前方、两侧的官兵扫得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薛钰见状剑眉一挑:“好个小贼!受死!”手中亮银梅花枪一抖,绽放出一团斗大精光,直刺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反手拔剑,轻轻一点,正中薛钰枪尖,轰的一声,气浪翻腾。

    薛钰闷哼一声,身形一滞,连人带兽定在当地。

    易天行人倒是没事,胯下战马却守不住这股力道,哀鸣声中,不自禁的后退三步,四蹄都在打颤。

    易天行的目光落在薛钰的坐骑上面:“好一匹红瞳雪狮子!”

    薛钰满眼都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小贼你倒是识货,乖乖下马受缚,本将饶你一命。”

    易天行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道:“可惜如此异兽,今日要死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啊!”

    薛钰顿时气结:“你找死!”说罢一拍红瞳雪狮子天灵:“上!”

    红瞳雪狮子怒吼一声,浑身雪白长毛根根直立,一双血眼射出两道光华,正中易天行胯下战马。

    那匹马本就力竭,再被红瞳雪狮子的天赋异术所慑,当场就长嘶一声,再也站立不住,偏身瘫倒在地。

    幸好易天行反应迅速,一感觉到身子摇晃,立即双脚离开马镫,纵身跃开,这才没有被马匹抛落在地,不过这么一来,终究分了他的心神。

    不等易天行站稳,一股狂风呼啸,薛钰已然再次挺枪冲上,恶狠狠的刺向易天行咽喉。

    就在此时,易天行背后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另外两名骁将也已杀至。

    易天行临危不乱,面容平静的扬手一剑,缠住薛钰的长枪,绕了个圈,然后轻轻一振,借力向后飘去,脱离薛钰的攻击范围。

    易天行身在半空,腰肢一扭,硬生生转了个身子,剑光骤然暴盛,宛如一朵千瓣白莲绽放开来,挡住急速射来的三支飞旗。

    铮铮连声,易天行的剑光每与飞旗交接一次,身体便颤抖一次,等到三旗被易天行击落,他的身势也已经用尽,只能无力的坠落下来。

    除了薛钰,领命击杀易天行的两将一前一后,已经来到易天行身外十余丈远近。

    前面一将浓眉大眼,身披铁甲,肩膀后面插着九支三角旗帜,与适才攻击易天行的飞旗一般无二,手中持着一支玄色大旗,上面绣着一只昂首啸天的白虎,瞠目喝道:“杀!”

    随着他的喝声,他座下乌骓马骤然加速,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易天行,人还未至,大旗如枪,猛然扎向易天行眉心。

    易天行刚才接过对方的飞旗,知道来者内功深厚,虽然比起自己尚有不如,但是已经可以给自己造成不小的损耗,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与之硬拼未免得不偿失,因此脚下毫不犹豫的一蹬地,斜斜飞出三丈,让开那持旗将领的正面。

    持旗将领狞笑道:“在我宁畅面前也想逃跑?”说着双臂一挥,旗帜翻动,宛如长河浪涛,朝着易天行滚滚卷去。

    易天行反手一剑,斩在白虎玄旗上面,只觉剑光落处柔不受力,竟有深陷泥沼的感觉,正待抽剑后退,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雄浑绵长的震荡之力,震得白玉剑不住颤动、嗡嗡作响。

    易天行暗呼一声厉害,这宁畅手中大旗兼有枪棒之效,旗面又能阻挡夺取敌人兵器,刚柔并济、攻守皆宜,实在是个难缠的人物,比起骑着红瞳雪狮子的薛钰还要危险。

    就在此时,最后一名将领也自出手,只见他双手同时向前一抛,两团西瓜大的圆球带着两条铁链飞射而至,对着易天行当头砸下。

    不等易天行反应,那两个圆球便当空爆炸,从中射出无数飞镖,夹着火焰黑烟,铺天盖地,将易天行身外十余丈方圆笼罩在下。

    正要追击易天行的宁畅见状吓了一跳,硬生生勒住马匹,洪声骂道:“章焘!你瞎了眼么?”

    章焘是个面冷如冰的消瘦汉子,闻言根本不加理会,径自把手一抖,炸开的圆球又在合拢,势头不改,跟在漫天的烟火飞镖后面,重重落下。

    易天行一见头上飞镖的覆盖范围,便脸色一变,沉声怒吼道:“起!”一面还剑入鞘,一面浑身肌肉紧绷,真气运转到极致,双目碧光闪烁欲射,肌肤变得晶莹如玉,其上金光隐隐流转,周身毛孔喷射出五彩烟气,转瞬间便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一朵朵彩色莲花,随风飘浮。

    紧接着,易天行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向上缓缓举起,仿佛擎天巨人在高举苍穹,朵朵彩莲随着他的手臂冉冉升起,最后在他头顶形成一片厚重凝实的五彩云层。

    噗噗噗,落物之声密如骤雨,不绝于耳,五彩云层的表面就像是沸腾的开水,翻腾不已,不时有一缕缕彩色烟丝爆散开来,散逸在空中,但是易天行体**出的五彩烟气绵绵不绝,随着时间推移,云层不见薄弱,落下的飞镖火焰却渐渐稀疏起来。

    不过易天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念头,章焘倾尽全力的一击双流星已经悍然落下,轰在五彩云层上面。

    易天行惨哼声中,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云层轰然爆散成缕缕烟气,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过流星锤也被高高反弹回去。

    章焘咦了一声,似乎对没有击杀易天行表示诧异,双手一翻,两颗流星锤再次落下。

    宁畅虽然对章焘敌我不分痛下杀手表示不满,但是也看出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大旗一挺,锋利的旗尖发出黝黑的光芒,朝着易天行狠狠刺下。

    薛钰也趁机绕到易天行身后,银枪如电,刺向易天行背心。

    易天行满口血丝,显得有些狼狈,三面受敌,形势也是凶险万分,但是他站在当地,一动不动的开怀大笑起来。

    宁畅看似豪勇,实则生性谨慎无比,见状不禁心头生出疑惑,旗势一缓,留下三分力道应变。

    而章焘狠辣、薛钰骄狂,都没把易天行的异样放在心上,一个想只要自己双锤落在易天行身上,对方纵有万千诡计也是白搭,另一个想小贼死到临头还敢故弄玄虚。

    就在锤、旗、枪欺入易天行身外丈许远近的时候,易天行猛的大喝一声,双手闪电般捏了个法诀,对着地面一放。

    蓬的一声,环绕着易天行,一圈尘土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十二道戊土神符。

    易天行长声大笑着挥臂如风,点在十二道戊土神符中央,顿时神符转化为十二道剑光,朝着章、宁、薛三人射去。

    西卫八骁中,薛钰出身最为富贵,一生顺风顺水,从未吃过亏,因此胆气最壮,见状冷笑一声:“雕虫小技,破!”亮银梅花枪一扫,幻化出四朵枪花,正中射向他的四道土剑,当场击碎成漫天尘土。

    章焘力猛招沉,对付小巧功夫却非所长,将身体易缩,收回流星锤,挡在自己正面,谁知易天行发出的土剑眼见就要射中流星锤,其中一道土剑忽然一沉,插中章焘坐骑,另外三道土剑自行爆散开来,面前蒙蒙一片尘土随风飘来,弄得章焘狼狈不堪。

    宁畅应对起来却要轻松得多,大旗展动,将四道土剑卷入其中,用力一抖,便将土剑震成飞灰:“小贼,这就是你的依仗么?”

    易天行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淡淡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既然伤了我,便等着我讨还回来吧!”说罢身形一纵,飞身跃起,一剑刺向章焘。

    章焘坐骑惨死,猝不及防之下,未能挣脱马镫,连人带马跌了个滚地葫芦,又被漫天黄土罩了一身,刚刚翻身站起,便见一道如虹白光,闪耀在眼前,顿时又惊又气:“小贼安敢欺我?”对着迎面刺来的白玉剑视而不见,两颗流星锤脱手而出,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以易天行的眼力,自然看出章焘此举并非虚招恐吓,而是实打实的对攻,只得收回剑招,挥手一剑点在一颗流星锤上,借力向后飘出。

    宁畅大笑着一抖大旗:“还给你!”一蓬黄尘从旗帜中喷射出来,撒向易天行,接着旗帜一刺,乌龙一般直插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左手在地面上一撑一推,身体飞速后退,躲开宁畅的攻击,不过他以寡敌众,始终是吃了大亏,身体还未落地,薛钰已经扑杀过来,不仅枪如游龙,就连他胯下的凶狮也血口大张,狠狠朝着易天行右腿咬去。

    易天行脚踏星辰,身体险险从薛钰的枪光旁边擦过,反手一掌拍向红瞳雪狮子右耳。

    红瞳雪狮子不愧是异种猛兽,察觉到耳旁风生,竟然如同武林高手一般立即侧头闪避,使得易天行一掌落空。

    易天行一击不中,立即抽身远逸,同时撒出一把碧莹莹的毒针,止住对面三将的追击。

    薛钰紧握长枪,指着易天行喝道:“小贼,你刚才施展的可是天机步?”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是就交出步法,本将军替你说情,饶你一命。”

    章焘、宁畅听到薛钰的说话,对视一眼,没有搭话,不过心中暗自打鼓,天机步乃是天机门绝学,这个门派不仅武道通玄,更以先天易数闻名天下,擅于掌握天机、趋吉避凶,几乎没有被人杀死的先例,倒是他们的对头往往不得好死,如果这个少年是天机门的弟子,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易天行嘿嘿笑道:“你是觉得自个儿天真还是觉得我够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薛钰正色道:“谁都知道天机门的弟子不会通匪,我们截杀你只是以防万一,既然可以确认你不是土匪,自然没有必要杀掉你。”

    易天行冷笑道:“如果我刚才被你们杀了,岂非死得冤枉?”

    薛钰轻描淡写地道:“我们此番出兵是为了剿杀叛军,功在社稷,你适逢其会,如果被误杀,就当是为国捐躯了吧。”

    易天行讥讽道:“把头颅借给你邀功的烈士么?”

    薛钰道:“剿匪乃是国之大事,宁枉勿纵。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不过现在已经能够证明你与匪徒无关,你如果乖乖配合我们,便能免死。”

    易天行道:“如果不配合呢?”

    薛钰悠悠地道:“无论是谁,妨碍官军剿匪,便算不得无辜。”

    易天行怒极而笑:“好样的,够霸道。”

    薛钰道:“你束手就擒吧,到了军营我们再说。”

    “说你妈!”易天行大声骂道:“你们几个白痴,以为老子有空陪你们闲聊么?去死吧!”

    薛钰没有想到易天行在这种形势下面还敢辱骂自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挺枪杀出,章焘见状也随之出战,唯有宁畅听出易天行话里有话,高声喊道:“小心!”

    薛钰一面策马奔驰,一面叫道:“小心什么?”

    宁畅闻言一愣,他只是觉得易天行意有所指,具体有什么危险却毫无头绪,登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薛钰啐了一口:“胆小鬼!”提运真气,打算朝着易天行全力一击,忽然胸口一滞,气息竟然紊乱起来,心脏痛如刀绞,当下惨叫一声,握不住长枪,跌落狮下。

    紧跟在后的章焘见状吓了一跳,勒马踯躅,心中犹疑不定,随即想到薛钰冲得太近,搞不好中了易天行的什么邪法或者暗器,自己不宜与之靠近,远攻比较保险,大喝一声,待要扔出双锤,谁知真气一转,他的心口便是一阵绞痛难当,翻身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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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将 冲阵

    宁畅吓得亡魂丧胆,调转马头便往薛东临所在高岗逃去。

    易天行也不追赶,冷笑一声,扭头望向古梦崖,却见他陷入三员大将的围攻之中,形势有些不妙。

    围攻古梦崖的三名将领,虽然武功不如古梦崖强横,但是各有异能、互相弥补。

    一名面如淡金、身披铜甲的将领手持一根金箍棒,呼喝连声,正面缠住古梦崖,他那根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韧性十足,使将起来犹如一条怪蟒,古梦崖的金枪一旦被它贴上,立即缠绕上去,将古梦崖的招数变化锁死。

    如果单打独斗,古梦崖倒是有信心以力破巧、强杀此人,但是战阵之上,众寡悬殊,手下慢个半拍,便是生死之遥,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施展枪法,避开黄脸将领的纠缠,显得夹手夹脚,无法畅快施为。

    另外两名将领的攻击方式大同小异,似乎师出同门,不过根底十分偏门,就连易天行也看不出他们的来历。只见他们两人周身黑烟萦绕,青黑色的脸庞在其中若隐若现,直如鬼魅,其中一个纵马狂奔,绕着古梦崖外围跑动不止,双手在身外急速挥舞,状如疯癫,只是随着他手臂的划动,一道道黑烟向他的十指涌动过去,待到他十指上面的黑烟凝如实质,他便猛力朝着古梦崖挥出双臂,每一出手,就有十道黑烟如箭,射向古梦崖,另一个远远站在古梦崖十丈开外,时不时抽冷子一拍马头,胯下战马便发出凄厉叫声,从口中吐出一团乌黑油亮的烟球出来,朝着古梦崖射去。

    这两人发出的黑烟一看就非善物,古梦崖不知底细根本不敢硬接,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施展之地,被他们三人弄得左支右拙、疲于奔命,落在了下风。

    易天行见状长啸一声,正待赶去支援,却听古梦崖大叫一声:“速去开路,我这里不碍事!”

    古梦崖说话间略一分神,被黄脸将领逮住时机,大吼一声,将手中金箍棒一抖,虎虎生风,灵蛇般缠上古梦崖的长枪,双臂一用力:“嘿!”金箍棒顿时由软变硬,将枪杆死死锁住。

    另外两名将领见状大喜,一个怪叫着腾空而起,浑身黑烟就像有生命一样,朝着他的双掌涌去,片刻间已经在他双掌笼罩在浓密黑气之中,双掌一错,分别拍向古梦崖天灵和背心,另一个口中念念有词,骤然双目圆睁,大声叫道:“玄气通幽!杀!”说罢双掌狠狠拍在坐骑的双耳之上,那匹骏马惨叫一声,张口喷出一道匹练般的黑烟,直冲易天行脑门。

    古梦崖心头警兆骤现,浑身汗毛直竖,当下怒吼一声,浑身真气迸发,皮肤变得赤红如火,一团金光从他身上涌现,仿佛地涌金莲,将他笼罩在内,紧接着,他枪交左手,右掌重重拍在长枪末端。

    砰的一声,长枪枪柄与枪头之间爆炸开来,只见金光一闪,黄脸将领便一脸惊愕的抛开金箍棒,双手捂住脖子,一股血泉从他指缝中喷涌不已。

    古梦崖狂笑一声,左手顺手一挥,枪杆带着缠绕其上的金箍棒,猛虎扫尾般划出一道半弧,抽向后方扑至的那名将领。

    那名将领身在半空,躲避不及,只得厉声怪啸着将双掌一合,挡在身前。

    轰的一声!古梦崖的枪杆化作漫天碎屑飞散,那名将领双臂骨骼尽碎,炽热如火的刚猛真气沿着他双臂经脉蔓延全身,顿时五内俱焚,一面高声惨叫,一面狂喷鲜血,鲜血甫一出口,就汽化成一蓬血色蒸汽。

    古梦崖出手如电,抓住失去控制的金箍棒,双臂一挺,迎向已经近在眉睫的黑色烟柱。

    又是一声轰鸣,黑烟爆散开来,将古梦崖连人带马笼罩在内,汹涌的气浪四外激射,那名断臂将领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圈黑烟扫在身上,立时被烟气腐蚀得皮开肉绽,惨厉叫了几声,就没了声息。

    古梦崖胯下战马也抵挡不了黑烟侵袭,长嘶声中,浑身浴血的倒了下去。

    幸亏古梦崖家传的金乌九转功乃是至刚至阳的正宗内功,百邪辟易,邪异黑烟接触到他身外金光,宛如水入沸油,发出滋滋的爆响,却无法侵入半分。

    不过古梦崖也不敢站在那里任由黑烟侵袭,屏气发力,箭一般从黑烟中冲出,扑向借马施法的那名将领。

    那名将领见到古梦崖来势汹汹,顿时脸色大变,他的战马自从吐出那道强劲烟柱之后,便变得精神萎靡之极,垂头耷耳,双眼微闭,就像是要睡将过去一样,显然已经不堪使用。

    不过他的本领倒有大半需要依托这平日培养祭炼的马匹才能施展,如果弃马不用,恐怕跑不了两步便会被古梦崖追上击杀,因此他也顾不得马匹疲不能支的状态,把心一横,沉声低吼着重重一掌拍在骏马脑门上面。

    那匹骏马嘶声哀鸣着一张口,喷出一团婴儿拳头大的烟球,不仅个头比先前小了许多,就连烟气都要淡薄不少,而且烟球刚一射出,它便再也支持不住,四蹄一软,就往地上瘫倒下去。坐在它身上的那名将领面如死灰,这种威力的烟球决计无法阻挡古梦崖的脚步,想到这里,他惨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一起死吧!”说罢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雾,接着双肩一抖,笼罩在他身外的黑烟迅速飘向血雾,瞬间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紫黑色的雾气,朝着古梦崖飘去。

    不过这一招似乎榨干了该人的精气神,等到紫黑雾气形成,他便一声不吭的仰面向后倒去,再无动静。

    易天行听到古梦崖的叫声,还未来得及答话,战团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待得黑雾出现,他已经放弃了回复的兴趣,围攻古梦崖的三名将领死了两个,剩下一人困兽犹斗,古梦崖小心一些应无大碍,此次充当前锋就是要替大队开路,敌人势众,稍有迟疑便有可能被越来越多的官兵围住,不得脱身,容不得耽误时间,所以他展开轻功,朝着远方一队骑兵急掠而去。他虽然轻功高强,奔跑速度不逊于战马,但是战阵之中,群狼环视,体力、内力能省则省,当务之急是抢夺一匹战马,才好利用速度优势在西方卫中奔驰下毒。

    战团一边,古梦崖身如闪电,急速奔向那名拼命的将领,见到烟球射来,冷笑着把金箍棒一挑,当场将其击散。

    不过就这眨眼工夫,紫黑色雾气已经弥漫开来,宛如一张邪异罗网挡在古梦崖面前。

    古梦崖听到那名将领的厉喝,早有防备,正待设法绕过这蓬雾气,忽然感应中雾气背面生机断绝,仿佛一片空地,顿时心头一动,抽身向后退去,也不再去理会那团雾气,径自跑到早已死硬的黄脸将领旁边,从他咽喉上取下金枪枪头,纳入怀中。

    就在此时,西方卫二大队士兵已经聚集过来,将古梦崖围在当中,前排一列士兵手持犀皮大盾,顶在前方,后面一排精兵手握大刀,紧随其后蓄势待发,第三排是一圈长枪兵,各司其位,每一杆枪头都对着盾牌间的缝隙,站在最后的是弓箭手,强弓长箭,斜斜对着天空,徐徐朝着古梦崖逼近。

    古梦崖啐了一口,双手紧了紧,然后大喝一声,逆转真气,双目中戾气渐浓,凶狠狂暴的气息浮现在脸上,形如疯魔。

    “放!”随着一声命令,箭雨从天而降,将古梦崖身外方圆十丈尽数笼罩在内。

    古梦崖狞笑一声,眼中疯狂之色愈发浓烈,不躲不避,双脚猛一用力,脚下大地顿时龟裂,扬起半天尘土,古梦崖借力急冲,身形宛如离弦利箭,冲出箭雨笼罩范围,狠狠一棒砸在一面盾牌上面。

    轰!那名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到了附近五六名士兵,混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水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四肢抽搐,目光涣散,显然已经离死不远,被他撞飞的士兵也是骨折筋断,躺在地上惨叫**,失去了战斗能力。

    不等对面的领军将领下令,古梦崖怪叫一声,已经扑入这个被撕开的战阵缺口之中,口中霍霍连声,长棍翻飞,状如疯虎,打得官兵鸡飞狗跳,若非西方卫都是百战精兵,训练得宜,心志坚毅,见到战友像草芥一样被击杀,仍然前赴后继的勇敢补位,早已被古梦崖冲杀至崩溃。不过既便如此,这些普通士兵也架不住古梦崖的力猛招沉,随便一棍砸下,就有一人丧命当场,一棍扫出,丈许方圆就再无一个活口,五百精兵看似人多,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损耗,被古梦崖冲杀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有人选择了溃逃,一面呼救,一面招呼同伴互相支援、朝后撤退。

    古梦崖最后长啸一声,一棍横扫,汹涌的真气透棍而出,将已经撤退到五丈开外的十余名断后官兵尽数击飞,然后重重一棍杵在地上,震得大地微微颤动,双眼中疯狂之色渐渐隐去,换作如电精光,配上屹立如山的身躯、脚下遍地的尸骸,看上去当真是威风凛凛,状若天神。

    高岗之上,薛东临看也不看狼狈逃回的宁畅一眼,脸色阴沉的望着山下,心中怒发如狂。

    西卫八骁中的薛东举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哪儿还看不出自家兄长已经到了爆发边缘,上前抱拳请命道:“将军,末将愿领兵一百,击杀贼人!”

    薛东临深吸一口气,舒缓心中烦躁暴戾的情绪,没有正面回复胞弟:“疯魔杖法!白马寺什么时候破的规矩?”

    薛东举道:“许是白马寺武僧还俗。”白马寺千年古刹,又是神州禅门武道祖庭,寺中武僧如云,每年都有一些武僧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寺院、还俗归家,只要他们不是犯了重大门规,惹得寺中戒律院出马收回他们的武功,这些武僧大多都能保留自己的武功,这些人流落在外开枝散叶,使得白马寺的武功散播甚广,影响范围远远超过其他门派,这也是江湖上所谓“天下武功出白马”的由来。不过像疯魔杖法这样的真传武功,按例是不得外传的,即便是自家骨血,没有白马寺允许,也不得妄传,否则自有寺中戒律僧下山惩戒,数千年来从无例外,所以薛东举的想法倒是合乎常理。

    不过薛东临听了之后,心中却并未释疑,白马寺势力太大,历来为朝廷所忌,还俗离寺的武僧高手在兵部都有履历,其中并无一人与古梦崖情况相符。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就这一会儿工夫,战局又复产生异变,使得他抛开对古梦崖来历的揣度,转向对易天行的注意。

    高岗下面,易天行已经抢了一匹战马,正在策马狂奔,专门朝着人多的地方冲杀,最为古怪的是,凡是靠近他身外十丈的西方卫将士战马,纷纷瘫软在地,虽然看上去还有呼吸,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起身。

    薛东举望之色变:“将军,是**!”

    薛东临心中躁意再也无法压抑,怒吼出声道:“我知道!”说罢取下龙脊拱月弓,搭上鹫翎金仆姑,浑身真气流转,弯弓如抱婴儿,箭出快逾流星,朝着易天行太阳穴射去。

    易天行听见风声有异,抬头一看,只见天际一点寒光,呼啸而至,劲气四溢,力道竟然与己不逊多让,顿时心头一凛,纵身跃起,扑向对面一名骑兵,临空一脚将其踢飞,恰恰落在马背上面。

    薛东临利箭射下,正中易天行刚才所骑马匹,真气迸发出来,当场将战马射得血肉四溅,化作一蓬血雾。

    薛东临一击不中,心中怒火更盛:“配合我击杀此獠!”一面说话,一面再次弯弓射箭,追杀易天行。

    西卫八骁中剩下的三名将领闻言,纷纷行动起来,各取弓箭进行攻击,不过只有两支利箭飞出,宁畅真气一转,心口就传来一阵绞痛,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份识破 成功突围

    薛东临脸色难看的瞥了眼坠马身亡的宁畅,心中大概揣测出原因,稳如山峦的双手微微一颤,搭在强弓上面的利箭便没有射出去。

    站在一旁的薛东举和白万彻心中也是惊惧无比,看着薛东临等待示下。

    “报!”一声高呼从远方传来,一骑探马背后插着三根象征紧急军情的血色长旗,风一般驰上高岗,来到薛东临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将军!已发现冷大踪迹!”

    薛东临深吸一口气,放下弓箭:“讲!”

    探马急匆匆地道:“南方卫传来军讯,冷大在凤歌山庄南面出现,随行部众约有两千,人皆悍勇,但不通阵法,当为本地土匪。”

    薛东临沉声道:“季将军有无需求?”

    探马摇头道:“南方卫称乌合之众,旦夕可灭,无需我部支援。”

    薛东临望了望正在高岗下肆虐无忌的易天行,心中直欲吐血。此番出兵剿杀的正主儿没有遇到,莫名其妙遇上块硬骨头,现在战功捞不到,手下将士却伤亡惨重,班师回朝如何向兵部交待?尤其薛钰家世显赫,又是西卫八骁之一,向有勇名,如今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不但得不到力战阵亡的褒奖,就连名声都将败坏,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得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薛东临怒不可遏,眼中露出浓烈杀机,不过他终究是真刀真枪积功得来的将位,看形势也知道普通士兵对于易天行来说,根本无法造成障碍,叫他们上前阻挡,徒增死伤罢了,所以暴喝一声:“万彻!随我击杀此獠!东举!暂时代领军务,避开施毒的家伙,全力围杀那个白马寺的小子!”说罢取下盘龙鎏金棒,策马高呼着冲向易天行。

    白万彻一摆天王托天叉,紧紧跟随在后。

    薛东举应声领命,开始调动兵马,整个西方卫就像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朝着古梦崖聚拢过去,靠近易天行的区域,则空出一大片来。

    易天行见状不由眉头一皱,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冲散西方卫的阵型,利于夏玉英率领的大队突围,现在被对方高手缠住、远离官兵大队,反而浪费了自己施毒群攻的本领。

    不过易天行心头郁闷,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薛东临人还远在山岗腰部,凝实如山的气机已经笼罩在他的四周,将其牢牢锁定,如果他不管不顾的避开,气机感应之下,薛东临的气势将提升到他难以抗衡的盛大,届时别说抵挡,就连手下逃生都是奢望。

    易天行心中不禁感叹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经过卢乾十余年的糟蹋,虞国国力早已衰敝不堪,但是卢勇当年积累下的资本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强大,光是这西方卫一个朗将,便有不逊于自己的实力。思索间,易天行反手拔出长剑,左手向天一扬,抛出一枚烟火,当空爆散出一朵血红焰光,照彻天地。

    薛东临见状立时醒悟出易天行身后还有敌人,暗道一声不好,不过他现在处于冲锋之中,气势积蓄攀升,内力鼓荡如潮,决计无法半途而废,否则内力反噬,不死也要重伤,唯有将拦截希望寄托在代管军队的薛东举身上,抛开一切杂念,洪声怒吼道:“杀!”双腿一夹,澎湃的真气涌入脚下战马体内,他那胯下良驹跟随他数十年征战,双方不仅配合默契无比,而且早已训练得形如一体,真气涌入马匹竟然如臂使手,获得雄浑内力的战马两只后蹄猛力一蹬,一跃三十杖,化作一道黑光冲向易天行。

    人还未至,薛东临已经吐气发力:“嘿!”盘龙鎏金棒夹着呼呼风声,砸向易天行天灵。

    薛东临一招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挟势冲锋之力,易天行一看便知自己接不下来,当下清叱一声,身体临空跃起,向着后方飞退。

    薛东临一棒击下,将易天行抢来的战马打成一滩肉泥,然后策马追击,手中长棍挥舞,矫捷如龙,气势更是充满了挡者披靡的锋芒。

    薛东临气势正盛,易天行不欲与之硬拼,展开身法,犹如深秋一叶,在半空中随风飘零,任凭薛东临长棍如何凶猛,总是触不到他的身体。

    就在此时,白万彻已经赶到,手中天王托天叉一抖,犹如怪蟒翻身,迎着易天行便是一叉。

    只见三点银光耀眼,冷气袭人,空气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阵阵寒意布满易天行的身体,化作无数细不可见的冰针扎刺着易天行的毛孔穴道。

    易天行没有想到白万彻练就一身霸道歹毒的玄阴真气,一时失机,被寒气侵入经脉,周身真气一滞,身形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

    薛东临战斗经验何等老辣,得此良机哪儿会放过,立即振奋精神,挥出全力一击,呼的一声,金色棍影已经来到易天行右肋尺许远近。

    易天行暴喝一声,真气迸发如潮,瞬间打通受阻的经脉,白玉剑一竖,挡住盘龙鎏金棒的去路,同时反手有一拍,拂开白万彻的尖叉。

    轰!棍剑相交,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临时变招,顿时高下立判。

    易天行闷哼声中,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飘落。

    薛东临狞笑道:“死吧!”纵马飞奔,冲向易天行落地之处,白万彻也随之而动,抖动托天叉,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易天行身在半空,一面调息归元,梳理体内紊乱的气血,一面从袖口抖落一个梧桐子大小的黑丸,然后扬手朝着薛、白二人打出。

    薛东临见过易天行的手段,害怕有毒,不敢硬接,立时长啸一声,手中盘龙鎏金棒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轻轻点在黑丸之上,使了个巧劲,便要将其抛射出去,却不料易天行的暗器手法别有奥妙,发出黑丸时就已经留了一丝真气在黑丸内部,根本不需要受到外力就能触发,就在黑丸即将脱离盘龙鎏金棒的时候,留在黑丸内的真气猛然爆发,触动了黑丸内部的机关。

    蓬!一团黑烟当空爆散!百余枚漆黑无光的飞针四散激射。

    薛东临、白万彻俱都见识过易天行的毒术,心中忌惮万分,见状立即止住马势,各自挥舞兵器护身,等到黑烟散尽,却见易天行已经傲立在他们对面,一手捏住剑诀,一手持剑指着他们,眼中满是昂扬战意,冷笑着说道:“来!”

    薛东临顿时怒发如狂,这小子好生嚣张:“小贼放肆!”一面怒吼,一面挥棍冲上,白万彻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易天行呸了一声:“你刚才不过挟着策马冲杀的势头,逼得老子不得不稍避锋芒,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现在你止步重来,气势已竭,我看你还有多大能耐?”说话间合身扑上,白玉剑上下翻飞,在他身外化作朵朵白梅,灿烂如一树繁花,将其周身护在中央,悍然迎向薛、白二将。

    薛东临运棍如风,白万彻叉光凌厉,看上去杀气腾腾、悍勇无比,但是对面易天行身形飘忽,剑出如电,在他们武器间穿梭游走,片叶不沾,反倒是不时有剑光透过他们的武器,杀向他们要害,总算他们二人也非庸手,棍影叉光快捷凶狠,给易天行造成的威胁也自不小,双方酣战在一起,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就在此时,整个战局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夏玉英领着大队人马从地平线上涌现,蹄声如雷,朝着西方卫大军冲来。

    薛东举见状心头一震,随即发现夏玉英等人总共也就三百来人,当下松了口气,调出两支大队进行拦截,谁知夏玉英等人人数不多,却是兵精将猛,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等西方卫官兵靠近,三百绝龙寨女兵便在移动中形成阵列,从腰间取下一支形如竹节、碗口粗细、两端呈喇叭口的圆筒,对着迎面冲来的官兵一按机关。

    砰砰连声,一团团火球夹着无数剧毒铁砂喷射出去,将还在百米开外的西方卫官兵射个正着。

    两支西方卫大队,共计千人的精兵,神都没有回过来,便被呼啸而至的烈火毒砂打得七零八落。

    那种烈焰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练就,粘身即燃,蔓延到身上,立时皮开肉绽,纵然在地上打滚也不能扑灭,铁砂射到百米开外,威力已经有限,但是上面蕴含的毒性却极为猛烈,沾上的官兵面色一黑便翻身倒地,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

    由于射程和官兵阵型的关系,绝龙寨女兵的暗器虽然猛烈,杀死杀伤的西方卫士兵也就两三百人,并未改变对面人多势众的优势,但是前方的惨况,对于后方官兵的心理影响却十分巨大,还未近身交锋就暗自生出怯意。

    “喝!”夏玉英一马当先,赤雷劲运转起来,展开天龙槊法,手中天雷槊化作一道红雾萦绕的乌龙盘旋而出,摧枯拉朽般在西方卫军阵中撕开一条血路。

    翟天煌、荼明两人紧随在夏玉英后方,他们二人一个精通炎阳**,掌力所至热浪滔滔,普通士兵还未近身便被熏得不敢靠近,一个擅长冷焰搜魂**,看似平平无奇,中者立仆。有他们二人在后补刀,夏玉英打开的通路便能顺利得以保全,不虞被西方卫重新堵上。

    绝龙寨女兵策马飞奔,形成一道洪流,跟在夏玉英三人后面杀入西方卫阵中,刀枪并举,大杀四方,在血肉纷飞中将西方卫两支大队硬生生凿穿。

    薛东举看得睚眦俱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夏玉英等人如此凶猛,自家百战精兵在他们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不过他也看出了夏玉英等人的来历,她可不比易天行这种江湖游侠,作为益州排名第一的悍匪,在虞国兵部早有档案留存。

    由此推断,他立即猜出了古梦崖的身份,顿时气得牙关紧咬,不过他随即也明了己方无端惹上强敌,这亏吃得不值,当下洪声叫道:“夏玉英!古梦崖!你们杀害朝廷官兵,罪在不赦!如果乖乖束手就擒,本将军看在你们薄有能力,还能向兵部求情,许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前程!”

    夏玉英大笑着高声叫道:“卢乾昏庸无道,他的前程我不要!看你也是个人才,如果肯解散兵将归顺于我,我给你个二当家坐坐!”

    薛东举气得太阳穴直跳:“大胆反贼!居然敢辱骂圣上!全军突击!给我杀了他们!”

    围着古梦崖的西方卫纷纷游离出去,除了两个大队仍然缠着他不放,其余将士以大队为单位,形成一浪接一浪的兵潮,涌向夏玉英等人。

    古梦崖哈哈笑道:“居然扔下我不管?你们太看不起我了吧?”说着深吸一口气,金乌九转功运转到极致,双目中火光闪耀、金芒吞吐,金光赤焰环绕周身,身外空气被他真气烤得扭曲起来,接着一摆手中长棍,划出一道凝聚不散的金芒,然后抖动长棍,在空中舞出一只金色大鸟的形状,向前一递,凤鸣声起,一只鸟形金芒盘旋飞出,就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朝着古梦崖周围的西方卫士兵席卷过去,所到之处,万物皆焚,那些西方卫士兵只一接触,便被炽热的高温连人带兵器烧成飞灰。

    柏九皋策马从大队中冲出,扬手打出一个套马索:“接着!”

    古梦崖飞身一跃,左手抓住套马索,柏九皋把手一抽,就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古梦崖右脚在柏九皋身下战马的臀部一点,松开套马索,飞身扑向一名西方卫骑兵,一棍砸碎他的脑袋,夺了马匹,大声笑道:“柏兄!我们走!”

    柏九皋调转马头,与古梦崖一起回归大队,有了古梦崖加入,他们突围的势头更加凶猛,西方卫根本拦之不住。

    薛东举看得脸色灰白,此番围剿叛逆,西方卫损失极其惨重,却寸功未立,到了兵部,必受严惩,自家兄长恐怕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想到这里,他发了疯一般嘶声狂吼:“放箭!放箭!”

    得了命令后,身在外围的士兵便开始远程抛射。由于此时西方卫紧紧缠着夏玉英等人,乱箭之下,夏玉英等人固然身处威胁,近身厮杀的西方卫也遭受波及,惨叫声、怒骂声乱成一气,部分身在箭雨范围内的西方卫开始向后撤退,在后方督军的西方卫将领自然不会同意,一时间,斩杀逃兵的叫喊声和愤懑不平的怒吼声同时响彻云霄。

    不过对于西方卫来说,此时的疯狂为时已晚,在留下五十余名女兵尸体之后,夏玉英为首的先锋已经贯穿了整个西方卫的防御线,紧随其后的绝龙寨女兵络绎不绝的脱离了战团,将西方卫远远抛在身后,西方卫的箭矢虽利,却也不可能飞出射程之外。

    一直跟在阵中不见出手的易锋寒留在队伍最后,在整支队伍进入一条山道之后,看着犹自追击不懈的官兵,冷笑着挥出碧玉刀,一道三丈来厚的冰墙凭空出现,封死了山道路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随团走瀚海 独力压双强

    神州、荆州之间,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沙漠,世人称之为瀚海,其中隐藏着无尽的险恶,冰火两重天的昼夜温差、铺天盖地的沙暴、鹅毛不起的浮沙、千里无滴水的干涸、东西不分的无尽荒芜……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商人葬身在这漫漫黄沙之下。

    不过与这条商路匹配的,是巨额的利润。

    作为居住地,荆州的环境明显远远不如神州,土地的贫瘠、农业技术的落后导致当地人类主食产量不佳,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口死于饥饿,更为糟糕的是,荆州的出路被瀚海所阻,他们不可能像燕州的游牧民族那样,在缺乏食物的时候策马南下、劫掠中原,他们所能做到的无非是在荆州这一亩三分地里面互相厮杀,争取相对富饶的土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热衷于信仰宗教或者说从宗教中寻求解脱,他们深信众生皆苦,对现实失去了希望,一个个都指盼着救世主引领他们抵达丰衣足食的天堂或者来生脱离苦海,即使是掌握着超强力量的修行者也不例外。这也是神州文明从不允许宗教涉政,而荆州的先贤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政教合一的原因,盖因无论门罗、真尼、天长、亡师,还是后起的燃灯、大修罗,他们都认为只有虚无的信念才能凝聚荆州的人心,因为在荆州,即使是强大无敌的英雄,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荆州整体缺粮,大部分人会挨饿,甚至因此而死去,让困敝无望的人自愿而坚定的团结在一起,唯有自欺欺人的宗教信仰最为适合。

    但是另一方面,荆州土地辽阔,人类不能居住甚至无力开拓的化外山川之中,蕴藏着惊人的珍宝,这里不仅盛产珠宝玉石、金属矿产,而且生长着许多珍禽怪兽、奇花异草,还有许多用途各异的奇特物产。这些货物有的能够祛病延年、炫富夸奇,被九州的权贵所推崇;有的能够锻造神兵、增长修为,被各地的修行者、江湖客所喜好;有的功能独特,在某种行业中作用甚大,比如随着时辰变化而改变颜色的时辰石、照夜如昼的夜明珠、能够与人建立气机感应便于跟踪的天星盘、可以映射千里之外景物的蜃楼镜等等,在九州军方均有极大的需求。

    因此,从荆州运出的货物都是奇珍异宝,一货千金轻而易举,而运往荆州的货物却是以米粮为主,这些在神州平平无奇的东西,在荆州却是奇货可居,如果商队经验不足,没有预先规划好行商线路和买卖量,往往在落脚的第一座城市便一销而空。不过这种行为极为不智,荆州人欢迎外国商队前来互通有无,但是并不欢迎不能带来粮食的商队,像这种卖光了粮食的商队深入荆州后,基本很难买入需要的货物。

    对于商贾来说,在荆州卖出米粮、购入珍宝,再到神州卖出珍宝、购入米粮,一来一往利润十足,于是荆州、神州间的商路便具备了冒死一搏的价值,即使每年死人盈城,也阻止不了商贾们发财的**。

    如今便有一路商队行走在瀚海之中,进入了幻蜃戈壁。长长的车队,一字蜿蜒长达三里,一名手持金枪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目如紫电、通体火红的赤电宝马,昂首走在车队的最前方。车队两侧,约莫有两百名英姿勃发的少年男女,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鱼鳞软甲,配着七星宝刀,搭着流星连弩,散落在车队四周,沿途护卫。一个年约三十、身材魁梧的壮汉,骑着一匹三目玄虎,慢悠悠的落在车队最后方,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尤其是他右手握着的一柄双刃巨斧,刃口寒光四射,斧柄上面双蟒缠绕,血口怒张,含着斧面,两只蟒首中间,镶嵌着一粒似石非石、似晶非晶的半透明圆珠,其中氤氤氲氲,仔细看去,又好像有丝丝电光在雾气中闪烁,看上去就非比寻常。

    车队中央,一头头荆州蛮牛健步如飞,拉车前行,其中大部分都是长达三丈、宽约两米的巨大敞篷车,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粮袋,只有最中央的三辆牛车是封闭的,车厢也相对较小,只有一丈长短,车门紧闭、窗帘低垂,遮住了里面的情况。

    不过即使如此,也看得不少第一次跑瀚海的商旅乍舌不已。荆州蛮牛可不是一般的牲口,它们乃是荆州术士通过秘法使撞山牛和乌鳞兽杂交而成的异种,兼具了撞山牛的力量和乌鳞兽的耐力,而且不像它的父母那样野性难驯,是九州最优秀的畜力之一。不过就像骡子一样,这样的杂交品种并不能繁殖,加上精通此道的术士数量有限,所以这种牲口性能虽然优异,存世数量却并不多,只有荆州各国的中央军队后勤营才会有所配备,普通人想看一眼都难,想不到这里竟然能够见到全部由荆州蛮牛拉车的车队。

    当然,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车队密闭的三辆牛车之中,坐着一位最近声名显赫的人物,那就是易天行。

    此时距离易天行等人突破西方卫返回益州,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五方卫向益王施加压力,要求他剿灭绝龙寨,结果被益王断然拒绝,五方卫气愤不过,将此事捅到卢乾那里,加上中州薛家因为嫡系精英薛钰惨死,上书朝廷指控古梦崖通匪,两拨人并在一起,想要卢乾主持公道,严惩易天行、古梦崖及绝龙寨一众匪徒。

    谁知这事儿招了卢乾的忌讳,这家伙眼高手低,一门心思要强爷胜祖,而他自己又不争气,即位之后,对外每战必败,国内政局也越来越糜烂,四处民不聊生,杀官造反的事情此起彼伏。

    这样的事情多了、时间长了,卢乾固然是心中纠结郁闷,对于自己功绩卓著的父亲妒恨无比,而那些卢勇时代的旧臣,经过先后两帝的鲜明对比,难免私下露出怀念先帝的意思,传到卢乾的耳中。

    卢乾好大喜功、注重面子,听了这些话,虽然明面上不好发作,但是心底已经将先皇旧臣打上严厉打压的标记,有事没事都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些恃功自傲、对自己不够恭敬的老家伙遣散回家,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碍眼,尤其像五方卫这种对自己调令阳奉阴违、自成一格的军队,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秦正道作为卢乾心腹,自然深明帝心,见他们主动找死不禁喜不自胜,乘机反将一军,指控五方卫剿匪不力、杀民邀功。

    庙堂之上,更多被秦正道加工过的证据被揭露出来,经过秦正道及其党羽的诱导,心中本就有所偏向的卢乾直接被带到阴沟里:

    既然是在湘州剿灭冷大先生一党,怎么扯上益州绝龙寨的?是为了构陷益王?卢真可是卢乾的亲儿子,他的秉性才能卢乾一清二楚,对于这么个百无一用、混吃等死的儿子,卢乾有什么不放心的?别说卢真不可能造反,就是造反,就凭他的才能也想成事?那么诬陷卢真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军方可以对拥有封地的皇子指手画脚了?至于绝龙寨,虽然这几年薄有名气,但那又如何?这些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匪,只要这些土匪不占领城镇、不企图推翻虞王朝,卢乾也不想多生事端。尤其是当卢乾得知绝龙寨的匪首是女人之后,他更加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最重男轻女的神州,一个女人想要当皇帝,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稽。

    西方卫五万精兵被几百个土匪冲阵,六名高级将领被杀,数千低级军官和士兵死伤,谁编出来的军情报告?卢乾虽然对五方卫不满已久,但是从未低估过他们的战力,看到这样的战报心中不由生出“胆敢有人当朕是白痴”的感受。

    还有,薛家跟着凑热闹,是受了五方卫蒙蔽还是跟五方卫素有勾结?

    越看越可疑的信息,加上秦正道等人蓄意的迎合和误导,卢乾终于暴怒,你们西方卫不是高级将领都死得差不多了么?既然没有领兵的,这队伍就直接裁汰吧!薛东临、薛东举、白万彻你们三个不是废物到几万人打不赢几百个土匪么?行!看在你们是先帝旧臣,朕高抬贵手不杀你们,全部革职流放!五方卫中郎将郑天国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立即革职!由郎将丁全忠调任五方卫中郎将!

    至于跟着五方卫一起上奏的薛家族人和门生,呵斥的呵斥、降职的降职,最终五方卫和中州薛家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两股势力在朝中的影响力均被大幅削弱。

    惨遭严惩的五方卫和薛家不敢对卢乾表露不满,自然而然的怒火对准了古、易等人,不过对付古梦崖要顾忌他武状元的身份、对付绝龙寨由害怕触怒益王卢真,两拨人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易天行好欺负。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面,易天行的凶名终于震动天下。说起来,易天行在神州江湖的名气已经不小,不管是易天行在长街单人匹马斩杀白象王朝数百官兵,还是他在蛮、巫两郡组织叛军与白象王朝对抗,都是近年来引人瞩目的事迹,更别说他回到神州,就接连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随着五方卫、薛家对他痛下杀手,他的反击也让整个江湖深深体会到了他的凶狠与难缠。

    对于五方卫这样的军队,又或者中州薛家这样的豪族世家来说,抹掉一个江湖客的性命,其实并不困难,不用动脑就能想出七八条门路。所以他们的处理倒也中规中距,既然无法动用官方的力量,那么就动用门客、朋友和杀手,这种事,他们运用得娴熟无比,就像是吃顿饭一样的容易。

    但是结果却让人目瞪口呆,易天行先于他们一步作出了反应,直接易天行消失在五方卫和中州薛家的视野之中,任凭他们动用一切手段,军方的、江湖的,都没有易天行的消息。

    无数豪侠、死士、刺客聚集在芫阳,但是找不到目标,时间一久,直接听令于五方卫和中州薛家的死士还能继续等待,出于人情前来助拳的武林高手纷纷散去,收了定金的杀手纷纷要求加钱,五方卫和薛家也渐渐不耐烦起来。

    虽然痛恨易天行,但是在他们眼中,左右不过是一个草莽匹夫,不值得他们耗费太多精力、财力,于是便有人琢磨起歪门邪道,开始向易天行的家人下手,企图逼易天行现身。

    谁知易连山夫妻武功高强、金银双姬有高手保护、易归藏行踪飘忽,这些人一个人都没有得手,反而捅了马蜂窝。

    易天行人不露面,各种阴损歹毒的报复接踵而来。这些人转眼间就从猎手变成了猎物,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中,吃顿饭稍微不慎就会肠穿肚烂,喝口水一时不察就会毙命当场,走在街上说不定莫名其妙就会惨死,睡觉时枕头底下指不定就会爬出一条蜈蚣……三天不到,五方卫和薛家的死士就死了个精光,同时,也不知道易天行走了什么门路,许多杀手组织选择了取消订单,赔偿损失后撤走了杀手,至于没有取消订单的杀手,一个个也都步了诸死士的后尘。

    不等五方卫和薛家下一步动作,五方卫七品以上的武将家中、中州薛家的府邸,先后接到一封警告书信,然后就是家中宠物纷纷暴毙。

    有几户人家胆小,选择了全家搬迁,当日死得无声无息。

    薛家找来了好几个精通毒术的高手,甚至出身南毒宗的大内侍卫,见过暴毙的猫狗之后,纷纷劝告薛家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薛家现任族长薛斌气愤不过,花重金托关系请来了鬼面慕彰,不料鬼面慕彰看了之后,只说了句:“易天行要毒杀你们,我护不住。”

    神州毒道宗师、南毒宗硕果仅存的两大长老之一下了如此的定论,五方卫和薛家也就不敢继续纠缠,他们家大业大,随手碾死一个平民倒也不算什么,拿出全家性命与一个江湖游侠拼命,就不值得了。

    易天行自此也被打上了凶焰滔天、不要招惹的标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住店 察匪

    幻蜃戈壁地处荆、神要道,昔日乃是商人们调剂艰辛旅途的好场所,酒楼、妓寨林立,更有不少来自荆州的零散佣兵、猎户、商人在此贩卖货物,这些人比不得那些实力雄厚的商家,无法像商队那样赚取两州差价,大多是机缘巧合获得了某些值钱的宝物,前来博个富贵,其中倒是不乏蓄意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稀世奇珍,也算是商队重要的货源之一。不过三十余年前幻蜃三妖在此为害,劫杀过往商客,别说路过的商人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就是本地人也人人自危,导致此地百业凋零,好在十年前一场恶战,幻蜃三妖被神、荆两州侠士逐走,此地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了繁华。

    古梦崖一路当先,来到“豪杰客栈”门口,大声叫道:“格鲁尔掌柜!”

    门中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古公子你们到了!一路上辛苦了吧?快进来!快进来!”接着大声呵斥着:“你们这些混蛋动作快点!赶快把各位客官的马匹牵去马厩好生照顾!还有那些牛车!带到老地方!”

    古梦崖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递给小跑过来的小二,踏入客栈大门:“格鲁尔掌柜,房间准备都好了吧?”

    一个壮硕的身躯出现在古梦崖面前:“那是当然,二十八间,全部都是我这儿最好的房间。”

    话音刚落,便听见客栈内传来一声巨响:“掌柜的!你什么意思?老子问你还有没有上房,你说一间都没有了,现在这个小白脸一到,你就变出二十八间了?”

    接着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道:“合着掌柜的嫌弃我们乌山六义的银子脏,不想赚是吧?”

    此时商队中那个押后的壮汉领着易天行走了过来,易天行闻言剑眉一挑:“什么乌山六义?敢莫是乌山六恶那六个抽冷子打黑棍的小强盗?”

    客栈内一片寂静,隔了半晌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敢问阁下是……?”

    壮汉抢着说道:“在下古心毅。”

    沙哑声音嘿嘿笑道:“原来是古家商队的少东家,我兄弟不懂事,我林威给您陪个不是,这梁子就此揭过,怎么样?”

    古心毅在外走商多年,风格自然倾向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对方服了软,立即顺杆子下台:“林老大客气了,大家出门在外,自当互相担待。”说着瞪了易天行一眼。

    易天行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古心毅一行进得客栈大堂,场景立马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易天行略带意外的瞥了一眼门帘,却落在格鲁尔眼里:“这位小兄弟第一次来幻蜃戈壁吧?这种隔音草编织的门帘、窗帘在这里到处都是,不值钱的。”

    古心毅笑道:“隔音草是幻蜃戈壁附近的特产,屏蔽声音效果不错,不过这东西很娇气,太阳暴晒会变脆,气候阴湿又容易烂,很难保存,这里是原产地,更换方便所以还能使用,运到外地根本就没法卖,运气不好还没有出手就已经烂掉了,就算卖得快,人家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坏了也会跑来找商家麻烦,所以你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

    易天行一面点头,一面扫视全场,发现客栈内人满为患,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格鲁尔掌柜好生意啊!”

    格鲁尔得意的大声笑道:“那当然,我这里是幻蜃戈壁最大最好的客栈!”说着对着满屋的汉子吼道:“你们说!是不是?”

    满屋声动如雷:“是!”

    格鲁尔笑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每桌加一壶黑莓酒!我送的!”说完在满屋的喝彩声中,转过头来对着古心毅说道:“包间给你们留着的,上面请。”

    易天行瞥了一眼下方围坐在一个桌子、老少不一、冷眼横眉的六名汉子,下巴挑了挑,转身跟着古心毅上楼去了。气得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青筋爆出,低声吼道:“老大,我们就劫这家商队!”

    啪的一声,年纪最大的一个高瘦汉子一巴掌拍在壮汉后脑勺上面:“闭嘴!不想活了!古家可是荆州三大富商之一,他们的商队也是我们能够动的?”

    一个面庞惨白、文士装扮的三角眼轻声笑道:“老大别生气,老五你也别着急,我觉着吧,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高瘦汉子愣了一愣:“你是说……”

    三角眼目光游离,在客栈中瞥了几瞥,高瘦汉子露出玩味的笑容:“还是老三你看得透彻,嘿,喝酒!喝酒!”

    客栈包厢之间,易天行站在窗口,冷眼看着下方的喧嚣。

    古梦崖笑着招呼道:“别看了,来吃饭。”

    古心毅也笑着说道:“没啥好看的,无非是流星寨、黑狐岭、马家帮那几拨人,跟了我们一路了,总得见个真章。”

    古梦崖冷笑道:“这条商路还真是麻烦,每次打点到了,还是有不少人找死。”

    “跑江湖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总有人会铤而走险的。”古心毅早已见惯不惊:“黑狐岭是新拉起来的队伍,一群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马家帮最近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打遍五城十二县无敌手,信心有点爆棚。倒是流星寨这帮家伙,与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这次不知道抽什么风?”

    易天行淡淡地道:“流星寨最近跟了个小反王,急着用钱,有些饥不择食了。”

    “小反王?谁啊?”古梦崖来了兴趣:“我认识不?”

    “你不认识吧?”易天行道:“一个叫穆志的乡下神棍,骗了好几万村民,被官府通缉,一怒之下带着信徒造反,结果连战连胜,拿下了好几座县城,附近的土匪、强盗什么的被他招揽了不少,最近风头倒是挺盛的。”

    “没有听说过。”古梦崖道:“我们在一起,怎么你消息比我还灵通?”

    易天行道:“我见流星寨的宝器一直跟着我们,就了解了一下。又不是什么秘密,花点小钱就知道了。”

    古心毅道:“这些人的底细我们都很清楚,根本不堪一击,小表弟你别小心翼翼的。来,咱们哥几个喝两盅,解解乏。”

    易天行摇头道:“今天之前,还可以说就这三拨废物,今天之后,恐怕就不是了。”

    古心毅笑道:“你不会算上刚刚被你得罪的乌山六恶吧?”

    易天行莞尔一笑:“那六个贼胚子欺软怕硬,跟在我们后面落井下石倒有可能,主动袭击就不用考虑了。”说着声音悠悠一扬:“而且,我得罪了人,喜欢先下手为强。”

    古梦崖深悉易天行为人,知道他不会危言耸听,声音一沉:“你看到了什么?”

    易天行一脸沉重:“还有两拨人盯上我们了。大表哥,你们这次运的什么货物?”

    古心毅收敛笑容,走向窗边:“什么人让你这么忌惮?”

    易天行噜了噜嘴:“你看那边。”

    古心毅瞥了瞥,皱起眉头:“鬼脸蜘蛛?他们不是强盗,而是个正规的雇佣兵团。”

    “哼!”听到雇佣兵团四个字,易天行便想起血蜴兵团:“这种有奶就是娘的货色,你觉得他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古心毅面色凝重起来:“那倒也是,雇佣兵团只要有钱收,什么任务都接,当强盗也很正常。这下麻烦了,鬼脸蜘蛛虽然成员不多,只有八人,但是个个都是好手,而且配合默契,被他们袭击的话,兄弟们恐怕会有损伤。不过你怎么确定他们盯上我们了?”

    易天行道:“我们一进屋,他们那桌的青皮猴子就向我们身上偷偷洒了药粉,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友好的象征。”

    古梦崖脸色一变:“**?”

    古心毅道:“跟踪粉,米米杰的独门配方,无色无味,只有米米杰养的飞蝇能够察觉跟踪。妈的,不知道是谁要对付我们古家?”

    易天行道:“这种小型雇佣兵团精锐是精锐,但是人太少,我们应付起来不算困难。麻烦的是另外一拨人。”一面说,一面指着角落的一个桌子。

    古心毅看了一眼:“这有什么麻烦的?这几个家伙看起来孔武有力,其实武功很一般,我一个人就可以杀光他们。”

    古梦崖摇了摇头:“古大哥,麻烦大了。”

    古心毅惊讶道:“怎么?”

    古梦崖道:“这些人是军人。”

    古心毅心底一沉:“何以见得?”

    古梦崖道:“你看他们的坐姿,腰杆挺直如松,虽然武者修炼也有这样的要求,但是能够办到的都是高手,普通江湖汉子哪儿有这么自律的?而且是一群废材这么自律。”

    “还有握枪的手法。”易天行补充道:“咋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他们握的十字枪是大秦国最常见的兵器之一,起码一半的大秦武者都修炼的十字枪。但是你仔细看,他们握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根本不是普通黑帮或者盗匪的水准,必须是经过长期军事训练的人才能办到。”

    古梦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次走漏了风声。”

    易天行道:“你们还没有告诉我这次运的什么货物?”

    古梦崖耸了耸肩:“除了常规的米粮,也就是多了一些公输家的大型军械、雷家的火器而已。”

    易天行皱眉道:“买家不是荆州官府?”

    古梦崖道:“不是,是大秦的叛军。”

    易天行吸了一口凉气:“这下麻烦大了。”

    古心毅呵呵笑道:“如果我们被他们算计偷袭,的确是麻烦大了。不过好在小表弟你及时发现了他们,这事儿就另说了。”

    易天行道:“不可掉以轻心,以我们区区两百人,想要跟军队对抗,无异螳臂挡车。”

    古心毅摇头道:“这是大秦的军人,而我们自神州入荆,首先经过的是鄯叶国,该国与大秦由于宗教问题,自上古时期便一直交恶,大秦军人不但不能大规模进入,甚至要求鄯叶官府进行协助都不可能。也就是说,我们将要面对的,只是一小拨偷偷潜入鄯叶的大秦官兵,虽然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起一般的强盗要难对付一些,但是另一方面,他们还不如我们熟悉鄯叶的情况。”

    古梦崖笑道:“不错,待会儿我们找格鲁尔帮帮忙,这家伙就是个地理鬼,最近这附近来了多少异国人一查便知。嘿,大秦官兵化装成百姓潜入鄯叶,此事大干鄯叶之忌,如果他们人数太多,我们难以应付,我们还可以借助鄯叶官府的力量予以剿灭。”

    古心毅接着道:“至于出了鄯叶更不用担心,买家会在鄯叶、大秦交界处接应我们的。”

    易天行道:“大秦官府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你就不怕他们大军出动将你们连同接头的叛军一网打尽?”

    古心毅与古梦崖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易天行不明所以的微嗔道:“有什么好笑的?”

    古梦崖道:“老大你别多心,我们不是笑你。只是你有所不知,大秦现在国内局势很乱,叛军势大,官府已经失去边境地区的掌控权,否则他们怎么会鬼鬼祟祟的跑到鄯叶来伏击我们?你可要知道他们一旦被鄯叶官府逮住,一个都别想活命!”

    易天行诧异道:“大秦已经乱成这样?大秦不是全民信教的么?天教教主对于乱局放任不管的?”

    古心毅道:“他管不了,大秦此次叛乱,恰恰是因为反天教才得以壮大。”

    易天行目瞪口呆:“不可能吧?”

    古心毅道:“正常来说,的确不可能。大秦自古以来,就是神权高于君权的体系,嗯,整个荆州都这样,这样的社会很稳定,凡事按照教规处理,天长啊门罗什么的从来不会错,判你错你就错,有冤别喊,喊了也没人听。”

    “但是有特权,就有**。”古梦崖一脸讥讽:“照理说作为天长在俗世的代言人,天教的教主、长老们应该道德高尚、公正无私,完美履行他们的神圣使命,但实际上,一代代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整个天教的高层都已经腐烂不堪,对百姓敲骨吸髓,供养自己穷奢极侈的生活,完全不顾忌普通百姓的利益,任意的捏造罪名抢夺财产、将自由民贬为奴隶、将信徒冠以异教徒的名义处死,这些事情一直在天长的光辉下压抑着,直到,”古梦崖声音一提:“天长圣战军的出现。一群不堪天教欺压的义士们,打着为天长清除败类的旗号,举兵反抗大秦及天教,一时间民心所向、四方云集,迅速形成燎原之势,目前已经占领了大秦六成以上的土地。”

    易天行愕然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没有听说。”

    古心毅道:“很正常,神州人一向视荆州人为蛮夷,基本不会谈论荆州的消息。你如果不特意关注的话,没人会告诉你。”

    易天行怒道:“可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竟然也不告诉我?!”

    古梦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以为你不关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黑狐 灭流星

    古家商队在豪杰客栈休整了足足三天,除了让队伍养精蓄锐,古心毅领着易天行、古梦崖两人在幻蜃戈壁内自发形成的摊位中大肆采购,收获了不少荆州特产的奇珍异宝。

    古梦崖这几年往来神、荆两州的次数颇多,早已见惯不惊,初来乍到的易天行却为之眼界大开,到了商队启程日期,他还嚷嚷着要留在当地多逛几天,最后还是古梦崖给他说荆州重商,列国都城才是珍宝荟萃之地,幻蜃戈壁这种偏远地区只有附近的底层冒险者才会前来出货,无论品种还是规模都太小,不值得花费太多心思,易天行方才恋恋不舍的随队离开。

    古家商队出了幻蜃戈壁,一路西行,不消半日便踏入鄯叶国境内。

    荆州人口远比神州稀少,在幻蜃戈壁由于当地商贸频繁,繁华犹存,过了鄯叶边境,顿时冷清了许多,往往数十里官道前后都看不到人烟,让满心期待的易天行气闷不已,上了牛车便不在露面。

    与此同时,早已勾结在一起的黑狐岭和流星寨两伙强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一个个双眼放光,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黑狐岭寨主许望山下令掏出猛虎丸,准备喂食坐骑,奋力冲锋的当儿,乌山六恶出现在他们面前:“乌山六义见过黑狐岭、流星寨诸位当家的。”

    许望山一腔锐气被堵在胸口出不来,烦闷之极,不耐烦的大声吼道:“林威你们来干什么?”

    林威嘿嘿笑道:“各位磨刀霍霍,可是要打劫古家商队?我们兄弟与他们有点小过节,正好并做一路。”

    许望山年少桀骜,目无余子,与流星寨联手都是因为自家人少,如乌山六恶这帮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人数少武功差,他完全没有给面子的兴趣,闻言直接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黑狐岭人如铁、马如龙,何须与你等搭伙?”

    流星寨寨主越乘帆接口道:“不错,我流星寨人多,黑狐岭兵强,两家联手,拿下古家商队这只肥羊已经足够,不用你们掺和!”说着眼中凶光毕露:“我警告你们,别碍着我们的事儿,否则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

    林威气得脸色铁青:“你们不要太过自鸣得意,古家商队人马彪悍,在这神荆商路上面可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你们谁挡得住古梦崖的金枪?更何况此番还有易天行那个冷血魔头随行。”

    许望山哼了一声:“这两个黄口小儿,有我们七兄弟亲自招呼,不用你操心!”说着摸了摸身后斜插着的六根短矛,狞笑道:“我离开家族另立门户,至今一年有余,还没有闯出响当当的名号,此番正要借古、易二人的头颅扬名!”

    林威还待再说,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轻声笑道:“一年多都还没有闯出名堂,你还好意思在江湖上厮混?乖乖滚回家吃奶得了!”

    “谁?!”一众盗匪大惊失色,纷纷扭头望向发声之处。鄯叶国地形以沙漠为主,植被低矮,不利于藏身潜行,所以他们跟梢古家商队都只能远远坠在后面,通过公输家出售的千里眼查看动静,怎么也没料到有人能够潜入自己身旁不远来说话。

    唯有许望山反应最快,几乎不假思索的从背后拔出一柄短矛,扬手射出。

    呼!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黑光飞向一袭白影。

    白影仿佛刚刚睡醒一般,打了个哈欠,身子一侧,一个懒腰伸出,一拳点在短矛锋锐末端,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入地一尺,只留下半截矛尾犹自颤抖不止。

    此时许望山已经看清楚来人:“是易天行!杀了他!”说罢反手将手中猛虎丸塞入坐骑口中,然后翻身上马,双手连环,将身后五根短矛一气打出,接着双手一抄,一根碗口粗的青铜槊已经化作一条青龙,杀向易天行。

    服用了猛虎丸的战马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暴躁的仰天长嘶,声如虎啸,四蹄翻飞,朝着易天行猛冲过去,骑在上面的许望山怒目圆睁,双臂肌肉凸起,道道青筋宛如蚯蚓般在黑色劲装下浮现游走,看上去人强马壮,充满了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气势。

    其余的匪徒没有许望山那种动如脱兔的反应能力,不过他们之中亦有不少好手,此时也纷纷回过神来,朝着易天行杀去。

    尤其是许望山的六个把兄弟,他们七人都是出身盗匪世家,从小不乏名师指导武功,自己又复刻苦,手底下颇为硬朗,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自以为自己英雄了得,不屑在父兄庇护下生活,非要单独拉起一支队伍。

    只听嗖嗖两声,两道灰色影子便电射而出,两道雪亮刀光一左一右,贴着地朝易天行脚踝卷去。

    一个红衣少年弯弓取弹,一松手,十七八颗金灿灿的弹丸连珠射出。

    一个八尺大汉双手紧握着一柄宣花大斧,状如疯魔,怒吼着大步奔驰出来,每一步都仿佛巨象踏脚,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身形矫健如猴,一面奔跑,一面双手抛洒不止,将无数十字飞镖连成一条银色光链,朝着易天行射去。

    一个身材修长、面白如玉的清秀少年,与许望山一样,将猛虎丸往胯下骏马嘴里一塞,舞动一杆亮银梅花枪,策马而出。

    流星寨方面,越乘帆带着两名亲信高手,挥舞着三把鬼头刀,跟在持斧壮汉的背后掩杀而至。

    至于那些喽啰,直到许望山的飞矛射到易天行眼前,方才如梦初醒般大声叫嚷着冲杀过来,一时间刀枪并举,一拥而上,声势煞是浩大。

    易天行见状不但不惧,反而双眼放光,洪声喝道:“来得好!”身形展开,宛若游鱼般滑向前方,一面移动,一面双手纷飞,宛如穿花蝴蝶,或格或挡,或拍或摄,将率先射至的短矛、金弹、十字飞镖尽数扫开击落。

    许望山见状胸中燃起一腔斗志,大声叫道:“好武功!接我一槊!”双脚一夹胯下战马,速度再次提升,人马合一,腾空而起,一道长虹般的青光快逾流星,悍然刺向易天行天灵。

    易天行双脚一沉,微微蹲了个马步,低声喝了一声,双手盘旋萦绕,宛如两条蛟龙,迎向当头刺下的青铜槊。

    手槊甫一接触,易天行的双臂便如同没有骨头一般,顺着槊杆就缠了上去。

    许望山一槊刺下,感觉如中虚空,槊头空荡荡的没有半分受力,心头大惊,正待收槊变招,便感觉沿着槊杆传来一阵巨大的旋转之力,拉扯着青铜槊直欲离手而去,连忙暴喝一声,双臂用力一握,企图稳住长槊,谁知旋转巨力远超他的想象,短短一、两个呼吸的当儿,他便虎口开裂、筋痛欲断、双臂骨骼咯咯作响,仿佛双手随时都会废掉一样。

    正在许望山犹豫是不是松手回退的时候,总算他的几个义弟已经赶至,首先便是两道刀光如练,左右夹击。

    易天行嘿的一声,双手一推,将许望山连人带马推出三丈开外,接着双脚一错,顿时激起一圈尘土,当空形成一个土环,挡住两道刀光。

    两名持刀少年只觉自己劈中一堵土墙,钢刀深陷泥潭,进退滞涩,再也展不开快刀,心下大骇,双双一跺脚,便想抽身后退,不料土环之上,瞬间浮现出十二道戊土神符,接着轰然爆散,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十二道土剑。

    两名持刀少年躲避不及,顿时中招,其中一人被一剑刺穿心脏,当场毙命,另外一人连中两剑,虽然均非要害,但也惨叫着扑倒在地。

    “老五!老六!”抛射十字飞镖的矫健少年纵身一跃,双手连扬,十字飞镖化作漫天花雨,将易天行身外丈余方圆笼罩在内。

    易天行冷笑一声,右脚将那倒地未死的少年挑起半空,双手抓住他的身体,高举过头,舞成一道人墙。

    只听惨叫不绝,血花飞溅中,那人不知道中了多少飞镖,被射得浑身都是窟窿。

    “老六!”矫健少年急怒交加,疯了一般当空落下,右手形如鹤喙,朝着易天行狠狠凿下。

    与此同时,犹在后退的许望山举槊用力一插,硬生生止住退势,胯下战马被他双腿夹得勒出两道淤痕,发出长声哀鸣。而策马冲锋的银枪少年已经先一步赶到,抖手就是一枪七蕊,杀意凌然。

    “咦?罗家枪?”仿佛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易天行眼睛一亮,反手拔出白玉剑,手腕一转,幻出九点梅花,以快打快,以硬碰硬,瞬间破掉银枪少年的枪法,多出两道剑光一刺马首、一刺人额。

    银枪少年没想到自己苦练十余年的枪法竟然被易天行破解得如此彻底,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恐惧,不过他为人也是彪悍,感觉到心中惧意,不但不退,反而高声大喝,为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把心一横,对刺向自己眉心的剑光不管不顾,狠狠一枪刺向易天行咽喉,竟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许望山见状睚眦俱裂:“老七不要莽撞!”来不及冲上前去,只得奋力扔出手中长槊:“去死!”槊风呼呼,猛然掷向易天行头颅。

    合身飞扑过来的矫健少年也是焦急万分,厉声长啸着加速落下。

    易天行撇了撇嘴,遗憾万分的说道:“可惜啊可惜,你的罗家枪实在练得太差。”说话间身形一晃,鬼魅般从飞槊、银枪的空隙中穿过,剑光不变,正中对面战马与少年的额头,带出两朵血花,接着剑光一扬,斩向矫健少年的喙拳。

    矫健少年面露狰狞,大吼道:“杀!”如喙右手猛然张开,一蓬十字飞镖宛如流瀑从天而下降。

    易天行冷笑一声,剑光展动,宛如万树银华绽放,将十字飞镖尽数劈飞,余势不竭,将矫健少年的右臂斩落。

    矫健少年剧痛之下,身形骤然失控,惨叫着当空坠落下来。

    易天行霍地转身一记鞭腿,抽在矫健少年的腰间,将他踢得口吐鲜血,飞向姗姗来迟的持斧大汉。.

    持斧大汉的武功本就走的重拙路子,并不擅长应变,见到结义兄弟朝着自己飞来,只得强行减缓速度,腾出一只手去接应,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瓦解。

    易天行脚下一使力,箭一般激射出去,不等持斧大汉反应过来,一拳击在矫健少年背心。

    砰的一声闷响,矫健少年身上筋折骨断的声音不绝于耳,持斧大汉只觉一股巨力沿着经脉涌向心脏,心中一阵绞痛,张口喷出一蓬血雾。

    “大胆!”总算越乘帆带人及时赶到,三把鬼头刀横斩竖劈,形成一张刀网,将持斧大汉救下。

    远方的红衣少年右手幻出一片虚影,不断从弹囊中取出金丸,只见一道道金光以他身体为中心,朝着前方漫无目的的一阵乱射,或高或低、或左或右,虽然也有直接射向易天行身体的金丸,但更多弹丸的目标完全不着边际。

    许望山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朝着易天行飞扑过来,狠狠一拳,夹着风雷之声,重重落下。

    易天行冷笑一声,脚下略一使劲,凌空一个后翻,身在半空,双手一挥,嗖嗖两道绿油油的光华飞出,分别射向许望山和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只见碧光一闪,毒针已经飞至眼前,知道自己躲避不过,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百鸟归林!”奋力射出一枚红彤彤的弹丸,甫一脱手,便发出耀眼生辉的璀璨光芒,直愣愣的射向易天行。随着这一枚红丸射出,满天乱飞的金色弹丸仿佛受到了绝大诱惑一般,纷纷划出一道道弧光,朝着红丸飞去,将易天行笼罩在内。

    许望山临空一扭身子,侧开半尺,避过易天行的飞针,不过他在空中无处借力,强行变招之后,真气已竭,再也稳不住身形,像块石头一样坠落地下。

    易天行身子尚未落地,便一脚狠狠踩下,借力向前射出,趁着鬼头刀网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的当儿,连环三掌,拍在越乘帆三人的胸口,打得他们脏腑俱裂、身体飞了出去。

    持斧大汉看得心胆俱寒,跑向许望山:“大哥!”

    许望山素知他这个义弟看似豪勇无畏,实在天生懦弱胆怯,打顺风仗还好,仗着他一身蛮力,杀伐犀利,一旦遇到强敌便会害怕惧战,不过此刻他结义兄弟接连惨死,正在暴怒之中,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妈的你这胆小鬼!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给我上!”

    持斧大汉被骂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然后跺了跺脚,扔下矫健少年的尸体,重新纵身扑上。许望山就地一个打滚,从越乘帆手中夺过鬼头刀,闷声不响的展开地堂刀法,滚向易天行。

    与此同时,黑狐岭、流星寨的小喽啰们也已纷纷冲到易天行面前,黑压压一片涌将上来。

    易天行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道:“人多了不起啊。”双手一抖,袖口中金色光芒隐隐闪烁。

    远远站在一旁的乌山六恶早已经看得呆了,十二条大腿抖得跟筛糠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步先机 步步先机

    鄯叶境内多沙漠、少耕地,虽然百丈黄沙之下,埋藏着丰富的黄金、宝石等矿藏资源,被人之为“珠宝女神的神眷之地”、“真尼之黄金王冠”,但是对于商队来说,这个国家的旅途极其无聊。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看不到头的漫漫黄沙。只有熟知地理的当地人,才能带着你在毫无路径可察的沙漠中艰难前行,而且每隔一段路,就得换一个或者一批向导,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精通鄯叶各地地理。这也是九州之内,唯一一个地图毫不靠谱的国家,鄯叶的地图只有各个城市和绿洲的标记,上面倒是有直线距离,问题是,没有人能够沿着直线穿行沙漠区,即使是能够施展圣光导航术的真尼祭师,因为鄯叶的沙漠远比其他地域的沙漠更加变幻莫测,几乎随时都在变化之中,今天走过的路途,明天返回一看,可能已经变成浮沙区,据说自古以来,只有真尼及其十二弟子走遍过鄯叶全境,这也是圣光教能够在鄯叶一家独大的原因之一,是真尼建立并巩固了鄯叶国内世俗和精神双重层面的联系,使得这个国家不管各地区之间如何闭塞,民众始终坚定不移的支持着鄯叶皇室的统治。

    第一次来到鄯叶的人,往往都会为一望无垠的沙漠所震撼,连天一色的黄沙,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金光,给人一种莫名的恢弘感觉。但是要不了两天,单调乏味的色彩、缺水少食的境遇、艰涩难行的交通、突如其来的沙暴就会摧毁一切幻想,让人生出早点逃离此处的念头。

    古家商队都是熟手,也不知道穿行了多少次鄯叶,办起事来自然轻车熟路、按部就班,离开幻蜃戈壁前就已经找好了向导,一路前行,除了枯燥难免,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烦。

    不过比起其他商队,古家商队的速度显得要慢一些,说到底,荆州蛮牛并不适合沙漠行走,它那沉重的身躯踩在松软的沙地上面一脚就是一个坑,若非施加了荆州特有的轻身法符,它们根本没法在沙漠中通行。但是古家也不可能因此放弃荆州蛮牛,除了沙漠地带,荆州蛮牛可是最好的跑商牲畜之一,如果换作鄯叶常用的双峰牦驼,沙漠地区倒是可以占点便宜,运输量可就少了很多,对于古家这种大商家来说,并不划算。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按理商队应该已经抵达绿洲进食休整,但是由于古家商队的特性,他们距离下一个绿洲尚有大约一个时辰的距离。

    不过包括向导在内,古家商队诸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所以大家保持着一贯的速度缓慢前进着,不急不躁。

    忽然间,在前方开路的古梦崖猛然举起右手,止住队伍,然后徐徐取下铁胎弓,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九支利箭,搭在弦上,洪声喝道:“狂沙乱射!”

    古家商队的护卫训练有素,闻言立即端起流星连弩,朝着古梦崖前方的沙漠地面进行一轮十二支弩箭的射击。

    一时间,箭如雨下,沙漠底下惨叫连连,一滩滩血迹在沙漠表面上弥漫开来,一道道人影从沙漠中冲天而起。

    由于没有更多的信息,古家商队护卫射出的弩箭漫无目的,覆盖范围广大至二十丈方圆,以古家商队护卫的人数,箭矢落处零散稀疏,能否射中潜伏者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但是等到这些人跳到半空,显露出影踪,就成为了古家商队护卫的活靶子。

    古家商队护卫动作娴熟的推上流星箭夹,抬起流星连弩,扣动扳机,一道道寒光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绽放出朵朵血花。

    古梦崖眯了眯眼,左臂一抬,右手一松,嗡的一声,七支利箭化作七道烈日般的光华,射向空中的七个人影,另有两支利箭却紧紧夹在他食指、中指之间。

    半空中随即传来连声爆响,三道人影惨叫着化作三团烈焰当空坠落,另外四人虽然挡下了古梦崖的飞箭,却也被巨大力量震飞三丈开外,其中一个头缠白巾、手持齐眉棍的长身汉子和一个手戴拳套的连眉壮汉稳稳落地后,立即怒吼着朝着古梦崖发起冲锋,另外一个手持重剑的金发大汉、一个手持九头连枷的独眼龙则脚步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倒在地,滚作一团。

    古梦崖长啸一声,一弦两箭,一前一后射向裂天神拳齐雷尔,接着双脚一夹胯下赤电宝马,一挺手中金枪,抖出九朵金红色枪花,热浪翻滚,烤得枪头四周的空气扭曲变形,悍然迎击手持齐眉棍的马家帮帮主马天保。

    等到巨剑开山宏都和九头蛇赛斯爬起身来,古心毅已经骑着三目玄虎,右手高举双刃巨斧,飞速从商队后方掩杀而至。

    与此同时,古家商队护卫分出一百人来,挥舞着七星宝刀,冲向乱作一团的马家帮余党。

    虽然从人数来看,双方差别不大,即使经过两拨流星连弩洗礼,马家帮还有一百二、三十人活了下来,但是古家商队护卫在古梦崖训练下,犹如百战精兵,组阵冲杀而至,气势如虹、杀意凌天,马家帮却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帮主指挥,完全无可适从,一些人叫嚷着组织同伴共同御敌却收效甚微,一些人不听召唤单凭血气之勇就悍然冲向商队护卫,还有一些人抓紧时间掉头就跑,还未短兵相交,双方胜负已定。

    说起来,马天保和鬼脸蜘蛛也是倒霉,鬼脸蜘蛛成员之中,蝇贼米米杰和疯狗摩根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偏偏他们还未来得及发挥,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阵乱箭射死在地底,还有三个旁门术士,虽然法术威力惊人,但是施展起来却颇为费时,平日都是五名武士在前方缠住敌人,他们在后方施法偷袭,谁知道古梦崖目光如炬,一眼就在纷乱的战局中锁定他们,十成本领连半成都没有发挥就被古梦崖优先射杀。以至于他们一开局就落入绝对下风,如果鬼脸蜘蛛能够保持全盛战力,迎战古梦崖、古心毅之余,还能抽出几个好手领着马家帮帮众迎战普通商队护卫,也不至于如现在般被一面倒的屠杀。

    可惜这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眼见着自己的族人纷纷惨死,连仓皇而逃都没有机会,马天保看得睚眦俱裂,面目扭曲,双眼射出极度仇恨的目光,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有如兽喘,将齐眉棍高举过顶,然后狠狠落下,眼见就要与古梦崖的枪花接触,忽然手臂一抖,幻化出无边棍影,劈头盖脸朝着古梦崖砸去。

    古梦崖冷哼一声,也将长枪抖动,宛若旭日初升,万道阳光骤然从地面上绽放出来,将马天保的棍影尽数拦住,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古心毅借着三目玄虎飞扑之势,一斧劈向刚刚站稳身形宏都。

    古心毅、宏都都是力猛招沉的勇士,一个修习五丁神功,恨天无柄,一个天生神力,恨地无环,如果平日相遇,不拼杀个几十招定然分不出胜负。但是此刻一个借助坐骑之力,当头狠劈,一个勉强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回过神来,仓促举剑格挡,高下立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宏都的重剑被古心毅的巨斧压得往回一沉,割向宏都的脖子。

    宏都怒吼一声,竭力将剑一侧,嗤的一声,血花飞溅中,他的重剑狠狠嵌入他的右肩,不仅右臂瞬间与身体分离,巨大的力量压将下来,逼迫得他立足不稳,单膝跪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一旁的赛斯这时才反应过来,怪叫着一挥九头连枷,朝着古心毅横扫过去。

    古心毅道了声来得好,利斧一扬,便斩在九头连枷的杆头上面。

    赛斯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震得自己右臂酸麻难忍,险些脱手飞出,不过他也是成名好手,自有独到之处,借力向后一纵,同时九头连枷上面的九个链子锤向外抛射,化作九道寒光,从九个角度打向古心毅。

    古心毅猛然一斧挥出,风声呼啸,将九个链子锤的轨迹震得偏离正道,然后一拍三目玄虎的脑门儿。

    三目玄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额头那只黑漆漆的眼睛骤然射出一道寒意凌人的乌光。

    赛斯对于三目玄虎的异能早有耳闻,心中一直有所防备,见到它张口怒吼,便立即就地一滚,远远躲开,避过三目玄虎的寒冰射线。

    古心毅咧嘴一笑,也不继续追击,反手一斧,将已经失去战力的宏都斩为两段,然后好整以暇的骑着三目玄虎,徐徐走向赛斯。

    而在古梦崖那面,齐雷尔虽然勉强击飞了古梦崖两支利箭,但是金乌九转功蕴含的纯阳真气透过拳套侵入他的经脉,如同两条火蛇在他经脉中肆虐游走,烧得他五内具焚,每一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火焰般难受,经脉更是像被烈焰灼烧,就算拼了命的运用真气逼迫,也只能稍微减轻痛楚,根本抽不出精力继续厮杀。

    马天保不知道个中缘由,一门心思想要尽快击杀古梦崖然后去增援族人,眼见古梦崖与自己打得不相伯仲,齐雷尔却迟迟不上来帮忙,顿时急怒攻心,于百忙之中扭头大骂:“齐雷尔!你个混蛋还不上来助我,在后面磨蹭什么?”

    齐雷尔张口欲要回答,只觉一股炎气涌上心头,堵住喉管,竟然说不出话来,骇然之下,也顾不得马天保的感受,一面催动体内真气压制古梦崖的真气,一面缓缓向后退去。

    马天保听得脑后响动,不用回头也知道齐雷尔的动作,心中以为他贪生怯战,恨不得甩开古梦崖,先转身过去将他一棍打杀。不过面对古梦崖的迅猛攻势,他也只能继续战斗下去,将满腔愤怒尽数发泄到齐眉棍中,一招快过一招,一棍狠过一棍,竟然凭着一口怒气将古梦崖连人带马打得节节后退。

    古梦崖微微一哂,枪势猛然一变,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长枪每次与齐眉棍接触,都使出一次卸力手法,双腿微微一夹战马,收到指令的赤电宝马也随之变换步伐,不再奋力冲锋,而是踱着碎步,逐渐向后退却。

    如此一来,马天保看似占尽上风,追着古梦崖在打,实则棍棍落空,十分力道还没有三分落到古梦崖的枪杆上面,而且随着古梦崖的后退,他渐渐深入到古家商队护卫的阵型之中,不消片刻就已经身陷重围。

    那些古家商队护卫也不急着抢攻,只是时不时的射上一支冷箭,要不然就是三五成群的冲上来挥刀轮斩,也不停留,借着马力一掠而过,使得马天保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法将他们截住,反而要分神去格挡。

    不到十轮攻击,不堪骚扰的马天保就失去了锐气,棍势不复适才之勇。

    古梦崖察觉到马天保气势衰竭,长笑一声,枪花绽放,如九日坠地,一轮接一轮的朝着马天保猛攻过去,转瞬间,攻守易势,杀得马天保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饶是马天保悍勇无畏,面对毫无胜利可能的战局,也自生出逃跑的念头,口中怪叫一声,虚晃一棍,双脚一踩地面,飞速向后纵跃而去。

    古梦崖哈哈一笑,挂住长枪,潜运真气,双目骤然一红,接着左手一指点在自己右臂之上,向外连扬三下,三道火光随指而出,化作三条火龙凌空飞舞,仿若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游走盘绕,不断变换着方向,飞向马天保。

    马天保身在半空,心知躲避不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立即厉声长啸,将浑身真气猛然迸发,呼呼三棍挥出,真气透棍而出,击打在三条火龙上面,当场打成三蓬火星飞散。

    不过他竭尽全力之后,体内真气顿时一浊,再也稳不住身形,急速从空中直坠下来,眼睁睁看着附近的三名古家商队护卫端起流星连弩,正对着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乱棘伏兵 六恶逞凶

    鄯叶之地,黄沙万里,昼夜温差极大,中午太阳暴晒之下,常人体内水分蒸发都能在体表形成一层薄雾,走不出二三十里路程就会脱水而死。︽UU小说,www.uu234.com哪怕修炼有成的武者、术士,能够运用真气、法术减缓体内水分蒸发,但是对体力的消耗仍然十分惊人,所以从一个绿洲赶往下一个绿洲休整的时间,对于行走在鄯叶的旅人来说,不仅仅是能否按时吃饭睡觉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是否能够生存下来的严重问题。

    古家商队本就比寻常商队行进缓慢,虽然马家寨和鬼脸蜘蛛的伏击被古家商队提前察觉,并且进行了完美的歼灭,但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使得他们抵达绿洲休整的时间进一步延迟。

    抬起手挡在眉前,望了望天上红彤彤的烈日,古梦崖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去看整装待发的护卫们,只是在心头暗自骂了一句。

    古心毅骑着三目玄虎走将过来:“在担心?”

    古梦崖苦笑道:“是啊!麻烦大了!”

    古心毅也是一阵无奈:“沙漠里面没法休整,我们必须前进。”

    古梦崖点了点头:“不愧是正规军队,时机把握跟土匪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以此同时,就在他们前方十里外的乱棘谷山壁之上,大约五百名大秦将士潜伏其中。

    鄯叶的沙漠除了零星散落其中的绿洲,其余地方几乎寸草不生,偶尔可见的植物,也大多是贴地生长,人类完全无法潜伏其中。乱棘谷却是一个异数,当地生长着一种名叫乌棘、形如荆棘的灌木,高可齐腰、滕蔓丛生,人趴伏之内,倒是可以隐蔽身形。

    不过乌棘也不适合藏身,此物通体坚刺、无叶无花,尖锐的棘刺划破皮肤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会让人痒痛难当,而且作为沙漠中罕有的植被,即使对人没有任何用处,也是某些生物生存的根本,比如它的汁液是沙蚜的美食,而沙蚜又是铁皮蜥蜴食谱的一部分,铁皮蜥蜴又会引来黄斑枯木蛇。

    黄斑枯木蛇乃是鄯叶七大毒之一,凶名远播,但是数量稀少,往往在乌棘丛附近待上好几天都不会遇上,如果说这还可以赌赌运气,那么在沙漠中奔驰如飞、唾液具有极强腐蚀性的铁皮蜥蜴则是乌棘丛的常客,在乌棘丛中走动,不到三个呼吸必然会引来对生物体温极度敏感的铁皮蜥蜴攻击。

    但是现在,早已将乱棘谷的危险生物清剿一空,并且在皮肤表面涂抹了药物的大秦将士,在掩护身份的鄯叶服装外面,小心翼翼的编织出一笼乌棘藤条,蹲在清理出的乌棘丛空隙之间,一动不动,静待古家商队入彀。

    领军的大秦将领蒙克蹲在队伍的最前方,双手按在地上,双目炯炯,盯着谷口方向,仿佛一只猎豹,随时准备扑击而出。

    忽然间,他的耳畔传来衣衫破空之声。

    蒙克头也不回:“索尔,怎么样?”

    一个双手各持一柄十字寒光剑的汉子走到魁梧大汉身后,低声道:“将军,对方快到了。”

    蒙克淡淡地道:“那几帮匪徒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索尔道:“应该动手了,我看古家商队的护卫身上都有战斗过的痕迹。”

    蒙克沉声道:“古家商队减员多少?”

    索尔声音顿了顿:“没有。”

    蒙克双肩一颤,转过头来:“没有?”

    “没有。”索尔道:“末将逐一清点,他们的人员数量与在豪杰客栈住宿时分毫不差。”

    蒙克叹气道:“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打算对他们下手的匪帮不少,其中颇有一些高手,原本还指望靠他们消耗古家商队的实力,想不到……唉!”

    索尔咬牙道:“可恨古家如此强大的武力,竟然背弃天长,实在罪无可恕。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统统都该死!”说着声音一沉:“将军,如果,嗯,我说如果我们无法夺下这批军械,便将古家走私军械的消息透露给鄯叶的异教徒,如何?”

    蒙克勃然怒道:“混蛋!怎么可以心存这样的念头?叛军是我们敌人,鄯叶的异教徒难道就不是我们敌人了?难道你想背叛天长,投向异教邪神的怀抱!”

    索尔低头道:“将军,我们此次潜入鄯叶,无论成败,都没有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异教徒统治的邪恶国度,这是你知道的。”

    身为此次行动的首领,蒙克自然知道自己与麾下五百精兵经此一役必死无疑。由于不可调和的宗教矛盾,数千年来,大秦与鄯叶三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死在对方手里上,一代接一代,绵绵无绝期,这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就算倾尽七海之水也无法洗清,所以一旦他们的行迹暴露,他们将面对的是鄯叶举国围剿,绝对没有可能横穿鄯叶回归故里。不过作为从小接受天教洗脑的正牌骑士,索尔心中并无畏惧:“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你畏惧了吗?”

    索尔面露痛苦之色:“现在叛军势力越来越大,就连圣堂骑士团出马也无法将其镇压。而古家商队这次运送的军械威力巨大,如果到了叛军手里,恐怕就连圣城都没法守住。”

    蒙克一脸刚毅的说道:“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销毁这些军械,哪怕死至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能放弃。”

    索尔反问道:“但是如果我们全都死光了也销毁不了呢?”

    “这不可能!”蒙克仿佛受了绝大的刺激,面容扭曲的低吼道:“索尔!你的想法很危险,你的信仰已经动摇,魔鬼在你内心滋生!你要相信,天长光辉永在,我们必将摧毁一切敌人!”

    索尔的脸色更加痛苦:“可是将军,天经第五章明确教导我们,天长会赐予我们失败,作为我们是否虔诚的考验。”

    蒙克面色稍和:“如果是天长的考验,我们只要坦然面对,接受我们的命运。”说着抬起头,满脸虔诚的仰望着天空,用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天长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异端必将永坠火狱,您忠实的仆人蒙克,将遵从您的指引,无所畏惧的踏上您预定的归宿。”

    索尔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与蒙克不同,蒙克是贵族出身,从小就接受专门的圣堂骑士教育,满心都是对天教的忠诚,信仰极其坚定,而索尔则是个从底层士兵摸爬滚打出来的低级将领,信仰对他来说,最大的功能就是小时候每天去教堂背诵经文,就可以在教堂领到免费的清粥和木薯饼,在这个过程中,他见到了教堂的仁爱与慈悲,也见识到了教士在施舍过程中的贪婪与刻薄。

    一个只接受世界拥有光明的人,与一个见过光明阴暗面的人,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必然存在着差异。前者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宗教狂信与洁癖,而后者更倾向于功利的解决问题。

    从索尔的角度来说,鄯叶就算得到这批军械,也不可能攻占大秦,但是叛军得到这批军械,大秦的天就要翻了。所以宁可让它落在鄯叶手中,也不能让它落到叛军手中,可惜,蒙克不接受任何折中。

    蒙克看出索尔的纠结,平和的教诲道:“索尔,这批军械无论落在叛军手中,还是落在鄯叶的异教徒手中,都会成为杀戮我天长忠实仆人的凶器,没有哪一种结果更好的说法。我们要对天长有信心,天长会保佑我们胜利的,哪怕我们这批人失败了,胜利也必将属于虔诚的大秦子民。”

    索尔叹了口气,不再争取,心灰意冷的想着:“算了,反正我就知道说了白说。”想到这里,强自振奋精神:“还要我再打探一次?”

    “不必了。”蒙克说道:“沙漠中无处隐蔽,加上古家商队警卫森严,刺探他们很容易被发现。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路线和人数,准备迎战吧。”

    索尔正要应声,忽然双目圆睁,盯着谷口。

    蒙克立即警觉,随即转头望去,只见乱棘谷谷口现出六个人影,正是乌山六恶。

    蒙克又惊又气,额头青筋爆出:“这六个小贼来这里干嘛?”

    索尔凝目远眺,惊疑不定地道:“这六个人走路的姿势好奇怪,面部表情也不正常。”

    蒙克被索尔一语惊醒:“不错,这六个人有古怪。”不过即使觉得乌山六恶不妥,他也不敢有所举动,否则身形暴露,这场伏击便成了笑话。

    蒙克、索尔说话之间,乌山六恶已经进入了乱棘谷,五恶汪兵、六恶张强突然发了疯一般,拔出武器一阵乱砍,一路披荆斩棘,将沿途触手可及的乌棘尽数砍断在地。

    而二恶李山、四恶焦大力则口中霍霍有声,双手抓住断落的乌棘,向着两旁抛扔,就像不知道乌棘有刺一样,扔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这种做法,看得蒙克睚眦俱裂,这些乌棘半是天生,半是他安排士卒堆积在谷中,以便束缚古家商队的行动,现在莫名其妙的被乌山六恶给破坏了,当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谁知道更加令他难以容忍的事情还在后面,大恶林威、三恶吴尊圣一面走,一面四处打望,忽然发现蒙克藏在乌棘丛中的堆车,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跑过去将其拖出来砸得稀烂。

    蒙克见状再也按捺不住,这些堆车里面全是火油、硫磺、狼烟草等易燃、制烟之物,乃是伏击战中制造混乱的利器,一旦被翻出来扔在地上,怎么可能引诱古家商队入谷?当下怒火冲天,把手一挥:“弓箭手!”

    嗖嗖连声,一蓬箭雨从天而降,洒向乌山六恶。

    乌山六恶武功本就不高,现在还显得有些疯癫痴呆,竟然不躲不闪,任由箭矢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令大秦将士惊骇莫名的事情发生了,箭矢落到乌山六恶身上,并没有如预期般将他们射成马蜂窝,而是纷纷反弹回来、坠落在地,乌山六恶除了衣裳满是窟窿,身体竟然没有半分损伤。

    就在蒙克惊疑之间,乌山六恶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赫然闪耀着猩红的光芒,直非人类。

    “恶魔!”山头之上,有潜伏的大秦士兵失声叫道,引得多处喧哗骚动。

    蒙克顾不得呵斥情绪失控的士兵,朝着对面扬声叫道:“查理教士!”

    对面山头一幢耀眼的白光升起,接着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肃静!天长的仆人,为何畏惧恶魔?看着吧,圣光将洗涤尘世间的一切邪恶!祛邪!”

    嗡的一声,白光化作一片光幕,从山头飘然落下,将乌山六恶笼罩其中。

    乌山六恶沐浴在天教独有的圣光中,猩红的双眼没有任何变化,喉管中发出低沉的怒吼,身体渐渐膨胀起来。

    “这不可能?”威严声音大惊道:“任何邪恶都将在圣光中得到净化!你们为什么没有反应?你们是什么怪物?”

    回答他的,是六声暴怒的吼叫,乌山六恶的身形冲天而起,抓住乌棘攀沿而上,纵跃如飞,人还没有攀上山头,光是气势就已经吓得有些大秦士兵惊慌失措,不待蒙克发令就站了起来,射箭的射箭,挺枪的挺枪,杀向乌山六恶。

    乌山六恶怪叫着,迎着箭雨越跑越快,转眼间就已经冲上山头。

    蒙克只得抓起身旁的十字枪,腾空而起,拦住林威和吴尊圣,枪舞如龙,将他们二人缠住。

    索尔则挡在李山面前,双剑翻飞,寸步不让。

    对面山头上,查理教士大展神威,一粒粒光明耀眼的弹丸从天而降,将焦大力、汪兵、张强笼罩其中,打得他们嗷嗷乱叫、进退不得。

    随着时间推移,蒙克等人发现乌山六恶并没有什么特别本领,反应最多只有寻常士兵的水平,但是架不住他们皮厚肉粗、力大无穷,刀枪斩刺在他们身上,收效甚微,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处理起来十分头疼。

    而乌山六恶的动作虽然迟缓,但是捞到一个士兵,双手一分就撕成两半,大秦五百将士,能够与之抗衡的也就蒙克、索尔、查理三人,其余士兵挨着就死、擦着就亡。

    更令蒙克等人郁闷的是,查理的法术压制渐渐失灵,他那圣光弹只能打疼乌山六恶,却无法造成伤害,开始他们还嫌疼,后来习惯了干脆顶着圣光弹扑击大秦士兵,掀起一阵阵惨叫。

    蒙克、索尔倒是能够伤到敌人,但哪怕招招见血,对方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不管不顾的继续猛攻,他们两人打得也是束手束脚、痛苦万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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