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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尔良烤鲟鱼堡     灭尽尘埃txt下载     灭尽尘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高手风范(求月票订阅)

    “我知道自己很天赋异禀,但关键在于,这样的天赋到底奇特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将我变成一个很奇怪的怪人。”杨泽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天赋异禀就会是很好的方面,有些副作用将是一个正常人绝对难以承受的。

    同时当知道纪灵儿是因为自己这种特殊的资质来意过后,让他在恻隐间莫名有些失望,原来当初纪灵儿任由得自己握住她的手,或者最后当着迦缪的面挽着自己的手送出庭院,那都是在悄然测试印证自己是上古灵脉传承者的事实。

    听到杨泽这番担忧,纪灵儿像是有些吃惊和看一个暴殄天物的人一般,道,“上古灵脉的觉醒传承者,放在千年以前都是极为罕见的体质。在圣殿的卷宗对此有很多的记录,我最初和你接触的时候感觉有些奇特,但也没有太过肯定,直到你觉醒了存意境修为,踏入了修行第二重境界,我才能真正的确定下来...你也许根本还不知道,你拥有的能力,不是奇特,也不是强大...而是,非常强大。”

    纪灵儿说着抬起头来,远望深蓝色的夜空,“我离开神殿的时候,老师的教导中就曾经提到过这样的体质,并推算出灵脉者的存在事实。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真的遇见到这样一个人。”

    “虽然这种说法让人有些泄气,但我还是要问一下,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这种特殊体质,那么在皇宫内的那处庭院,你便不会每天在那里?而你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特殊,所以才想静待观察?”杨泽现在并不急于求证此刻自己这种千年罕见的天赋有何利弊,只是突然想问这个突然憋在心头的问题。

    纪灵儿在月色下微微怔了怔,似乎想不透他怎么会在这里纠结这个问题,道,“这很重要吗?”

    “重要。”杨泽点点头,“因为那直接影响着你在我心里的印象。我要确定你不是借着听我那些费尽心思讲述的故事,从而在借此试探研究我。”

    纪灵儿哑然,半晌皱眉,她蹙眉的动作在月光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清美,道,“当然是在听你的故事。难道你觉得我有每天都试探你的必要。”

    顿了顿,她似乎略有不满杨泽的这番揣度,“只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才会由此揣度别人。”

    杨泽置若罔闻,道,“那当时为什么我讲了那么多自认为绝对动人的故事,还是没有见到你有任何感动的迹象。”

    纪灵儿神情浮现出一丝微微的嗔色,先是不语,片刻道,“...我只是运功将眼泪逼住了。难道我要任由得被你编作的那些故事弄哭...然后好满足你某种阴暗的成就感?”

    “......”

    杨泽很认真的看了墙头的纪灵儿半晌,道,“靠...你狠。”

    ***********

    “你是灵脉者,而每一个灵脉者,都有可能变得强大。自出殿的时候,我的老师和殿主就曾经无数次教导过我,如果真的遇到了灵脉者...”

    纪灵儿从月光洒落的墙头微垂螓首望着自己,这是很寂静的场景。

    但杨泽却破天荒感觉到她眸子里,一丝丝令人灰心丧气的寒意。

    尽管杨泽对自身这种被称为灵脉者的体质又是振奋又是忧虑,同样明白自己有这番境遇,恐怕还是和他来自异时空的灵魂有些联系。因为这种亟待了解清楚地心态,让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狐疑问,“你老师说了什么...?”

    纪灵儿那对无焦的眸子看向自己,那一刻杨泽看到的是她眼睛里的哀莫,“神殿告诉我,如果一旦遇到了灵脉者,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番话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杨泽就看到纪灵儿的身体从墙头那里升了起来。淡粉的衣玦在背后又大又圆的月亮下翻飞,她腾升而起,手撮剑指,周围的时空仿佛在那一刻停顿了。只有她如谪仙落凡尘般从天而降,不断放大的身影。

    在这最前方处,是她并拢的剑指,朝杨泽的眉心而来。

    杨泽发现在这样一幅绝美的场景中,他身体竟然无法挪动分毫,竟然是任何一处都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纪灵儿的剑指直刺而下。

    杨泽不知道究竟自己灵脉者的体质,强大到何等地步,才能让西陀神殿那样的地方为之忌惮,恨不得在自己未曾强大起来的时候,先一步抹去存在的印记。

    出乎意外的,杨泽竟然感觉不到死亡降临的那种恐惧。

    他没有闭上眼睛,他看着纪灵儿的身影落下,他看到这个女孩从墙头出现的时候,令他心脏都为之搏动一跳,从她说出那句“你是灵脉者”的时候,杨泽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为了杀了他而来。

    他很想知道纪灵儿这一指有怎样的威力。下一刻他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姿态死亡。但愿不要太过残酷。

    一抹柔软冰腻的触感。碰到了自己的额头。

    一切狂暴的风声仿佛在那一刻倏止。压制自己身体难以动弹的无形力量都尽数的卸去。杨泽重又听到了月塘初夏蝉鸣的声音,还听到了掠过桐树的风声。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他的眼睛和纪灵儿的清澈秋波对于一处,两个人都眨了眨,眨了又眨。

    “你不怕死?”纪灵儿有些微微愕然道。对杨泽颇有些刮目相看。

    杨泽保持着那股平静的神色,淡淡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事实上他大腿以下都在微微颤抖,他总不可能说抱歉因为阁下来得太快太迅猛,所以我还来不及哇哇大叫撒腿而跑。

    纪灵儿收回手指,杨泽额头的那抹冰腻触感消失,她的眼睛微微弯起,聚了月的清丽,吐了吐舌头笑,“抱歉,跟你开个玩笑。”

    杨泽很想张牙舞爪破口大骂“我他妈差点以为你要干掉我!”,不过碍于刚才的高手风范架得太高,只能淡定点头一笑,“这个玩笑...不好笑。”

第六十章 神殿西陀

    “灵脉者因为体内灵脉的关系,所以几乎是天生的塑灵师,这么说来,你是真的会那个已经消失很久的塑灵技能了?”和杨泽并肩坐在他房间面前的门槛上,纪灵儿疑惑而带着些期待的问道。

    杨泽点点头,想了想,拿出随身携带缴获自赵晋的那枚虎符,捏着,然后开始注入灭气,整个虎符突然通体发出澄明的光来。这是一件法宝即将被毁灭内部灵气时候的回光返照,既然不打算摧毁重塑虎符,杨泽又收回了灭气。灵宝虎符回复如初。

    “这的确是和工物师截然不同的技能。”纪灵儿看得出还是首次得见,眼神兴奋莫名,竟然有些小女孩心性的不住点头。贵霜陆洲上存在工物师,即是通过在物品之上绘制灵符,然后用这种方法制造出蕴含灵力的物品。比如炼剑常用的冲压锻覆法,便是在剑胚之上刻印符文,使其具备吸聚灵气的能力,然后再用另一层钢质覆盖剑身完成整把剑的打造。

    工物师用这种办法,为物品注入灵气。甚至有些工物师,还可以用塑形附灵的方法,从而创造出一些简单的灵宝。比如杨泽手中的虎符,便是在工物师手中打造之物,虎符通体琥珀色,而内部看得到一些细细的线条。正是它这种内外部的构造,使得可以吸聚灵气,从而产生出一个攻击性灵宝的效果。工物师用这样的办法生产出了很多现世用的灵宝。那些很大部分是量产。也因为工物师的珍贵,所以基本上各个国家都有工物部,用以聚集这些工物师,从而有序生产出许多有用的灵宝。

    而工物师也因此地位是相当之高。这片陆洲上有太多人穷其一生的追求,都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好的工物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工物师也算是塑灵师的一个分支。

    但一个最优秀的工物师,也成为不了一个真正塑灵师。

    塑灵师是超脱这个陆洲的存在,如果说工物师是通过性状的改变来赋予一个物体灵气。而塑灵师便是从性质的改变来彻底重塑灵宝的生命。

    这里有本质的区别,比如说工物师是发现了水可以从气态变为液态同时转为固态。那么塑灵师便是发现了水滴是由微粒子构成的。工物师掌握了灵气的流动与运动轨迹规律,为之所用。塑灵师是可以直接微观操控灵气尘埃。

    两者鸿沟方面的差距便在于此。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要比所谓的工物师水平高上太多?”杨文道。

    谁知道纪灵儿只是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普遍认为,一个很优秀的工物师,可以做出六阶10级的灵宝。我不认为现在的你可以达到。”

    杨泽愕然,六阶10级!他到目前为止也就做出过零阶7、8级的物品,都不要说六阶10级了,就是那些能做出三四阶灵宝的人,在杨泽看来,都不是吃素的家伙。

    难怪大晔国工物部每年对外的招收新工物师都排满了长队,但最终录取人数是寥寥无几,这里面的成器率还要低很多。

    **************

    “你知道我是灵脉者,我现在也知道我是灵脉者。但目前的关键问题是我发现自己的这个身份毫无用处,除了能够重塑灵宝之外。目前我体内的真气的容纳调用能力,都要比同级别的人弱得太多。”自进入存意境八品之后,杨泽很快便自省出这个问题。当日里上官燕的存意境修为给他带来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此刻杨泽便发现,他也同样达到了存意境修为,虽然的确比起气海境有质量上的突破。凝聚在身体中的真气他看得出要比同级别的人更精纯。然而数量还是有很大的不足。

    就算是目前同级别的上官燕,杨泽都觉得对方的真气在自己之上,相对而言他自身都较为孱弱。

    灵脉者的体质赋予了他“皆通并悟”的能耐,可是他无论是神识念力,还是体能强度,或者真气容纳量,都和同级别的人有差距。功法他可以通过刻苦的修炼来弥补提升。可这种体质的差异,他又该如何去应对?

    就像是一个天生体弱多病的人,尽管有精妙的功法,但恐怕在身强体壮的人攻击之下,会支撑得相当辛苦。

    纪灵儿用手轻捋了一下在风中不安分的鬓角发际,道,“灵脉者觉醒的时候,的确是比较孱弱的。这种特殊体质注定了刚开始你的气海容量会在同等修为下极为弱小,然而灵脉者最大的好处便是,这种弱小只是暂时,并不是永久的。上古灵脉体质使得你可以吸收灵气,用以充实壮大自身。你吸收的天地灵气越多,再辅以自己坚持不断的努力,你的体质就越强,甚至从现在你弱小于同修为的人,变成强过他们。”

    “吸收灵气?”杨泽愣住了,他可以重塑灵宝,也曾尝试过引气入体帮助修行,但是吸收灵气,这似乎还真只是首次。

    “你试试。”纪灵儿屈指弹出一个幽绿的小物件,杨泽接住,低头一看是一颗看上去淡绿色的晶石,几乎是不用查探,凭借杨泽塑灵师的天性,就可以看出其中蕴藏有丰沛的灵气。

    “这是一颗地海诸岛灵兽结出的灵晶石,你尝试吸收他其中的灵气试试。”

    天地间很多事物都蕴藏有灵气,比如类似灵兽的晶石,或者灵药,或者某些天生灵气之物。

    “可是...”杨泽望着纪灵儿,眼睛一片茫然,“我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吸收其中的灵气...”

    “真是浪费灵脉者的天赋...”纪灵儿微微摇头,她在月光下做出这副没声好气的样子颇有些别致,道,“西陀的殿经之上虽然没有详细记录,不过有一段口诀,大致应该是和这种方法相关...”

    纪灵儿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将口诀复述了一遍。

    “...引灵归墟,心肾水火自交感...”

    开口念道中后段,纪灵儿发现杨泽已经跟着她缓缓念起来。

    杨泽当然知道这个口诀,那是他最初用以引动雪山温泉中的灵气入体洗髓炼骨的“引气诀”。他大大没想到生僻无比的引气诀,竟然会被登堂入室的记载在西陀殿的典籍经书之中,被奉为是灵脉者成长的法门。杨泽本身便有相当的基础,如今仔细一想,就已经是一窍通十窍。明白问题的真髓所在。

    他可以引灵气入体修炼,那时候是他还没有觉醒灵脉之前,而如今拥有灵脉体质,恐怕再施展引气诀,他的上古灵脉体质就可以吸收灵气,从而强大自己的体魄。而他塑灵师的能力,又可以将一件灵宝中的灵气尘埃分解出来,用以强大自身。这就是灵脉者的强悍之处。

    就连强势的西陀殿也都除了引气术之外,没有记录灵脉者究竟是如何通过吸收灵气从而变得强大的。那是因为,编撰西陀经卷的人并不是灵脉者,所以也自然不知道,在灵脉者的眼睛里面,一切灵宝都是由灵气尘埃按照一定规则所排列组合起来的。而杨泽,可以将其分解重塑,从现在开始...还可以将其吸收。

    他握着纪灵儿手中的那枚晶石,亲手运气辨识一番,半晌有些惊讶,“好充裕的灵气!”

    这是一颗灵气达到三阶左右的灵晶石,杨泽再不等待,握着晶石,输入灭气,只看到那枚灵晶石微微的发亮起来,通体幽碧更甚。伴随着灭气的输入,灵宝内聚合的灵气开始瓦解,像是无数细末组成的河流一样,缓缓从晶石内部流出。

    看到这些溢出的尘埃,杨泽一阵心疼。

    就是现在了!他立即施展引气术。渐渐看到除了之前飘出来的无主尘埃之外,新分解出来的灵气,都在缓缓转向,流入杨泽的手指手掌之中去。

    一股奇异冰凉的感觉沿着他的经脉流淌,通过手掌的经络,汇入他的体内气海中去。杨泽能分明的感觉到体内两处气海的那种欢欣雀跃,仿佛被这些灵气激荡得不安分起来。然后灵气投入气海之中。便立即像是水倒入沙漠滚烫的沙地上面一样,浸没而入。

    只是这种吸收灵气的速度极慢,然而投入到气海,杨泽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灵气都在缓缓的炼化,似乎在成为充实气海的一部分。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里面,杨泽停止了分解,睁开眼睛。

    而他手中的三阶灵晶石,只是被分解了小部分的灵气出去。仍然残留有大半。而此刻进入他体内的灵气,还在气海驻留,气海此刻像是沸腾的热水一般,不断的翻腾,正在适应磨合炼化最后才吸收的过程,杨泽才明白吸收灵气并不是那么轻易而简单的事情。

    “大概是修为所限,我的气海能够吸收和炼化的灵气仍然有限得很。要完全炼化吸收这颗灵晶石里面的灵气,恐怕都需要三天时间。”杨泽将手中的晶石递还给纪灵儿。

    吸收灵气仍然受修为所限制,那是一颗三阶左右的灵晶石,杨泽心想若是达到四五阶左右的灵晶石,恐怕自己更难以将其分解彻底。也更难以吸收提取其中更高纯度的灵气。

    只是杨泽不知道,刚才展示的这一手吸收灵气,就已经让第一次见到的纪灵儿震动,毕竟曾见到典籍记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纪灵儿并没有接杨泽递过来的晶石,微笑道,“送给你了。”

    她手撑在地上,身体挺立,蜂腰之处又让人险些忍不住想捏上一把的冲动。杨泽从侧面注视着这一切,只觉得...异常好看。

    纪灵儿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来,略有些嗔意的看着杨泽那无处安放的眼睛。她的脸带着些初夏竹桃花的泛红。

    杨泽却又恰到好处的洒然一笑,丝毫不以刚才自己的目光为耻。

    纪灵儿早对他的这种无耻有所觉悟,顿了顿,启口道,“老师曾经无数次惋惜过,只可惜西陀殿千年的发展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灵脉者降临在神殿之上。如果神殿之中出现一个灵脉者,那将是整个西陀之福...”

    “所以我想...你愿意跟我去西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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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更,下页,有些话想说一下。

第六十一章 大考

    月票终于稍见起色了。拜谢兄弟姐妹们,并继续求票。仍然有较大差距啊,不容乐观吖。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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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杨泽第一次从皇宫内院那处出现,从他第一次“无耻”得和自己搭讪,甚至更加无耻的去揭自己食盒中的食物填饱肚子。

    纪灵儿最初是对他极为冷漠的,说不上厌烦,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就像是望着世间一个最普通看到她有此反应的少年一样。没有拒绝他的接近,便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拒之千里。

    如果杨泽足够聪明,或者他是纵意情场的老手,就算是再刀枪不入,或许都可能被她那锐到割人的距离感伤到,甚至拂袖而去。

    最漠视的态度,便是不去在意。打击一个人最紧要的办法,便是让他知道你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这是纪灵儿对一路而来,甚至西陀那片拥有无数自傲,自信,虚荣,谦逊,明朗,痴妄等等自认有资格追求她的人最有利的武器。

    不去在意,便是最大的漠视。伤到了自尊,才是伤得真疼。

    她冰雪聪明,所以对这一切洞悉手段运用得炉火纯青。

    自认为难以波动黑潭一样平静的心湖,然而最终还是被杨泽那些故事所打动。那些杨泽说是信口瞎编,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像是无数把针撒向柔软心脏让她跟着心神牵动的那些故事。

    当故事讲完的时候,纪灵儿觉得至少从一个程度上来说,杨泽成功了。她对他并没有生出反感,甚至还有些许说不出来的微妙好感。

    但这一切最终都会有个终结。

    像是野兔寻觅到了一处华盖般的大树,像是海豚的啼音惊动了天空优雅的云雁。但就算大树允许野兔的停留,最终野兔还是会被时间埋葬,大树却还将屹立百年。而云雁就算为海豚的啼音徘徊,最终还是要随着季风迁徙远去,徒留海豚原地游弋。

    对纪灵儿来说,杨泽就是那只野兔。杨泽就是那只海豚。他既不能去往西陀殿。而她自然也不可能在大晔停留。

    直到发现杨泽灵脉者的身份,就真的让纪灵儿振奋了,也让她真正思考了接下来的可能。

    纪灵儿原本以为可以从杨泽口中听到毫无疑虑而且很确切的答案。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错估了些什么。

    看到杨泽没有回答过后,她眼里透着丝讶然的看着他。

    “抱歉,我不能跟你去西陀。”

    杨泽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偷看她的那样,像是牵起她手的那样。也像是此刻拒绝她的这样。

    纪灵儿瞳眸略微的张大。随即她的目光在接下来杨泽的话语中柔和。

    “尽管我知道进入西陀殿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那不是我要走的路。你有你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我也一样,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要守护的事物。”杨泽道。

    “什么要守护的事物?”大概没有想到杨泽会拒绝自己,又或者西陀殿在她的心中地位较高,所以她还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而拒绝进入西陀。

    “有很多...我生活的地方不像是你,严格来说可能会恶劣许多,可能周围会有些危险,如果我走了,那么或许我身边的人就有危险。”

    顿了顿,杨泽又道,“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兴许有些事情在西陀人众高高在上的位置看来很可笑和脆弱。然而那是我目前为之奋斗的理由。殊途同归,等我有足够的实力。我会去西陀,也许是旅游,也许是去兴致所至看风景,还也许是去...找你。”

    看到杨泽此刻散漫和随意中清秀的眉眼间透出某种坚毅的神情,纪灵儿才仿佛重新认识杨泽一样,看向他的眼神,都聚了不少欣赏的熠光。

    然后她点点头,只是在听到杨泽那句“去找你”的时候,掠过微仅可察的哀伤。

    和他同时起身,笑了笑,“我走了。”

    “过几天便是大晔秋道学院招生的名单公布,西陀圣女临行时会为王国官方秋道学院的新学员赐福,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是我们最后的会面。”杨泽开朗的笑了笑,像是一个最后还能占些便宜的市侩商徒。

    纪灵儿愣了愣,随即明白杨泽这番话里隐藏的某些小信心和小骄傲,于是脸上掠过一抹温柔的神情,就如同她在很多万众人瞩目的地方所展露的神态一样,对他笑道,“那我是不是该提前祝贺并表扬你。进取向上的年轻修行者。”

    “口头表扬没有什么意义。我们那里的人流行的是拥别。”杨泽心忖若不是碍于面前女子修为极高,他或许会趁着这么近的距离来个偷闲似得友情拥抱。但最终还是怕她护体真气什么的将自己震个半死,所以忍了。

    纪灵儿就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一样,神色如常,好看的唇角噙着些促狭。反倒这番模样,让杨泽觉得有点尴尬。

    “我走啦。”纪灵儿最终还是转身而去。就那么消失在明月夜的别院之中。

    ************

    接下来便是大晔年轻修行者们人人自危的秋道学院招生考试。从大晔全境有资格参加考试的三百二十五人之中,选出二十五人出来,这的确是一个很无奈的局面,但也必须是这样的局面,大晔外国境的年轻有为修行者不断涌现,这对大晔的安全来说本就是一个威胁。而修行的实力并不在于滥,而在于精。

    秋道学院既然是大晔唯一正规的修行院,就更是要精益求精。在今年的三百二十五人之中,选出二十五个最优秀最有资质的年轻修行者,进行培养,以集中资源,真正的教导出王国修行者的下一代栋梁之才。

    御史大人府。

    “碰!”

    上官燕手一翻,将茶几上的一盏热茶连盘带碗推翻在地上,他华衣锦服,若不看脸上不太协调的大鼻梁,便也算一表人才的面容沉怒道,“为什么他杨泽就可以免试,而本公子今天还要穿得冠冕堂皇的去大考会场!?要知道我才是达到存意境修为的那个人,乃是院长钦点的入院人选。连我都要大考,他杨泽又有何立场不考!”

    下面的一位府上之士低声道,“公子难道忘记了,秋道学院今年有一人免试入院的名额,原本是公子所得,但最终公子推却了,想来那名额顺移,就到了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杨泽头上。”

    上官燕眼神掠过一丝阴厉,他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然而却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城府,“谁定的规矩!?”

    “据说是学院主教事李大明,说是既然上官公子不要免试名额,这样的宝贵机会,应该留给需要它的人,所以...”

    “放屁!”上官燕拍桌而起,“原本是我的名额,现在那个杨泽好端端的在府上淡闲喝茶,而我还要在这么热的天戴冠着锦跑去闹哄哄乱糟糟的会场大考。这岂不是整个王都都会看我笑话!”

    “那是的确,上官公子原本之意是要亲上考场,以实力震慑所有考生。但哪里知道...那个杨泽他竟然如此无耻!”

    “哼!这大晔当真是没有王法,真如父亲所说,是到天色将尽的时候了...”

    在上官燕这么寥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身旁的人都沉默不语。

    随即上官燕理了理衣服,从刚才的盛怒回复了一番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眼睛里掠过一丝阴森,“那个杨泽,我迟早会...把他从我面前抹去!”

    ***********

    杨泽仍然不知道放弃了纪灵儿的建议究竟是错还是对。但他知道现在,至少他没有去往西陀的理由。

    若知道杨泽拒绝纪灵儿前往西陀殿,就算是此刻大晔无数人跳出来骂他是不是失心疯,放弃如此这般好的提升机会。杨泽还是仍然没有怨言。他最大的底牌,便是体内那大宗师的记忆碎片。

    首先大晔国仍然有他需要去除的内部隐患,再者他还有不去西陀殿的理由,便是体内记忆碎片带给他的自信。因为见证过前世宗师级人物的成长,便相信这个世界上西陀殿这样的存在,并不就是你达到追求至高力量的唯一途径。再者,他内心的高傲也并不愿意在纪灵儿的照顾下成长。男人就要自己出去历练,若是总寄望于别人,或许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一个了不起的高度,俯瞰芸芸众生!

    对杨泽来说,大宗师的记忆碎片并没有一来就让他拥有难以披靡的力量和告诉他太多“宝藏”的所在地。

    但却莫名的让他拥有了眼界,自信,乃至于勇气。

    这就是他所获得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唯一需要的东西。

    学院大考的这几天里面,杨泽便呆在自家别院之中,每日吸收纪灵儿留下的那枚三阶灵晶石。等到吸饱了三天之后。

    那枚灵晶石的所有灵气,才全数被杨泽的气海炼化吸收。

    最初炼化的时候两大气海不稳定和波动,逸散的真力让他极为难受,最后收服这些灵气引为自己所用之后,发现体内两大气海的确有不少可喜的改观,真气容纳量和运行速度从十旋臂达到了十一旋臂。提升了近一成。

    气海输送真气的爆发力,比以往更有力了不少。

    自己这种灵脉的确是极好的东西。以他现在的进境,还没有达到饱和的时候。也就是说仍然可以通过分解三阶灵气之物增长培养自己的灵脉,可这三阶灵气之物在全大晔都是稀罕之物。哪里有那么多让自己吸收分解?

    暂时不去想了!

    杨泽在蕲春侯府的葡萄藤下,拈起桌上的茶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清苦的茶味入口,觉得这样大晔普遍大考的日子,自己在这边如此悠闲散漫,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是很有一种优越的舒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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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还有一章,兴许能写到我想写的地方!

    烤鱼持续爆发中。请大家继续保持月票的增长吧。

第六十二章 道歉

    学院大考的会场在王国谶纬院之中,第一科是谶纬之学的笔试部分。

    还不是进入院中大殿的时刻,众多考生便在殿外的广场处聚集,殿外更遥远的位置,是谶纬院木栅,木栅之外,便是与会考生翘首以待的无数父母亲朋。

    阵势人山人海。

    人群三五一簇形成各自的小圈子,这些来自大晔四方五地的人,或商议今趟笔试的部分和下面的大考内容到底是什么,或天南地北的闲谈,说着各自地方的趣闻和风土。以缓解内心的紧张。还有不少人,会有意识无意识的将目光注意在那边极受人欢迎的罗衫少女身上。

    有人说她是上林的高官家出身,家中属于王国重臣。有人说她叫董萱,是上林有名的名媛。有人还说天下董司马,就是她的祖父,当今尚书郎,就是她的父亲。而关于她的腰围,胸臀尺量的信息,以及画像,这几日私下里在来到王都参加修行考核的考生中,都要卖到数十枚银镑。

    董萱的确很受欢迎,即便是在考核外院一站,便如众星拱月,身边总不缺乏朋友。

    院门口有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正对她微笑摆手,那是她的姐姐董宁。如今已为人妻,贤良淑德,颇有口碑。

    董萱有些恍惚。一晃已经是大半年过去了,当日在蕲春侯府,董宁出嫁时候的那天那日。她当着众人眼前展示凤凰蜃玉灵宝庆祝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就像是还在昨日一样。

    “在想什么?不过杨泽那个家伙好像今天都不会参加大考的样子。”她身旁的闺蜜张茶儿冷不丁笑吟吟道。

    董萱转过头,皱了皱眉,没声好气道,“你好像忘记了,我们早就已经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最重要的就是,以后都不能提到他。”

    张茶儿吐了吐舌头,“那是你跟别人约定的,又关我什么事。更何况作为你从小到大的死党闺蜜,我应该提醒你,你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若是当真彻底忘却,便就算是提到他的名字,见到他的人,也就如清风拂面而不惊,如夏日饮水而不凉,如自在事过心而不痒。”

    “谁痒也没有你这个妮子痒,”董萱啐骂,眼帘半垂,“你好像忘记了红楼船舫发生过的事情。既然他当日里曾说过划地为界,各不相关。那么我更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也很正常。”

    张茶儿摇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虽然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但最近这个名字好像实在是没有消停的意思。杨三世子通过了成人冠礼。杨三世子经谶纬院评定气海二品修为。杨三世子把赵晋赵世子揍了一顿,据说是因其横刀夺爱而泄愤。之后杨三世子喝了一夜闷酒,流了不少眼泪...杨三世子受大晔王将军之子王征多番邀请而不至...杨三世子...”

    董萱已经把耳朵捂了起来,纱袖之上露出胜雪的手腕肌肤,秀眉微蹙,“你是不是要惹恼了我才高兴...”虽然如是说。但听张茶儿的话语,尽管知道有些是她故意夸大其辞,但仍然是有些莫名的心甜心悸。

    就在张茶儿和董萱私聊的时候,两人立即注意到人群一阵可察的躁动传来。

    两人随着这股不安的躁动望去,看到的是正冠严整的上官燕,刚从院外的车驾上迈步下来,目不斜视,自身透着一种昂然身姿,进入院中。仿佛鹤立鸡群。

    “他就是上官燕,号称今届大考将夺第一的上官燕?真是很有气势啊!”有人带着些讽意道。

    “人家当然有气势,号称十八以前存意境修为,想没有这份高傲都不太可能啊。”

    “话说回来,他真说过要夺取第一?莫不是开玩笑说的,这等话能乱说?”

    “呵,可他就真有底气这么说了,否则怎么就连院长钦点入院都推脱了,是当真要给咱们振一振威风啊。”

    “抖威风人也抖得有底气...放眼这整个上林,十八岁之前存意境修为,只怕能和他并为一谈的,都几乎没有人了吧...不要说齐白林,更别提最近崛起的赵晋...都不在一个层次...”

    旁边一个人就很不满道,“你好像忘了,当日在岩春馆,还有个杨三世子,可是真能在他手上屹立不倒的。”

    “呵,杨三世子最近的确风头有点盛。但是听起来就有点假。无论他短时间的进境通过侯府冠礼,还是所谓的揍了赵晋,更何况在岩春馆,最后还是俞大家承了蕲春侯的恩情,才来接人走的。杨三世子并不算完全的全身而退...若是当日俞大家再来晚一些,说不定就能暴露出杨三世子的真正水平...呵呵...”

    此时大殿已经可以进入。上官燕从马车下来,经过众人,进入殿中,这段过程已经引得周围人如此沸腾。

    等到他身影没入大殿。私下谈论杨三世子的几人才立即发现了旁边也是舆论敏感点的董萱和张茶儿,立时缄口。赶忙入殿去了。

    看着那些人背影,张茶儿和董萱都默然不语。

    似乎为了打破进殿前尴尬的气氛,张茶儿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我觉得你们之间没必要继续这样下去...你想啊,杨泽当日在红楼之上,不光在你们之间划了一条线,还在这之前跟你说过一句话,什么‘我们不需要成为朋友,因为我们彼此伤害过。我也不会与你成为敌人,因为我曾经对你仰慕过’...现在这话在上林城,不知道被多少小姐公主传诵,我可以确认,他仍然是对你恋恋不忘的...以往那个你董大小姐眉头一皱,他就莫敢不从的杨泽。我才不信他还真有那样的底气敢从此不理你。”

    张茶儿撇撇嘴,“更何况,如今你和赵世子的订婚也都被打破证实是一个谣言。他杨泽也真是的,大老爷们当时在红楼那么过分,难道不应该首先道歉。否则还要等到女孩子先迈出一步?以前大家彼此之间那么好,至少也能先做回朋友嘛,哪有朋友之间如此磕劲的?话说回来,你们俩就真的打算这样死磕下去了?我们这么多朋友在旁边看着,这是个什么事呐。”

    “还是说,你打算继续持这种不听不闻不看的态度,不打算再搭理他?”

    董萱如远山的眉宇轻轻扭动了一下,望着张茶儿的逼问,仍然带着些内心的高傲,嗫嚅道,“既然要回复如初...那也要他先道歉...我说不定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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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依旧有点少了,我承认,但写得让我很舒服。而且很晚了,怕再晚一些没人看了。

    继续求票。大家还想一直这么更新下去吗。我需要动力啊。大家以桃相待,烤鱼必然以汗水和好看的故事回报。明天我会争取早发,争取更新再规律一些。

    我们需要的是可持续的后劲。

第六十三章 大考第一

    谶纬院大考即将落下帷幕,这几日里齐建霖便寻到府上找杨泽,他比杨泽龄少一岁,要在明年才会举行冠礼,明年才会看有没有资格参加谶纬院大考。只是大考此刻满城皆战般的氛围,就让人心窝绷紧。再一想到明年或许他就会进入谶纬院殿试场,或许在那里被硬着头皮拱上舞台,被下面上林城无数人讨论议论,那就更让他头皮发麻,心跳都不由自主的上升加快。

    所以这几日里他每天都朝蕲春侯府上跑,羡慕杨泽的这种平静淡定喝茶的底气,也羡慕杨泽的那份良好心理素质和心境。而齐建霖的到来,倒是让杨泽在无聊且平淡的日子中,多了几分趣闻可听。

    他便将近日内通过各种渠道知晓王都发生的大事一一转述。

    “上官燕首日大捷,术数形学都为一等。极为了得!”

    “第二日头筹仍然是由上官燕拔得,书科虽然被阅卷大人定义为有诸多偏颇之处,然而行文流水,强势得令人无可辩驳。仍然是一等的成绩,诸子中只有两人取得这样的成绩。你们侯府内的刘谦和薛冉的书科成绩张榜的时候,虽为二等,已经非常不错...”

    “术数,形学,书科,御射。上官燕都是一等的成绩...连续诸科都是第一...这么一来,今日的谶纬总比之上,也必然会是第一。”齐建霖绘声绘色的摇头,“这前几日当日考核下来便有成绩,谶纬院张榜也算快捷。每看到那榜单上贴出上官燕的成绩,外围的人都会一阵轰然。每日新科榜贴出,人们只要看到上官燕高居榜首,又是轰然一阵。王都人都说上官燕是今年上林十八以下谶纬第一人,对他的评价节节高涨。就连朝殿里的军机处李鸿岳,门下省孙中敏侍中大人都极为关注,大有提前揽其入门的架势。甚至天子殿后的那位向来潜心密宗谶纬的南书寺半藏大师,居然都手捧上官燕的书科试卷,笑曰‘此子是一妙人’。”

    “那架势人人猜疑,说不定半藏大师还有破格纳徒,接收上官燕为名下弟子的意愿。如果这个消息接下来被证实,那么将是大晔五年来第一振奋的消息,秋道学院院长姜季民的师兄半藏大师亲传授徒,恐怕对整个王都的影响力,都非常之大!”

    杨泽端着茶水润在嘴边喝着,笑吟吟的听着这等外面的热门消息。尽管他心里面是很阴暗的画圈圈诅咒过上官燕最好某个时刻发挥失常。但仍然还是能听到那些一个个接踵而至上官燕声名鹊起的消息。

    王都上林城十八岁以下第一年轻修行者。谶纬大考门门第一的成绩。未来秋道学院的明星学员。大晔实权要害部门及早物色内定的未来青年俊彦。半藏大师的评语和那本澄明无隙的心境也动摇了的收徒凡念。

    这些外界如锅中沸水般的热潮风评像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的斜风细雨,吹入蕲春侯府那占地数百亩的庭院,吹入别院,吹入这处晒着阳光的葡萄藤下。

    杨泽叹了一口气,这上官燕本就是王国御史出身,如今又更得各方好评。从各科优秀便能看得出来,如此年轻就具备这样的城府,思想,深沉的念头以及...野心。已经仿佛能看到一个前途无量,未来必然在大晔掌控诸多权柄的巨星正在冉冉升起。

    “这么来说,他那一赌,还真赌对了?”杨泽清秀的脸上眉头挑了挑。

    “虽然不得不承认,”齐建霖撇嘴道,“若他接受了秋道学院钦点入院,便可能造不成如今的效果。他放弃了秋道学院免试入院,居然参加大考,这一路过关斩将下来,整个人的声望在王都是一冲再冲。当真是成为了年轻典范。甚至连圣使迦缪都大叹他前途无量。”

    杨泽愣了愣,哂然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成了他的陪衬?”

    当日秋道学院院长钦点上官燕入院,而他拒绝,必要亲自参加大考,大有一扫全场俊杰的味道。但随之这个免试名额就发到了杨泽的身上。蕲春侯府一片惊喜欢腾,杨泽也就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个免试名额,如今已经被内定入院。

    然而这么和上官燕一比较起来,在王都的人们眼睛里,他杨泽不免就显得有些狭隘甚至有种趁虚而入的形象。

    齐建霖表情尴尬,点点头,“是的确有这种说法,很多人甚至猜测你找到这个机会避开大考,就是为了躲避上官燕的锋芒。现在谁都不认为你接受了免试入院,是一种很荣耀的事情。甚至都有人问起我来,你当初是不是真的上了岩春馆的楼,去和上官燕对立叫板...”

    杨泽摇摇头,没想到自己接受秋道学院的免试入院,这原本是极为沾光贴彩的事情,到这种情况反而变成了衬托上官燕强势光芒的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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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杨泽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道,“不论外面怎么说,至少我从来就讨厌考试,大热天还要坐在狭小的地方,坐立不安,绞尽脑汁的去填那些试卷的繁琐的空白面。这不是考试,这是烤人。如果可以偷懒不去,在自己府上这么悠闲喝茶聊天,岂不是件快意的事情。”

    “确实如此。”齐建霖咧嘴一笑起来,“现在王都那些人,哪里有我们这样清闲。还有个大晔人人振奋的消息,大晔东方海域被骚扰得苦不堪言,前几日红楼船再度出航返回,鹿岛国骚扰海境的修行者们无不望风而逃。如今俞大家红楼船返航,上林港口那边都几乎热闹的要爆炸了,俞大家抵达上林,德昭天子便立即召见封赏。”

    “红楼船出海...海盗望风而逃?”上官燕还不足以让杨泽如此惊讶,但听到接下来这个消息,他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还有这等事!?”

    齐建霖诧异的望着他,“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每逢大晔滨海有修行者犯境,若是进犯厉害,大晔海军舟师都会有红楼船从旁配合,驱逐来犯之敌。”

    “俞大家的红楼号称大晔不沉余皇,十年前建造完工,现在大晔海军舟师的许多舰舟模板,都参考了红楼船的设计。自建成红楼之后,红楼船不仅屡次代表我大晔出使各国,展示雄姿。更多次驱逐了来自鹿岛国犯境的修行者。这些年之中,被俞大家沉在滨海之中的修行者,至少也有百来之数!”

    杨泽这才首度为之震惊,喃喃道,“我知道俞小小的红楼是一艘大晔外交旗舰,但是没有想到,大晔还能将她当做航空母舰用...”

    齐建霖有些习惯了杨泽偶尔冒出来的生僻名词,继续道,“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海域对面国家鹿岛国第一修行院神道斋出身的修行者。这一度使得神道斋斋主雷东来雷霆震怒,曾遣门下最得意的两大弟子追击红楼船以振声望,但最终...他这两个最得意出色的大徒弟二徒弟,便从此失踪在了茫茫海域之中...”

    杨泽这时才连嗑瓜子的习惯动作都没有了,他知道红楼并不是一座青楼,也知道在大晔之中拥有极高的地位,他知道俞小小受人推崇,无人不尊敬的称呼其为“俞大家”。甚至都敢在岩春馆当面赏了御史大人之子上官燕两记耳光,牛叉的是御史府至今还不敢跳出来说什么,有点自认倒霉的意思。但杨泽认为这都是因为红楼担任了很多出使任务,在大晔天子看来很有价值,甚至还有蕲春侯府在后面默默支持,从而博得的名声。

    而现在,杨泽终于明白了红楼船上的俞小小到底出名在何处。

    她双手沾满了远东之境鹿岛神道斋修行者血迹,她是让神道斋修者闻之畏如毒蛇魔女。同时又恨得深沉。

    她那并不出色中年妇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高手寂寞的内心世界。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被杨泽拿出的一百三十枚金镑砸在面前,暴跳如雷。还很没有长辈模样的用一个存意境功法打算诈杨泽一大笔钱,险些让他破口大骂。

    还曾苦口婆心训导杨泽要做一个有目标有理想的人。那副样子更像是一个对他循循善诱的大妈,眉眼亲和而朴质认真。

    所以杨泽接下来更加的刻苦参悟修习那本【盾体】功法,打算极短时间掌握就把古卷还回去,坚决不要拖欠这个恐怖女人的钱。

    他来自大宗师的记忆碎片让他对任何功法都有飞快入手解析的超然能力。

    所以这本盾体功法看得很快,普通人或许读不了半页就头疼欲裂或直接睡死过去,但他硬是每日反复用两个时辰的时间钻研这本功法。并最终在大考结束的这一日参悟完毕。

    虽然距离真正修习掌握还要一段时间,不过功法的要诀都完全记在脑海之中。已经可以完全原封不动的将古卷给俞小小送还回去。

    这个初夏,王国秋道学院的招生大考终于落下帷幕。上官燕以谶纬大考第一的成绩毫无悬念位列榜首。这之后除了排名前三的人之外,剩下的人在榜单上都不以先后顺序排名。

    蕲春侯府的刘谦和薛冉同时被录取,杨泽的名字也在榜单之上。

    秋道学院打开了大门。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前景在前方发光。

    那一夜王都上林很多处都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几乎所有招生榜上的未来学员都在兴奋中准备着第二天秋道学院天子殿觐见典礼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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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送到。握手。

第六十四章 好好活着

    大概以往的每一届秋道学院的师兄师姐们,都会在不周山上妒忌大晔这一届新学员得天独厚的运气和荣耀。

    每年秋道学院的新生在去往不周山修行之前,便都会进入大晔天子殿觐见,获得大晔德昭天子的亲策。能得见天颜并亲自聆听教诲,在天子殿接受进入秋道学院的荣耀,这本身就是大晔寥寥无几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多少年轻的修行者老了容颜,斑了华发,都未曾踏上那样的殿堂。

    而关键是每一位在大殿接受过天子亲策进入秋道学院的修行者们,估计也从来就没能获得来自西陀圣女的亲手赐福。作为西陀使者临行时最后给大晔的一份珍贵礼物。所以这种仪式也就显得越加的重视起来。

    蕲春侯府在清晨天还未亮,就已经忙碌起来,上上下下的人开始行备今日蕲春侯,以及杨泽一行人入殿时所需的各项准备。到了天色初明准备完毕,杨泽才穿着崭新的衣物,又在出门前加了一件及膝薄绸长衫,整个人看上去清秀而精神。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身黄裙格外明艳的薛冉款款而至。两个人对视都微微一愣,薛冉还莫名有股眼前一亮怦然的微妙感觉,随即便偏开头,只是右手压左手搭在左腰边,微微屈膝点头,行了个女性柔美的福礼。便出门上了外面属于她的车驾之中。

    杨洪远程英将和杨泽一同上殿,和府内众人告别,才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侯府众人车驾沿路行驶,路过上林的各条大街,碾过上好规整的青石板路,早已经有路边的行人认出了车队,便知道送入殿的是什么人,于是有些人抚栏开怀一笑,“蕲春侯爷看来老怀宽慰了,侯府年青一代人才辈出,是后继有人啰!”

    此刻还有很多条车队,正像是长龙一样,行驶过上林阡陌纵横的街道,行驶过棋盘一样的城市,带着无数人的仰望,关注。朝着上林皇宫而去。

    清晨的空气极为新鲜,杨泽下了车驾,早看到壮观的车驾熙熙攘攘,汇集宫城外。人流杂然但有序的在禁军的肃穆与礼官的引领之下进入宫内。

    候了些时辰入宫,远远便看到天子殿气派宏伟。

    那几扇八人高的大门齐齐通透大开,殿外的方圆空旷地带,早已经站满了不少穿着官服的官员和世族,众人站在殿外,陆续聚集,闲散聊天,或三五一群正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有说有笑,但每个人的表情都透出轻松之余背后临大事的厚重。王国秋道学院招生是每年的大事。年轻的修行者觐见德昭天子也是一件每年必办的大事。

    杨泽众人走的是去往殿内的旁边通道,早有人在前领路,两旁有礼官站护,是以早被很多人注意到了从旁望来,或头凑一堆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有些世官家族之间仿佛还相识人群中的某个人,远远有人挥手打招呼。这边便有所回应。

    只是这番情形,很让人无形中生出一丝紧张感。

    进了殿,便自然有礼官前来将杨泽刘谦等人和蕲春侯府内人分开,侯府众人接下来便去往大殿熙攘之上,静待典礼的进行。而杨泽这些通过招生的修行者便先行去往殿后的茶厅,闲候入殿觐见。

    想象中的天子殿不是杨泽印象里金碧辉煌的那种感觉,但是极为肃穆,朴质,庄重。

    跟着礼官的带领下杨泽三人进了茶厅,发现很多人都到了,众人原本还互相聊着天,空气里有些嗡嗡的声音,看到杨泽三人进来,这种声音就有些于峰值中陷入低谷的沉寂。

    杨泽下意识就看到了在茶厅另一头的董萱,大概是很久没见面的关系,两人目光触及。杨泽清朗的眼睛没有避开,对她微微一笑。

    董萱显然没料到杨泽整个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上在这段时间纷繁涌杂的传言里出落有那么大的变化,先是愣了愣,然后略有不自然的侧过头去,像是没有看到杨泽的笑容一样,和旁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杨泽三人找了处空闲的位置坐下,周围众人闲聊的声音,又慢慢地窸窣起来。二十五人之中有半数来自王都,但也有大半数来自天南地北,所以除了一开始就认识的人,大部分人都互不太熟,若是刘谦薛冉还是在大考时见过。杨泽就绝对没有印象。

    但很快便能想到大考前那个免试入院的名额。也立时能够明了,这就是那个在上官燕的风头之下,光彩有些黯淡的杨三世子。

    上官燕进殿的时候,众人不由自主的都把目光朝他望去。有些人对他有些崇敬之色,必然是因为他全门一等的成绩和修为。有些人则对他略带敌意,上官燕风头极盛,以至于这种锋芒刺到了周围同样自觉优秀的一些人,所以有些敌意。

    上官燕极有风范的迈步入厅,坐在一处周围没有人的空位,眼睛只淡淡扫视厅内众人,落在杨泽身上的时候,看到他恬然自若丝毫不为其气势所摄的悠闲品茶。他眼睛沉了一下,不过只是少顷间的事情,便随即移开。

    他当时说过要参加大考以振声威,然后他就真的一骑绝尘,在大考中所有人面对他都相形见绌。大考第一的成绩是他,今日上殿第一位也是他。所以他稳压杨泽。毫无悬念。如此想着,上官燕便越加稳健,静待盛典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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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殿已经有唱喏之声响起,礼乐奏响。

    进入茶厅那个久经这种阵仗的礼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有全大晔都期待一睹真颜西陀圣女参与的缘故,所以神情都略显慌张,最后提醒了一下众人待会接受圣女赐福时所要注意的礼仪。然后才领着众人出了厅,步入大殿之上。

    即便是众人早有准备,当见到大殿之上德昭天子旁次的坐席处,那个流云水袖,冰纨裙裳明丽女子的时候,众人心脏还是心脏为之一搏。

    大殿和殿外的不少人士,都在对其遥望瞻仰,目睹西陀一行临离开大晔时才曝光出来,引发上林城震颤西陀圣女的风姿。

    纪灵儿素雅坐在座位上,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使得她看上去很亲和,如清溪般卓约,总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即便是上官燕这样的傲娇人物,也不敢过多注视殿上的纪灵儿,一触即止,低下头去,带着一抹虔诚。众人莫不如此,在她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微微垂首以示恭敬,不欲直视,不敢直视。

    除了杨泽以外。

    两人早猜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是以相互淡淡一笑。杨泽内心也略有些悸动摇晃,之前只是猜测纪灵儿的来头不小。但是当真正在殿前见到她以自己身份出现的时候,那种具有冲击性的感觉前后截然不同。

    迦缪在那一刻直视杨泽,眼睛里有明暗相交的闪烁。

    德昭天子随即用醇厚的嗓音宣布亲策开始。先敕封众人谶纬院修士的名衔,相应的封赏,然后是对众人在不周山修行的展望,希望众人积极探寻真理,踏上一条修行坦途。

    等天子亲策完毕。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早提聚了精神以待。

    纪灵儿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起身,早有西陀的侍女手中捧着白绫细绢随侍一旁。她面对杨泽等二十五人,声音像是念着歌谣般动听道,“修行之路漫长而遥远,有时如临浩瀚泱渊,有时如登万仞高山。博大精深,没有穷尽。秋道学院屹立过百年,也是一方名祉。每一位踏入这处地方的人,都应该珍惜眼下...希望大晔年轻的修行者们,不要被脚下的风阻挠。不要为眼前的凡景所停留,不要为前路的巨石所折服...请前行,并迎刃而上。”

    话音落下,半晌还余音绕梁不去。

    下方不少世族官员都充满憧憬的望向殿前这些年轻的修行者,立时仿佛能感觉到未来的希望。

    在场众人有些情绪没忍住,竟然是莫名激动,眼圈都有些发红。从他们开始觉醒真气海迈入修行之途的第一步,再到走到今日这一步,即将前往云蒸雾绕的不周山进修。想必很多人都内心感触莫名。

    纪灵儿颀长高挑的身材缓步行来,为每一个人戴上白绫细绢。那是西陀赐福神圣的某种礼仪。

    上官燕是佩戴的第一人,看得到他垂首看到纪灵儿为他戴上白绫的时候,他原本稳健深沉的表情,都有明显的激动。显然面对此刻的纪灵儿,内心虔诚而起伏。

    接下来是第二人,直接是被激得眼圈泛红,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殿下方有人发出轻泣之声,显然是这位年轻学员的家人,喜极而泣。

    接下来是依次的每一个人。

    薛冉戴上白绫,难掩激动的对纪灵儿道,“谢谢。”她尽管平日掌管侯府内库,有些冷骛,但此刻真实的见到西陀圣女就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那份对她的仰慕自然是不必说的。

    纪灵儿微微一笑,“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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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从殿外透射进来,将此刻的场景都布上了一层淡淡的薄暮,初夏温润的空气吸进人的肺部,有种温和舒适的感觉。

    从宫殿内院见到纪灵儿的时候,杨泽并不知道不久之后有一天,他会站在这种千人瞩目的大殿之上,看着这个身份不凡的女子为每个人逐一赐福。他也不知道他们那样乌龙的见面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宣告彼此最后的离别。

    他不可能跟随着她去往极北之地的西陀殿,尽管在这个浩瀚的世界上,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任何事都皆有可能。但是每个人所要走的路却截然不同。至少对杨泽来说,他现在所选择的便是和纪灵儿迥然相异的两条道路。

    他首先要守护身边的人,守护那日杨洪远宽慰的笑容,守护程英剥橘柑时候的那种恬适,守护他和杨阙,杨文渊三兄弟在月光之下饮酒围坐的那样时光...然后才能谈及其他。

    最后是纪灵儿来到他面前。

    下方的蕲春侯,蕲春侯府杨洪远,程英等人神色都为之整了整,带着些许振奋的望着殿前。

    纪灵儿眸子笑意十足的望着他,道,“祝贺你,年轻的修行者。”

    两人这番话早有默契,已经是那日月夜之下互相说过。然而此刻从纪灵儿的口中说出,杨泽仿佛觉得她此刻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西陀圣女,而是那日略有些俏皮落入人间的纪灵儿。

    “最后我们就这样道别吧。”杨泽微笑道。

    “嗯。”纪灵儿点点头。取下一旁对杨泽打量不定侍女手上的白绫,挽在了他的脖颈上,轻声道,“你说过要强大起来守护身边的事物。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守护的是什么...但这一刻你似乎已经走上了你要走的路。修行之路莫过于执着于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所以,要坚持下去呢。”

    杨泽手抚着白绫感触着那种丝滑,点点头道,“用句话烂俗的话来说,总有一天我会修行得很高...足有好几重楼那么高。成为一个盖世英雄,然后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轰轰烈烈的来娶...”

    然后他在纪灵儿目光微凛的当儿改口,“来找你。”

    两人这副样子令旁人微微有些古怪,有些诧异。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但更多人似乎发现并有些预感到,莫不是杨三世子,和圣女相识?

    尽管这句话在杨泽看来很烂俗,然而纪灵儿的眸子还是急促的闪动了几下,呼吸微紧,随后螓首轻点,“嗯...我等你修行得很高,”她终忍不住笑得道,“足有好几重楼那么高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来找我...”

    “我们那里的人,习惯离别的时候友情拥抱。”尽管知道自己无耻,但杨泽此刻看着即将转过身去的纪灵儿,终忍不住脱口而出。

    **************

    纪灵儿身躯微晃了一下,神情平淡如昔,本应转身离开的步子不知为何没有再迈动出去。这个停顿让四周寂静得不见丁点声音。

    她立在面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决然转身,她只是从杨泽的身上,体会到了某种与众不同甚至她可能此后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感觉。

    纪灵儿这副犹豫而茕立的样子在那瞬间令杨泽心脏怦然一跳。

    然后他就毫不客气的上前,搂纪灵儿入怀抱了抱。手触到她柔软的腰肢,冰肌自暖。她的身材高挑,即便是以杨泽的身高,嘴唇也碰触到了她微尖的耳朵上面。一触即止。纪灵儿脸上红泽泛起,耳际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呼气让她震惊羞愤于杨泽如此得寸进尺。然后杨泽放开她退后一步。像是那个瞬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九百生灭的刹那之间!周围大殿以下,无数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呼吸声,像是拉风箱一样跌波推浪般席卷而过!

    大晔天子殿上黑压压攒动的人头,无论是那些身披官服看上去让人感觉危险的官员,还是那些曾经见多识广任何场面都镇定自若的王公世族,突然集体像是锅里煮沸的无数水滴,哗啦啦!一片躁动起伏扑腾!

    无数人像是夏至荷塘里铺天盖地的青蛙一样,大鼓着眼睛,呆直石化了一大片的盯着殿上!

    这股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向殿外那些方圆中站立的无数官员世族,但大多数人并不明白这股突然炸开的爆发**潮究竟来自哪里,到底殿内发生了什么让周围人疯狂的事情!不顾那天子威仪,不顾那西陀圣颜!不看那王侯!不敬那雄权!

    那一刹那,大晔德昭天子的表情凝固,看着杨泽的神态无比之怪异精彩!

    那一刹那,刘谦薛冉等年轻修行者二十四人集体齐刷刷后退一步,但这一步退得怯懦,退得无助,退得卑微,退得零落!董萱的脸在那一刻变了,像是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将她心中一点一滴雕构出来最精美的瓷器和未来摔砸在地,碰!一声瞬间粉身碎骨。

    看到那个他心中虔诚膜拜的女子被搂住的那一瞬间,上官燕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心瓣扭了一把。整个人差点吐出一口狗血!

    那一刹那,西陀神殿的圣使迦缪,疏离骄傲的圣使迦缪,恃才傲物的圣使迦缪,高川仰止的圣使迦缪。轰然而起!

    他那张漂亮脸在那一刻扭曲出最极致的憎恶,像是一副上好的浮世绘泼染了张牙舞爪的墨汁,爆发出他内心最极端阴暗的那一副面容,“亵渎圣女,罪当万死!”

    这番话在大殿之上勃然震响,直到话音消失,还犹如在众人耳边激荡。

    殿前的无数大晔官员世家面容在那一刻变得沉寂。气氛在毁灭的气息下停顿了几个弹指。所有的王公贵族皇族陪侍,无数人都震惊得莫可名状。

    噗!排前的蕲春侯爷已经单膝跪下!砸碎跪地的那处殿石,狮子一样声音带着低沉和悲壮,“望圣女恕罪!”

    下一刻,殿前无数人稀稀落落半跪在地!接下去是整齐划一的声音,“望圣女恕罪!”“望圣女恕罪!”

    在近前的新学员众人吓得脚软欲跪,在董萱和薛冉于此番催逼人心的场面下眼眶刺痛眼泪不受控制泫然坠落的瞬间。纪灵儿转过身来,面向下跪的蕲春侯众人,点漆星眸在那一刻灵动微笑,“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轻描淡写,却在此番爆炸性的场景面前,有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席卷过去。单膝跪地的蕲春侯身子微微一震,凛然望着除了脸上带着一缕扉红色泽和凌乱发髻,但面色平淡如常的纪灵儿,那一刻老目居然极为激动得泛出一丝水花。这番话席卷至下方众人之中,无数人心中毁灭性的惶恐于此犹如重获新生,望着殿前那朵如昙花般清绝的女子。

    纪灵儿这个时候才回过身看向杨泽,用一种不大但所有人静心几乎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你不愿跟我去西陀圣殿历练,我并不强求。希望你在这里,仍然能好好成长...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那一刻伴随着跪着的人群呼啦啦起身,才发现这个事实耸人听闻。西陀圣女居然要吸收杨泽去西陀殿,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杨泽竟然拒绝了!

    圣使迦缪爆燃的眼珠首先是一怔,随后划过透骨的悲怆和苍凉,他流云发冠因为刚才动作慌乱而有些微斜,发丝散乱下来,眼睛里红光闪烁不定。此时竟然毫无任何立场的站在旁边,仿佛刚才他那番怒喝如屁般随风而散。

    杨泽有些涌出的感动,知道纪灵儿此刻补充这一句,是在帮自己最大限度消去事情的后患。乃至于让迦缪无法继续穷追猛打。此刻才发现从一直以来开始,这个女子都从来就如此兰心蕙质。

    纪灵儿最后看他一眼,眸子掠过一丝哀伤,“你不需要遵守先前的承诺,是的,不用再来找我了...你只需要记着...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活着。”

    在这个世界之上,最紧要的并不是杨泽虚无缥缈的那个承诺,也不是脚踏七彩祥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轰轰烈烈。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兴许并不相交。杨泽也有自己选择的道路,这条路有危险有危机也有未知和莫名让人心悸的未来。

    她并不奢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杨泽。更不奢望杨泽能够去往那西陀圣殿。她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样她在那极北之地西陀偶尔想起大晔短暂的逗留,想起那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深受触动的故事,甚至于想起他的时候,至少会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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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此刻,到了尘埃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所有陪着烤鱼一直走到此刻的兄弟朋友们,谢谢你们没有走远,没有远离,鞠躬。

    也为今天仅有投给我那一张月票的【yaya!】朋友,鞠躬。你让我在这微寒深夜虚脱得写完了这一段过后,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谢谢所有给过我打赏推荐的朋友们。感谢!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第六十五章 刺杀

    大晔历三三四年。

    西陀使者一行途径大晔,逗留了约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对此次沿贵霜极北之地一路而来,游历一年零四个月的西陀使者来说,似乎并不算长。一个月对一个少年的童年来讲,或许也只是一段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龟鳖的美好时光。对一个人漫长的一生来说,或许可能只是垂垂老矣回忆起来的一个片段。对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大晔王朝来说,就如同一个人眨眼的瞬息。

    对如浩瀚长河的时光而言,是这片奔腾不已河流上的其中一滴浪花。

    但就是这么一滴浪花,从大晔衍生出来,像是一股旋风,席卷震动了贵霜大陆从极北之地西陀,到盛唐联合帝国版图,乃至于南面之地高纹联盟帝国的大片人类势力疆域。绵延不绝。

    凤凰木猩红如火的花朵在这个初夏鲜艳欲绝得开繁了整个大晔。

    轰动了整个上林城清越卓约的西陀圣女一行便在这个繁花盛开的季节,离开了大晔王国。

    西陀圣女离开大晔启程返回西陀殿的那一个瞬间。大晔内外周边急报频传,一度使得大晔枢密院,以及分管外交的鸿胪寺等等官府朝廷机构处理信息的能力几近瘫痪。

    在震动的大晔城之中,偌大的蕲春侯府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得到侯府高大的围墙之威严肃立,墙内隐隐能听得到那些人流攒动的声响,跑动的,疾步快行的,窃窃私语的,窸窣振奋的...连成一片。虽然无法看到侯府内的情况,但只需要悉心倾听,便大体能感受到内部那种上扬绷紧的氛围,犹如这片至黑的夜晚。

    侯府的围墙之外,大晔那繁华的主街道上停放了无数的马车,看得到这些来自于不同属处,来自于不同世族标志的马车,一群群的侯停在府外,骏马打着响鼻在原地拨弄路面。成批次的人从侧门被请进侯府,又有成批次的人从侯府出来,上车离去,带走一个个震撼的信息。

    那些穿着织锦衣物世族长袍和黑色官服的人们成群结队的在候门之外静候,等待,皱眉望着侯府的正门,周围平日夜里繁华的酒楼商铺灵药铺出奇的寂静,酒楼中不是少了平日夜晚吆五喝六的上林人群,而是这些人都倚窗而坐,不敢大声喧哗,望着侯府的府门大街处,那些平日里看上去都有危险气息的官员们和来头不小的世族们谨小慎微的站在蕲春侯府门之外,静静的等待着府内下一批的接待。

    上林城的尹卫们整齐的站在长街前后两头,将身后那一大片车驾的停放之处纳入了他们的封锁护卫的范围之中。神色肃穆。这些任何一个由上林府尹大人钦点的护卫精锐都明白今天所保护的这些车驾里的大人们多数有多大的来头。而此刻却如同小媳妇儿般候在府外。

    府门突然“嘎然”而开,人人齐齐放目过去,看到一批人走出,其中一位官服显示职位很高的大人拂袖指着候门,怪骂道,“蕲春侯杨业太过分!居然让他侯府的一个长叔伯就想将咱们打发!开侯府宗事会议?开侯府宗事会议他杨业居然就避不见我?要知道尚书、中书、门下三公大人,见到我只怕都还没那么大得架子。当今大晔天子殿下,对我等老臣好歹都敬重三分!你又算老几!?”

    “他总得应该告诉我们一些细节!凭什么就他那第三孙子能得圣女青睐,又怎么私下和西陀殿接触?我大晔即将得一位进入西陀殿的后生,此乃大晔之福,非他蕲春侯一家之事,他如何就能放任后生拒绝这等福荫大事!后生脑子坏了,他也脑子坏了?老夫活了这么好几十年,是越来越发现大晔现在的人不知道脑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了!一坨狗屎!”

    旁边一位老大人门生的青年官员脸色黑青,扯了扯谩骂的大人,低声道,“老师,不要骂太大声了...蕲春侯爷...”

    老大人眼目一瞪,吹须睁目,再转身隔空回踹候门一脚,怒道,“怎的!我就说不得他杨业算个老几了?”

    青年官员一急,道,“若是老师再这么骂下去,只怕蕲春侯爷当真就听到了...”

    老大人眼珠子一瞪,嗓音便像是掐住了公鸡脖子一样,干涩的耿了一下。然后猫腰健步上了车驾,帘子一掀垂下,车驾伴随着轱辘辘滚动的车轮,迅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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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你当日在大殿之外徘徊,便是去了后院的禁地?”蕲春侯府宗事议事厅之中,几乎所有侯府内长辈都皆尽就坐,只听到蕲春侯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的响起。还有杨泽说出的如何与纪灵儿见面的过程。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

    “王宫开放的时候,你每日去往外殿,都是去和圣女见面?”有一位长辈再忍不住强势插口,话语已经有些难以置信的抖动,“而她真的向你提出过可以吸纳你进入西陀殿的提议...?”

    杨泽点点头。

    不管是天子近臣的大伯杨伟铭,还是将军出身平日里和杨泽不太对性格的二伯杨远征。乃至于在场坐着的杨府宗室叔伯长辈,都集体概莫能语,杨洪远程英尽管之前已经听过杨泽大体解释过,然而现在再听来,还是拥有同等的震撼。

    杨远征带着暴躁脾气中的冲性直瞪杨泽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西陀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多少人哭着喊着都去不了的修行胜地!不要说大晔的秋道学院,那跟人家完全不能比,差了好几重楼那么远!你居然一句话就把圣女好意给回绝了!我要被气死,你二哥要是敢这么草率,我今天就把他脚打断把他丢出侯府!”

    杨泽苦笑,却又解释不得,只好道,“二哥现在在不周山秋道学院...”

    杨远征险些一口气被憋晕过去。

    此刻众人在厅堂上七言八语,云雀般喧哗,杨母程英等闲无法插口,只是看着杨泽的目光有些担忧,但也有一股大慰的自豪。这种自豪从旁边杨洪远的眼睛里,也都在隐隐闪动。

    宗室之中仍然有人为杨泽说话,这一年以来,便像是变术法一般,杨泽的改观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再看到他如今做出的那些事件,连侯府一些从前对他十分摒弃的长辈,如今都打心里对杨泽那眉宇间的清秀自信说不出的喜欢。

    “也不能这样来看。男儿志兮天下八方,但有进兮勿有止。西陀圣殿虽然地位崇高,但我蕲春侯府向来自立自强,绝不攀从诸圣。不去西陀殿,尽管是个遗憾。然而...嘿嘿,殿上圣女如此着重三世子的事情,却是没有半点虚假的!谁说日后真的没有缘分和可能?老侯爷,这等不惧威权,大胆敢为的性格,也不愧是我们蕲春侯府的三世子啊!”

    破天荒的,以往严厉无比的杨业,此刻也在微仅可察的范围内轻轻点头,目视杨泽,虎目有丝柔和。

    宗室厅的一些女性长辈们像是怎么都打量不够的看着杨泽,眼睛里的信息要丰富得多。当日殿上圣女和杨泽的事情早已经口口流传,王都都因这个消息疯狂,周边势力也随之被波及席卷,为当日的消息震惊,甚至一度认为是谣言。那纪灵儿如今年龄的确尚浅,若是杨泽真在人家古井不波的心境中留下了些什么,这孩子就当真是了不得了。

    只是众人再一深究杨泽和圣女的持续发展,实在太过飘渺。都轻轻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杨泽此举不光掀动了大晔,也掀起了周边无数国家势力甚至大晔之上帝国的震动。如今先摒弃外部和帝国高层的麻烦不说,恐怕最先要应付的便是来自大晔内部麻烦,首先,德昭天子的那一关,恐怕就过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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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泽和纪灵儿当日在大晔殿堂之事爆发之后。周边国家诸多势力震动归震动,但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也有例外,其中最激烈的莫过于来自大晔远东海境之外鹿岛国的反应。

    那位曾在神道斋桃花山瑞泉寺之上,和西陀殿迦缪把酒言欢畅谈修行真理的神道斋斋主雷东来,便在纪灵儿离开大晔的第三天公然放出了警告:圣女威颜不容亵渎,大晔国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

    “因为神道斋斋主雷东来和迦缪是朋友,神道斋同样也是西陀圣殿的跟屁虫和讨好者。再加上雷东来屡次在我们大晔吃亏,却每次都师出无名,如今正好借题发作,甚至说他和迦缪还有秘密协定,放出话来,一月之后,他雷东来将亲至大晔海域,为侵犯圣女威严讨个公道...”

    杨泽翌日清晨便被大晔德昭天子宣召进宫,车驾行至中途,齐建霖截停车驾,然后一矮身进入坐在杨泽旁边。

    “神道斋斋主即将亲至...”杨泽清秀的眉头在晨光下皱了皱。

    齐建霖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适时打击道,“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面子很大,以为他真冲着你来...鹿岛国尽管屡有修行者犯境,然而大晔拥有域内最强步兵,他们再无论如何,也不敢登陆大晔国土,顶多在滨海以快船叫嚣。打劫一些商舟岛民,也不敢太过惹怒大晔,否则大晔全体舟师满载军士,以坚船开道,登上他鹿岛小国,用万千军士都能将其踏平!所以尽管鹿岛神道斋斋主极为嚣张,也会掂量不会轻易对大晔做出过于挑衅极端的举动...”

    “而雷东来的神道斋屡次在我大晔手上吃瘪,这股火早忍了多时,一直师出无名,即便这次没有你的事情,他也会寻到其他的借口亲自出手...不过我父亲说了,他雷东来就在海上转悠一趟就得了,若是他踏足大晔。哪怕就算他是道通九品的修为,大晔的禁制和高手也要让他来得走不得!”

    齐建霖明显继承了他上将父亲的才干,滔滔不绝,正言语之间,突发现杨泽目光倏然收紧,透过车驾的窗口朝外望去。窗帘半遮半掩了清晨的光照,透着外面祥和的街道。

    然而那些缝隙透出的天光之上,齐建霖看到天顶出现了许多抹寒光,寒光极为尖利!出身将军世家的齐建霖头皮突然产生极为可怕的揪紧,他知道那些寒光是什么!若不是仔细去看,若不是光照很足,这些涂了一层涂料透天而下的箭矢便更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发现。

    他这时才惊慌的看向杨泽,知道杨泽比他高出不止一筹的修为,定然是提早就感知察觉到了什么极为危险的气息。

    这个时候才是车驾外面空间无数破风啸声的响起。

    这些来自周围街道高屋房瓦背后的箭矢,明显灌注了真力,风声紧迫,转瞬及至!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纪律卑劣的刺杀。公然发生在上林城街道之上,针对的赫然是杨泽。

    齐建霖还没有从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领口突然大力收紧,杨泽提着他后领,弹身而起打算破帘飞出。

    但是魂飞魄散的发现一只手出现在帘门之外。带着无可抵御的巨力,将即将破帘而出躲避争取生机的两人拍回马车之中。

    随后才传来一个杨泽极为熟悉的中年女子急促嗓音,“回去坐好!一点小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门帘被扯开,现出那个出现在马车帘门处,被蕲春侯所嘱,一同随行红衣宽袖的俞小小,她右手裹在长袖之中,左手推回杨泽两人,然后五指伸展平举上天空。在四方尖啸着如狂蟒怒蛟般箭矢合围之际。五指并拢成拳!

    啵!得一声空爆。

    无数箭矢便如细竹签撞中了铁墙一般,如飘摇的狂风,稻絮般折断四飞五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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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一章。我梳理一下后面的重要剧情,同时剧情转折会在明天加快。

    这个月会至少更新十八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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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合十感谢你们,感谢看《尘埃》的人们。

第六十六章 地狱与天堂,那些尘埃

    杨泽被大晔德昭天子亲召入殿,车驾出门之时,便看到了停在侯府之外的俞小小车驾。侯府自然有人解释说俞大家车驾此程也去皇宫,是以便一路同行。看到俞小小掀起她的座驾窗帘对自己诡秘一笑的时候,再想到面前这个女人令大晔海境的神道斋修行者望风而逃的强悍,和她手里沾满的血腥。杨泽觉得阳光透过古道照在身上的那股暖意,都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取代。

    虽然在自己的马车之中,但一路路过上林城的那些长街,杨泽始终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或许因为旁边车驾里的俞小小透过那些距离,散发出来的某种危险味道。亦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总让他心绪不宁。

    直到齐建霖在旁挡下侯府车驾,上车陪他在去往王宫接受天子召见的时候闲聊,让他稍解这种心神不属的状态。

    但随即面临四面八方劲射而至的箭矢杨泽才明白今日他心口一直梗塞的心绪,实际是在提醒他死亡即将降临的征兆!

    箭矢明显透着真力,有一群黑衣人分别伏在旁边长道两旁的瓦梁之后发动袭击,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每个人一箭射完紧接着搭弓又是一箭,几息之间已经速度极快的一人连发数箭。侯府这些硬木制成具有一定防御力的车驾,在这样的距离遭受这样强度的猛袭,也会如同纸糊一样脆弱不堪,一举击杀马车中的任何人。结果必然将惨痛不堪。

    杨泽和齐建霖在后路尽绝被拍回车驾里,肩背双双撞在车壁上的瞬间,就见到了车驾外的俞小小施展她名震大晔的绝学【云诡波谲】。真力像是大海之上狂暴的龙卷一样呼啸,尽数将所有来袭箭矢裹挟入劲气之间。

    这些破甲箭头削尖重心靠前,射程虽然不高,然而最适合近距离摧破防御。灌注真力,更是无比强悍。那位皖金南院箭神长门将军便是以此箭出名,号称近身千尺之类,天玄境修为无人能挡其一箭。这种箭据说一支造价在数十枚金镑,箭身刻有符印,可以更大程度的聚纳使用者真力,造成杀伤性极强的效果。

    然而此刻这些箭矢,被俞小小的功法裹挟,因为头重尾轻,立告断折,有些真力迅猛的箭矢不顾俞小小布下的真力墙,竟然是仍然朝着她身上和马车递进,但最终在数十尺之外劲气消竭,立即被俞小小功法的真力卷走。

    房顶之上六七名黑衣修者眼神剧变,其中几人随即摸向腰间,腰间处几抹寒光一闪,几把外观如月牙的飞刀一抹而出。显示出这几人都是存意境的剑修。

    齐刷刷在大晔上林冒出这么几名存意境修为的刺杀者,那已经是足以让王都震动的信号,此时已经无心去追究这几名修者究竟来自何处。飞刀旋转着转瞬飞至。

    一把最猛烈的刀为先锋飞旋向前,这已经超越了普通人视线可以看清楚的范畴。兴许在很多气海境的上品高手看来,都只是淡淡的一抹线,但这抹线足以在转瞬之间令人人头落地!

    但是那柄最快,最猛烈的刀的刀身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外观看上去绝不柔嫩,甚至有些风霜的手。

    这只手就像是拈花摘叶一般捻住刀身的上下两侧。那无比疯狂的飞掠快刀便在半空戛然而止!只有刀尾还因为这种高速中转为极静的停顿而嗡嗡颤抖。

    俞小小右手拿住这柄飞刀,左手就像是一个药铺的老板在排列的药柜顺手取药般在虚空左右拿捏。五柄飞刀便被她一一抓住拈在手中,然后如叠盘子般搁在她的右手。

    屋顶上那些修行者直至此刻,才真正的感悟到了眼下这个女子某种可怕的修为实力,于是连最后冒险舍身狙杀的念头都瞬间崩溃,众人如奔跑的猎豹一般,突然自瓦顶以正常人看上去可怖的速度,飞蹿逃逸。

    此时侯府周围紧紧聚拢在杨泽马车周围收紧的护卫,才分出一半持刀掠上屋顶,纷纷暴喝追去。现出极高的训练素养。

    “想逃?”俞小小那张狭小眼睛的长脸微微一笑,刚才被折断绕走她身躯四处的箭头,突然长了眼睛般四方加速飞掠而去。

    那些飞奔的刺客,在浮空掠走的瞬间突然身体剧震,背部多处破出多道血洞和飚射的血线。然后纷纷遥遥朝地面坠去。砸出无数动静。

    马车上的杨泽和惊魂未定的齐建霖这时才拨开车帘望出来。

    俞小小此时迎向杨泽的目光,梳理了一下她微汗鬓角处纷乱的发丝,淡淡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竟然也来搞刺杀这一套。难道没有人告诉他们,在大晔杀谁都可以,但是你这个狗屎运好到被西陀圣女钦点的世子,在大晔天子没有做出任何对你的判决之前,是不可触碰的逆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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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晔皇宫朝殿之外。

    杨泽被袭的事情,迅速惊动上林。待在殿外休憩处所的齐建霖被礼官奉上一盏热茶,身体还颤抖得厉害。若是在往常,旁边的礼官说不得还会对这个右将军之子一番嘘寒问暖,此刻却看得出胆战心惊,不敢多事。

    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不光流传开来,还惊动德昭天子。

    天子震怒,一早连发数道密令,京畿卫,上林城尹,枢密院第四处等等诸多安全部门都遭了殃,连带着少不了一番整治。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有人朗声汇报道,“刺客身份已经查明,有两位是具有皖金和流霜旧籍的修者,其余都是一些游散修者,甚至有的还在上林呆有十余年的时间,一直都恪守上林谶纬院修行者管理规法。根据谶纬院提供的调查文要,这几人应是不满于杨三世子和西陀殿使者一行之间的关系,从而铤而走险暴起动手...”

    西陀殿的影响力甚至遍及大晔,对大晔来说,算是一处极高的存在。影响力造就信仰。无论是当日杨泽和西陀圣女纪灵儿之间的亲昵举动,亦或者纪灵儿亲口说出要带杨泽去往西陀的消息,相信都足以让太多人有除去杨泽的理由。

    看上去对事件的调查至此为止,然而尽管刺客出手的原因确实,不过究竟是那一方提供了杨泽被天子点名召见的时间和路程,从而让刺客准确发动袭击。这里面仍然有摸不透的黑幕。看来想让杨泽被刺杀于长街的不光是那些修行者,还有这上林城的某些人物。

    德昭天子终于在这个时候俯瞰殿下,朗声道,“杨泽何在?”

    在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杨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在。”

    德昭天子起身,双手负后,斜瞥下方的杨泽,冷声喝道,“杨泽,你可知罪!?”

    朝殿上的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再被惊得身体微颤,不敢直视天子之威。尽管大晔只是贵霜大陆的一个小国,尽管大晔多年的历史以来颇有些飘摇和多难,尽管德昭天子德名深厚。然而仍然没有人小觑大晔当今君王的权威和震怒时显露的獠牙。

    蕲春侯杨业一直揖礼低头,不看当今大晔君王,也不看殿前的杨泽。

    尽管杨泽很想说自己何罪之有。但他并不明白这位大晔君王的习性,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盛怒时据理力争他是否会接纳谏言,是否自己能博得满堂喝彩或者他怒颜招展。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那些“道理”?这实际上或许只是一种天真的想法,最大的可能便是杨泽顶撞圣颜而被直接拖出去斩了。以他杨泽存意境的修为,只怕还不能在大晔冒出一个水花来。

    所以杨泽知道最明智的办法便是低头应道,“臣知罪。”

    看到平日在王都如何传闻疏狂的杨泽在这个时候俯首认错。德昭天子就算是再大的脾气,也稍稍的顺了顺,道,“你冒犯圣使天颜,既然知罪,便好好说说,我应该怎么罚你?”

    看到杨泽沉默半晌,德昭天子冷哼一声望向全场百官,“你们说说,我到底该怎么罚这个‘清都山水郎’!?”

    廷下里有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站出来,道,“杨泽世子虽然当日冒犯圣女圣颜...但还请殿下多做考量,当日圣女殿下的确对杨世子这个...关心有加。甚至更有望将他带到圣殿西陀,便以证明了杨三世子修行之资。臣认为可以判杨三世子在不周山上,寒卧三九,暑练三伏。以戴罪苦修!”

    此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也出口道,“臣等认为尚妥,若不然将其发配至南书寺,以半藏大师手下苦行僧的身份,每日倾扫佛塔,吃斋练经。永无出头之日...”

    说话的众人已经代表着其后的无数人立场。

    在不周山秋道学院里面待罪苦修。在王国极高道行的修者半藏大师的手下每日扫拭佛塔,这等永无出头之日...便是出头之日!

    西陀殿看中的资质,此刻大晔众臣,就算平日里再如何互掐如何暗中诋毁对抗,都不得不将这棵苗子给保下来啊!

    德昭天子气不打一处出来,“郭修!王格临!你们两人给本君闭上嘴巴!让他去秋道学院进修?去给王国半藏大师当徒弟!这是罚他吗?大殿之上亵渎圣女,胡言乱语!最后来还因祸得福?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我要如何服众,给邻邦乃至西陀殿交代!?”

    不少人立时下跪齐声道,“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你们反了不成!”德昭天子拂袖一挥,以恚意十足的低沉声音喝道,“既然我问你们意见,都个个藏私,罢了,那我便即刻宣旨。杨泽因冒犯圣女天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即日起,便发配流落地海之境忏悔!以儆效尤,若未见忏悔其效,便不得遣返。”

    德昭一言既出。众人中掠过一阵低低的哗然,惊诧抬头直视大晔君王。

    地海之境乃至大晔国以东,鹿岛国海域还要极东之地。是由无数岛屿和陆地连接起来组合成地域的统称,大晔乃至于诸多王国未曾与其建立交集,那里甚至在王国之上的盛唐联合帝国看来,都是一处混乱势力聚集的场所。

    无数来历复杂无根无萍的云游者乃至于危险人物都齐聚于那一处,是一个诸多势力盘踞的地域。若是杨泽被流放至地海,那岂不是王国生生放走一位资质优越的苗子?

    德昭天子于此看向杨业,道,“蕲春侯爷,你对本殿这番决议,有没有任何异议之处?”

    杨业眼里掠过复杂的神色,最终摇头道,“臣不敢有,也没有!天子略施惩戒,已经是极大恩德。”随即杨泽返身目视殿内百官,百感交集道,“...至于诸多大人对我侯府这个不器三世子的求情和厚爱,实在是让本侯愧莫难当。万不敢再有奢望!杨泽此番放逐地海,是他应得的惩戒。也是一份磨砺!他若是真有本事,便好好活着...”

    杨业说着,最后目光落在杨泽的身上,极为复杂,“活着回来。”

    朝殿落幕。

    但杨泽的结局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从朝殿上出来的无数官员世族无比捶胸顿足。如今秋道学院即将开学,杨泽竟然出如此风波,那岂不是来说,原本杨泽是这一批次去往不周山年轻修行者中的佼佼者,仅次于上官燕,如今再经历这番流放,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被遣返。

    这些耽搁的修行历程,只怕是将会被同期的人越拉越远,就像是拉面一样越来越长,最后惨烈的崩断。一位天子卓越的优厚苗子,恐怕等到多年以后返回大晔,只怕都被岁月硬生生蹉跎成了一介庸才,而他那些同期的人们,或许风光满面,或许修为出众,或许前途无量,或许万众瞩目。有的甚至可能还因为特别突出,去了大晔之上更高的修行场所。见识更高的风景,更美好的未来。

    无数人苦叹,苦怜,可惜,却又可敬。

    可叹。是因为若杨泽当日答应圣女纪灵儿将其带入西陀的提议,他何曾会落到如此结局。他将是大晔国青年中最杰出的传奇,大晔多年以来第一位进入西陀殿苦修的人才。那可是隐隐凌驾帝国三大修行院最杰出人才的资质。日后从西陀出来,走到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是在王国之上的帝国之中,也不会有人不给他面子。

    可敬。是因为其小小年纪便少年有志,不愿意接纳女孩给予的锦绣未来。就算要在奋斗中被巨大的不可抗力碾碎化作尘埃,也要变作那天空里拖迤而过的流星慧尾之上,最美丽的尘埃!

    天堂和地狱,往往就在此一线之隔。

    便汹涌的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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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得有点晚,迅速码出,后面幸好竟然进入了状态,写嗨了。

    现在吃点东西,回来继续写。

    不知道还能写多少。才能报答今天第一盟主【Fning】30w的打赏!我会竭尽全力,更会竭尽全力给大家表现接下来波澜壮阔的故事!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谢谢你们对我的信心。

第六十七章 我们要保你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杨泽和蕲春侯在朝殿德昭天子宣布无可争辩的谕令之下正举步离殿,刚出了朝殿门,皇宫宗正府的少卿大人便随后上前来,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席话。

    少卿大人便转身带路,蕲春侯和杨泽对视一眼,迈步紧随其后。宗正府少卿从偏门步入内院,然后踏上内院那些七拐八纵的道路,走过那些严整的侍卫驻防之处,进入了皇宫内院防卫最严密,同时应该也是最重要的处所。

    直到看到内殿之上的那块印着“上书房”字眼的牌匾,蕲春侯和他旁边的杨泽才怔了怔,然后就看到宗正府少卿大人推开门,对里面的人躬了躬身,退出了这处极为要紧之地。

    杨泽和杨业两祖孙目光投入这处天子平日处理政务之地,首先映入眼睛里的是一个高瘦老人,正站在两方一人来高的花瓶旁边,正一手手捋白须,一手负后欣赏花瓶之上的灵花异草,长眉如书法撇钩,头髻似乎是胡乱一把扎上,有不少毛糙的参差,然而却有一股半闲的气息。正是国师谷良极。

    再往内里侧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的则是枢密院的院长大人张萍。而在正前方桌几之后,明黄的屏风之前,负手立着那个肩宽腰窄的男子。

    杨业这时虎目微微一怔,道,“殿下...”

    德昭天子转过头来,看着走进上书房的杨泽祖孙两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但你很聪明,懂得在大殿之上,怎么都得给我留一分颜面...把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真正想说的,对我说出来罢。现在我就在这里,静听你的申辩。”

    “臣不敢。”杨泽微微低头。

    “是真的不敢,还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和你身份的差距,从而不敢?若你内心真的有你口中所说的那份不敢和敬畏之心,我恐怕都要省心很多...但如果你真是如此,那么我便眼光很差,看错了你很多!”德昭天子目视杨泽,淡淡说道。只是这番淡然之中,有股浅浅的笑意。

    杨业看着杨泽,两祖孙以往或许只是侯爷和侯府内世子的感觉,有亲缘,但更多的是等级和辈分下衍生的敬畏。但从今日两祖孙从事发开始到今日面对天子之怒,一直共进共退,到了此刻,便真有那种祖孙血脉相连的感觉。杨业有些诧异的看着德昭天子,似乎意料到自己错估了一些什么,再望向杨泽,神情就更加的柔和,并带有些许的鼓励之色。

    杨泽微微一愣,再看向这处天子上书房中众人的架势和德昭天子亲召面见的询问,不明白德昭天子话语中所说,他眼光如果真的很好,他又到底看中了自己什么?便委婉道,“其实真没有...”

    德昭天子朝他瞪了一眼,缓慢而坚定的吐出一个字,“说。”

    “殿下刚才在朝堂上口口声声说我有罪,杨泽只是不明白...何罪之有?”

    坐在椅子上的张萍,欣赏花瓶的谷良极都齐齐朝杨泽看来,目光中都掠过一丝欣赏之色。

    何罪之有。这是当天纪灵儿返身对全体众人说的话。也是将所有铺天盖地将对杨泽的质问,指责,一言全部堵死在萌芽中的那句话。更使得那个极为英俊也极有来头的迦缪也无法对杨泽穷追猛打。

    “何罪之有?”德昭天子皱起眉头,“尽管当时宫禁我的确并未明令禁止宫外之人闯入内院禁地,既然你玩了文字游戏闯入内院,并碰上了西陀圣女。这也罢了,无法循律治你的罪。而你此后多次和圣女接触,并双方关系越加...接近。这也就同样罢了。毕竟圣女殿下,若是为你胎动凡心,这也是大好的一件事情。但当日至少在殿堂之上,无数人在看着。你和圣女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亲密,可趁知道都会被天下人所看到,所知晓!?”

    德昭天子越说语气越是有些急,续道,“即便这一切发生也就都罢了!既然你和她之间关系不错,甚至都到了...”干咳一声,“那样一步。”

    德昭天子眼珠凌厉射向杨泽,“那你为何竟然如此愚蠢!又拒绝她带你去西陀殿的提议?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当日答应,全大晔都将会是你的后盾!我...咳,也能着国师传授你几手御女之道,祝你早日彻底拿下那位在西陀殿地位极高的纪灵儿。光耀我大晔荣威!”

    旁边的国师谷良极一脸纠结的表情,心想自己当真是躺着都中箭啊,偏偏自己还不能反驳,谁让乱放箭的是大晔天子。

    杨泽微微张嘴,感觉那些空气透进他隙开的嘴里,掠过牙齿游丝般抽进肺里。

    旁边的蕲春侯杨业颇有些持同等意见的目视杨泽,眼睛里掠过极端惋惜之色。枢密院张萍摇头苦叹,仿佛曾经有一份宝贵的机会同样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去珍惜的难过。

    半晌杨泽道,“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意思...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

    *********

    谷良极适时开口说道,“若是你当时答应和圣女去往西陀,对大晔无形的影响力,将会显著提升。又何尝会像如今这般,外部局势险象环生。有太多压力从外部过来,最重要的是,王国还不知道如何跟西陀圣殿交代...去往西陀的使者已经准备完毕,将于明日启程,代表殿下,前往西陀殿以表达大晔歉意...”

    “跟他说这些有何用?他何尝会考虑大晔的影响力,何尝会有国家荣誉感?”德昭天子冷哼道。

    谷良极似乎才想起来,当日在旧雨楼之中,他们侧耳倾听到杨泽跟暗杀者张之洞的那番谈话。这个杨泽的眼睛里面,有着对这篇土地的陌生和冷漠。几乎很难有什么能够将他束缚。

    谷良极深沉的老目下意识看向德昭天子,一个天下似乎最不受束缚的人,和一个天下似乎最受束缚的人碰面了,或许这才是德昭天子对他如此喜欢的原因所在。

    “愚蠢,极其愚蠢。”德昭天子虚指杨泽,道,“既然你和圣女表现出那么的亲近之态,同时从你拒绝了她带你去西陀的提议开始,你便一时可以从天国的待遇,掉落到了凡尘!你不去西陀殿,谁敢保你,难道我要用大晔江山来保你?你不在西陀殿,谁会敬畏你,谁会惧怕你?鹿岛神道斋斋主雷东来一个月后将亲自侵近大晔海疆,并放言要亲自了结你。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圣女出手?若是那位迦缪圣使没有暗使了他什么,即便是对我大晔不利,雷东来怎么可能贸然出手?”

    顿了顿,德昭天子继续道,“如果你此刻在西陀殿,有圣女撑腰,那个迦缪又能奈你何?...这便是现实!”

    “你今日所遭的刺杀,是一个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如果你继续呆在大晔,我保证,就算我调集虎卫日夜不离身的保护你,这样的刺杀也不会只发生这一次,因为想让你死的,不光是外面的人,还有大晔内部的人。同理接下来就算是你无恙进入秋道学院,也同样会有人来对付你。所以当务之急,你不能留在大晔。我们必须将你送出去。”

    杨泽怔住,今日朝堂之上,德昭天子雷霆震怒,不顾百官劝阻,也要将他流放。直至此刻,杨泽才真正明白,大晔天子的良苦用心。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疏离于这个世界,除了天生对他好的父母和亲人之外,便不会对任何人有亲切之感,直至此刻,他终于对这个大晔之主,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殿下...”

    德昭天子宽正的脸露出一抹笑容,“你不要误会了。我们此举,并非是在为你考量,而是从我大晔利益出发。既然圣女看得起你的资质,便代表你定然有过人之处,必然有一天会出人投地。如此资质出众之人,对我大晔何尝不是一份社稷之福。所以才不惜如此的保你。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这个大晔。”

    德昭天子看了座位上的张萍一眼。这个枢密院院长立刻慌忙起身上前来,从宽袖里掏出几卷机密要卷,放在上书房的书桌上摊展开来,那是一片海图以及地理地图坐标,道,“图上便是我们的初步计划。地海之境虽然是混乱之地,然而仍然有王国最初探明的安全地带。王国早在之上拥有驻地和一些控制辖地。把你送出大晔海境的船将载着你行出蜂鸣峡,然后通过黄金水道,过葫芦五岛,快船将避开神道斋修行者活跃之地,直往极东而去。过了风暴海域,你就能安全抵达地海...”

    德昭天子道,“抵达地海王国辖地,你在那里会无比安全。将你流放,于是便能服众,于是便能堵了外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掀起的风波之口。三年之后,我们会接你回来。”

    杨泽脑海立时闪过迦缪那张英俊漂亮的脸,点点头,“这样说来,权当让我出去,避避风头。”杨泽立即能想到在地海那处王国辖地,他躺在软绵绵的席袄之上,冬天暖着被炕用热水烫脚吃涮羊肉,夏天用真气化冰吃冰镇葡萄的惬意生活。

    “你要这么想,也不无不可。不过既然圣女看中你的资质,便不能浪费了你这三年成长。王国南书寺半藏大师,将会与你一同前行地海,一方面保护你的安全,另一方面,他负责教导锻炼你的修行。”

    尽管杨泽眼界因大宗师记忆而极为宽阔,此刻仍然还是不得不受宠若惊。南书寺的那个极高的修行者,号称若看不过眼便终生不收一徒的半藏大师。将会亲自和自己前去流放之地,并手把手亲传。这是何等荣耀!?

    德昭天子缓慢道,“希望三年之后,你拥有极大的突破,你那时再返回,便能再度站得住脚。那个时候,若是你再去西陀殿,恐怕将更受青睐。而如果你不去西陀,相信会有大把优秀的修行之处让你选择,到那时候,盛唐联合帝国的三大修行院,也会前来抢你也说不定。”

    杨泽躬身行了长长一礼,既然明白此时此刻众人的用心,他便抛开以往,在接下来的历练中全力成长,壮大,变强!

    德昭天子眼睛里精芒一闪,“在你离开上林之前,我还有事,希望托付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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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打赏的“山水清静”,“屁球二代”,“皮蛋和可可”,“情人无泪”,“iceagle”,“回来写一本书”等等朋友。感谢《尘埃》的新盟主“fning”的慷慨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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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们写书,我很幸福。

第六十八章 信心

    “你是说惹怒迦缪圣使,亵渎西陀圣女...现在外部无不讨论的这个杨泽。最终结果就只是被德昭天子给流放,发落地海之境?”御史府中,对弈棋局之上,上官燕缓缓落子道。

    他今年秋道学院大考之上,一路过关斩将,将大晔那筛选出来的三百多人,一一绝尘超越,如今以极高的声势登上上林今年十八岁以下修行第一人的位置。如今看得出来他已经趋近小完满。甚至心境都更上一层楼。

    至少现在能够制怒,便是看得出因今趟大考一骑绝尘之后衍生出的一股骄傲和超然。

    他已经迎来了人生崭新的阶段和层次。隐隐具备了这上林城崛起的新星的那股风范。

    与他对弈的客卿赵大千落下一子,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今日朝堂上已经下了天子谕令,据说当日迦缪圣使离开大晔之前,曾和德昭天子密谈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德昭天子据说是满脸晦暗,发了很大的脾气,所以迫于西陀殿和外部的诸多压力,杨泽被流放发配几乎是一定的事实。”

    两人慢条斯理的对弈,但看得出棋局之上的变化杀得难解难分。就连棋力过人,上林城罕见敌手的赵大千,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御史之子上官燕,的确相当出色,难怪就连南书寺那个半藏大师都对他大动收徒之心。

    “我并不是在意于他被发配,而是在于他竟然如此轻松就能将此事揭过...”上官燕走了下一步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到茶盏里清澈的茶汤发呆,犹如某时他见过的那抹清越卓绝的身影,目光虔诚而平静。

    但随即这种虔诚,立即转为激烈涌动。像是又想到了某种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事情。

    轻轻将茶盏搁在桌面上,上官燕淡淡道,“我要杀了他。”

    这番话说得就像是我明天要吃炖鸡,我要去拖谁喝一夜花酒,我要上个厕所这么平淡轻松。

    客卿赵大千不动声色的拈子落下,道,“斩一个人很容易,杀对一步棋却殊然不易。张之洞便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王征刺杀失败,令大晔两大将军都生出了警惕内隙的戒备,如今再来分化,便难上加难。张之洞的刺杀,反倒是加强了大晔的团结。如今军部和枢密院都在私密调查此事...当年德昭天子抛弃御史大人长女,导致她含恨而死。御史大人至今对天子,乃至大晔恨之入骨。若早日报得大仇,公子和御史大人便能早日脱离大晔,进入联合帝国之上,公子更不需要在秋道学院这种地方入学,而应该是帝国的三大修行院。学习顶尖的修行之法。只可惜张之洞失败了,而我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燕眼里浮现出当日那抹靓影,看到她为自己戴上赐福白绫的时候,上官燕只觉得这样的女子不需要拥有,只要静静地在看得到她的地方,远远的观望就觉得人生已经丰满。然而就是那样让他虔诚注视的纪灵儿,居然被那无耻的杨泽接触到身体搂抱,就像是一根极为尖锐的针,狠狠的刺透了他的心脏,让他身体都忍不住痉挛颤抖。

    “所以杨泽才该死。”这番话像是对他自己说,又像是对赵大千说。

    赵大千淡淡一笑,“杨泽看上去被流放,事实上最怕德昭天子来一手阳奉阴违,先把他送出去避开风头,届时再将他送回来,再者若是杨泽当真修行资质出众,那便是一个极大地隐患。德昭天子不会如此蠢笨,放任这么一个对大晔极为有利的人去地海流放。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在他离开大晔之前杀死他,这对德昭天子和大晔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非常之大的打击。但事情必须做到周密,不能让人事后找到我们头上...”

    上官燕冷冷一笑,“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让他死。所以我们出手,谁又会怀疑?这是除去他最佳的时机。”

    ***********

    杨泽有时候会在夜里跳上房顶,静坐看着夜幕下的上林城。

    翼展飞檐的楼阁,静钟下古朴的寺庙。酒肆的旌旗。淌过流水的拱桥上有翩然的男子。行道河之上摇曳了灯光的舟楫上有撑伞明艳的女子。多瑙河流域之上则光如流带。要繁华得多。

    天顶有一溜弯月,明亮白剌,但是照射在上林城之中,就将这些繁荣而古朴渲染得越加柔和。

    大晔天子令已下,杨泽知道自己很快就将踏上流放之路。他只能对不周山上等待他到来的杨阙和杨文渊两人说一声抱歉。而今趟尽管去往秋道学院的新生中有侯府的刘谦和薛冉,但整个侯府的年轻一辈们仍然觉得心情低落,就算在为两人庆祝的时候,也都会想到原本天赋和资质更出色的杨泽。

    在众人眼里,眼睁睁看着杨泽就这么和秋道学院擦肩而过,即将去往地海受苦三年。一股亲缘上面的联系,让众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忍。

    因为这种不忍,所以这些天里侯府里的很多青年都会来看他,男子便总会借着和近期和杨泽关系不错的刘谦等人和他拉近距离,趁机弥补以前对他的嘲笑和疏远。女孩会给他端来炖好的雪蔘汤,看着他喝下,眼眸子里的愧疚就会少很多。

    杨泽不习惯接受这样的待遇,也不习惯这种略带同情的关照。所以他才溜出来,上了侯府最高楼阁的楼顶。

    坐在楼阁的屋顶,顶着剌白的月光。尽管如今侯府中人都很关心他,杨泽还是莫名的感觉到孤独。

    而很多时候他都会孤独,他唯一不孤独的时候,便是曾经溜入皇宫内院之中,给纪灵儿讲那些来自异时空故事的时期。这是无法对其他人说的秘密,是时空的诅咒。但却可以对纪灵儿释放,她能听进去,所以杨泽在那时候,并不孤独。

    纪灵儿离开的时候,杨泽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修行之道对自己来说的意义所在。就是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是在任何一个时代之下,都无可争辩的真理。

    杨泽以往早有这样的觉悟,即便不受到流放的待遇,他多半也会从秋道学院溜出来,体内大宗师的记忆让他有太多方法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墨守陈规的在学院之中年复一年的缓慢进境。所以今趟被流放地海,未尝不是一种挑战和突破自己的历练。

    他觉醒了灵脉的体质,可以吸收富含灵能之物,吸收灵能之物,他便能变得更加的强大。如果杨泽印象不错。地海之境之中,很有几件极好的上古灵宝。若是被他找到。辅以修行提升能力,恐怕就不是那个迦缪圣使处处给他设伏,打压和找他麻烦,处处让他缩手缩脚的这种地步了。

    而是局势扭转,轮到他返回去找对方麻烦的时候了!到那时候,他和纪灵儿之间的一切障碍,也都挡不住他摧枯拉朽降临回归之势!

    每每这样想着,杨泽就有种血液都被点燃起来的冲动,恨不得明日就杀向地海那片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混乱之地。

    就在杨泽于屋顶上规划的当儿。他目光突然分神,注意到了极远处一间茅屋的屋顶。因为晋级到存意境界,身体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不同程度的跃升,是以杨泽目光在夜里也很为锐利。

    他看到那处茅屋的屋顶之上,站着一个青袍瘦削的老年僧人。

    但是眨眼的瞬息。那个僧人竟然出现在距离他更近的另一栋房屋的屋顶。僧人就如同在月夜中散步一样。下一脚迈下去。他又出现在一箭步之外。

    不过几息之间,杨泽就在和自己所在阁楼顶相对高处的屋顶上,看到藏青色僧袍翻飞,那位眉须倏长的老僧。正遥遥望着自己。

    “你就是杨泽?”老僧人在对面屋顶站着。但是开口,似乎就在杨泽身边说出的话一样。

    杨泽眨了眨眼,看到对面老僧身体出现了些扭曲起来,随后便像是烟气一样,竟然淡化开去。

    “残影!?”杨泽心头惊异之余,突九十度转头,老僧正立在自己身旁,僧袍剌剌作响。刚才那句话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杨泽心头从讶然中稍定。立即明白若无意外,这位便可能是那个南书寺的半藏大师。将跟自己一同去往地海,未来教导自己三年的人物。

    半藏大师仔仔细细的看了杨泽半晌,目光从灰朴竟逐渐变得明亮,“很好。我当大晔青年人中,唯有上官燕一人可以传我衣钵。没想到,我险些走了眼。”

    杨泽立即起身行礼,“半藏大师!”

    半藏微微点头,笑道,“...近日心痒难耐,便要亲自前来看看,既然被西陀圣女着重的人,究竟是何等资质。如今一观,虽然不算天才横溢。也算难得。不枉费我倾囊相授。如今这段时间,你便好好准备吧。老僧将在去往地海的船上,等候三世子的到来。”

    话音卜落,半藏大师便如同他来一般同样杳然而去,并不多做任何一番停留。只是留下的这番对杨泽的评价,若是流传出去,恐怕还不知道令大晔多少人羡慕妒忌。

    杨泽半晌明白,即便强如半藏大师,也并没有发现自己上古灵脉的体质,或许自己这种特殊的体质,也只有西陀殿那种传承尚久,极具底蕴的地方,才能如纪灵儿那般用某种方法,探知到自己的真正底牌。

    望着半藏大师半空残影杳然的身影,莫名的,杨泽对未来充满强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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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更重要的事

    杨泽即将被流放的消息像是一股旋风,席卷上林城。

    伴随着日子逐渐临近,杨泽时而都会去港口看那艘要载着他去往地海的船。有时候要朝里面添置一些必需品进去,所以经常能看到蕲春侯府的人抬着箱子送入船上杨泽的房间,箱子里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从侯府内库提取出来的灵药,其中有疗伤的,回复气力的,对气海大有裨益的。等等等等都给运进了船上的房间里去。

    杨泽往往就站在船舷边上核对着清单,那模样就像是要去游手好闲的旅游一趟,而不是流放去地海之境一样。

    除此之外,杨泽每日都利用空闲的时间,修炼那本【盾体】的功法。

    盾体是存意境中阶之中极为罕见的功法,也是被一些气修奉之为宝的功法。在很多气修术师的眼睛里面,即便是一些更高级的玄妙神术功法,也比不上参悟一手盾体功法。

    很多神术师虽然拥有玄妙的能耐和攻击性功法,但因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研习神术功法上面,几乎忽略对自己身体的锻炼提升,是以基本上身躯极为孱弱。若是能够参悟到盾体这样的防御性功法,那几乎就是等于保障了他们的生命!

    同样的,盾体的功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参悟。对个人修行的参透悟性算是一个关卡性质的考验,一般来说这个存意境中阶的功法,需要地玄境的修为才能大致领悟。而一旦学成,那就是一个相当强悍的保命功法,足以让任何一个神术师嫉妒。盾体功法运行起来,能够在短时间内以极强的真力护体,挡住刀削斧砍。一般来说,同级别的剑修,要用三倍有余的力量,才能击破盾体的防御。可想而知是何等强悍。

    “嗖!”“嗖!”“嗖!”杨泽手中数道藏雪柔劲掠出去,裹住

    地上拳钵大小的石头,然后猛然回收。藏雪柔劲带着飞石朝着他击来。

    在石头击身的瞬间,杨泽内息一收,半空竟然形成一道淡白色的半圆透明罩子。飞击而至的石块撞在透白气罩之上,啪!啪!啪!啪!一块块的碎成无数的石末!

    一个心跳的时间!气罩消失。

    杨泽四周却飘散着缕缕的石末,这副画面很有几分冲击力。

    “终于能挡住了!”如果不经历这些天他身上多处的淤青,便体会不到杨泽此时此刻心头是如何欣喜。他目前所掌握的盾体,能够持续两个心跳的时间。虽然只能是入门阶段,极为蹩脚。然而要知道他从俞小小手里拿到这个功法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这段时间,居然就已经参悟学会,恐怕会让无数不得其门而入的人撞死在豆腐上。

    **********

    红楼船舫之上,俞小小的贴身婢女小碧看到如今上林城之中绝对焦点的杨泽出现在门庭处,还有几分惊讶。随即那对灵动的眼睛浮现出一股恼怒。显然还记得当日里杨泽如何羞辱她和俞大家的事情。

    所以自然对杨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还是将他带到俞小小的会客房间之中。

    将杨泽送入房里,小碧还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杨泽心想还是忍了,毕竟今日来是还功法的,否则那一千三百枚金镑,自己还不知道何时能够还得上。他不是不可以趁着流放一走了之,但仍然要顾虑到俞小小会不会直接找上家门去。

    俞小小坐在会客厅之中,旁边还有几个上林城著名的歌舞名女,王芮芮,赵欣欣,蒋昭昭。都极为好奇的望着杨泽,显然是因为他的那些大胆所作所为。即便是以杨泽的厚脸皮,还是感觉在这些名女打量和对他极有兴趣的目光下,令他有些尴尬。平日里杨泽倒是听齐建霖等死党吹得诸女歌舞如何名动大晔,此刻却莫名有些感叹,这繁华的上林城,自己也将离开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本功法并没有兴趣,还保存完好,然后想要我收回去,同时你欠我那一千三百枚金镑,就一笔勾销?”俞小小在座位上捧着杨泽手上的那份古卷,闲散的打在右手手掌上面,言语里有错愕的神态。

    几位上林名女都掩面而笑。显然见多了豪门世族,无人不是恨不得在俞小小和她们面前展示自己的大度和大手笔,以显示气魄。

    像是杨泽这样的倒是少见。

    杨泽被众女那些俏笑的目光弄得有些尴尬,商量着道,“我回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对这个古卷上记录的功法不感兴趣。所以这些天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还给你了。这样就不用浪费了...你可以将功法给其他人,而我自然也不用枉然花费那笔钱。”

    俞小小戚笑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没错,如果功法的确完好无损,那么你的提议也并无不妥。只是可惜,这本功法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你已经将他看完了...难道你不知道,这类用于流通贩卖的功法,一旦翻到最后一个字,完整的读完,上面的禁制就会被启动。整个功法的字迹就会全部改变。一文不值么?”

    杨泽接回俞小小抛过来的古卷,这个时候才真正展开一看,立即傻眼。那只是成了一篇普通的字帖,原本上面记录的功法,不知道何时已经面目全非。杨泽对功法的参悟是逐步寸进,等到他看完最后一个字,基本上也就对古卷内容了然于胸。那是一种玄妙的参悟感,对功法古卷的研习,并不是需要靠记忆,记忆是记不住那些内容的,必须要自己参悟。一旦参悟,便可以了然于胸,然后自己修炼研习,直到最后掌握功法。

    所以他再没有回过头去翻看,哪里知道古卷上的禁制启动,这本盾体功法完全已经被篡改,成为了一文不名之物。

    看到众女望着他嘻嘻微笑。杨泽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些阅人无数的名女面前,最终还是绷不住,索性无奈的摊摊手,耸耸肩,道,“关键是我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我如何给你?”

    他这番认栽的模样倒是相当洒逸好看。令周围的女子都略有些心动,想若自己是俞大家,恐怕都会忍不住心一软,给他减少一些额度了。

    俞小小扬了扬眉头,微微一笑,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念在你即将要去地海,便可以宽限一段时间。可以拖延到你从地海回来的时候...”

    杨泽微微蹙眉抬头,看到俞小小淡淡道,“所以为了我这笔债务不成为呆账坏账...你一定要在那边,好好活着。给我挣到金子了回来。”

    众女目光颇为柔和的望着杨泽。

    杨泽也分明能感觉到这种一息间的静谧和停顿,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杨泽有些不习惯这种古怪的氛围,然后道,“我刚刚上楼船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再往外面搬东西...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即将要出海。所以轻舟简从,一些人要留到岸上去。”俞小小轻描淡写道。

    杨泽愣了愣。“出海,去哪里?”

    随即他发现不光是俞小小,诸多女子的目光都意味深长的落在他身上。

    少顷,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喃喃道,“该不会是...你们要跟我去地海!?”

    众女愣了愣,随即脸上泛起缕缕微红的色泽,然后纷纷咯咯直笑。那个叫王芮芮的名女笑道,“杨三世子长着一张清秀的脸,没想到你的想法和你的小脸一样,都很美!”

    俞小小也笑骂道,“红楼的确是为你出海,但并不是要跟你去地海,而是保证你安全顺利进入去往地海的水道。一艘船监护你,也总比大晔派出一队舰船送你走引发的动静要小得多...你应该明白,让你离开上林,激起的动静越小越好。”

    **************

    蕲春侯府近日内每日的晚饭都是很多人一同在桌上,大伯杨伟铭,二伯杨远征,平日里最喜欢训导杨泽两句的那些长辈们,如今也都再无那些训导的话语,大多的都是对他即将远行的鼓励。

    自己父亲杨洪远,以及母亲程英都略微有些黯然。有时候程英也会在晚上抹泪,或者每日炖好鸡汤。然后在夜里给他端过去。

    端鸡汤进入杨泽房间的时候,就会不厌其烦的叮嘱,“去了地海,便是第一次离家,你要多听半藏大师的教导,南书院的半藏大师是秋道学院院长的师兄,修行之法高深,有他陪着你,我和你爸还有你祖父也都放心。尽管陛下让你过去吃吃苦,历练修行这些对你极有好处。但你毕竟是第一次离家,生活上还要多独立自理...不要让我们在上林这边,为你操心。三年之后,希望你在半藏大师手下,多有成就。能给你父亲和祖父争一口气...荣耀之极的返回上林城,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

    尽管知道杨泽外出历练好处不断。甚至有半藏大师教导,几乎不会比秋道学院修行进度差了多少。然而每每想到杨泽即将离去,程英再如何镇定,也都免不了流露出不舍。

    杨泽每每于此都会小口的喝鸡汤,仿佛品尝最美味的佳酿,然后和程英闲聊,聊小时候的趣事,聊以前的一些荒唐事,聊程英为他担心的那些日子。甚至程英还会打听他对董萱和纪灵儿两个女孩的看法。

    每每这个时候,杨泽就大口喝完汤,然后送程英回自己的房间。不过往往他会在那里站良久,直到看到程英回了房映着灯光人影投影在窗户上,和杨洪远低语说着杨泽的事情,最后熄了灯。杨泽才会返回。

    在准备离开上林的几天里面,齐建霖便多次邀约杨泽出来吃饭,据说太多的朋友,乃至于上林不少世子小姐都等着和他共聚一桌,看着如今几乎在上林的青年中成为一个传奇般人物的杨泽。只是可能他这个传奇有些杯具的形象。即将流放地海,大概很多人也念起杨泽以前的好来,蹭过他饭吃的,和他曾经一起纨绔于上林的,一起打过架的,还有见证他性格缺陷改变的。

    以至于太多人围堵齐建霖,都在询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杨泽约出来大家一起聚一聚,聊点过去聊点人生理想,或者聊点上林名媛董萱,西陀圣女什么的。

    齐建霖找上杨泽诉苦,“现在外面的人都认为我能把你请出去吃顿饭,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上林那些公子小姐们谈论的核心和焦点。还记得我以前喜欢过的两个女子吗,士大夫府的岳家小姐,还有董萱的闺蜜张茶儿,破天荒都来主动找上我啊,让我叫上你去赴宴。最后,最重要的关键问题是我两个人都答应了,如果无法把你叫出来,我的形象不保,后半段人生即将毁于一旦...杨三世子救我!”

    但杨泽最终还是拒绝了。齐建霖灰头土脸而去。

    杨泽拒绝齐建霖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他要最后整理准备出行,或者不愿赴宴面对那些上林青年男女的围观目光。

    而是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将短弩掩藏在长袍之中。将精短的三支弩箭藏在腿裤的内包。腰际配上随时取用的灵宝虎符,挂上珞玉灵石。戴上可以增幅力量的野猪手套...

    杨泽在夜色的掩护中出了门。他有一件比现在所有事还要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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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审判

    对杀人这种事情来说,杨泽并不陌生,这些事情曾经反复存在过他的记忆中,无比深刻。然而真正要做,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从第一次听到上官燕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是上林城排名第一位的青年俊彦,声威无比高涨。杨泽决定踏上岩春馆去面对他,以摸清楚对手深浅的那一刻,就已经设想到了可能有一天会有面对这样的结局。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结果会来得如此之快。

    如果不是未来的记忆碎片,杨泽也一定不知道御史大人上官无念在上官燕之前,还有一个长女。也一定不知道,这个女人因德昭天子而死。也更不会知道,因为这桩发生在过去的陈年往事,一度成为了未来整个事件发展的契因。最终导致了上官无念内通外敌,引狼入室,导致大晔走向了一条完全截然相反的命运。

    天下间往往很多故事的开头便是如此。有时候或许只是两个人之间不满的罅隙,便导致了越来越大的鸿沟。有时候或许只是一个口角,便成了不死不休的结局。有时候或许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却阴差阳错的导致了某种大事件的发生。

    没有那么多处心积虑动辄潜伏无数年的深策阴谋,有的只是淡淡积累的仇恨,以及无数势力的推波助澜。最终在上官家的活动之下,造成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后果。

    如果估计没有错,那么现在的上官无念,手头上暗中已经和内外敌有了太多数不清的联系,包括他为自己铺好的后路,他许多私密拗动大晔根基的活动,他搭建起来四通八达的网络。若无意外,上官无念的长子上官燕将在未来短短几年内成为王都新星,秋道学院研习三年回归上林的时候,他的身任重职,最终会演变成无数杀业。率军围堵上林三门,一把火将上林城付诸一炬,成千上万的生灵被淹没在上林城的火海,三天三夜烧之不绝。无数人从唯一的城门奔命,被他率军屠戮于城门之外,长道百里,尸骨如山般堆积,他在这样的背景下微笑。这等杀戮盛宴最终让他被无数人颤抖的称为“上林恶魔”。

    在深沉的夜色下,杨泽倚着一处偏僻的墙壁后面杂乱的树丛中,透过墙壁经久裂开的缝隙,嗅着身旁草叶的腥气,静静的望着墙壁后面远处御史府的侧门。御史府院内种着高大的桦树,那些桦树像是长矛一样张狂直刺天际。而杨泽无心欣赏这幕奇景,心头在为他记忆碎片里那惨痛的一幕默哀,为曾经真实逝去在他记忆中的生灵哀悼。

    上林城仍然月满人间,酒肆舞楼仍然歌舞升平,人们凭栏眺望,或击掌而歌,或附庸风雅。巷道的深处有小孩的啼哭,有父母的关怀。有开关门归去离开生活安平宁逸的人们。他们都一直这样或华丽或朴素的生活着,并诚挚的希望这一切的安宁都能持续下去。

    杨泽也希望他们能持续下去。

    *********

    外面很安宁,安宁到杨泽似乎都能这么依靠着墙壁安然睡去。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恬然入睡。

    远处车轮毂碾轧青石路面的声音响起,一匹远行的车驾慢慢地自长街那头出现。车驾旁都有护卫侍立,缓缓而来。杨泽从袍下解开那柄精短的弓弩握在手中,这是大晔枢密院七处秘密研制出来的劲弩,可连发三箭,弩箭荼毒,箭身犀利,近距离专破护体真气。实乃暗杀第一式制兵器。

    杨泽扒住墙壁,长身跃起,在无声无息间像只壁虎般越过墙壁,落在墙壁后一处死角之中,那一刻他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条街道静的太过出奇。

    但已经无暇多想,杨泽在夜色里快速摸进,隐在一处最大限度接近御史府的阁楼檐角柱后,屏住呼吸,心却如止水。计算着车驾的距离。

    御史府的马车的确是十分豪华,车驾内还有透出来的灯光,在窗帘处映出上官燕的身影,一旁还有一个女子的倩影。两人似乎在车驾内饮酒,笑声不断,而透过传出的声音可以分辨,的确是上官燕本人无疑。下面的护卫静静的随车驾而行,警惕的环视四周,面无表情。形成鲜明比对。

    掌握了上官燕的行踪,杨泽知道这是他离开上林之前最后的机会。车驾距离御史府侧门最近的位置,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的手在那一刻必须毫无一点颤抖,然后用这段时间夜里训练出来的箭术,准确的射杀上官燕。否则便再无机会。

    车驾在御史门停了下来。杨泽在那一刻沿着阴影处无声无息掠走。

    他的身体整个的融入阴影之中,乃至于直到他快速的奔行到距离马车最佳射程然后从楼檐下出现的时候,这些护卫才发现一丝不同寻常。

    杨泽急停,衣袍的尾脚在急停中向前扑卷,而他整个人前膝半跪在地,稳稳蹲在地上,左手手肘架住右手的弓弩,弓弩上已经搭上了三支箭。他叩动扳机第一位置,嗖!一道暗影飞出。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叩动第二位置,再叩动第三位置。三支弩箭连环嗖!嗖!射出,毫无偏差的没入窗帘,射到上官燕的身影之所在。

    四周围护卫才握刀一字排开。而不是第一时间暴喝起身朝他扑杀。没有上官燕中箭的声音传来,而是一阵金铁交击的声响。

    那一刻,杨泽已经明白自己掉入了陷阱!

    四周围原本静谧的楼阁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火炬,照的长街如同白昼。御史府的门院之后,突然跃起一道道黑影,站立墙头。环伺下方。

    杨泽很快发现自己身后的破风声。少顷之间,敌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前帘拉开,锦袍玉衣的上官燕俯身而出,那一瞬间,杨泽露在面罩之外的眼睛已经看清楚车驾的内部,布满了以精金打造的精密防护网,仅可透光,难怪能挡住弩箭。

    上官燕站在车驾之上,目视下方戴着面罩的杨泽,淡淡一笑,“杨三世子好大的闲心,半夜睡不着觉,竟然打算来御史府叙旧,而叙旧还带着弓弩,喂了我几枚可能涂了毒的弩箭。如果不是我天生胆小,车驾里都有些防备,恐怕今日连面都无法跟杨三世子见了。”

    杨泽眼神微怔,立即明白上官燕的伎俩。今日刺杀,如果杨泽成功,自然上林整个局面都会翻一个个,乃至于未来都会不一样了。后台有帝国某些人撑腰的上官无念也必然阵脚大乱,而隐藏在杨泽之后的那些人,比如那位大晔天子,比如那个枢密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院长,便可以趁此时机做很多的事情,以调查之名行查找证据之实,甚至以雷霆之势拿下上官无念,坐实他通敌叛国的名义。

    然而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上官燕当先喝出他的名字,便是要立即封死他任何的进退之地。

    杨泽明白自己在这一刻,陷入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进入过最可怕的泥潭之中。

    但杨泽从来就不是个会在逆境之中后悔的人,现在他最紧要之处,便是如何能够逃出这种包围。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杨泽不动声色,淡淡道。

    上官燕微微一笑,“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能够准确的知道是你,因为你在观察我的时候,不要忘记别人也一样在观察你。从你计划对我动手的那一刻,便是我反过来对你动手的时机。”

    上官燕又抚掌而笑,“你当然可以继续不承认,但是当我们将你留做尸体的时候,自然会揭下你的面罩查验一番。只希望那时候你的脸,不要被破坏得很难看就是。”

    杨泽能够感受到正前方上官燕的旁边,左侧方向六点钟位置,右侧三点钟位置,都有极高修为的高手坐镇,少说也是三位地玄境级别的能手,布下如此陷阱,当真是要让自己脱身不的啊。

    杨泽苦笑,同时生出一线生机,他注意到后左空间的位置阁楼处有展翼飞鸟一样的飞檐,只要他能再破开大约三丈内的距离,到了那处飞檐之下,便极有可能以藏雪柔劲,疯狂逃窜。那时候对方就算是有地玄境修为的人,恐怕在他苦练出来的依靠藏雪柔劲脱身的能力之下,将没有人能追得到他。

    上官燕的声音继续传来,“只是我一直都很疑惑的一个问题便是...当时在岩春馆之外,在上林的玄武大街之上,你究竟是如何能够预知到那场发生在雨夜中的事情?”

    岩春馆外,玄武大街之上,大晔左将军王诏之子王征险些遭遇张之洞刺杀。而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竟然被杨泽打乱了这关键的一环,导致发生了无限的变化。这大概就是他们永远的一个谜。

    这个谜,对上官燕和他背后的很多人来说,惶恐得太久了,憋得太久了。乃至于让他们寝食难安,坐卧难眠。如果不能获释,恐怕将是后生背负的沉重阴影。

    月黑风高。白昼的火把噼啪的响着,在那些晃动的火影之下,上官燕静静的望着被围在其中已经脱身不能的那个青袍男子,一切静谧得落针可闻,等待着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案。

    半晌之后,那个除了眼睛之外大半个脸都裹在面罩中的男子抬起头来,看不到他的笑容,却似乎能听到他言语里的某种笑起来的情绪,“是的。我知道。我更知道有关御史大人的那些事。如何与皖金国内通,如何和流霜国达成协议,更如何铺好后路,在更高层的联合帝国上面找到日后庇护自己的后台...这一切我都了然于胸,那也就是我今天为何会找上门打算杀了你的原因。”

    杨泽这番话,明显立即带动一阵波澜,席卷了前后左右的包围人潮,显然这些事,令在场围堵杨泽的一些人也为之震惊。上官燕显然没有料到此幕,眼睛里掠过一丝惶恐和阴厉,道,“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真该死了!”

    这句话话音一落,周边的人立即出手,杨泽侧身避开一支透背而来的长矛,单手劈中来人的手腕,在对方腕骨断折惨嚎一声的同时,握紧长矛左右四探,朝着身后层出不穷的人点去!

    上官燕嘴角噙着一丝血腥而残忍的笑容,早知道一个人在最危机的时候,是下意识想从威胁来源的相反方向逃窜。这是人体的本能。而此刻对他正面的杨泽来说,他上官燕就是他最恐惧和最大的威胁,他既然明白刺杀失败,便本能的会逃窜,而上官燕早料到这一步,所以将大部分的人手,都围堵在他的身后。所以杨泽此番想突破重围,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立在周围的三名地玄境好手没有一人出手,都高高在上负手而立,挂着讪然的笑容,像是看着一只卑微蚂蚁的奋力搏命挣扎。像是看着一只当庭广众下被调戏的狗犬。

    对他们而言,杨泽竟然没有立即束手就擒,而是悍勇暴起突围,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此刻更乐得欣赏他如何在周围的护卫的拖耗之下,耗尽最后一滴力气。然后他们才会动手,用让人临死都会记忆犹新的方式,断去他身体每一根骨头,将他折磨至死。

    杨泽长矛疾点,前面的护卫若非伸矛出去和他相触,便是极有素质的围走在他身旁,车轮般消耗他的体能,并不忙于扑杀,而是等待着他油尽灯枯那一刻的到来。一些护卫还挂着怪笑,四周不断传来嘲笑起哄的声响。

    杨泽在这个瞬间游走到了二丈之外。距离那处他唯一的生机之地越来越近。

    两柄雪亮长刀一左一右出现在他正面空间,他手中的长矛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的残影,灵蛇一般先后挑中两柄长刀。激越的交击声中,两柄长刀左右被挑退回去,杨泽被逼得不得不退的瞬间,单矛再挑开一处从斜下空间刁钻刺来的矛尖,整个人有些趔趄的连退两步。传来一阵嘲弄之声。

    然而他已经用这种战术掠到了逃走的最佳位置。就是现在!

    杨泽手中长矛朝人群急甩出去,同时另一只手藏雪柔劲甩出,抛至远处那处突出的檐角。同时身体离地弹飞,斜掠向半空!

    无数人才在此刻醍醐灌顶般如梦初醒。得知他原来早拟定要逃的路线,纷纷暴喝出声。却是追之不及。

    与此同时,分别站在三个方位的地玄境修为的高手才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的点地飞掠,纷纷有反过来被戏耍的怒叱,朝着杨泽半空的方向飞身直追而去!

    三人前后正待于半空合围杨泽的瞬间。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异变突起!

    半空中的杨泽手中一道白线突然横地里斜飞出去,挂在阁楼尖塔的位置,整个人去势在那一瞬间抖转!三大地玄高手立即惊魂未定的宣告扑空。

    而他整个像是溜球一样沿着楼阁划了一道半弧,在圆周运动的最顶端之处脱身,达到极致的速度,回环劲箭一般重新飞掠向御史府门前车驾上锦衣而立的上官燕!

    在锦袍玉衣的上官燕毛骨悚然的当儿转瞬即至!

    众人回救不及,尖声疾呼的瞬间。杨泽飞抵上官燕上方。

    上官燕目眦欲裂得垂死反击,轰然一拳砸向杨泽。

    【盾体】!

    上官燕的拳头砸上杨泽面前铺天盖地朝他展开的盾体功法白色气罩的当儿。整个车驾都仿佛突然向下一沉!无数地面的灰尘铺开,强大的压制性气劲吹飞上官燕的发髻,吹得他长发根根直竖地面,盾体的气罩不光携带杨泽真力,更反弹了他自己的真力,将他立时压制在原地,手足动弹不得。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嘴巴更是灌满了气风而嘴皮子不断掀鼓。

    杨泽单手五指并拢成锥,在两个心跳的瞬息之后,气罩消散,如魔神的审判,探出手点在毫无反抗之力上官燕的眉心。藏雪刀雪白的凝形真力透过他眉间而入,从后脑穿透而出。一阵骨骼难听至极的碎裂声音传出。

    上官燕浑身剧震。眼目在魂飞魄散中不敢相信的溢出鲜血。

    杨泽手再一扬,藏雪柔劲白线栓住御史府那株高高的桦树树尖。

    整个人在身后蝗虫般扑至的人潮中冲天而起,迎着月光跃向天际,也仿佛冲向他一个全新的开端和生命里新的纪元。

    身后无数的惊叫声中,上官燕身体抖了抖,然后生机断绝的从车驾上斜倒,如俗物沙袋般重重的坠地,荡起无数尘埃。

    *********

    杨泽在城间飞掠,虽然浑身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下多处感觉肌肉酸疼和气海不济。然而整个人却是无比惬意开怀,仿佛将所有重负都抛之脑后一般。他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杨泽飞行蜘蛛一样一刻不停的用藏雪柔劲飞掠,飞过酒楼的喧闹,飞过午夜梦境幼儿的屋顶,飞过女子怀春的窗檐,飞过长街徘徊着的那些少年看不清楚的脸。他没有回去蕲春侯府。而是径直掠至多瑙河港口。

    那里停着一艘大船,杨泽落到船上。正在做最后工作的船员们都纷纷立定将他望着。在静处打坐的半藏大师张开眼睛,“你准备好了。”

    杨泽点点头。

    半藏眼皮半垂道,“没有和应该道别的人道别?”

    杨泽上前在半藏大师的旁边坐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于是酣畅淋漓一笑,“本来明天才是我离开上林的最后期限,只是我不习惯到时候港口无数人送行,面对那些送别的家人以及朋友,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反正我总归要走。今日启程也无所谓。”

    半藏大师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喃喃笑道,“原本会很热闹对你的送别,却变得如此冷清,你这孩子,忍劲和豁达的程度,远在我想象之上,老僧今趟做你的监护人和导师,想必也冥冥天道的安排...如此这般也好,等待你在地海历练归来,届时或许会轰动上林吧。”

    听到半藏这番话,杨泽神情古怪的动了动,摊了摊手,走到船首处。

    大船离岸出航,顺着水道静谧中缓缓离开灯火通明的上林城,出了港口,港外入海口一艘长达四十丈有余的巨大舰船静静而停,正是上林城号称不沉余皇的红楼巨船,杨泽今趟出行的护送巨舟。看到杨泽的船驶来,楼船开始亮出闪光和信号,然后缓缓驶入水道,一大一小两艘船就这么静谧的出航,将上林城和大晔版图,缓缓地抛后,也将无数人的人生抛在后面,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宛如航向新的希望。

    那夜杨泽刺杀上官燕的消息,使得上林上下即刻被点燃沸腾。

    上官燕之死随即引来了枢密院和京畿卫。只是短短时间,大晔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御史上官无念暗通敌国的罪证在调查期间一一曝光,一夜之间御史府涌入了枢密院特务处和羽林军,很多涉嫌通敌之人被即刻缉拿。

    大晔抵御皖金国的边军左将军营。以及大晔以西贡嘎山脉的右将军阵营。王诏和齐乐毅两大上将早有从督军处拿到叛敌暗通的名单,绑了军中几位大员和参军,其中因为一人还是齐乐毅极为信任之人,从而让他忍不住挥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那一夜不光是两大边疆,上林城也不知道在天子震怒之下,掉了多少人的脑袋。

    王国的快船终于在接下来几日里追上了杨泽的流放之船。快船的官员兴奋得来不及吃一口食物喝一口水补给,无比激动且仔细的打量目前名震上林城的杨泽,半晌才宣读了王谕,“念杨泽缉贼有功...天佑我大晔...蕲春侯府赏金万枚,加封卫国督之名...杨泽放逐时日减为半数,望其在地海之境日夜苦修,来日造福大晔...准此。”

    握着手中的谕令,杨泽觉得这个大晔君王还是比较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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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禅道

    在大晔繁花盛开的夏季。在云雾缭绕不周山上的秋道学院今届学员入山之时。不周山的山门处或开朗言谈,或浅笑轻颦迎接新生的师兄师姐们,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早在学院内谈论议论开来这一届上林城中风头最盛那两个新学员的到来。

    而上林城的命运却因为他们牵动改变。大晔正是多事之秋,西陀圣殿的使者们暴怒于圣女在大晔受到的亵渎,这令大晔遭遇了外间很多势力和国界的压力。御史上官无念通敌叛国,同样让大晔国成为了联合帝国之中一时间的风闻言传对象,影响糟糕。

    这是最坏的时代。却同时也是最好的时代。

    大晔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这般,感觉稳稳的坐在自己河山之上。那位大晔能力欠缺,但德行无双的德昭天子,也从来没有一刻这般感觉到踏实安稳,虽然国力不算太济,但诸事平夷,大患剪除,人心归安。仍然留有希望。

    烟云缭绕的不周山上,秋道学院的新生们入山仪式完毕。有一个蓝衫女子静静的矗立在山门之旁,看着那渐渐在禁制下淡化开去的山门,目光明丽,隐隐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多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看着那处山门,有些是因为思念故乡,有些是因为思念家人,从而带着故乡的培育,家人的期待,走上了秋道学院更高的修行之路,朝着更高的修行高层攀登。但却很少有人如那个女子般受到学院内众人的颇多关注。

    “他就是董司马的孙女,当今大晔尚书郎的女儿董萱?早听说会有这么一个小师妹进来,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哼,身份再高又怎么样,进了秋道学院,那便是无论之前是怎样的地位出身,都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学院内的学生。都必须要遵守院内规程,好好修行。努力踏上更高的修行之路,甚至能够有机会去帝国修行院历练...”

    “是是是,师兄执掌我们三院的戒律处,自然近水楼台,可以多多和小师妹接触。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分到我们三院来...要是到一院,这等美女,还不定王师兄会不会下手,或者是二院里面那个潇洒倜傥著称的张泽明,也是极强的竞争对手啊。这年头,漂亮师妹是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也很快名花有主了...我们是不是该提醒提醒她,防火防盗防师兄啊...”

    没有注意到树林处几位白衣师兄交谈的董萱注意到身后有人,转过头来,微微一怔,是她此刻心情复杂,最不希望看到,却又莫名希望见到的蕲春侯府今届被学院录取的刘谦和薛冉。

    薛冉靓目捉促笑道,“刚刚看到你站在这里很久了,我看到司马大人和尚书大人都亲自送你入山,我想你总该不会是刚刚入山,就开始思念家人了吧。亦或者,你是在想...那个人?”

    董萱转过头来,颇有些恚色的直视薛冉,不明白这句话是带着讥讽,还是隐含着嘲笑。

    旁边的刘谦都大感有些在董萱这种目光下招架不来。以前刘谦在侯府中被评为戚系子孙中天赋最好第一人的时候,也是曾经仰慕过和侯府关系很近的董萱。只可惜也只能看着那缕蓝色倩影远望罢了,是以才会对那时杨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愠怒。

    董萱和薛冉对视,尽管绝对静谧的目光之间仿佛有电光的味道。但谁都没有先避开眼睛,董萱突而笑起来,点头道,“的确,我刚才的确是在想他...但我只是在想,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取得那么大的进步...但是当他从地海之境回来的时候,我那时可能早已远远的超过他了...”她说完,走向山道,又转过身来,道,“...希望他不要太令人失望才好。”

    看到那抹蓝影踏上山道远去。薛冉怔了怔,随后摇摇头笑,“真是个倔强的妮子。”

    **************

    来自大晔的谕令快船很快在大晔海境截住了一大一小护送杨泽的两艘舰船。宣读了杨泽走后短短时间内大晔的无数震荡和变化。

    当日他被宣布流放,却又被随后被叫到上书房,见到了大晔国师谷良极,见到了枢密院那个看上去肥嘟嘟的院长张萍,甚至德昭天子最后还托付他去办一件事。

    而最后那件秘密商讨的事,便是今趟这番刺杀上官燕的事实。杨泽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大晔君王对下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并非是全无知觉。这个世界上最好蒙骗的或许就是这样的首脑,然而最不好蒙骗的,也可能是这样的首脑。

    及早确定上官无念的问题之后,德昭天子便已经在暗中监察提防。枢密院有全大晔最发达的情报网二处。但所有上官无念通敌叛国证据的蛛丝马迹,都被对方藏得极为隐秘,包括一些要害关键人物的失踪,一些耸人听闻事情的进程等等。敌国的尖端探子传回消息,敌国要件部门有些要害隐秘文书发往了大晔,但去向却杳无踪迹。就算能够查到一些关键文书要案记录被御史大人截走,尽管知道那些隐秘起决定性关键作用的文书在大晔天子唯一查探不到的御史府。也束手无措。

    枢密院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因为就算知道线索断在了御史府,德昭天子也不可能公然撕破脸皮闯入调查。先不说府上那些禁制的破除就足以令府中人警觉,若是强行调查,上官无念和其子也可以在最紧急的时候通过启动禁制销毁那些秘密协定。让德昭天子查无所实,反而陷入泥潭般的境地。

    事情在上官无念去了联合帝国上层走动,杨泽出现在大晔高层视野里发生转机。

    上官无念去了联合帝国,御史府内以精明不在他老子之下的上官燕为尊。若是这个时候能够除去上官燕,让对方失去指挥应变的大脑。枢密院再以内贼暗杀的调查名义进入御史府搜查,便顺理成章。

    所以让杨泽出手,便是防止刺杀失败,来自枢密院君王方面的行动会被对方知晓从而警觉,或者授予把柄,在御史有联合帝国的背景下,这种行动对德昭天子极为不利。

    而杨泽这个时候已经被送走,个人寻仇行为并不会涉及蕲春侯府。他流放的这段时间足以留给德昭天子去斡旋。

    因此为避免日后把柄,王国枢密院不会参与到刺杀之中,但却在这之前给杨泽提供了最大的方便。包括提供了暗杀目标的行踪路线,更在那段时间巧妙留下了京畿卫,上林尹卫交接班短暂的空隙破绽,方便杨泽失败后迅速离开。

    而刺杀成功的当天,枢密院军情七处就成功趁御史府内乱进入。国师谷良极迅速以神妙玄术破除那些禁制。搜寻到了禁制之下那些罪证。铁证如山之下,上官无念集团宣告倾覆。

    *************

    杨泽因此事名贯大晔,而因此蕲春侯府也被加封卫国督。可想而知现在侯府内是如何的热烈气息。以前杨泽对此毫无半分感情,冷漠以对,而现在一想府内的那些热闹,却有些微微的温暖。

    送走了大晔的谕令官员,带来了对自己来说极好的流放之途减半的消息。

    在平静无波的海洋之上,杨泽望着自己船前方开道的红楼船在阳光下招展的巨帆,对半藏大师道,“上官燕死得真冤。”

    “何冤之有?”半藏半睁开眼,望着杨泽。

    “上官家其实并非战之罪,只是运气不太好,碰上了狗屎运比较好的我而已。”杨泽道,“上官无念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对大晔天子心怀仇恨,这本身没有任何错。上官燕本身天性也非残暴,更何况还前途似锦,资质优越。最终却只能获得夭折的结果。很多人原本或许不用死,但他们却因我而死。”

    半藏慢条斯理,微微一笑,“孽因孽果,天道循环。是非对错,正义和道德,本就是俗人扰物。上官无念颠覆大晔后让生灵涂炭,亦或者因为你导致大晔现在无数人掉了脑袋,甚至还会让很多人掉脑袋。这两者到底谁更道德,谁更值得去悲天伶人?”

    杨泽怔了怔,看着慢条斯理跟自己打机锋的老和尚,道,“大师是参透世事的高人,应该明白,道德和是非,从来就不是掌握在普通人的手上,或许那只是更高层的存在,用以管理束缚下面人们言行举止的一种工具。对这个社会和文明来说,这样的工具或许很重要,而有的时候,敢于打破这种束缚,也同样的重要。对我来说,什么是在这个世界的道德和规范,应该站在怎样的立场,推翻了德昭天子是否能让大晔人民过得更好...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为重要和维护的东西和信念,便容不得任何人去威胁与玷污。”

    半藏微微欣赏的目视杨泽,喃喃道,“如何是道,如何是禅?”

    又在杨泽微愣之下,暮鼓晨钟般的声音自问自答道,“有名非大道,是非俱不禅,欲识个中意...黄叶止啼钱。”

    杨泽从甲板护栏远望天高海阔里飞翔的海鸥,金色的阳光将他的瞳孔染得斑驳透亮,认真的点头道,“大师点得很对。即便我是俗人,我也是要成为俗得很灿烂的那类人。对我来说,我心中的道德就是那枚黄叶。即便不是真金,也是我认知追求不懈的真理。”

    “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半藏微微笑道,“有此求道之心,何愁大道不成。在我看来,你这小子日后成就...必然非凡。”

    “大师谬赞。”杨泽拱手欠礼。

    半藏半睁半闭的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内心窃喜,而又这般谦恭。知不知道你...很虚伪。”

    *************

    此时天际飘行着白色的海鸥,万里无云,碧蓝的海洋一望无际,吹着海风晒着太阳,便仿佛能够将那些开尽繁花的陆地版图抛之脑后。

    远远的,大晔海境内最后一座笠帽岛遥遥在望。渡过这个岛,便真正过了大晔海境。

    操持舰舟的都是大晔舟师精锐的水兵,远望前方岛屿,都有些振奋。一个精通此海域的船员还跟众人介绍道,“前方大概是大晔最边境的村落,笠帽岛的笠村...”

    杨泽所在的小船入这样的葫芦状入海口快,先俞小小的红楼船转入半岛进入海口,远远就能看到不少海船停在村落的港口,而这些海船从外观上看大多都带有极富攻击性的造型风格,绝不是村落里有的航船样式,众人立即紧张,等到渐渐驶近岸边,入目的场景令众人目眦欲裂!

    无数鹿岛国修行者打扮的海盗在村落之上烧杀抢掠,杨泽最先看到的画面是一个戴着蓑帽的修者手中细长的长刀划出一道半弧的线条,然后没入地下一个还在爬行的村民后背。动作潇洒至极,仿佛就如同平日里练刀一般,丝毫不对驶近的杨泽等人船只正眼相看。杨泽猛一捏拳,这时船上的水兵人人变色怒喝,“是神道斋的修行者!”

    循目仔细看去,这些道上动手的修者衣袍之后都有一个倒月牙状门拱的标志。

    以前一直知道大晔边境岛民受神道斋打劫的修者之苦,苦不堪言,现在才明白对方横行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众修者之首,转过头看到杨泽等人的船只行驶近前,船上大晔的水兵船员人人持械,激愤之余,准备下去大干一场。便冷冷一笑,猛的快跑朝靠岸的船冲来,然后在港口木板上点地弹起,隔空飞向船只。只看此幕,这个为首的修者恐怕就达到存意六品的境界。

    修行者即将飞抵船体的瞬间,半藏大师袖袍一挥,一道悍然真力瓢泼而出,噗!得一声。这名修者还未扑上船,在半空就已经被业火烧成一缕朝船体倾侧的青烟。

    下方正在以压倒优势和岛民战斗的不少修者才为之正容。

    半藏大师身体随即离座而起,飘向岛岸,几个神道斋修者立即持刀,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修者去了哪里,怒喝一声便朝他落地的位置奔来。半藏落地,身旁一团业火游走。冲来的五人一触既化为灰飞!

    杨泽在船上自顾自摇头,“这些神道斋的人总归有些愚蠢,看到领头的消失还不机灵点望风而逃,总要做些衬托主角如何高大威猛的事情出来...”

    杨泽又看向下方半藏大师,心想大晔德昭天子当真是厚道之极,竟给自己配了这么强的老师。看来今趟去地海之旅,或许当真有惊无险。

    舰船靠岸,船上的水手海员人人激奋,早得了杨泽之令越船而出,向那些早寒了心的神道斋修者冲去。

    杨泽来到念经超度亡魂的半藏身边,沉默半晌,才抬头疑惑道,“大师参禅入道,难道此举不算破了杀戒?”

    半藏微微举了举眼皮,瞥视杨泽,道,“世上贪痴嗔怒妄恨恼妒,皆可入道。万物皆空,无处不禅。今日便是你的第一课。以杀生止罪恶杀业,这便是禅。”

    愣了半晌,杨泽望着老颜老脸的半藏,终于道,“你果然很牛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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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一直很牛叉。

第二章 黑水神道

    原本修行者还有些负隅顽抗之辈,然而等看到那艘巨大的红楼船,遥遥出现在入海口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今趟到来的是什么人,意志力被彻底摧毁。

    几名被擒获的修者跪在地上,脸上现出惶恐,若不是船员阻拦,恐怕现在剩下村民的恸哭中的愤怒就可以将他们生吞掉。

    “神道斋出来干这种事情的修行者一般都还要伪装掩饰一下,告诉我,什么时候神道斋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穿上袍服,敢光明正大的做这些烧杀抢掠的事情来了?”俞小小站在这些跪倒的修者面前,一一打量对方身上的衣物,蹙眉道。

    其中一个众人中地位较高的人显然为俞小小的名头而畏惧,垂首丧气道,“大晔国蕲春侯杨三世子亵渎圣女,震动贵霜东陆,斋主放言一月内狙杀此人,我们这些人过来,是要响应斋主号召,先让大晔尝到苦楚。为斋主行动宣威!”

    杨泽微微捏紧拳头,周围散布村落里不少死伤者,整个村落元气大伤,看得出人人普遍贫苦交迫,这些年屡次受鹿岛国近海海盗骚扰,大晔的船队偶尔会到来,带来一些商贸品和补给品。日子也还能过,然而此番被对方一整组人席卷,村落几乎是遭到了灭顶之灾。而这一切,间接也和他杨泽有莫大关联。

    这就是现实中的残酷和无奈,类似于神道斋斋主那样的存在,或许只需要说一句话,立即就会有无数连环效应,他说要狙杀他杨泽,神道斋属下的这些修行者,便以这种进犯大晔边境海岛,烧杀劫掠的方式摇旗呐喊,竖立声威。这还只是杨泽一行碰到的其中一组人。现在不知道大晔以东边境多处岛礁,还有多少神道斋的人在活动,在进犯,在和大晔的舟师开战。

    “雷东来。”杨泽念道,似乎要记住这个名字,然后放目看向残破的村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这一切后悔。”

    若没有大宗师的记忆,在旁人看来杨泽几乎是在痴人说梦。然而在俞小小和半藏大师眼里,听到杨泽口中的决心,却破天荒并不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被西陀圣女纪灵儿看中要带往西陀圣殿历练的人,谁都不敢说他的资质没有达到那种修为境界的一天。

    然而俞小小还是瞥了他一眼,适时打击,“雷东来是前一代贵霜陆洲东陆地带号称十大强者之一的人物,数百年历史鹿岛神道斋的现任之主,已经达到道通境九品的高手。如果他亲来此地,就连我和半藏大师加起来,也不敢轻言取胜,你若想要有一天成为大晔国的支柱,矗立在王国里让人不敢妄动侵犯的强者。那便好好滚去给我好好努力修行,不要浪费你这一身被圣女看中的资质!”

    俞小小此话说完,地上跪着的神道斋修者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看着杨泽,目光剧震,显然是没想到,神道斋斋主放言要杀的人,这个时候居然不是远遁大晔纵深之地,然而是不退反进,直往远东海域而来。要知道此地再往远去不过十海里,便是鹿岛国的海境!神道斋的分殿和耳目便在那里!

    对方还敢明目张胆的大摇大摆而来。

    不过随即这些修者中有精灵的人立即醍醐灌顶,明白大晔国的计策!如果杨泽还在大晔境内,谁都不敢保证在迈入道通境的雷东来面前,可以保他周全。而此番布置,若非斋主有通天神通,恐怕都难以察觉杨泽已经悄无声息在他眼皮底下远遁。

    不过跪地的神道斋修者眼睛里立即泛出恐惧,既然俞小小能够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听到对话,那便是说...

    来不及呼救,俞小小竟然罕见露出一个动人微笑,她的脸长,以杨泽看少妇的标准来说,并不漂亮,然而这一刻却流露出某种血腥味道下的妩媚。俞小小手袖一挥,红色的缎袖拂中跪地的诸多修者,众人还绑着手,就被一股大力卷飞出去,掉到饱受苦难的村民之中。眼看摔个半死,早被杀死亲人朋友的村民们愤怒得抄械而上。迅速将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神道斋修者处置。

    ***********

    就在众人在岛上处理了这些侵犯的修者,船员们安葬逝者,安抚村民,再留下一些补给品。众人停船休整的时候。遥远的大海海域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唳,在岛岸边生活吃饭的众人放目望去,只看到远方的海面,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徘徊。

    众人露出凝重之色。俞小小起身,一手挥灭烟火,“这是神道斋侦查海域用的海东青兽。趁现在这些眼尖的鸟兽还没有注意跟踪到我们,我们要立即绕过岛离开!”

    众人随即行动,杨泽看了看远方的黑点,望向俞小小,“为什么要避开它,难道不能直接把它打下来?”

    正前行的俞小小身体顿了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温和的目视杨泽,吐着蛇信子道,“你说的那个境界...我们这里还没有人能达到...”

    杨泽转过头,半藏大师有些师颜不保的尴尬,显然也同样束手无措,举步上船。

    和村民们道别,因为众人的降临,所以村民对众多海员感恩戴德。有些甚至流着泪送他们离开,看着那些质朴纯善,一辈子或许就想好好生活的村民们。那一刻杨泽心里竟然掠过久不曾有的抓心愧疚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是真善美横行,光明的骑士并不一定就能屠戮恶魔还可能在下一瞬间被一刀砍死。恶魔也不一定最后就会被正义消灭,反而长存千年最终不朽。英俊的王子不一定娶到公主还可能娶到女巫。纯善的公主不一定就嫁给王子还可能成为老辣国王的情妇。这不是童话,这就是现实。

    同理可证,圣女的另一半也不一定就是圣使。还可能是杨泽这种无论从地位还是各方面来说都要低好几个档次的人物。一切皆有可能。

    强者为尊,这便是自然所蕴含的规律。达尔文早宣布了这样的理论。但杨泽此刻体会得莫名深刻。上天教会了人们修行追求真理天道的钥匙,却似乎忘记教给了人们什么是公道。既然如此,杨泽便要用天赐的宝贵财富,用自己的手,宣扬属于他的公道!

    绕行离开笠帽岛,众人终于离开了大晔海境,中途也见到过几次鹿岛国边境游弋的海东青兽。众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然而有时候竟然还是被追踪到。杨泽终于知道这些难缠的鸟兽为何让众人为之厌恶。若是在海上自己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掌握,那是极为不利的劣势。

    不过出了大晔海境,海东青兽在鹿岛海境的活动似乎并没有大晔境内那种紧绷,有时候这些鸟都是游弋一番,便当做普通船队而离开。而有时也会碰上拦路的鹿岛国海盗舟船,一般都是直接被红楼船击毁。

    途中经历了几次风雨,杨泽也在半藏大师的指点下每日不停地修行。

    出了鹿岛国海域,便是蜂鸣峡,基本上渡过蜂鸣峡,就是通往地海之境的黄金水道。

    过蜂鸣峡的时候,红楼在前面开道,众人在警惕中渡过烟气弥漫的蜂鸣峡。明白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过了这一段,俞小小的红楼船就将返航,杨泽众人就将独自前往地海,继续他一年半的流放历练生涯。

    突破蜂鸣峡的当天,夜晴星朗。众人难得在连续紧绷的心境下放松下来,有些船员还讲述自己家乡的水叶子面的滋味,有些船员向远处红楼船打信号风灯。众人打开了酒桶,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

    然而就在众人喝酒吃肉庆祝旅途成功的当儿,尖锐的鸣金之声立即响彻不断。

    在海雾覆盖的地方,深蓝色的海洋几乎完全掩盖了夜色的位置处,一条浑身通黑,覆盖着铁甲的舰船,巨大的船身悄然滑过海面,正以一种压迫性无声无息的方式,出现在众人侧方。

    无数人涌上船舷,那一刻已经凛然色变!

    “神道斋旗舰!黑水神道号!”

    杨泽身旁的半藏大师倏然起身,双目瞳孔让周围人有些发麻的骤然缩紧,喃喃念出那个众人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名字,“雷东来!”

    星空之下,红楼船百帆怒张,像是一只发怒的孔雀,舰首摆转九十度,遥遥对望那艘体积更庞大的黑色舰船!

第三章 脱离

    尽管设想过出海可能遭遇的很多不利情势,然而最终众人还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和神道斋斋主正面相对。

    众多船员中有些还是精锐的海军出身,卸甲之后生活安康,也向往回忆过曾经那段征途在大海之上的历程。如今接到枢密院密令再次出航,这场旅途对很多人来说兴奋而又期待,最主要护送的是大晔之中被圣女纪灵儿看中的蕲春侯府杨三世子,能够被圣女看中,这样的人在大晔找得出几个来?甚至在西陀使者一路的游行旅途之中,又能有多少个?

    所以即便杨泽因此得罪了西陀的圣使,不得不暂避锋芒。然而众人都明白这是王国的权宜之计。要知道他们护送的可能是未来大晔又一资质优越的修行者。这在众船员看来都无比荣耀,或许日后都可以很骄傲的讲述曾经他们同船护送的日子。

    而大晔多瑙河上威名赫赫的红楼船,此刻也将以往在她身上展现的那些繁华景致抛之脑后。

    红楼船曾经在大晔外海之上让神道斋修行者闻风丧胆。雷东来多次震怒,然而却迫于大晔压力,尽管以他跋扈的性子,也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对此无可奈何。

    然而现在就在距离大晔陆地版图千里之外的地方,他们终于遭遇了这个鹿岛国第一修行宗院,神道斋之主。

    视野中,神道斋旗舰黑水神道号宛如一艘移动的小山,正缓缓带着阴沉和神秘,出现在掩护其通黑船体的夜幕之下。像是从这飘扬的大海之中,陡然出现的幽灵船舶。

    人们在寂静中感受到那头海域中传递而至的可怕压迫力,一想到那艘船只上,还存在着鹿岛国神道斋达到道通境的强者雷东来,船上不少精锐出身的船员,在这种压迫和恐惧之下,仿佛都像是回到了多少年前刀头舔血的那些岁月,唤起了胸臆中埋葬甚久的那股激情和血液攒动的热流。

    很多人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刀柄,摸拭着随身携带的弓弩。

    像是在唤醒自己沉睡多年的老朋友。

    大部分的人,目光也同时齐齐落在旁边的半藏大师身上。

    人们都知道大晔上林城之中,除了修行第一胜地秋道学院之外,宫城之侧还有一座大隐于市的寺庙,名叫南书寺。南书寺的半藏大师是秋道学院院长姜季民的师兄。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也是大晔有数修为深不可测的修行者。

    所以当初船员得知半藏大师也是此行之一过后,人人都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充裕和踏实之感。那纯粹是一种安全感。比获得了几千几万的金钱,苁此不会为未来生活发愁还要更让人舒心。比在千军万马的战场,置身事外还要让人感觉安全和稳健。甚至已经生出一种依靠,一种敬仰。这就是修行者的力量所致。

    仿佛在这些玄妙的修行者面前,一切世间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任何过不去的坎都可以轻易迈过。

    在最危急的时刻,半藏大师仍然是众人眼睛里最坚固的壁垒和防御,以及最强悍的武力之所在。

    半藏大师袍袖轻扬,手伸出来,在虚空压了压,示意不用惊慌。

    这个举动很微妙,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但的确让船上的无数人源源生出了信心和底气。

    有些人甚至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心头生出极强的豪迈。心想有多少人能够像是眼前这般,和俞大家,半藏大师这样的存在并肩而立,共同面对神道斋斋主这样的人物。只是这番资历,已经足够令人羡慕仰视!

    杨泽也拔了刀,竟然发现自己手心满是汗水,居然只是遥望那艘神道斋巨舰,就能够让自己产生这样的危险感觉,这让杨泽感到极为不可思议。他脑袋里有大宗师的记忆碎片。然而那毕竟是记忆,就像是不真实的梦。此刻的现实之中,光是这种充塞的威压和气氛,就足以让他有微汗动容的感觉。不由得对此刻毅然挡在他和神道斋船舰之间的红楼,刮目相看。

    ***********

    红楼船百帆怒张,俞小小站立舰首之上,遥望远处的巨舰。

    巨舰张牙舞爪驶来,巨大的撞角之上,

    静静的立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在较远的海船上只是不足一个指节的高度,然而似乎正面海域,都充斥着那股极为可怕的精神威压。

    俞小小知道对方先隔空以精神压制自己这边两艘船,以最先让那些船员们胆寒。在泱泱大海之上,可不光光是他雷东来和俞小小,半藏大师的对抗,更是双方舰船无数人协调的对抗。这个雷东来不愧是神道斋斋主,明白首要以攻心为上,削弱自己这边的士气,那便大有可趁之机。

    俞小小心念于此,在船头微微躬身一笑,“不知道雷斋主亲至此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像是平常说话,然而俞小小的声音却如同放大了数十倍,远传海域,直达对方巨舰。

    那头传来一个尖利的笑声,就连杨泽所在较远的这处船只位置,都仿佛感觉这个声音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俞大家言重了,何罪之有,以你俞大家今时今日的威望,见到本主又何须远迎?”

    这个声音极为强势,尽管话语如同客套,但是却暗藏锋芒,令人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狂妄。

    俞小小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笑道,“雷斋主身份不凡,没想到今日亲自来拦我这个去远地做生意的船队,难道是因为小小冒犯了斋主?”

    “桀桀”笑声自海面传来,“有你俞大家名震东海的红楼船护送,这艘商船当真是好大的面子。若非我早有耳目追踪,只怕还当真会放你们过了海。”那头又是一阵桀桀而笑,“不如我们来个交换怎样,我只向你要一个人。一旦交出这个人,我自然放你们来去自如...”

    俞小小在船头掩面微笑,身躯轻颤,道,“雷斋主说得如此笃定的样子,的确很让人心动呢...先不说俞小小能不能交出你想要的人,就算是有...那只怕也不会给的。因为这片海域,似乎并不属于鹿岛国海境,既然不在鹿岛国海境之内,那便是谁都来得去得。我如何来,便如何去。和雷斋主并不相关呢。”

    巨舰之上,雷东来一头银发披肩,闻言而不怒,只是扬眉再一笑,笑声就震得远处红楼船的船帆嗡嗡作响,“既然如此,那本主就只能亲自出手留下你们了。红楼船纵横数十年,威名只怕今日...”

    “到此为止了!”

    夜风吹得海雾缭绕。却丝毫不影响此刻海面绷张至心脉的氛围。

    雷东来负后的一只右手成掌并拢,缓缓抬起。

    身后无数整齐排列在舰船上那数百名箭手,都纷纷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长弓上面的箭头裹着某种晦涩的布料,伴随着长弓斜举向虚空,然后一点火星在火折子的擦碰下燃起来,随即无数的火星燃起来。黑色的巨舰似乎一下子亮起了无数的星灯。

    雷东来手掌一挥而下。

    一阵嗖嗖嗖嗖的西锐破风声携着海风响起。那些火星铺天盖地的飞向天际,拖着一道道缭绕旋转的烟尾,朝着红楼和杨泽的船覆盖而下。

    俞小小跳往红楼船最高之处,手中两道红绫左右长达数丈,灌注劲力,便像是钢铁一般,在天空飞旋,挡住无数箭雨,然后逼退回去,顿时黑水神道号不少箭手遭殃坠海。

    但是还有不少火箭成为漏网之鱼,落上红楼船,射中船员,射中收之不及的船帆,射中船体甲板,像是无数火虫咬上红楼巨舰。

    另有少部分火箭朝杨泽所在船只直射而来,半藏大师点地跃向半空,单手袖袍挥出,正面而至的不少火箭都被他的天玄境功法【无量业火】焚得只剩黑粉。

    而船上的水手们除了立即拖走受伤的船员之外,便迅速上前扑灭这些落在船上的火箭。

    与此同时,红楼船那边传来俞小小的隔空传音,“你们立即沿计划线路脱离!由我来挡住雷东来!”

    众人立时像是沸水般,皆尽哗然起来。

    俞小小那训斥人的声音又再度响彻耳边,“不赶快走,还在等什么!”

    众人很快冷静下来。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纷纷看向杨泽。

    杨泽停顿之间,俞小小的声音再度传至,“赶快滚!杨泽你不要忘了,你还欠我的那些金子,记住了,给我好好活着,然后再滚回来把金子还我。”

    无数船员立即就位,拉起船帆,打舵摆正航线,船只开始加速逃离海域。

    杨泽远望红楼船从对峙变为全力前进,朝着黑水神道号直冲而去。心脏像被人凭空伸手捏住攫紧。

    看到红楼加速驶来。雷东来冷哼一声,反手握住身旁甲板上倒插的一只巨斧。巨斧斧头宽大,足有普通人一步之宽,斧柄也有一人来高。被他单手握住斧柄,轻描淡写的拔起抛向天去。雷东来伸出手来隔空一抓,整只巨斧居然凭空被无数电弧包裹,极为壮观。

    随即他脚迈前一步,五指又曲张成爪,朝着远处的红楼船虚推。

    空中的那支雷电巨斧,突然有了灵性一般,像是半空被人握住,以极速旋转猛地飞出!朝着船上的俞小小掠空而去!

    转瞬即至!

    俞小小在巨斧及身的瞬间从原地弹起。巨斧从她脚下红楼第十层一掠而过。

    在杨泽等人的船体上,看到远处雷东来抛出巨物,然后那巨物就直直的轰中红楼,红楼船楼之上突然被齐齐削平,无数由木柱,布匹,家私等等构成的物件,立时化成火球,像是积木被冲散一般推飞向海面。

    俞小小的红色身影落地,那半空的巨物在海边绕行了一圈,又直直回过来斜穿红楼楼船。巨大的斧锯斩断一人粗的支柱,斩断门板,斩断巨樑,穿破船内任何阻挡之物,包括钢铁,包括人体。

    像是烧红的铁钎插入雪中。然后带着巨大的破坏力穿透而过。再飞向远处,获得冲锋的动能重新回返。

    如此这般来回,无数人试图去阻止那柄巨斧,然而任何修为弱小扑上去持剑斩向巨斧的人都在瞬间被吞没。无可抵挡。

    ************

    只看到名震大晔的红楼船被不断摧残,来回横扫洞穿,而俞小小的红色身影在船上起伏奔跳,和巨斧对拼纠缠。

    然而那却是以红楼船不断残破为代价。

    随即那头红影和巨斧在半空撞于一处。红影微震,虽然成功挡住巨斧,却也朝着船上坠落下去。

    落地的红影半晌重又跳起,再度迎向飞回的巨斧。不过看得出红影无论速度还是身形,都比以前迟缓了不少。

    半空的一根被火烧灼的桅杆之上,俞小小红杉而立,那双莹白的手已经黑焦一片,半张脸也满是血渍,和她那一抹鲜艳的红仿佛融为了一体。她侧过头,侧脸朝远处杨泽逃离的船只看了一眼,那原本并不好看的侧脸竟然现出一种风华绝代的美丽,唇角扬起,道,“死小子...滚远一点...给我好好活着。”

    然后她再抬头,目光坚毅的望向回旋过来的巨斧。

    化作一道红影,再次撞上去,双双被震退。而又悍不畏死直扑而上!

    这样的背景下,一根红楼桅杆在火海中缓慢的折断坠落。

    越来越远的杨泽众人看到此幕,人人目眦欲裂。

    很难想象那面对雷电之威的巨斧之下,那个平时娇弱柔弱的身影之中,居然蕴藏了如此悍不畏死的强悍。

    有的人在这种毁灭性的场景中死死咬着牙关,咬到银牙开裂,咬到嘴皮渗血,也死死忍住眼睛里早已弥漫的泪水,不让这些属于男人和大海的泪水,轻易的划落下来。

    然而却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从此大晔,再无红楼。

    **********

    杨泽犹记得自己在风雨飘摇的上林城中,在红楼微醺的气氛里,听俞小小以一副长辈模样训教自己的样子。偶尔能看到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似乎还能看到她当日里告诉自己,“你一定要在那边,好好活着。给我挣到金子了回来。”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种倾国倾城女神般的容貌,她只有一对窄长而细小的眼睛,比例较长从而并不算好看的脸。

    然而却在远方红楼船不断被摧破毁灭性的场景里。却如此真实泛光的出现在杨泽的记忆中,柔和而平静。

    像是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虽然有时他会嫌厌对方话很多,但是却质朴得给人以无限温暖的人。

    杨泽汇集全力一拳砸在船舷上,碰!得船舷震裂,他的双目微红而可怕,他无比的渴望拥有力量,然后返身杀回去!让雷东来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

    “半藏大师!”身边有人纷纷惊呼。

    眼看对面红楼即将被摧毁,半藏大师弹身而起,落向下方海面的一块舢板之上,御动舢板如快艇般乘风破浪朝着红楼那边而去,僧袍翻飞,声音还遥远传来,“你等依原计划航线而去!我们在地海碰面!”

    噗!船帆受风绷张!

    杨泽等一干人等立即全速脱离,离开了这片海域,也将那些透上天地火光抛在地平线之下。

    众人就这样通过蜂鸣峡,再也没有红楼船舫和半藏大师的消息。

    船上了去往地海之境的黄金水道,众人沉默着航行约五天之后。毗邻地海。却没料到一场极为狂猛的风暴,疯狂袭来。

    船体在风暴巨浪的裹挟中几乎如树叶一般飘摇不堪。众人刚从神道斋的手上逃出,又失去了两大护送的修行者。早已经士气低落,身软神疲。面对这样的风浪,意志力也在极速瓦解,船上的人被抛得东倒西歪。有些直接被卷吞入巨浪之中去。

    杨泽抓住船体的绳子,全力运功和风暴抗衡,这时候才感受到狂蟒风暴中的威力,才体会到自然之力地可怖。也难怪人人都向往修行。修行通往的天道之路,便能够让凡人之躯,拥有这般呼风唤雨天崩地裂的可怕威能。

    在风暴中苦苦坚持了一天一夜之后,杨泽终于承受不住,在一个闷头巨浪袭击之下,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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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尽尘埃介绍:
生命是一粒卑微的尘埃,随时会被掸灭毁烬,湮没飘零。而人生却是一场盛大的修行,必将执着往上,奋斗不息。 这是英雄倍出的时代,而他们终将被征服,化作历史的尘埃。 写心中的玄幻故事。 P.S.这依旧是一个很嗨的奋斗史。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灭尽尘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灭尽尘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灭尽尘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