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下第一李落夕
“嘭”地一声巨响。
萧寻双目暴突，隐有血丝，口中咯咯作响，全身真气差点涣散。
张程一旦落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贴着自己鼻尖的，是一杆枪尖朝上的银枪。
看看四周，好像有不少枪都是这么摆着，在浓雾中非常慎人。
那个缺德玩意儿把枪放成这样？张程心中生出一股怒气，随后却感觉到，脚下好像有些不妥。
踩到什么东西了？张程低头一看。
“老弟，你在做什么？”张程看清楚是萧寻，连忙奇怪地问道。
萧寻一脸痛苦的模样，只是看着张程的脚下。
张程赶紧把脚挪开，只见萧寻的右手已经被自己踩得变形，好像一块烂抹布。随着脚一挪开，原本手里的银枪咕噜咕噜滚到一边，撞到枪林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张程这才看清了萧寻的窘境，全身居然被埋在了岩石下面，看着这小子憋的满脸涨红的模样，估计是岩石之下还有强压。
龙虎境的高手，出手自然非同凡响，张程一见如此，便一掌拍在了萧寻脑袋边的崖面上。
张程掌间真元传入岩石，萧寻只觉得全身忽然一松，便被张程拎着脖子，一下给拔了出来。
刚一脱困，也顾不上周边碎石粉尘飞扬，萧寻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左手捧着右手，眼睛直直看着张程，一脸的yù哭无泪，yù语还休。
张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去，口中道：“那妖女人呢？”
萧寻强忍剧痛，叹息一声：“老哥，要不咱们撤吧？”
“啥？”张程全身一震，霍然向萧寻看去。
萧寻苦着脸道：“您就是我前世的债主啊。我实在受不了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张程听出了萧寻言语里的意思，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撤退，而是在埋怨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行军打仗，误伤在所难免，你这堂堂新秀魁首，别那么矫情！走，杀人去！”
萧寻无奈地摇摇头，左手一探一拔，将一根银枪握在手中，说道：“那女人已经油尽灯枯了。我去吧，您就回对面，督促那群小子赶紧把桥修复起来。”
张程浓眉一皱：“你确信你能行？”
萧寻郑重点头。
张程于是道：“若是有问题，就喊一声。”
***
张程落地的重响，让楚若云一下便惊醒过来。
小睡了一会儿，身上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
楚若云双手艰难地举起，放在了膝头七弦古琴之上。
而萧寻则左手持枪，拨开浓雾，逐渐现出了身形。
两人面对面直视，距离不过五尺。
楚若云念力稍稍有所恢复，若是拼死，倒也还能发出一道术法弦音。
只是眼下，却已经没有了意义，杀了萧寻，潇湘枪王还在。
那便不杀了吧。
“想听什么曲子？”楚若云轻声问道。
看着楚若云白里透青的脸sè，微微颤抖的双手，全身松弛的状态，萧寻已经知道，这个女子已然力尽垂死。
这关，已经算是破了，就等崖桥修复，三千白马卫过桥，自己便能直扑艳阳谷外门首府。
“别弹了吧。”萧寻说道，“省点力气，你若是死在这里，我还真不好向李芊芊交代。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楚若云原本想点头，但是此时的她，似乎连点头的力气都已经失去，只得哑声道：“请说。”
萧寻问道：“你是寻欢门的人？”
楚若云道：“是。”
萧寻又问：“今年chūn天的那场战役，艳阳谷方面是你指挥的？”
“不错。”
“你这次守关，是为了艳阳谷，还是为了寻欢门？”
楚若云笑了：“你很聪明。”
萧寻耸耸肩：“我一向很聪明，好了，我知道答案了。这么说来，无论我们白马卫拿不拿得下这艳阳谷首府，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燎原宗内宗将会受到艳阳谷和寻欢门的联手袭击，有你师尊李落夕出手，两位人间上师，对付一个燎原宗，似乎绰绰有余。”
楚若云说道：“对，也不对。不过，能推测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萧寻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守关？这个关守不守，似乎对寻欢门不那么重要。”
“如今形势还未明，便一定要守。”
萧寻微微点头：“我明白了。你让开吧。”
楚若云却说道：“我说过，形势未明，就一定要守。”
萧寻皱眉：“你真的想死？”
楚若云笑道：“你杀我，总要费一点时间，能拖延一会儿，也是好的。”
萧寻叹息一声：“那你就去死吧。”
萧寻挥枪杀人，楚若云垂目等死。
但是银枪距离楚若云眉心不过一寸，却骤然而止。
并非萧寻手下留情，而是银枪枪尖，搭上了另外一只手。
这双手很白皙，也很修长，似是保养的极好，若不是骨节较大，萧寻差点以为是一双女人的手。
萧寻心中一惊，举目看去。
这也是一个白衣飘飘的人，与楚若云不同的是，这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保养得很好，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皮肤细致，头发乌黑，但是萧寻还是一眼看出，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年纪，似是不会比自己的老爹年轻太多。
这纯粹是一种气质上的观感，就好像萧寻第一眼看到莫无言那样。
男人一手擒着萧寻的银枪，一手却轻柔地摸上了楚如云的秀发。
“傻丫头，这么拼命做什么。”男人温言说道。
楚若云在看到这个男子出现的一刹那，便泪溢眼眶，此时，早已泪如雨下，只是喃喃道：“师父……”
白衣男子一边轻柔地抚摸楚若云的一头秀发，似是不住安慰，一边则将目光向萧寻投来。
“萧破天之子？”男子淡淡问道。
萧寻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答道：“正是。晚辈见过李上师。”
萧寻自然是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位，便是李芊芊之父，楚若云之师，当今天下第一人，寻欢门门主李落夕。
李落夕说道：“能将我的徒儿逼到如此境地，倒也没有辜负你身上的血脉。”
萧寻心中惴惴不安，这李落夕在老爹的口中是个yīn险狡诈的家伙，自己刚才还想杀了他的徒儿，现在他言语间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开始褒奖，真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落夕又道：“你身后的潇湘枪王，身中剧毒，怕是没有多久好活。若是没有他相助，以你们目前的程度，就算突破这烂柯关，想要拿下艳阳谷外门首府，也无疑于痴人说梦。”
萧寻悚然而惊：“什么？”
老头儿身中剧毒？这是什么情况？
李落夕道：“你们突破此关之后，一定要把握好突击巴中府的时机。期间，不要让那张程再妄动真元，后天一早，我会差人送药过来，解去他的一身剧毒。到时候，你们再攻城。”
萧寻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刚才徒弟还在拼死守关，一眨眼的功夫，师傅就在替自己支招攻打首府？
“你可听清了？”李落夕见萧寻一脸痴呆，微微皱眉，又说道。
萧寻连忙点头：“晚辈明白了。”
萧寻虽然心中不爽，但毕竟不是蠢人，这李落夕一眼就能把他活活看死，现在可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萧寻话语刚落，便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李落夕和楚若云两人，便已经无影无踪。
自己破关一rì，历经艰辛，眼看得手之时，却面对如此峰回路转，萧寻迟迟有些回不过神来。
“哎呀！”萧寻忽然想起及其重要的一件事情，“我的逆青！”
***
燎原宗山门，宗主和五大峰主携手西行，三千jīng锐弟子随萧寻西进，如今的内宗，却是空空荡荡，人影寥落。
今rì把守山门的，正好是萧寻初入燎原宗时，那两位守门武士。
这两位虽然在内宗里面地位不高，但是身为圣派守山之人，心中也颇为自得。平rì里气焰嚣张，眼高于顶。
只是今rì，两位守门武士却双股战战，全身微微颤抖，举着手中的长枪，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三十万艳阳谷大军。
艳阳谷的三十万大军，并没有向围龙潭城那样，将燎原宗山门团团围起。以为他们知道，面对内宗高手，这种包围毫无意义，索xìng便全部集结，正对山门。
三十万大军的最前列，是两千手持大刀的骑兵，名为天刀骑，乃是由艳阳谷内门jīng锐弟子组成，实力类似于燎原宗的白马卫。
而站在这两千白马卫最前列的，是三个装束各异的人。
这三个人，修为皆是须弥境高阶，在这青天界，实力仅次于九大人间上师，在艳阳谷的内宗，贵为一洞之主，与燎原宗几大峰主地位相同。
原本，他们攻陷明州府，杀死叶云飞之后，还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结果情报传来，燎原宗宗主和五大峰主联手西行，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这燎原宗，目前就忘忧峰峰主魏忘忧一人镇守，以他们这三人的修为实力，再加上两千jīng锐弟子，三十万外门军队，要夺这燎原宗山门岂不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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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老叶的写法，和第一卷有一些不同，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我正在尝试用不同方式来呈现更好的故事，只是效果如何，还需要大家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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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红缨枪
这三人中，左首一人，名叫苏籍，艳阳谷十大洞主之一，须弥境高阶修为，乃艳阳谷十路绝学刀法之中飘渺刀的传承者。
右首一人，名叫应正，同为十大洞主之一，须弥境高阶修为，jīng研艳阳谷绝学刀法之一，寒冰刀决。
正中一人叫做薛归，乃三人之首，虽然也是一位洞主，但修为却已至须弥境巅峰。此人年纪也最轻，今年不过五十岁，若是修行顺利，可在六十岁前破入妙觉境，成为人间上师。
薛归的刀法，并不是传承得来，而是自己所创，如今也是艳阳谷绝学刀法之一，这套刀法叫做离别刀，刀招犀利之余，还能迷人心智，在艳阳谷的十位洞主之中，此人实力稳稳居首。
修行到了他们三人境界，拿得究竟是宝刀还是柴刀，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此时，他们双手空空，姿势各异地站在两位守山武士之前，似是在用神识商量着什么事情。
燎原宗山门，此时虽然空虚，但毕竟是圣派内宗，三人也不敢过于轻视。
良久，薛归摆了摆手：“天刀骑听令，冲锋！“
这三人都是人老成jīng之人，觉得冒然闯入，怕是不妥。燎原宗以战证道千年，就算宗主峰主不在，内宗的几位长老依然有着须弥境初阶左右的修为，若是和魏忘忧联合起来，搞一个埋伏。自己三人纵然能够最终获胜，也要复出一定代价。
索xìng，就先让这两千弟子进去探一探虚实。
薛归说罢，三人便开始缓缓腾空，升到十丈半空之中。
须弥境的高手，已然可以腾空而起，只是持续的时间，则根据修为有所差别。这三人皆是须弥境高阶以上的高手，这种悬空静立，一天一夜也不在话下。
三人身后的两千骑兵，听到号令，则开始冲锋。
两位守山武士一看这个情况，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怎地，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勇气。/
他娘的，反正是死定了，咱是带把的爷们儿，可不能坠了燎原宗的名头！
王宝双手剧颤，口中却是大喝一声：“燎原宗山门，谁敢乱闯！”
***
萧寻坐在烂柯关城楼之上，一根一根地将自己右掌的骨头捏回原位。
浓雾早已散去，此时萧寻身前一里处，白马卫早已修好了铁索桥，正在有条不紊地过桥。
萧寻身边，张程金刀跨马而坐，对萧寻说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萧寻正骨完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老哥，你中的是什么毒？”
张程全身一震，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萧寻耸耸肩：“寻欢门门主亲口对我说的，我自然是知道了。”
张程一阵哑然，青天界第一人兼情报头子都开口了，好像自己确实无从抵赖。
方才大雾之中，李落夕降临之时，张程龙虎境的修为，立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威压，全身都似乎快要散架。因此，萧寻此言，张程倒也并不惊讶。有那种威势的人，也就只有人间上师了。
“我吃了月半丸。”见萧寻一脸懵懂，张程又解释道，“这丹药吃后半月必死，但是却能医治眼下的伤势。”
萧寻立时明白了。他原来就有些奇怪，张程在龙潭城中居然可以一夜自愈，现在终于知道，这并不是张程心法有异，而是这毒药之故。
萧寻缓缓点头道：“老哥，今rì开始，你就不要妄动真元。李上师曾答应我，后天一早，就将解药送来。”
张程一听，脸上却泛起一丝复杂。
萧寻看到张程的脸sè，心中愈发奇怪：“老哥，难道你真的想求死不成？”
\/\/听到你这句话之后，我心中却没来由升起一股喜悦之情。这让我很惭愧。”
萧寻奇道：“老哥，你大概是毒气攻脑，糊涂了吧？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啊！”
张程摇头苦笑，似是依然羞愧万分。
萧寻说道：“来的路上，我也听白马卫的兄弟说起，门主叶云飞，好像是您的结义大哥？”
“不错。”张程说道，“如今他既然战死，我只求能帮他一雪前耻，攻下这艳阳谷外门首府，也就死而无憾了。”
萧寻一听，心中略定，说道：“那不就结了，方才李上师说了，若是你再妄动真元，怕是一rì都坚持不到。你既然想替叶门主攻下首府，那就老老实实听话，后天等解药一到，你服下之后，我们即刻攻城，了却你的心愿。”
张程闻言，微微点头，李落夕的判断，他自然是相信的。
萧寻看着张程木讷的神sè，于是便用左手拍了拍这位老将的肩膀，调戏道：“到时候攻下了首府，您想怎么死，就去怎么死。只是拜托你死得远一些。”
张程一噎，恶狠狠地瞪了萧寻一眼：“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
萧寻笑道：“老哥啊，我发现你挺蠢的。”
张程气极，索xìng不理萧寻，起身便走。
萧寻说道：“老哥，你可是认为，此番燎原宗必灭，你活着也没啥奔头，不如随着叶门主共赴黄泉，也好成全结义之情？”
张程全身微微一震，停住了身子，扭头道：“怎么。难道你认为，在艳阳谷和寻欢门的夹击之下，我燎原宗还有幸存的机会？”
萧寻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说道：“来，坐，我们慢慢说。”
“哼！”张程不吃这一套，道，“有屁就放！”
萧寻只得讪讪缩回左手，说道：“原本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在这里看到李落夕之后，就觉得燎原宗不会灭了。”
张程眉头一皱，问道：“此话何讲？”
萧寻微叹一声：“我那未来的老丈人，下的一盘好棋啊，居然能将三个圣派玩弄于股掌之间，论智谋，确实比我那死去的爹，强上不少。”
***
“师父，艳阳谷大军，就……就在山下！”白羽跑得气喘吁吁，急的俊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对魏忘忧说道。
“嗯，知道了。”魏忘忧稳稳坐在草庐之前。
“师父……”白羽拜倒在地，“徒儿请战！”
魏忘忧瞟了自己二弟子一眼，淡然道：“想战就去战，还用向我请示？”
白羽大喜起身，一把cāo起身边的惊魂蛇矛，扭头就向山下跑去。
魏忘忧又道：“你去找陆贞，让她帮着你把门内所有的弟子召集起来，集合在淼潺峰之下。以艳阳谷那群小子的尿xìng，八成会让天刀骑先冲进来。你们在那边打一个伏击，先把这天刀骑给做了。”
“是！”白羽头也不回，一边跑一边应道。
看着白羽消失在视野之内，魏忘忧缓缓摇头，暗想：这小子，武道天赋倒是不比萧寻差，就是脑子有些直。若是萧寻在此，根本不用自己吩咐，老早就埋伏妥当，只等敌人入网了。
也不知道萧寻这小子死了没有。
魏忘忧正想着自己的大徒弟，却见空中急速掠来一人。
内宗传功长老赵天云破空而来，脸上倒是颇为镇静，看得魏忘忧微微点头。
“魏峰主，来的是薛归、苏籍、应正三人。”赵天云抱拳行礼道。
魏忘忧听得眉头一皱：“我哪记得住这种虾兵蟹将的名字，把他们修为报上来。”
赵天宇不禁一噎，心道就算您魏峰主二十多年不出山门，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种程度吧。
不过这魏忘忧连宗主都要礼让三分，如今又是燎原宗镇守山门的第一高手，赵天云不敢造次，便答道：“薛归是须弥境巅峰，其他二人须弥境高阶。”
魏忘忧微微颔首：“嗯，知道了。”
赵天云见魏忘忧神sè不动，又道：“魏峰主，敌人势大，要不要我们几个长老和您一起商议商议应对之法？虽然我等实力不如那三人，但若是布置得当，应该也能为您拖住其中一人。”
魏忘忧却摇头道：“不必。你们几个修行不易，若是拼死一战，虽能拖住一人，怕也要死伤惨重。我一人足矣。”
说完，魏忘忧便缓缓站起，这一站起身来，魏忘忧原本淡然的气质便忽然一变，变得怒焰滔天，凶戾无比，几乎另赵天云不敢直视。
赵天云心下骇然，自己已经是须弥境初阶的高手，面对这魏峰主，居然连直视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个连宗主都要礼让三分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修为？
魏忘忧说道：“天云，你们几个长老，就去淼潺峰附近，暗中保护本宗伏击的弟子。这群小子，再加上西征的三千白马卫，若是此战不死，修行前景大有可期。你去吧。”
赵天云连忙应下，随后便腾身而起，向正阳峰飞去，其他几位长老，正在正阳峰等候消息。
待赵天云飞远，魏忘忧随手一招，身后草庐之内，便飞出一把长枪。
这把枪，朴实无华，远远比不上丈八惊魂那么气势凶戾，木质的枪杆，铁质的枪头，枪颈之处，还有一抹红缨。
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红缨枪，长度不过八尺，重量不过十斤。
此枪乃魏忘忧突破至妙觉境后，大哥萧破天送的贺礼，并不贵重，但胜在情真意切，枪上的红缨，还是大嫂亲手编织。
在魏忘忧心目中，这便是最好的枪。
像魏忘忧这样的武者，用什么兵器，已经不重要，更多的，是习惯使然。
魏忘忧一枪在手，纵身而起。
第十七章 男人越老越香
人过桥，倒还简单，关键是战马，若不是用黑纱布蒙上了眼睛，那真是死活都不肯踏上这晃晃悠悠的铁索桥。
当然这五千匹战马，也不用全部过桥，萧寻留了两千匹骏马在桥那头，因为此番突袭，不过两百里路，每人一匹马足矣。
萧寻看着身边潇湘枪王的神sè，心中暗暗好笑，于是道：“老哥，淡定。您是经过大风浪的人，怎么现在这么沉不住气呢？”
张程瞟了萧寻一眼，闷声道：“现在每多拖延一息时间，我们突袭暴露的可能就会大上一分。你让我如何能不心急？”
萧寻微微一笑，说道：“老哥，我反倒认为，现在，我们不必那么着急。等着三千白马卫过桥之后，我们甚至还有时间再睡上一觉，今天夜里，我们再启程都来得及。过早出发，反而有害无益。”
张程转过头，直直盯着萧寻：“此话何解？”
萧寻拍拍张程的肩膀，说道：“老哥，看来你的头脑，确实正在被那月半弯影响，否则，以您的智慧，绝对不可能想不到。”
张程虎目一瞪：“有屁就放！”
>第二，攻陷巴中府，您潇湘枪王的作用至关重要。第三，作为这人间的情报头子，若是他想让我们攻陷巴中，那么在我们抵达巴中之前，就绝对不会暴露行踪。从这三个信息，再加上楚若云前两天的死守这烂柯关，我们又可以分析出，目前的巴中，兵力空虚，但是有高手坐镇。”
张程静静听着，开始缓缓点头。
萧寻又道：“所以，我们更加不能过早出发。目前我们距离巴中府，区区两百里路，若是纵马突进，两三个时辰就能轻松抵达。到时候您没有服下解药，实力大打折扣，面对那坐镇的高手，我们这一行人反而会面临险境。所以啊，老哥，您现在最好淡定一些，稳一稳自身的状态，不要让那月半弯提前发作，这才是头等大事。”
张程直直盯着萧寻，好像在盯一个怪物：“你小子，今年真是十八岁？”
萧寻耸耸肩：“有些人，天生早慧，有些人，临老糊涂。这苍天造人，那是不拘一格，人与人之间有点智力上的差距，也是正常。哎呀！”
张程在萧寻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记，揍得这小子差点摔下木椅，解恨之后，这才微微笑道：“你小子被那妖女用时间天道弄了那么一下之后，如今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但是现在看上去，面相也有三十岁的样子。以后你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十八岁，估计是没人信的。”
萧寻抱着脑袋正在呼痛，一听张程此语，立刻大为紧张：“不是吧？老了那么多？”
张程微微点头：“嗯。看来你的心法虽然玄妙，但是你没有修炼到太高的程度，只能净化体内的天道残余，但是对体表这些细致的地方，却难以顾及。”
萧寻摸了摸自己这张老脸，自我安慰道：“三十岁就三十岁吧，男人，就是越老才越有味道。”
张程听到这句话，显得非常受用，不过又听到萧寻说道：“不过老到您这种程度，那就没啥味道可言了……”
三千白马卫此时已经在烂柯关前集结得七七八八，却见自己的统领被人直接从烂柯关上丢了下来，嘭地一声巨响，听得令人牙酸无比。
待看清丢统领下来的那人之后，三千白马卫一致决定视而不见，继续忙着安营扎寨。
“我擦！你们这群没义气的东西！”萧寻一节一节地撑起快散架的身子，骂骂咧咧道。
***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薛归看清魏忘忧其人之后，忽然脸sè大变。
“薛师弟。怎么了？”苏籍一刀在手，正待斩杀这慢悠悠飞过来的忘忧峰主，却听到薛归忽然这么说，心中难免有些奇怪。
“快逃！”薛归用神识传音道，“此人我认识，是枪魔！枪魔卫破妄！”
“什么？！”应正也顾不上神识回答，直接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他还没死？”
“那……天刀骑怎么办？”苏籍有些不甘心。
“还管什么天刀骑！”薛归脸上肌肉抖动，“外门这些军队也别管了。你们马上走，逃回艳阳谷，让谷主献上降书。燎原宗两位人间上师，宗门战争根本没有悬念，李落夕在坑我们！”
“我留下来吧。”苏籍忽然道，“薛师弟你天资最高，此番若是能逃出生天，我们艳阳谷也会有两位人间上师！”
“蠢材！”薛归已经红了眼，“你们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招都接不住。唯有我才能尝试拖上一拖。赶紧滚！”
“好了！”魏忘忧的神识，忽然在三人脑内同时响起，“别一个个争着送死了，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神识劫持？
薛归原本还有舍生一战的勇气，一听到魏忘忧居然可以完全截获三人的神识，脸上立刻灰败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妙觉境初阶或者中阶可以做到的事情，因为妙觉境中阶的谷主艳阳狄，没有这个本事。
“诸位。”薛归放弃了神识传音，直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尽力一战吧，不要坠了艳阳谷的名头。”
“好。”苏籍和应正两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索xìng心无旁骛，只以全身功力祭炼刀意。
这三人，都是青天界排名前十的刀道宗师，尤其是薛归，距离人间上师修为不过差了一线。
但是这一线之差，却谬以千里，因为如今的卫破妄，距离圣师天敌境，也不过差了一线。
因此，纵然以一敌三，此战依然毫无悬念。
艳阳谷三位洞主，一招而亡，尸骨不存。
两千天刀骑，全军覆没。
艳阳谷外门军队统帅楚天舒，率所部三十万大军，临阵易帜，归降燎原宗。
……
……
***
巴蜀郡与江陵郡的交界之处，此时夜sè沉沉，像是一道漫天铁幕，未曾渗出一丝亮光。
正值月黑风高杀人夜，萧寻单手拎枪，翻身上马。
“出发！”萧寻一挥手中长枪，三千白马卫似一股铁甲洪流，自山上滚滚而下。
山下，是两百里平坦宽阔的大道。
大道尽头，便是艳阳谷外门首府，巴中。
三千里奔袭，今夜便是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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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rì三更，总字数会比平rì略多。
第十八章 虎嗅蔷薇
萧寻手持银枪，银甲亮盔，纵马狂奔。
张程一身乌甲，手持铁脊蛇矛，全身随着骏马的脚步微微起伏，身后猩红披风随风招展，与萧寻并马同行。
他们身后，三千白马卫铁甲似洪，银枪如林，紧随其后。
三千白马卫靠前的几个，一眼就看出，便是这骑马的水准，萧寻就跟这位潇湘枪王显出了差距。
前些rì子张程基本在前方探路，两人还从未一起驰骋，如今两马并行，只见这位老将上身微俯，全身的律动看似平凡无奇，却能与胯下的骏马脚步相符，看上去有人马合一之感。三千白马卫身为骑兵，也是马上的行家里手，潇湘枪王的这身骑术，立时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后生心折不已。
萧寻这大半年来基本在马背上渡过，骑术也是进步飞快，如今也丝毫不逊于白马卫中的任何一人，但是与身边这潇湘枪王这随心所yù的骑术相比，自然还是欠缺了几分火候。
不过此时的萧寻，也没有这种技不如人的觉悟，他忽然回头道：“全军听令！揭去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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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扔了！”萧寻又吼道。
原本准备将黑纱撞进随身口袋的将士们，一听统领军令，微微错愕。
扔了作甚？三千里路，咱还得回去啊！
“扔了！”萧寻真气一激，口中军令如同一道惊雷，在这铁甲洪流之中骤然而起。
军令如山，随着当前的几位白马卫将黑纱丢弃，其他的白马卫也就陆陆续续，遵从了萧寻这道号令。
官道之上，黑纱随风而动，漫天飘舞。此时一道破晓晨曦洒下，照亮了白马卫们身上的亮甲银盔，反shè出璀璨光华。
万丈高空之上，燎原宗一行六人，正在御空飞行。
“宗主！你看下方！”岑雪一低头，便看到了这股亮光闪闪的钢铁洪流，“是白马卫！”
燎原宗宗主解玉展凝神一看下方，脸上显出欣慰神sè，旋即哈哈大笑道：“诸位，我们可不能被这群后生抢了风头。”
淼潺峰峰主水鹏阳笑道：“这群小子可以啊，十天就杀到了这里，萧寻很不错。”
解玉展修为最高，早已看到萧寻身边的张程，笑道：“萧寻年仅十八，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懂事，也不会到如此程度。你们看，我们的龙潭城主，正混在白马卫中呢，回头，我要治他一个擅离职守之罪。”
水鹏阳笑道：“你是内宗宗主，这外门的事务，还轮不到你来管吧。现在外门……”
水鹏阳一说到这儿，解玉展连忙对其神识传音道：“水师弟，别说了。”
水鹏阳脖子一缩，马上醒悟了过来，转头看向岑雪。
岑雪与已故的外门门主叶云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解玉展这几天飞行，刻意不提外门的所有事宜，就是怕她听到伤心。没想到方才在这里看到白马卫驰骋原野，心中高兴之下，一时忘记了这茬，起错了话头。
却听岑雪淡淡说道：“龙潭城城主张程，乃是叶云飞的结义兄弟，此人智勇双全，可堪大用。依我看，若是他此战不死，外门门主的位置，就给他吧。宗主，你意下如何？”
解玉展略一思忖，不由点头道：“岑师妹此言甚合我意。若是此战他不死，我们也没死，那就让他当外门的门主吧。”
岑雪微微一怔，不由责怪道：“宗主，大战当前，你怎可弱了自家的威风？我们六人齐出，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解玉展却微微苦笑道：“岑师妹有所不知，妙觉境人间上师，对自身祸福隐有所感。这几rì飞行下来，我心中jǐng兆频现。原本还不想告知于你们，免得你们担忧。但是离艳阳谷越近，这jǐng兆就愈发强烈，我这才告知你们。此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掩星峰峰主杨昊说道：“这艳阳谷，不过十洞传承，除去艳阳狄这个人间上师，其他九洞洞主，除了那薛归实力与我们几个峰主相差仿佛之外，其余八位洞主都比我们要弱上一些。如今江南郡里还有三个洞主在，满打满算，我们要面对的，也就一位人间上师，六位须弥境高阶。那艳阳狄虽说修为与宗主相近，但是我们枪道一脉，同阶优势明显，我相信宗主可以稳稳压制这艳阳狄。如此算来，此战我们应该大有优势才对。怎会让宗主心中生出jǐng兆？”
解玉展道：“纸面上的实力，确实如此，但是无论是高手突袭，还是军队大战，纸面实力往往是最靠不住的。总之，我们此战要小心一些，如果一看不对，暂时退却也无妨。只要宗门还在，燎原宗就还是燎原宗。”
青木峰峰主木意此时道：“只是咱们宗门之内，目前仅魏师兄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解玉展笑道：“只要有魏忘忧在我燎原宗一rì，燎原宗便一rì不倒。这点，木师弟就不必担心了。若是我料想不错的话，此时，咱们的家门，应该已经被魏师兄收拾干净了。”
***
萧寻可不知道自己的头顶之上，自家几位大佬正在指点江山，检阅军容。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两件事情。
一是自己攻打巴中府的方案，是不是足够详尽。
二是未来老丈人李落夕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眼看天光破晓，解药却迟迟不来，万一人家巴中府蹦出来一个绝顶高手，潇湘枪王又毒发而亡，那自己这群人可就被坑惨了。
就在萧寻暗自揪心之际，却远远看到，迎面飞来一人。
此人白衣飘飘，在半空之中悠然飞行，见到萧寻这队人马迎面而来，这才缓缓降落地面。
看到此人，萧寻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但是却又放得不太平稳，反而一阵不争气的悸动。
在萧寻梦想中的一些桥段里，就有如今的这副画面——自己统领千军万马，出征在即，与意中人话别。
这便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率领这三千白马卫，这人间最杰出的部队之一，面对这个女子，萧寻发现还是跟半年前一样，依然像是一个乡下的穷小子，遇见了微服游历的公主。
李芊芊的神情依然很淡漠，微微仰头，看着马上的萧寻：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第十九章 武者不可辱
萧寻挥停了白马卫。
一挥手就能让三千骑兵停下，这也显示出了这支部队的执行力，换成寻常的骑兵，老早乒乒乓乓撞成一团，各种追尾，人仰马翻。
不过即便是指挥着这么一支部队，也不能让萧寻在面对李芊芊时有任何心理上的优势。
因为他还没瞎，这妮子原本是飞在半空中的。
那就说明一件事情，她起码已经入了须弥境。
面对一位十九岁的须弥境高手，萧寻身为一只十八岁的入微境菜鸟，若还有心理优势，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二百五。
所以，他下了马，走到了李芊芊身前，一脸干笑，笑得很傻。
“我跟你商量件事儿。”萧寻嘿嘿笑道。
李芊芊神sè平淡：“说吧。”
萧寻笑得更加谄媚：“能不能让你的师姐，把我的逆青还给我？”
李芊芊脸上现出一抹笑意：“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我让师姐不杀你，结果你却差点把她给杀了。你现在让我如何替你说情？”
李芊芊一边说着，一边素手一扬，手中一件事物直飞张程颜面。张程立时接住，却发现是一个小瓷瓶。
张程不是忸怩之人，拔下瓷瓶的木塞，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还不错。”张程点头赞道，“比月半丸味道好多了。”
萧寻不理这个老家伙，赶紧对李芊芊说道：“那既然这事儿你帮不了我，跟我一道攻一座小城，问题总不大吧？”
李芊芊似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小子，微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萧寻一遍，这才说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萧寻嘿嘿一笑：“多谢李师姐夸奖。你看，我救过你一命，这不假吧？当然，风沙渡城里，你也帮过我一把。但是一个是救命之恩，一个是顺手而为，两相是不能相抵的，对不对？今天你帮我攻城，那咱之间这笔帐就算两清了，逆青戟，我也就送给你师姐。你看可好？”
李芊芊被气乐了：“这天下怎么有你这般无耻之人……你可是认为，逆青戟已经认你为主，我寻欢门没办法占为己有？”
萧寻一本正经地道：“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天地可鉴。”
李芊芊微微笑道：“逆青龙魂戟，需要用九天幻舞抹去龙魂神识，进而重新认主，我说得对不对？”
萧寻一怔，讪讪道：“李师姐不愧为寻欢门少主。”
李芊芊又道：“你可是认为，我们寻欢门不会九天幻舞，就没办法夺去你的逆青戟？”
萧寻赶紧大摇其头：“不是的。李师姐，你听我说……哎？姨母？”
萧寻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身前的李芊芊，却发现李芊芊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身火红霓裳羽衣的姬幽儿。
“我是你娘！”姬幽儿冷冷说道。
萧寻顿时一声冷汗，正疑惑间，却发现面前这位也不知道是姬幽儿，还是姬馨儿的女子，又变回了白衣飘飘的李芊芊。
李芊芊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却让萧寻呆若木鸡。
方才这一变化，信息量有些大，萧寻要消化消化。
李芊芊也会九天幻舞，而且道行颇深，已经可以演化幻境。自己猝不及防之下，逆天心决还未运起，便立时中招。
李芊芊还知道了姬幽儿姐妹跟父亲的过往一切。
她为什么将这些告知自己？
她在提示些什么？
萧寻大脑飞转，一时之间难有头绪。
李芊芊却微微笑道：“好了，不捉弄你了。我们都在赶时间，拿着吧。”
李芊芊话音刚落，萧寻直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冥海波澜顿起，小银龙忽然出现其间！
萧寻立时醒过神来，继而一阵狂喜，双手一伸，一道银光闪过，逆青戟便已在手。
“为了从师姐手里讨回这柄戟，我可以费了不少口舌。”李芊芊说道，“如此，可以抵过你所谓的救命之恩了吧？”
萧寻哑然。
李芊芊接着道：“并不是我不愿帮你攻城，只是目前形势还不完全明朗，寻欢门还不能直接暴露在艳阳谷眼前。”
萧寻叹息一声：“了解。”
李芊芊又道：“我再送一个情报给你。目前的巴中府，府中不过两千老弱残兵。不过外门门主郑罡，却在其内。”
萧寻微微皱眉：“这郑罡，是什么修为？”
李芊芊答道：“须弥境初阶，不过他被关琼真元自爆，身受重伤，你好自为之吧。”
萧寻点点头：“多谢李师姐相告，我也还一个情报给你。”
李芊芊微微一怔，淡淡说道：“请说。”
萧寻正sè道：“霓裳宫姬青丝，近期会找你的麻烦。不过她不会害你xìng命，请李师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也饶她一命。”
李芊芊微微颔首：“知道了。”
萧寻一抱拳：“如此，便不送了。”
李芊芊却暂时还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皱眉问道：“这姬青丝，是不是你的相好？”
萧寻一噎，赶紧说道：“不是。”
李芊芊依旧有些不解：“既然不是，以你这无耻的xìng子，怎么会在意她的死活？”
萧寻一阵无语，心想，总不能跟你说我和那妹子在幻境中渡过了一生吧？只得说道：“她是我姨母的得意弟子。姨母告诫她若是得胜，也不能害你xìng命。我这边也跟你说一声，免得大家闹得不愉快。”
李芊芊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寻还待再补几句，免得这妮子误解其中的意思，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李芊芊人影全无。
“跑得真快。”萧寻挠挠头。
“哎，我说。”潇湘枪王张程服了解药，全身真元运转一周，发现自己状态极好，便说道，“咱们这三千来号人，看你泡妞把妹也看了大半个上午了，这巴中府，到底还攻不攻？”
张程言罢，身后的白马卫顿时一阵哄笑。
萧寻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手下的三千儿郎，随后提戟在手，翻身上马。
***
燎原宗宗主一行六人，飞过了巴中府，直向艳阳谷内宗山门而去。
巴中府到这艳阳谷山门，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六人一边调息一边飞行，还需耗去半rì左右。
此时，六人的飞行速度慢了下来，默默调整着自身的状态，为之后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人间上师之战，自从二十五年的那场不为人知的逆天一战之后，已成绝响。今rì，却要重临人间。
解玉展微微凝着眉，因为他心中的jǐng兆愈发强烈。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率领五位峰主，向着艳阳谷直扑而去。
毁我燎原宗外门，杀我燎原宗外门门主，围我燎原宗内宗山门，如此奇耻大辱，若不把这笔账要回来，我解玉展便枉为一代人间上师，八大圣派一宗之主，将被天下之人耻笑万年，心魔困境之下，修为难得寸进！
前方纵有千刀万剑，yīn谋诡计，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打就回头的道理！
武者不可受辱。人间上师，作为人间武者的最高山峰，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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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只靴子
巴中城，乃青天界八大圣派之一艳阳谷外门的首府所在，尽管位于艳阳谷势力范围的腹地，基本上没有兵临城下的可能，但是这座城在兴建之初，还是做过最坏的打算。
这最坏的打算便是，比如今rì，萧寻率领三千白马卫，直捣黄龙而来。
萧寻自从见了李芊芊之后，也不只出于何种原因，刻意压制了白马卫的行进速度。
三千白马卫都是些年轻的后生，自然对此深感不解，反倒是解药已经服下，智力完全恢复的张程，则看着身边的萧寻，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其实只有双九年华的小子。
此时萧寻的行军意图，就是要告诉巴中府——老子来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兵力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有一位高手坐镇，那么偷袭已经毫无必要，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杀上去，逼得对方高手主动出阵应敌。
若是郑罡是身份较为隐秘的高手，这招用处不大，可惜郑罡偏偏是艳阳谷的外门门主，那么这招就非常歹毒。
堂堂一位门主，若是敌人兵临场下，还窝在城内不敢迎敌，那脸是丢到姥姥家去了。就算首府此番能保，他这门主也就当到头儿了。
燎原宗外门门主叶云飞，就是被化名为外门战将的薛归，城前叫阵，不得不应战，苦战百招不敌，死在薛归刀下。
这郑罡，凭什么不能这么死？
如果不这么做，三千白马卫来个偷袭。以他们这群毛头小子的武功修为，城墙再高也有办法爬上去，回头三三两两杀进人家城里去，被人家郑罡一刀一个，虽然不一定会全军覆没，但也必定损失惨重。最后，人家郑罡还占着理儿，谁让你们偷袭的？我身为一门之主，自然是要守护全城百姓，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两个杀一双！
萧寻在这最后的五十里路，走得越来越慢，胯下的骏马从狂奔变成小跑，又从小跑变成漫步，最后慢慢悠悠，闲庭信步地踱着，好像他们这大大三千号人，来这三千里外不是突袭首府，而是友好访问。
巴中府内，因此就开始热闹起来。
“报！突现敌军三千骑兵，已在一百里外。”一名斥候跑得气儿都快断了，青着脸对门主郑罡禀报道。
郑罡心中一凛，隐隐生出不详之感，正好是三千之数，难道是燎原宗的白马卫？
郑罡于是一摆手：“再探！”
半个时辰过后，又一名斥候飞奔入厅，半跪抱拳道：“报！敌人已在五十里外，三千骑兵，全部都是银白亮甲！”
郑罡神sè一变，果然是白马卫！
根据情报，这白马卫统领蒙田，也有龙虎境初阶的修为，虽然比起自己还差了不少，但是再加上三千多个化罡境以上燎原宗内门弟子，自己孤身一人，要想守住这巴中城，也是殊为不易。
“再探！”郑罡又是一摆手，一边心中苦苦思索应对之法。
叫援兵？已经来不及了，目前还有些兵力的最近的城池也在六百里开外，就算信鸽传递，都赶不上。况且对手是白马卫，向这些外门城池求援，来个两三千普通士兵，也是毫无用处。
向内宗求援，也来不及，内宗山门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况且谷主打定主意要打圣派战争，恐怕眼下他们也要面对强敌。
自己弃城而逃？郑罡心中刚刚想起这个念头，就马上压制了下去。二十年前，上一任的外门门主，便是因为对手的一次突袭，亲自跑回宗门求援，结果艳阳狄大骂道：“城还没丢，你人却先跑了！”随后这位人间上师狠狠瞪了外门门主一眼，把这位须弥境中阶的门主活活瞪死。自己这个当时的副门主，这才有幸转正。
看来，只能挺身一战了。郑罡心中暗暗想道，虽然自己伤势未愈，但是只要不是龙虎境巅峰以上的高手前来，自己还是可以应付，到时候一举斩杀那蒙田，三千白马卫就会群龙无首，这群内宗弟子，心高气傲，谁都不会服谁，一旦统领阵亡，势必会阵脚大乱，别说攻城，自己人不打起来就算不错了。只要到时候自己不苦苦相逼，留他们一条退路，这群内宗弟子必然会退回燎原宗去。然后，自己再飞鸽传书楚军师，半道截杀他们！
郑罡能够当上这艳阳谷的外门门主，头脑自然不差，一息之内，就已经相应的对策，于是他便坐在门主府内，静静等待探子的回报。
不久，又一名探子飞身进门：“报！敌人已在四十九里开外！”
咣一声响，那探子直接被郑罡一个巴掌煽出了门外：“蠢货，就前进一里，有什么好报的！二十里外再来禀报与我，再探！”
“是!”探子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后槽牙，一边捂着脸，一边回道。
郑罡沉着脸，开始调动体内真元，缓缓调息。自己这身伤，还是有些重，只能调动三成真元，形势确实严峻。
郑罡一个周天调息下来，体内伤势未见半点起sè，心下微微有些焦急，这才想起，探子似乎许久都没来回报敌人的行军进度。
自己调息一个周天，起码也要花去半个时辰，以白马卫骑兵的速度，早就应该到达二十里开外！
怎么回事？此时的郑罡，像是半夜里听到楼上一只靴子的掉落声响，等了半天，却久久不闻第二个靴子砸落地面，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烦躁难安。
巴中府兵力空虚，能作为探子的锻体境好手，总共也就那么几位，已经全部被郑罡派了出去。郑罡眼见四下无人可派，只得撑着重伤的身子站起身来，向城头走去。
为了节省真元，郑罡放弃了飞行，而是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的阶梯。只见沿途的兵卒，一听到白马卫大军压境的消息，一个个面如土sè，似是连守城的勇气都已失去，这让郑罡心中更为窝火。
楚军师啊楚军师，我原本一只认为你虽然年轻，但是神算无敌，用兵如神，如今却倒好，整整漏了三千白马卫让我郑罡一人面对，终归是一介女流，难堪大用。此番战事一了，我郑罡必定要在谷主那里参你一本！
登上城墙，郑罡扶墙远眺，极目之下，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中愈发奇怪。
这巴中城作为艳阳谷首府，兴建之初，便已经有被敌人突袭的预案，因此城墙砌得极高，足有二十丈。如此高度，居然看不到敌人半个人影，想必这三千白马卫，还不知道在多少里开外。
郑罡的算术地理并不是太好，若是萧寻在此，就能准确地告知他，二十丈高度看不到的白马卫，必然还在三十里开外。
三十里开外的白马卫统领，如今正领着手下悠然西行。
萧寻转头看了身边一脸肃穆的张程一眼，说道：“老哥，对付那郑罡，你有几分把握？”
潇湘枪王全身真元内敛，正在不住地调整自己的状态，缓缓说道：“若他全盛之时，我只能求自爆伤敌。不过，他既然已经被关琼自爆过一次，现在就不太好说了，要看他伤的多重。”
萧寻笑道：“老哥啊，你在这龙虎境巅峰，已经几年了？”
张程一怔，不明白萧寻的意思，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五年。怎么？”
萧寻说道：“老哥，我有一个师弟。去年新秀大比之前，刚刚突破到化罡境高阶，结果这小子在靠近霓裳宫的时候，被他表姐一忽悠，直接战意凌空，突破到入微境了。您有没有这个可能，来一次临战突破？”
张程一呆，苦笑道：“你那师弟，恐怕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像我这种外门的老将，本就是入内宗被拒之人，却哪里有这份天资？更何况，须弥境的突破，可比入微境难了不止百倍。哪里是那么说突破就突破的。外门的武者，能修到我这种程度，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萧寻微笑道：“我总觉得，老哥你的程度不止于此。说不定此战之后，以战证道，会有突破也说不定的。”
张程洒然一笑：“那等我能活下来再说吧。青天界武学，越往上走，隔境之间差距就越大。若是那郑罡还有四五成的功力，你老哥我此战就凶多吉少喽。”
两人谈笑生死，不觉又过了五里路，眼看巴中城即将遥遥在望，萧寻忽然说道：“老哥，我们换套衣裳吧。”
张程脑子不慢，笑道：“好计策。你把你的逆青戟也放上天吧。”
萧寻不住颔首：“老哥你自从服了解药，果然又变聪明了。”
张程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的铠甲，一边叹息道：“跟你这小狐狸待久了，是个人都会变得yīn险狡诈。”
***
郑罡在城楼上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白马卫一行人遥遥踱来。
“报！”探子在门主府里瞧不见郑罡，找了半天，这才找到自己的门主，一边上城楼，一边大喊道，“敌人已经在城外二十里外！”
“蠢材！”郑罡反手又就是一个耳光，“我都已经看到了，还来报个鸟！”
也不能怪郑罡此时脾气如此暴躁，因为他看清了白马卫的统领是谁。
张程！龙虎境巅峰！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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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谢。
第二十一章 影帝张程
萧寻穿上张程的那套玄甲，考虑到自己盔甲颜sè有异，面孔又过于成熟，这小子只能混迹在白马卫靠前诸人中的第二排，前面有几个年轻的同门挡着，免得被那郑罡看出蹊跷。
白马卫在张程的带领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进着，离巴中城的东城门越来越近，萧寻已经可以看清城楼上的那位中年人。
这人一身紫sè蟒袍，头戴金sè发冠，面sè微黄无须，两道卧蚕眉，一双丹凤眼，俊俏自然是谈不上，但却颇有威仪，此时面对潇湘枪王和三千白马卫，倒也还算镇定。
遥遥相隔一里，张程便停马驻足，继而耍了一个枪花，高声喝道：“郑罡小儿，可敢下来与你爷爷一战？！”
萧寻在身后听着觉得不妥，便轻声提醒道：“老哥，这辈分不对。你既然自称爷爷，就应该叫他孙儿，而不是小儿。”
“闭嘴！”张程低声骂道，“有种你来？”
萧寻缩了缩脖子，缄口不语。
郑罡也是战场厮杀上来的老江湖，面对潇湘枪王的挑衅，扬声笑道：“张程我孙，有种你就上来跟爷爷战上十合！”
“笑话！”张程戳指骂道，“你堂堂一门之主，居然不敢下来与我一战？”
郑罡耸耸肩：“你堂堂一城之主都能屈尊去当白马卫统领，我又为何不能等你上来送死？”
张程不由一噎，方才临阵变招，倒是忘了自己身为城主，品级比着白马卫统领要高出一品。
“蒙田想来就埋伏在你身后吧？”郑罡扬声说道，“以蒙田龙虎境初阶的实力，当面叫阵会被我一合秒杀。这才会让你这个老家伙来正面抵挡，好让他背后偷袭？哈哈，如此拙劣的计策，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萧寻听了心中不觉骇然，心道这郑罡头脑不差，虽然并未完全料中，却也相差不多。
事已至此，萧寻便控马站了出来，扬声说道：“在下青木峰李紫衣，乃新任白马卫统领！”
郑罡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眼里去还在，两境之差，自然能一眼看穿萧寻的修为：“哼，不过入微境中阶武者，也难怪不敢叫阵。”
张程手一挥，喝道：“白马卫听令，全部后退三里，让我与这郑罡决一死战！郑罡，如此，你还不敢下来？”
郑罡也是一块滚刀肉，坚决不吃这一套，只听他说道：“守城将士听令，全部退回城楼内！张程，有种你上来与我一战！”
张程没招儿了，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道：“这他nǎinǎi的，还有这么不要脸的门主？我大哥要是有他这副脸皮，也就不至于战死殉宗了。”
萧寻笑道：“看样子他的伤势很重，没把握吃得下你。嘿嘿，既然他不要脸，那我们就狠狠打他的脸。白马卫听令！”
萧寻左手高高扬起：“第八队，第九队，第十队，放！”
白马卫中的第八、第九、第十队，都是入微境的好手，年龄都在二十三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这三个小队的成员，一手飞枪绝技早已练得出神入化，飞枪的威力比起普通的白马卫还更甚一筹。
随着萧寻左手挥落，九百根银枪呼啸而出！
郑罡神sè一凛，原本想挺身抵挡，但看这近千把飞枪飞行的轨迹，似不像对城楼上的守军而来，于是便又停下了脚步，此时大敌当前，他不想浪费每一分真元。
萧寻早在行军途中，便已经对这三队白马卫下达过命令，第一次飞枪投放的目标，并不是守军，而是城门！
巴中城的东城门，取千年杉木，外裹铁皮，高一丈五，宽一丈，厚近三尺。寻常的攻城锥，没有百十来下接连不断的敲击，休想破开这扇门。但是九百把入微境高手的飞枪，却是显得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把大门凿穿，并且凿出一个宽七尺高一丈的破洞出来，相当于在这城门之上，又开了一扇小门。
刹那之间，东城门原本紧闭的城门就形同虚设，光靠城前的五丈宽护城河，完全拦不住全部都是化罡境以上武者组成的白马卫。
郑罡脸sè马上就变得非常难看。
方才双方互相叫阵，郑罡不下去虽然丢脸，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城门被破，那么形势就完全不同。白马卫随时可以进来杀人，他这个门主再不下去应战，那就是把一城子民双手送到了白马卫面前。
眼下艳阳谷外门战事形势一片大好，多少功勋武将等着晋升官职，盯上他这个门主之位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自己在守城之时因怯战而放敌人进城，那他这个门主也就当到头儿了。郑罡平rì里驭下极其严酷，树敌颇多，若是门主位置不保，等待他的下场，也就是只有死路一条。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郑罡长叹一声，随手拿了一把军刀，便纵身跃下城楼，立于护城河外。
郑罡原本有一把金丝大环刀，伴随多年，却在今年开chūn之时毁于关琼的真元自爆。今rì，只能用这普通的军刀迎敌。
身负重伤，武器又不趁手，对面，又是三千白马卫和久负盛名的潇湘枪王，郑罡此番孤身应战，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张程横枪立马，见着郑罡终于跳下城墙，微微颔首道：“如此，倒还算一个带把的爷们儿。”
说罢，张程便要打马而上，却被萧寻一手按住了肩膀。
“老哥，稍安勿躁。白马卫听令！”萧寻左手高高扬起，准备用几轮飞枪，再耗一耗那郑罡的真元，却被张程一把抓住了扬起的左手，重重按落。
“小子，战场之上，虽然规矩不多，但是基本的道义，还是要讲的。”张程冷声说道，“既然这郑罡孤身迎战，我们就不能欺人太甚。”
萧寻一脸惊讶，说道：“不是吧？战场之上还讲道义？老哥啊，你所谓的道义，那是在纯粹的外门战争中，为了不触怒对方的内宗，才会有所谓的道义。现在都打宗门战争了，还要这道义有什么用？”
张程低声道：“蠢货！我这是在演戏！演戏懂不懂？你们这种飞枪，对郑罡的消耗可以说忽略不计！我现在卖个人情给他，让他放松被偷袭的jǐng惕，回头你的逆青才能一击得手！”
这句悄悄话说完，张程又扬声道：“这郑罡孤身护城，我们也不可轻侮了他，白马卫听令，此番我与郑罡单打独斗，生死不计，任何人不得插手！”
萧寻心中对着老狐狸那是又敬又佩，忙扬声道：“遵命！”
张程点点头，似是非常满意，随后催动胯下骏马，慢悠悠踱上几步，说道：“郑罡，你是要马战，还是步战？”
郑罡冷冷瞟了张程一眼：“老子要空战，你会么？”
张程哈哈大笑道：“以你的伤势，就算能够腾空，也不能持久，就不要逞这口舌之能了。也罢，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步战。”
张程说完，便跃下马来，枪尾一扫马臀，将骏马赶回白马卫之中。
郑罡冷然笑道：“张程，我原本一直听说，你这个潇湘枪王，智勇双全，行事jīng细谨慎，如今看来，却是浪得虚名。”
张程神sè不变，问道：“此话何讲？”
郑罡邪笑道：“我虽然身上有伤，但毕竟是一位须弥境修士，你区区一个龙虎境武者，居然敢走到我身前五丈，那便是最大的愚蠢！”
这句说完，郑罡便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
随着郑罡的身影消失，张程也身形一动，化为万道虚影！
剧烈的真元撞击声传来，震得萧寻耳膜生疼，艰于呼吸！不得已之下，萧寻只好挥挥手，让白马卫再退出一里地。
此时，萧寻发现有件事情自己一直没想通透。
原本，萧寻以为，让张程和郑罡两人在自己面前掐着，然后他指挥逆青来个突施冷箭，估计也就能把这艳阳谷外门门主给做了。
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与决战的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境界差距，他入微境中阶，对面那两位，一个龙虎境巅峰，一个须弥境初阶。
这就直接导致，一旦张程和郑罡战做一团，以他们的速度，萧寻完全不能分辨谁是谁！
这就好像萧寻前世里电影中的某个桥段一样，男人和匪徒噼里啪啦打做一团，女人颤颤巍巍地捡起两人打斗中掉落的手枪，举了半天，瞄来瞄去，都不敢开枪。
当然，前世电影里，女人最后总会战胜恐惧，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枪崩了匪徒，然后和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但问题是那毕竟是电影，眼下却是实战！
而且电影里，匪徒和男人的打斗，往往还能给一个匪徒把男人压在身下，以便于女人瞄准的特写镜头。可眼下，这两人掐得兴起，完全不给萧寻任何的瞄准机会。
这尼玛咋整？
第二十二章 复仇之战
此时的萧寻，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冥海中莫无言的那道绝世剑意，人间上师都可杀得，更何况这区区须弥境的郑罡。
可问题，是剑意威力太大，这一剑下去，郑罡自然是死定了，可郑罡身边的张程，八成也难逃一死。
不错，张程确实一心求死，但是他求死，是他的事情，萧寻不能代劳，直接把他杀了。这种事儿，萧寻虽然心黑手毒，却也干不出来。
因此，萧寻只能等。
等他们慢下来。
萧寻认为，目前自己完全没能力插手这两人之间的战斗，虽然就逆青偷袭而言，相当不利，但再仔细想想，却又是一件好事。
自己目前的实力，乃三千白马卫之首，自己都不能插手，其他人就更加不能。由此可见，三千白马卫和自己的战力，在这种战斗之中，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因此，能够对郑罡形成压力的，就只有潇湘枪王张程。这也难怪烂柯关前，李落夕会说若没有张程，自己这群人想攻陷巴中府，无疑于痴人说梦。
从郑罡迟迟不肯出城应战的做派来看，他的伤势，肯定非常严重，严重到没有把握战胜比自己还低一境的潇湘枪王！
这么一来，萧寻就有这个底气，慢慢等下去，他相信张程可以抵挡郑罡，两人终究会有慢下来的那一瞬。
当然，不能这么干等，这不是萧寻的风格。
于是，萧寻便又举起了左手：“白马卫听令，第一队，目标城头守军，放！”
三百银枪立时飞出。两里的距离，确实已经是白马卫这些年轻武者的极限，况且第一队的成员修为不过化罡境，远远比不上仈jiǔ十三队。因此准头并不太好，一小半银枪扎在了城墙上，另外一半将将飞过城墙，却也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并未造成太大的杀伤。
不过这对萧寻来说，却已经足够，他本来就不想杀伤这些守军，他的目的，是为了扰乱郑罡的心神。
当然，若是单纯扰乱，直接让白马卫绕道去其他的城门，直接进城杀人更好。但是一来，杀害无辜百姓这种事情，萧寻干起来多少有些心理障碍，二来，真把郑罡惹毛了，直接截杀白马卫，那这群后生就难免死伤惨重。
张程不是说攻城也要讲道义么？萧寻此时既不能把郑罡惹毛了，或者撕了张程原本写好的剧本，又要让郑罡不那么舒服，多少会因为守军被杀而分心。
攻城人杀守军，那是天经地义的吧？不然怎么攻城？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一轮投枪完毕，萧寻又缓缓举起左手：“第二队，放！”
又是三百根银枪呼啸而出。
现在白马卫手里，飞枪还有不少。烂柯关丢出去九百根，除了三百根掉进了怒河，之后的六百根插入崖面，顺利回收。今天攻城，破城门丢出去九百根，加上方才的两轮六百根，总共消耗了一千八百根。三千白马卫每人两根飞枪的配置，合计六千飞枪，还有四千多根备用。这一轮一轮地丢下去，还能丢很久。
萧寻的逆青龙魂戟，此时已经潜伏在百丈左右的高空之上，这点距离，逆青可以瞬息而至。
逆青的刃口，乃是姬幽儿与两位妖族大圣死战，以一身重伤换来，原本萧寻还不知道其中妙处，前天夜里跟张程试手的时候才知道，这刃口确实强大得离谱。张程龙虎境巅峰的护体真元，在这刃口面前居然跟豆腐一样脆弱。张程给小辈喂招，手里留着力，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削去了一臂，吓得这老头儿脸上一阵惨白泛青。
待听清这刃口乃北地玄银菁华，在南火山淬炼八十一天所制之后，经验丰富的张程立刻下了判断，这把逆青戟，就算是人间上师的护体真气，都可以一戟破开！
人间上师都难以抵挡，更何况郑罡这个身负重伤的须弥境初阶？
萧寻左手指挥着手下白马卫分批丢飞枪，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的战局，一旦有一丝的空隙停顿出现，萧寻都不会放过。
张程和郑罡两人身形一直在不停移动。张程移动起来，萧寻勉强还能看清一道残影，而郑罡的身形急动，萧寻则干脆连残影都看不到，可见两人就速度上，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张程可以坚持到现在依然不败，乃是手中枪法jīng妙之故。
张程的枪法，最初传自燎原宗外门军队的普通枪法，威力平平。不过他在最初入伍的几年内，以实战领悟枪法，自己加进去不少变招，改进之后，已经枪法小成。之后又遇到了大哥叶云飞。
叶云飞乃内宗啸月峰出身，说起来，还是陆贞的师叔，岑雪的师弟。叶云飞的枪法，自然就是啸月峰的镇峰绝学——龙凤啸月枪。
叶云飞与岑雪情变，离开内宗之后，入外门历练。不久便与张程结拜，于是把这龙凤啸月枪双枪之术，略加改动，jīng妙不减，变成单枪之术，传给了张程。
张程身负啸月枪单枪绝技，又经过多年战事锤炼，如今的枪法，早已大成。单论枪法而言，他目前的水准，已经不下于燎原宗内宗的一峰之主。如果让啸月峰峰主岑雪压制自己的境界到龙虎境巅峰，与张程捉单放对，恐怕占不到半分便宜。
如今的张程，在枪法上，其实已经超越了他的大哥，已故的外门门主叶云飞。只是多年以来，外门门主结拜兄弟的身份，让他一直内敛了光华，收起了爪牙，免得大哥被人说成任人唯亲，让自己大哥难做。外门第一高手的位置，张程也从未与关琼争过。
事实上，张程要击败关琼，也不过是三十招之内的事情。
今rì，张程终于有机会，面对强敌，施展出平生所学，战得酣畅淋漓。
原本想好的逼迫郑罡露出破绽，让萧寻一戟偷袭的战术，已经被张程抛在了脑后！
多年未曾全力出手，张程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枪法有多强，为求保险，便同意了萧寻偷袭的想法。
一但和这郑罡交手，张程忽然发现，虽然速度和真元，自己都不如对方，但是枪法全力施展之下，这郑罡应对起来非常吃力！
那就简单了！
张程愈战愈勇，手中长枪在急速移动之中，每一枪刺出，便是这人间枪道的一次奇迹，每一枪扫击，就是这青天界武学的一声惊叹！
***
郑罡，出身艳阳谷内宗，今年四十六岁，乃是艳阳谷离别洞洞主薛归的大弟子。一手离别刀法，深受薛归真传。
离别刀虽然是薛归自创，传承时间不长，但是经过艳阳谷谷主艳阳狄评定，为谷内刀道绝学，代表了这世间刀法的最高水准。
这离别刀，只要对方心境之中有一丝间隙，便可以趁虚而入，乱人心神。
燎原宗外门门主叶云飞，纵横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负了师姐岑雪的一片痴心。这才会在明州府外，与薛归对敌之时，因心神震动，悲伤难抑，被薛归一刀斩落凡尘，身死城陷。
十rì之前，叶云飞身负龙凤啸月枪绝技，双枪在手，却被薛归一刀断魂。
如今，啸月枪再次对上离别刀！
隐隐中似有天定，今rì，便是张程的复仇之战！
张程与叶云飞不同。潇湘枪王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心中纵有遗憾，却始终不悔。离别刀专克心境有空隙之人，但是张程此人，却是心境圆融，没有一丝破绽。
如此，离别刀的乱人心神无效，就只能跟啸月枪真刀真枪地对拼招式。
于是，郑罡完全被打蒙了！
郑罡想不明白，自己就算只能动用三成真元，在真元强度上也稳稳压过张程一头，速度，更是快了两倍。但是手中的离别刀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萧寻一直在指挥白马卫飞枪袭击巴中城，这点小伎俩，他郑罡完全没放在眼里，守军就算死绝，只要他郑罡在，巴中城就可保无虞。但是眼前的潇湘枪王，却让郑罡转眼之间就面临绝境！
三轮枪雨过后，两人相斗千招，郑罡军刀脱手，被杀得狼狈不堪！
只是两人一直在急速移动，萧寻只看到一把军刀飞出，晃晃悠悠地飞到自己眼前，斜斜插在面前土地上。
萧寻心中一喜，老头儿威武啊！！
不过马上，一种强烈的不安便笼罩在萧寻的心头！
只见郑罡忽然飘出战圈，摇摇晃晃地站在东城门之下。
此时的他，全身枪伤无数，一身紫sè蟒袍早已破破烂烂，被血迹染成猩红，金sè的发冠也已被张程一枪挑落，披头散发，神sè癫狂。
只听郑罡狂笑道：“好你个潇湘枪王，没想到你的枪法，已经修到了如此境界！”
张程一战得胜，但是闯荡多年的他，一见着郑罡癫狂的神sè，忽然脸sè大变！
不好！郑罡要真元自爆！
须弥境的真元自爆，威力之大难以想象，人间上师都要暂避锋芒！
这巴中城一城的百姓，连同三千白马卫，都要死在这疯子的自爆之下！
第二十三章 帮你一刀
萧寻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应对。
他原本就一直盯着战局，此时见郑罡终于站定，像个活靶子一样杵在那里，便没有半分犹豫。
逆青自百丈高空之中，瞬息而下！
萧寻原本的目标，是郑罡的头颅，但是在看到郑罡那癫狂的神sè之后，他立刻改变了想法。
这家伙要自爆！
这须弥境修士的真元自爆，便是头脑冥海立意，心脉瞬间激发出所有的真元，集于丹田之中，不断地压缩丹田之内的真元，直至极限，然后再引发真元乱流，此时，便可以丹田为中心，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不仅自身尸骨不存，方圆十里之内，也会因此化为虚无！
萧寻此时可以攻击的，有三个点：冥海、心脉、丹田。毁去冥海截立意，斩断心脉毁源头，刺破丹田化真元。
但是萧寻为求稳妥，只能攻击丹田。
因为其他两个部位，很可能赶不上！
但是攻击丹田，有一点却非常郁闷，那就是不可能完全破去这真元自爆的威力，多少会溢出一些。
此刻的萧寻，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下意识间，便已完成取舍，逆青化为一道闪电，“啪”地一声便劈向郑罡的丹田气海！
张程的反应也极为迅捷，在看到郑罡面露癫狂之时，脸sè剧变之下，身形不退反进！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明白，须弥境的真元自爆，跑是跑不掉的，只能去阻止。
但是张程和郑罡之间的距离，却足足有十丈之遥，龙虎境巅峰武者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郑罡自爆的速度。
张程的攻击点，选择的是心脉，因为对他而言，攻击丹田是毫无意义的，他的速度还不够快，赶不上。他相信身后的萧寻，有这个反应决断。他攻击心脉的原因，一是可以立时取了郑罡的xìng命，二也可以阻止郑罡一旦丹田被毁之后，会选择直接在心脉用本源真气自爆。
本源真气自爆，虽然威力上远远不及丹田真元自爆，但也足够让身边的萧寻和三前白马卫立时毙命！
张程和萧寻这一老一少，在瞬息之间，便达成了默契。萧寻以戟劈郑罡丹田，张程用枪扎郑罡心脉。
两人的反应都是极快，应对也非常合理。但是他们却忘了，郑罡并不是一个死人。
须弥境高手的感知能力，是相当强的。既然感知能力与须弥境高手相若的楚若云，可以一下避开逆青的袭击，那么作为一名正宗的须弥境高手，郑罡没有理由做不到！
真元自爆，可不是那种蹲在原地憋很久的大招，郑罡一身感知能力尚在，脚下行动无碍，一察觉到上空有异，便硬生生横移了三尺！
三尺距离，足够让开逆青的偷袭！而张程与郑罡之间的十丈距离，也足够让郑罡完成这记毁天灭地的真元自爆！
一击失手，萧寻面如死灰。
一枪不及，张程睚眦俱裂！
***
燎原宗宗主一行，飞跃四千余里，此时终于赶到了艳阳谷的山门。
一看到艳阳谷山门等待的十几人，解玉展便明白了自己心中jǐng兆频现的缘由。
艳阳谷谷主艳阳狄，手持宗门宝刃艳阳舞，面露冷笑，静静站在那里。
他的身边，是一位鼻高额阔，鹤发童颜的老者，这老者身穿青白儒袍，头戴白sè方巾，手持一卷古籍，仰头看着身在半空的解玉展，双目之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岑雪一看到此人，脸sè剧变：“鸿鹄院孔知！”
燎原宗一行六人缓缓降落地面，解玉展看着这位孺袍老者，淡淡地道：“孔院长，你可知道，此番你站在此处，等于是将鸿鹄院与燎原宗的千年盟约一手撕毁？”
孔知微微点头道：“老朽自然知晓。不过，此战之后，世间再无燎原宗，那一纸盟约，还有什么意义？”
解玉展大笑道：“你鸿鹄院号称替上天法理纲常，没想到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却做得如此轻松熟稔。看来孔圣意志沦陷，成为天道傀儡之后，整个鸿鹄院也将步其后尘。”
孔知摇头道：“非也，非也。我鸿鹄院此举，便是要在天道无情之中，平添一分人间变数，如此，或可解开这青天界的圣师壁垒，为我人间武学开辟盛世。”
解玉展洒然一笑，随后信手一招，刹那之间，一柄血sè长枪便出现在他手内：“孔知，艳阳狄。场面上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到底，还是要手下见真章！你们可敢与我上天一战！”
艳阳狄冷笑一声：“解宗主好大的胃口，想一人拖住我们两位人间上师？也罢，那就遂了你的心愿，只要斩杀了你，余子碌碌，不足为虑。”
三位人间上师正待升天一战，将地面战场让给须弥境的高手，却听到远处一记清啸传来。
三人心中一惊，以自己人间上师的感知能力，居然对此人毫无所觉，可见此人境界之高，实力之强！
转首望去，只见一人正奔山踏水而来，此人身形高大，一步就是千尺，一跃便是百丈，白袍宽大，广袖博带，颇具古意。只是那一脸的意兴阑珊，一身的不修边幅，却将又将身上的古意破坏殆尽，似是一个看破世情，难以振作的伤心人。
此人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这次若是不来帮一下，下回去四弟那里喝酒，他估计会在酒里下毒……”
艳阳狄一见此人，便如临大敌，紧握手中艳阳舞，大喝一声：“妙意寥！你丹田气海已破，还敢出现在此？”
解玉展则一礼：“妙上师。”
妙意寥身形顿止，在解玉展身前站定，看了看解玉展，又看了看孔知、艳阳狄，然后摇头说道：“你一个人，要打他们两个。打不过。”
解玉展洒然笑道：“打不过，也要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妙意寥还是摇头道：“你们这些练枪的，都是这副德行。也罢，我时间不多，就帮你一刀。”
解玉展欣然道：“妙上师出手，一刀足矣。”
妙意寥缓缓点头，然后白光一闪，人影全无。
在妙意寥消失的瞬间，艳阳狄就感觉，天地间忽然升起一股刀意。
而这股刀意，其实并不是从此间天地升起，而是在艳阳狄的心中骤然而生！
艳阳狄闭目，弃刀，盘坐。
妙意寥丹田气海已破，全身上下只有本源真气流转，而无法聚成真元。但是以他的境界，早已不用这么做，本源真气便足以御敌。
因为他心中有刀。
艳阳狄被妙意寥一记心刀所困，只能全力冥想化解，不敢有丝毫其他的心思想法。
解玉展见此，一枪指向孔知：“孔老儿，如今你我一对一，可还有一战之力？”
鸿鹄院院长泛起一丝苦笑：“眼下，不战也要战了。谢宗主，请随老夫来。”
说罢，孔知一挥长袖，眨眼不见，而解玉展也在同一时间，没了踪影。
三位人间上师或困或走，剩下的须弥境高手便开始磨拳擦掌。
淼潺峰峰主水鹏阳洒然笑道：“诸位，如今对面这六个艳阳谷洞主，四位鸿鹄院楼主，我们好像人数吃亏。”
掩星峰峰主杨昊冷冷道：“我要两个洞主。”
炎炙峰峰主烈成风嗤笑道：“五个打十个，自然是一人两个，还要分么？”
青木峰峰主木易肃容道：“自然是要分的，免得抢了生意，说不清楚，你们又要打起来。上次白羽那小子进门的时候，你们就打得天翻地覆，最后反而被宗主捡了便宜。”
岑雪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大男人叽叽歪歪，聒噪得很，要打跟就老娘上，不打就滚蛋！”
说罢，岑雪一振手中双枪，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
就在萧寻感觉绝望，张程认为必死的当头，周围的时间，忽然就这么慢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诡异，萧寻明明脑中思路清晰，但是自己的手脚，却变得很慢很慢。脑中的小银龙翻江倒海，行动如常，但是两里以外，一击落空之后，正在改变轨迹的逆青，却好似被一只蜗牛驮着，缓慢无比地移向郑罡的丹田。
张程原本全身去势若电，此时也仿佛一个早晨出去遛弯的老妪，扶着拐杖，踯躅前行。
一切都慢了下来，唯有一柄小巧的飞刀，却银光一闪，惊鸿一现，刹那之间便落在了郑罡丹田之上！
此时的郑罡，已经完成了全身真元的压缩，正在引发乱流，马上就要自爆，但是这一柄小巧的飞刀一刺入丹田，飞刀上蕴含的真气，就好似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按摩，缓缓梳理，将这些即将狂乱的真元理顺、震散。
此后，时间流逝忽然之间又恢复了正常。萧寻一戟便破穿了郑罡小腹，而张程的铁脊蛇矛，也是一枪扎断了郑罡的心脉！
郑罡脸上显出不信的神sè，正yù张口狂呼，却被萧寻一个变招，一戟削掉了项上人头！
砍掉了郑罡的脑袋，萧寻逆青不停，迅速飞至萧寻身前，而萧寻伸手一探，便将月夜刃上挂着的那柄飞刀取下，收好。
萧寻知道，刚才，是李芊芊出手，这才救了自己这群人。
只是李芊芊曾经言明，寻欢门不便插手宗门战争，因此萧寻便不给郑罡说话的机会，然后第一时间将飞刀收回，抹去李芊芊曾经出手相助的痕迹。
聪明人之间的默契，往往能在一刹间就形成。正所谓伟大的头脑，总会不谋而合。
萧寻尽管刚刚从鬼门关里转悠了一圈回来，此时却对自己的行为非常得意。心想李芊芊看到自己这些举动，应该会赞扬自己几句。
却不料身后一位白马卫忽然开口道：“把飞刀还我。”
第二十四章 骑马舞
萧寻全身一震，骇然回望。
身后的李芊芊，身穿白马卫的银盔亮甲，手持一把银枪，在阳光之下显得英姿飒爽，英气勃勃，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淡。
萧寻呆了呆，只得把怀里的飞刀又掏了出来，递给这个乔装打扮的绝世佳人。
“你怎么会在我身后？”萧寻刚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
这个问题好像显得自己很蠢。
李芊芊淡然道：“我用幻术控制了一个白马卫，他以为自己一直在马上赶路，实际上却是在草丛里跳骑马舞。”
萧寻不禁一阵内伤，然后又道：“你不是说你们寻欢门，不能出手帮助攻城的么？”
李芊芊道：“我又没帮你攻城。我只是跟随你来打探攻城的情况。不过有人要自爆，我为了自保，只有出手罢了。”
萧寻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这是自保。我就不算欠你人情了。”
李芊芊一噎：“你果然很无耻。”
萧寻耸耸肩，随后对身边的一位白马卫说道：“师弟，你去后面，把那个跳骑马舞的憨货带回来。”
“是！”看到自己老大能在如此美女面前神sè如常，讨价还价，这个年轻的白马卫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忙拱手回应，领命而去。
萧寻随后一摆手，大呼道：“弟兄们！随我进城！”
说罢，也不理会身后的美女，便一抖缰绳，策马前行。
三千白马卫自然是紧随其后，站在前沿的李芊芊，人在马上，也就只好随波逐流，跟随萧寻进入城内。
城门的吊桥，已经被张程放了下来。潇湘枪王的威名，连身为外门门主的郑罡听了都要抖三抖，那些守城的军士，老早望风而逃，脱去了军装，混进了城内百姓之中。
萧寻一边在马上晃悠着身子，一边轻声道：“你现在忙不忙？”
李芊芊此时已与他并马而行，淡淡回道：“自然是忙的。”
萧寻微微点头，随后道：“吃顿饭再走？”
李芊芊轻声回道：“三千白马卫的xìng命，就值一顿饭？”
萧寻一摊手：“我现在很穷，就算是请你吃顿饭，还要去问兄弟们借银子。”
李芊芊轻摇琼，一阵无语。
听到自己的老大囊中羞涩，身后的白马卫之中，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此番出征，这些内宗弟子几乎都没带什么银两，因为那玩意儿太重，又不能当饭吃。好不容易七拼八凑，这才凑了四五两碎银，由一个白马卫双手捧着，送到萧寻身前。
“统领，这是弟兄们的一些心意。”年轻的燎原宗弟子显得很不好意思，“咱们出征，也没带太多，这……”
萧寻一把接过银两，大大咧咧地揣进怀里，说道：“吃顿饭够了就行。陈晨，你替我约束好这些小子，别干出烧杀抢掠的事儿来。领着他们先把门主府占了，遣散里面的人，先安顿下来再说。能不杀人，就别杀。知道了么？”
那位叫陈晨的白马卫忙拱手领命：“是！”
随后陈晨又看了一眼萧寻身边的李芊芊，忽然鼓起勇气道：“统领，你要加油哦！”
萧寻老脸一红，连忙挥手：“赶紧滚蛋！”
三千白马卫传来一阵哄笑，随后由陈晨领着，向门主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门主府这种官邸，一般都在东城区，这些常识白马卫自然知晓，根本不用向导。
这时候潇湘枪王在城墙上巡视完毕，骑着马慢悠悠跟了上来，递给萧寻一根银针。
萧寻不解，一脸迷惑地看着张程。
张程气苦道：“蠢货，你占了人家的城，又带李仙子去城里吃饭，就不怕被下毒？”
萧寻笑道：“老哥，要是这城中百姓的酒肆，能毒得翻寻欢门的少主，那我也认了。”
张程一怔，倒也觉得此话有理，便向李芊芊一拱手：“多谢李仙子救命之恩。”
李芊芊微微一笑，略略欠身道：“张枪王客气了。”
张程洒然一笑：“老夫得去约束那群小子，免得他们干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儿来，这就不打扰二位了。”
待张程走远，李芊芊说道：“这潇湘枪王的枪法，已达世间极致，若是心法上再完善一些，倒是有希望修至人间上师。”
萧寻点头道：“这老头儿原本还寻死觅活的，现在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不想死了。”
李芊芊转过头来，看了看萧寻，又道：“这三千白马卫，倒是很服你。原本我还担心你太过年轻，驾驭不了他们。”
萧寻洒然一笑：“实力，见识，脑子，都比他们强，现在看上去还比他们老，他们不服我服谁。好了，李仙子啊，您就别指点江山了。说吧，想吃什么？”
李芊芊嫣然一笑，这一笑，立时让萧寻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只听这美女说道：“我想吃望山楼一百两银子的席面，你请的起么？”
萧寻一噎，缩了缩脖子，一阵无语。
***
作为一名刚刚攻占了城池的将领，萧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巴中城最好的酒楼——望山楼。
作为一个屹立府三十多年不倒的商人，望山楼掌柜早就听到了风声，笑脸盈盈，亲自站在酒楼门外，迎接白马卫统领及其女伴的到来。
萧寻并未多看着肥胖的掌柜一眼，只是领着身后的李芊芊，鼻孔朝天，一脸冷傲地走进酒楼，随后迈步登阶，上了二楼，寻了一间无人的雅座，金刀跨马地一坐。
李芊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见萧寻落座，也便坐了下来。
肥掌柜愈发不敢怠慢，一脸谄媚，一溜小跑地跟在两人之后，等到两人坐稳，先唤跑堂速来端茶送水，这才一边弯腰，一边擦汗，默默地陪在身边，也不敢先说话，只听对面这位爷的吩咐。
萧寻坐稳，便开始解身上的玄甲。
萧寻此时身上所穿，并不是白马卫统领的银甲，而是张程身上的黑sè玄甲，萧寻三下两下解了盔甲，“锵”地一声就撂在了桌子上，吓得胖掌柜全身一震，浑身的肥肉随之一阵乱抖，波澜起伏，良久才缓缓平息下来。
“掌柜。”萧寻抬了抬眼，淡淡说道，“你说这副盔甲，值不值百两银子？”
掌柜一听就蒙了，心想这位爷是来干什么的？咱这是酒楼，不是当铺啊！
不过这掌柜能屹立府数十年不到，技巧应变自然不在话下，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地上前两步，双手接过玄甲，拿到眼前细细观看。
一边观看，掌柜的那张肥脸，就好像一朵在chūn风里逐渐绽放的喇叭花，由原本的凝重逐渐变为沉思，由沉思再变为眼前一亮，从眼前一亮再变为激赏，最后笑容璀璨，似是见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这世上竟有如此jīng致的盔甲！将军，莫说百两，千两银子都可换得啊！”掌柜一时之间似是义愤填膺，好似萧寻说出一百里银子的报价，是对这套盔甲的一种侮辱。
萧寻缓缓点头：“嗯，你眼光倒还不错。这样，我军刚刚接管此城，也不能亏待了城内商家。这副盔甲，我就换一百两。我要一个你们楼里百两银子的席面，你速速去准备。”
“这怎么行！”掌柜不干了，“既然将军来本楼用餐，那是看得起本楼。怎么能让将军吃这个亏！这样，将军，您请稍候。席面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给您准备起来，在下再去拿九百两银子，即刻送上！”
萧寻反而愣了：“这怎么好意思……”
掌柜一本正经地道：“在商言商的事儿，理应如此。在下先行告退，这就去办理此事。”
说完这胖掌柜一拱手，拿起盔甲就走。
身后的跑堂听在耳内，跟着掌柜下了楼，轻声问道：“掌柜，这盔甲真这么值钱？”
胖掌柜并不答话，只是给了一个眼sè，随后快步走向后院。
跑堂心中了然，于是便一路紧随。
进入后院，掌柜将手中盔甲一抛，跑堂忙伸手接住，只觉得此物甚为沉重，双手一沉，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你把这副盔甲给隔壁的王铁匠，让他把盔甲化了，再打成几口铁锅。”掌柜一边脸上肥肉连抖，一边闷声说道。
“啊？”跑堂刚刚稳住身子，差点又跌倒，“掌柜，这可是一千两银子换来的啊！”
掌柜白了跑堂一眼：“这种盔甲，打成铁锅我都嫌其杂质太多。这些铁锅只能烧水，不能炒菜，不然受热不均，菜味道就不正。”
跑堂一时三刻有些明白不过来，愣在当场。
掌柜轻叹一声：“所以，你一辈子就是个跑堂。这盔甲最多只值十两，我以千两换来，却不能留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跑堂木愣愣地摇摇头。
掌柜一双小眼之中jīng光直冒：“这将军夺城之后一不杀戮，二不抢掠，来我处吃饭都要以盔甲抵资，可见是个要脸之人。我以千两白银换这副烂甲，就是要卖他这个人情。盔甲我不留下，直接化为铁锅，那这笔人情就没得退。以他的xìng子，只要他在城中一rì，我望山楼就能兴旺一rì，懂吗？”
跑堂听得一知半解，揣着满肚子的迷惑远去。
掌柜知道跑堂没听懂，心道，此事自然没这么简单，全告诉你，那还了得？
以李少主的xìng子，居然会和这人一起吃饭，可见两人关系不同寻常，无论我卖人情给李少主还是这萧统领，自然都是稳赚不赔的。
第二十五章 身价差距
李芊芊在等掌柜走远之后，也解去了套在身上的银甲亮盔，露出一身白sè衣裙，仿佛刹那之间，就从一名英姿飒爽的沙场女将，变为一个待字闺中的清丽少女。
萧寻看得眼睛都快直了，赶紧避过了李芊芊投来的目光，闷声说道：“这掌柜倒是一个妙人。”
李芊芊说道：“你把人家潇湘枪王的盔甲抵了这顿饭资，还讹了酒楼九百两银子，回头枪王问起来，你如何交代啊？”
萧寻洒然道：“大不了把九百两银子给他也就是了。他这副烂甲，又笨重又丑陋，和白马卫的银甲差远了，也不知道他身为一城之主，怎么会穿这种档次的盔甲。”
萧寻说到这里，忽然脸sè一变。
对啊，老头儿好歹是一城之主，身份地位在外门之中也算一方诸侯，怎么会穿这种盔甲，难道这盔甲有什么特殊意义？
李芊芊笑了笑，说道：“你终于想起这点了？我不妨告诉你，这套盔甲，虽然价值不高，却是张枪王的结义大哥叶门主所赠。张枪王每次上战场，必然会穿这套盔甲。如今你却用这套甲抵了酒资，莫说九百两，就算九千两，张枪王都不会放过你。”
“我擦！”萧寻立时跳起身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去追回来。”
李芊芊闭目感受了一下，随后说道：“晚了，已经被融为铁水了。那掌柜要打成几口铁锅。”
萧寻瘫坐下来，原本，这小子和张程称兄道弟的，也不怎么惧怕。今rì城门口观枪王与郑罡一战，才终于对两人实力差距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这张枪王要是发起飙来，萧寻可受不住。
“我被你害惨了。”萧寻苦着脸道。
李芊芊神sè淡漠地道：“一顿饭就想打发我，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萧寻摊手：“你还想咋样，让我娶了你不成？”
李芊芊一怔，随后白了萧寻一眼：“别做梦了。”
两人言语间，席面的酒水菜肴陆陆续续地被跑堂端了上来，萧寻索xìng将张程的事儿放在了脑后。这几rì不是肉干就是粗饼，嘴里老早淡出鸟儿来，看到这等美食，萧寻便不再忸怩，一阵胡吃海喝。
看着这小子的吃相，李芊芊一脸无语，小口抿着酒，慢慢夹着菜。
一百两银子的席面，冷菜十二道，热菜十八道，汤羹酒水另算，不仅将雅间的桌子整个铺满，还碟子叠着瓷盘，层层叠叠，撂上去三层之高。
李芊芊慢慢发现，虽然萧寻吃相难看无比，好似饿了三天的饿鬼，但是也不乏细心体贴之处。
但凡是李芊芊夹过一筷子的菜，萧寻会先等等，若是李芊芊没有夹第二筷子，萧寻便会跟上，将那盆菜全部扫荡干净。若是李芊芊又夹了第二筷子，那萧寻则会把这盘菜拿起，放在李芊芊夹起来更顺手的位置，从此再也不会动这盘菜。
……
……
如此吃饭，自然不是一件雅事。因此很快，这顿饭便吃完，萧寻酒足饭饱，用跑堂递上来的热棉巾抹了抹嘴，说道：“我送送你吧。”
早已吃饱的李芊芊微微点头：“好。”
两人于是便漫步在巴中府的街道上，旁人看起来，好似一对情侣，但是萧寻却知道，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萧寻再如何装得毫不在意这点，但是心里的疙瘩，却难以抚平。
因此，这一路，两人走得寂静无声，
良久，眼看城门在望，伊人即将远去，萧寻决定起一个话头：“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李芊芊却轻摇琼：“不告诉你。我们寻欢门成员的武学境界，一向对外保密。你要打听，也可以，我的境界情报，价值十万两黄金。”
萧寻不禁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李芊芊见萧寻的表情，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随后说道：“看在你冒着被张枪王暴打一顿的风险，请我吃一顿饭的份上，我可以送给你一个情报。”
萧寻连忙竖起了耳朵。
李芊芊说道：“这里是艳阳谷的地界，艳阳谷的外门高手，虽然绝大部分随楚天舒去了江南郡，但是还有几个留在了巴蜀，现在，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你的项上人头，目前价值十万两白银。”
萧寻闻言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快？白马卫暴露行藏也不过半rì有余，艳阳谷的外门高手居然已经在路上了？”
李芊芊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寻欢门透露给他们的。”
萧寻一怔，随后一阵苦笑：“你们俩父女，利用我剪除艳阳谷的外门势力，还真是物尽其用，不遗余力。”
李芊芊笑道：“谁让你这么无耻呢？”
萧寻耸肩：“彼此彼此。能给我的人头开出十万两白银，倒是要感谢李上师的抬爱。”
李芊芊说道：“也不过十万两白银而已，还差得远呢，你可不能骄傲。”
萧寻点头：“确实，跟你的境界情报十万两黄金相比，确实差得很远，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李芊芊没有接话，沉默一阵，这才说道：“我要走了。”
萧寻点点头，停步道：“慢走。”
李芊芊走前几步，缓缓回：“我朋友不多，你可别死了。”
萧寻微微一笑：“我还没成亲呢，哪里舍得去死。”
李芊芊脸上显出一丝无奈神sè，摇头不语，随后白光一闪，芳影无踪。
***
萧寻牵着两匹战马，一脸怅然的迈进门主府。
艳阳谷外门门主的官邸，占地自然极为广袤，覆盖了整个东城。三千白马卫填充进去，依旧显得相当宽敞。
张程搬了一把太师椅，坐在大门里的庭院内，正对着几个白马卫年轻后生训话：
“瞧你们这点出息！这种珍珠也往自己身上藏？丢人知道不？这个叫南海贻贝珠，每颗的价值不过一两左右，你们拿回去送给你们相好，怕是会被未来老丈人用扫帚柄打出门去。看看这个！”
张程从怀里掏出一串黑sè的珠子，又说道：“你们别看这些珠子小，颜sè也不讨巧，可这叫北地极夜珠，阳光下显黑，月光下却荧光发亮，每颗价值白银千两！这种货sè拿出去，人家才会信你打进了艳阳谷外门府，懂不？”
几个白马卫后生听得连连点头，将手里捧着的珍珠往地上一丢，一脸羞愧地道：“枪王，我们错了。”
张程挥挥手：“不要小看洗劫，这也是个技术活儿，没点眼力劲儿，那是白瞎，赶紧滚回去再洗劫一遍！”
萧寻闻言，默默地把原本已经拿在手里的九百两银票又塞回怀内，一脸严肃地走上前去，帮腔道：“就是，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好好跟枪王学学！”
“是！”几个白马卫双目放光，领命远去。
萧寻冲张程点点头：“老哥，我也去洗劫洗劫，就不耽误您晒太阳了。”
说罢，萧寻扭头就走，却不料身后张程“咦”了一声，问道：“小子，你身上的黑甲呢？”
我擦！这黑甲果然是这老头儿珍视之物，开口就问这个。
萧寻脑中电光火石，千思百转，终于想出一个瞎话，转身淡然道：“哦。是这样，李仙子觉得这套盔甲显得老旧，与您的身份不符，说是拿回去让寻欢门的专职工匠再改进改进，回头会给老哥你送来。”
张程一听，老脸一红：“这怎么好意思，李仙子刚才还救了我们三千老少，现在又……小子，这女子不错，你可要好好珍惜。”
萧寻心中暗道，不错个鬼啊，十万两白银就把老子给卖了，真要娶进门，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不过他脸上自然不会如此表现，只是说道：“这个我自然省得。老哥，有件事儿要跟你商量。”
张程正sè道：“何事？”
萧寻说道：“我听李仙子说，巴蜀郡的一些外门高手，可能会来行刺我等。您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张程沉凝一阵，说道：“艳阳谷的外门，高手倒也不少，尤其是两个外门的副门主，都有龙虎境巅峰的修为，实力跟我相差不多。若是他们两人一起前来，我一个人怕是不好应付。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萧寻说道：“那其余的高手实力如何？”
张程斜斜瞟了萧寻一眼：“能被称之为外门高手，敢来这里行刺的，没有龙虎境的修为，那是不可能的。你小子这次就自求多福吧。我建议你混在三千白马卫中，别让人家认出来才是上策。”
萧寻想想也对，不过他马上想起一事，烂柯关前，楚若云能一眼就认出他，看来这寻欢门的悬赏，势必会有惟妙惟肖的画像，自己这副尊容，八成也被那些刺客熟知了。
于是他又道：“老哥，这招怕是不成。我的相貌，他们应该知晓。”
张程一怔，随后沉思道：“如此，倒是难办了。我们还是做一些布置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撤。”
萧寻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张程随后又道：“如今我们孤军深入，怕只怕，不仅仅是刺杀那么简单啊。”
第二十六章 南方局势
巴蜀郡多山，比起群山茫茫的江陵郡，山势愈发险峻，山路也更加崎岖难行。
因此，在这巴蜀郡内通行，马往往是派不上多大用处，武艺高强之人，往往选择徒步攀爬，对于武道平平的人来说，则大多骑着更为吃苦耐劳的驴子赶路。
艳阳谷外门府沦陷的消息，于三rì前迅速地在巴蜀郡内传播，一时之间，外门武者震动，百姓人心惶惶，很快，悬赏的告示就贴在了巴蜀郡各大城市的城门口。
龙潭城城主，潇湘枪王张程级，价值五十万两白银。
白马卫统领，新秀魁萧寻级，价值十万两白银。
普通白马卫成员级，每个五千两白银。
艳阳谷的外门，因为所辖的省郡，皆为山地，无法大面积耕种粮食，农业税收一直是个问题，因此一向不怎么富裕。前几年楚军师倒腾出一些古董字画，虽然换来了不少银两，但也无缘改善民生，全部充作了军费。
如今艳阳谷外门的全部家当，全部押在江南郡那边，事实上，也已经被卫破妄代表燎原宗笑纳。
所以，外门之中，无论是平名百姓，还是武者官员，一看到这种悬赏金额，但凡练过几年武的，都坐不住了。
农夫们赶回家里磨锄头，猎户们回到山上磨猎刀，修行有成的武者，则开始采购干粮清水，以备路上食用。
整个巴蜀郡，因此热闹起来。
山间的驴子数不胜数，山上匆忙赶路的武道高手也有不少。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将这些人凝聚起来，全部涌向已经沦陷的巴中府。
这股力量的成分其实很驳杂。有得纯粹是金钱的诱惑，有得则是对圣派的忠诚，当然更多的，其实也就是凑个热闹，因为此时正值夏季，田里山上的活儿不多，万一捡到一个白马卫的级，也是一笔横财。
在这青天界，人人会武，家家都有一本祖传的心法，巴蜀郡群山环绕，生存环境相比于其他地方更为恶劣，因此民风彪悍，民众的武道水准，也比其他省郡高出一块来。这些在山间赶路的人，无论骑驴还是步行，都是锻体境初阶以上的修为，加在一块儿，足有十万之众。
去年冬天，艳阳谷外门全力招募军士，绝大多数的年轻好手都已经随军出征，若是萧寻去年夏天打下巴中城，此时他的敌人，就会再翻上几番。
很快，便有艳阳谷外门的高级官员站了出来，开始集结这些漫山遍野的圣派良民，赋予番号，组织成军。十万之众，分为六路，每路一万至两万人不等，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地向巴中城进发。
萧寻从望山楼掌柜那里收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萧寻一边喝着茶水，想起这水还是张程黑甲融成的铁锅所烧，再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牙酸无比，蛋疼异常。
胖掌柜轻咳一声，低声问道：“萧统领，您打算怎么办？”
萧寻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九百两银子的银票，轻轻放桌子上：“还能怎么办，撤退呗。”
胖掌柜脸sè凝重，轻声反问道：“往哪儿撤？”
萧寻抬起头，深深看了这掌柜一眼：“你们寻欢门，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胖掌柜见萧寻识破自己身份，索xìng不再卑躬屈膝，脸sè一正，坐在了萧寻对面，微笑道：“萧统领果然不凡。在下寻欢门朱二，见过萧统领。”
萧寻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管你是朱二还是候三，你去转告李芊芊，十万大军，我萧寻扛不住，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朱二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替萧寻把水续上，淡淡说道：“说句得罪的话，萧统领，此次，您扛得住要扛，扛不住，也要扛。”
萧寻脸sè一沉：“你什么意思？”
朱二长叹一声，说道：“萧统领，如今您四面受敌，唯有东面两百里官道之外，就是江陵郡地界，一旦过了烂柯关，您是不是觉得就算安全撤退了？”
萧寻神sè凝重，等待这朱二说下去。
朱二顿了顿，见萧寻没有接话，便自顾自说道：“在下可以再送一个情报给萧统领。此刻，艳阳谷外门的两位副门主，携五位龙虎境以上的高手，已于今天上午，赶到了烂柯关。”
萧寻听闻此言，心中一紧，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白马卫，是没有退路了？”
朱二微微点头：“不错。”
萧寻冷然道：“你跟我说句实在话，你们寻欢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朱二脸上笑容更甚：“自然是要等那人死了，才能开始行动。上师不死，圣派就依然还是圣派。”
萧寻摇头道：“李上师行事，也未免过于小心了些。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目前八大圣师的情况，却依旧如此畏畏尾。”
朱二笑容一敛，说道：“我们做情报的，讲究得便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圣师的情况，不过只言片语，自然是要谨慎一些，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哼！”萧寻愤然起身，摔门离去。
萧寻现在相当不爽。
原本，他的这次率军突袭三千里，直捣黄龙，乃是回肠荡气的致命一击，如今却在寻欢门的干预之下，逐渐变了味道。
萧寻是个聪明人，他对目前这种的诡异情况，有着自己的判断。
如今青天界人间，这南方的局势，可以说是风云变幻，难以预测。
寻欢门派出楚若云打入艳阳谷外门，几年经营之下，骤然发动大型外门战事，将燎原宗的外门势力连根拔起，终于引发了两派之间的圣派战争。
但是显然，寻欢门对艳阳谷隐瞒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那就是燎原宗之内，还隐藏这一位人间上师，那就是妙觉境巅峰的卫破妄！
这个情报的隐瞒，就导致艳阳谷完全错判了形势，主动发起的圣派战争，必然会遭到失败。
让萧寻有些想不通的是，就算隐瞒了这个情报，艳阳谷也不应该如此愚蠢，去主动招惹以战证道的燎原宗。现在的他自然不知道，寻欢门还促成了鸿鹄院的倒戈，这才完全让艳阳谷豁了出去，大举进攻燎原宗。
萧寻觉得，如今胜负的关键，其实早就不在外门，而是内宗顶尖高手的争夺。
再说的透一些，内宗高手争夺的胜负，寻欢门门主李落夕也不会看重。以他目前的实力境界，真要出手，艳阳狄虽然贵为人间上师，却估计也接不住他一记飞刀。
李落夕看重的，其实就是圣派上师战死，内宗覆灭，外门形势危如累卵，在这种圣派将亡的情况下，这创派祖师，八大圣师之一的艳阳七，到底会不会现身，直接力挽狂澜，保住艳阳谷的传承。
若是艳阳七出现，李落夕将会马上撤离，放弃所有的布局，继续忍隐。若是艳阳七真得如同莫无言所说的那样，被天道意志影响，苦苦挣扎，无法分身的话，那么寻欢门就会取艳阳谷而代之，成为新的圣派。
但是即便是如此，这李落夕对于外门势力，却依旧不肯轻易放过，从一开始楚若云死守烂柯关，到后来的李芊芊暗助攻城，随着局势的悄然变化，李落夕的布局，也在做着相应的改变，可见此人谨小慎微，力求完美的行事风格。
而萧寻自己，如今却成了李落夕手中的棋子。这李落夕一会儿派弟子挡住萧寻的去路，一会儿让女儿帮助萧寻攻城，一会儿又暗中出资悬赏，促成了此次十万大军围城的局面。一招一式，瞬息万变，却又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完全不给萧寻选择的余地。
看来老爹说的不错，这位李上师，果然是个yīn险狡诈之人。
如今李落夕的意图，其实萧寻早已猜透，那就是借这种守城苦战，暂时维持一个均衡的局面，让艳阳谷外门不至于完全崩溃。
若是艳阳狄战死，圣师不出，那么寻欢门就会全力发动，借着着围城之势，迅速扑灭巴中城附近艳阳谷外门最后的势力，一举接收艳阳谷的地盘。
若是燎原宗被打退，艳阳谷此次逃过一劫，或者圣师艳阳七直接现身，那么寻欢门则会继续潜伏，朱二就依然是个酒楼掌柜。至于萧寻能不能活着离开巴中府，那就要看人家李上师的心情如何。
这种被生死不由自己，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令萧寻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萧寻暗暗想道，若是自己修chéng rén间上师，跟父亲当年一样，这李落夕岂敢如此欺我？
还是要变强啊！
不过眼下，变强不能急于一时，还是要想想应对城外敌人的法子。
说起来，这李落夕也算看重自己，居然认为自己领着三千白马卫，就能守住十万敌军，外加七位龙虎境高手的攻城？
萧寻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当年萧破天之强，确实给了李落夕极大的震撼，埋下了严重的心理yīn影，这才会如此错估萧破天儿子目前的能耐。
三千人，守着一座刚刚占领不过两三天的城池，民心向背。城门现在还破着老大一个缺口没有修复。炎炎盛夏，城外山野之间猎物众多，围城大军吃穿无忧。这一无人和，二无地利，三无天时，拿什么来守城？
萧寻一念及此，不由得心乱如麻，只得加快了脚步，向门主府赶去。
第二十七章 万死不悔
西域霓裳宫，青草地，小湖畔。
姬幽儿穿着一身素sè的宫装，在鹿群前摊开小巧如玉的手掌，露出一块粗制豆饼。
霓裳宫的制式服装是大红衣裙，不过那是在新秀大比之时，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为了显出霓裳宫的气势，这才统一着装。如今闲暇之时，霓裳宫内，则像是一个女儿国一般，各种服饰裙袍争奇斗妍，若是有个男人在此，怕是会目眩神迷，迈不动道儿。
这是一个美女如云的宫殿，更是一个群芳斗艳的仙境。
姬幽儿喂完湖畔的小鹿，缓步踱入草地边上的竹林。
竹林内，姬青丝在静静等候师尊的到来。
姬幽儿看着这个最得意的弟子，温言道：“二十岁之前就能突破到龙虎境，我当年也不过如此，你去吧。”
姬青丝面sè平静，只是缓缓拜倒，恭声说道：“师尊，弟子此行，生死未知，请师尊自己保重。”
姬幽儿缓缓摇头道：“李芊芊虽然境界稳稳压你一头，但是你青眉在手，是不那么容易会死的。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姬青丝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姬幽儿又道：“不过，李芊芊可能会九天幻舞，虽然境界不一定很高，但是终究会对青眉有一定的抗xìng。你一刀得手之后，还需要慎重对敌，切不可轻忽大意。”
姬青丝闻言一怔，疑惑地道：“她怎么会九天幻舞？”
姬幽儿道：“自然是她父亲教她的。”
姬青丝愈发疑惑：“李上师怎么……”
姬幽儿打断道：“自然是我教他的。”
姬青丝一脸愕然。九天幻舞乃霓裳宫不传之秘，也是立身之本，自己的师尊，居然会把这镇派绝学教授他人？这是何道理？
姬幽儿淡淡续道：“用九天幻舞，换来阵法修行之术，以及明月刀经，我霓裳宫并不吃亏，为什么不换？你看这霓裳宫如今四季如chūn，二十年前，可有如此景象？”
姬青丝眉头一皱，反驳道：“可是师尊，若是以我宫镇派绝学，只是换来一本新秀魁奖励和这四季如chūn，弟子想来想去，还是不划算的。”
姬幽儿淡然道：“自然不止如此。待南方大势定下之后，我们北方，也要动一动了。倒时候，这笔交易的最大价值，我霓裳宫才能展露人前。”
姬青丝虽然一心痴迷武道，但本xìng聪慧，此时迟疑地问道：“师尊，您可是与寻欢门，结成了盟约？”
姬幽儿点头道：“不错。如今青天界，只有我霓裳宫、燎原宗、寻欢门这三派，才有资格代表人间。其余的六大圣派，圣师要么堕落，要么即将堕落，成为天道傀儡，他们创立的圣派，也势必成为天道的代表。圣派之间的战争，如今才刚刚开始。等寻欢门在南方站稳了脚跟，也就到了我霓裳宫动手之时。”
姬青丝听到自己师尊的这番话，立时呆立当场，良久才喃喃说道：“师尊，您也要逆天？”
姬幽儿摇头道：“不。我不是逆天，我只是在证道，既然如今天道阻挡了我们人族修士证道的脚步，那么就只能逆天。”
姬青丝沉思一阵，却也摇头道：“师尊，若是一年前我听到您这番话，也许就信了。可是现在，我也经历过一世情劫，却是能看出您不是想证道。”
姬幽儿神sè依旧平淡，只是反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不为了证道，是为了什么？”
姬青丝一字一句地道：“您，是为了报仇，替萧上师报仇。”
姬幽儿闻言一怔，定定看着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徒儿，许久无言。
姬青丝脸上现出明悟之后的微笑，缓缓说道：“我霓裳宫一脉的女子，修行九天幻舞，研习繁衍天道，天生一副柔弱心肠，情之一关最是难以勘破，却哪里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姬女祖师，当年也是因为深爱解历圣师，这才随之证道成圣。”
姬幽儿也笑了，点头道：“不错。若是有一天，我们霓裳宫的女子，敢于立于万人之前，拔刀向天，并不是因为我们看天不顺眼，而是因为心中的那个人而已。为心中至爱，纵万死，亦不悔。”
姬青丝再次拜倒在地：“师尊，徒儿去了。”
姬幽儿点头道：“原本，我还想让你顺便去帮萧寻一把，他现在被困于巴中城内，形势危殆。现在看来，却是不用我说，你也会去了。”
姬青丝俏脸微微一红，低着头娇声说道：“这个未必，也要看我到时候心情如何。”
姬幽儿轻摇琼，叹道：“你啊，别学你师父当年那般任xìng，若是错过机会，后悔也来不及。要知道这世间能被我们看中的男子，终究不是凡夫俗子，其他女人也盯着呢。”
***
卫破妄静坐于草庐前，看着身前跪倒的两人。
以卫破妄的xìng子，让他耐下心来，安抚艳阳谷的降兵降将，还跟楚天舒这孬种喝了一顿酒，实在是让本xìng凶戾的老头儿痛苦万分，因此，此时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看着身前跪着得两人，并不怎么顺眼。
只是再不顺眼，也不好出口训斥，因为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二弟子，另一个，是自己大弟子的未来媳妇儿。
二弟子也就罢了，骂几句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大弟子的未来媳妇儿，自己作为夫家长辈，还没进门，冒然出言训斥是一种忌讳。
因此，这个面对艳阳谷三十万大军一枪破之的人间上师，看着眼前这两个瞎胡闹的人儿，既不顺眼，又不能训斥，只能呼哧呼哧喘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卫破妄以自己认为非常和蔼的语气道：“不许去！”
人间上师强压怒气的一嗓子，在白羽和陆贞耳里，依旧像是一道惊雷。
不过，这吓不倒他们。白羽俯身一拜：“师尊，给……给我五……五千骑兵。”
陆贞随之拜倒，虽未说话，只是脸sè凄然决绝，倒是让卫破妄看了心里有些不落忍。
“哎。”卫破妄长叹一声，说道，“你要相信你师兄，他所统领的，乃是三千白马卫，我燎原宗jīng锐中的jīng锐。艳阳谷此番抽调了四十万大军来打正面决战，后方必然空虚。况且，根据情报，你师兄身边还有龙潭城城主相助，这是一个龙虎境巅峰的武者，一身枪术不下于诸峰之主，有他在你师兄身边，至少自保还是足够的。”
白羽被自己师父说得一阵哑然，但是卫破妄的这番言语，却难不住心思活泛，xìng格刚强的陆贞。
陆贞见这魏峰主始终不肯派兵援助萧寻，心中也升起一股怒气，此时站起身来，冷然说道：“卫上师，我陆贞年纪小，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有欠考虑，您别忘心里去。我且问您，若是萧寻率军攻破了巴中府，那么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退，还是守？”
卫破妄说道：“自然是守了，若是攻下就退，艳阳谷外门府沦陷，马上又光复，那么这直捣黄龙还有什么意义？”
陆贞又道：“巴中府位于艳阳谷腹地，周边全部都是敌方重镇，就算兵力空虚，但是巴蜀民风彪悍，锻体境以上的武者数不胜数，一旦这府被攻陷，万一对方全民皆兵，和萧寻来一个鱼死网破怎么办？更何况巴蜀之内，对方外门的高手也并不是全部都随军来到了咱们这里，我今早特意跟对方的降将打听过，起码还有五位龙虎境以上的高手留在巴蜀，其中两位，还是龙虎境巅峰的副门主。若是这些高手组织一次刺杀，萧寻又拿什么应对？”
卫破妄有些意外地看着陆贞，心道，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见识，不过他马上接道：“即便是如此，你们现在率领骑兵赶过去，也是来不及了。此去巴中，三千余里，你们路况又不熟悉，没有二三十天，根本赶不到。况且你们本身实力也不足，过去也是无用。”
陆贞眼中泛泪，大声道：“那难道就看着萧寻被困死在巴中城？”
卫破妄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死不了。他现在底牌很多。更何况寻欢门也会暗中相助，不会让他死。”
陆贞闻言一怔，随后问道：“寻欢门？谁？”
卫破妄愈发不耐烦：“当然是他的老相识李芊……”
老头儿此话刚刚出口，就感到不妥，立马刹车，但却已经晚了。
陆贞全身一个激灵，眼中立时显出戒备之sè：“李芊芊？”
卫破妄看着陆贞的神sè，一阵哑然，心中懊恼不已。想不到自己一时口舌之快，却给自己徒儿招来无妄之灾。
陆贞的脸sè忽然平静下来，说道：“既然是她，那我就放心了。”
嗯？卫破妄心中惊讶，这是什么情况？
陆贞淡然说道：“这世上的女子，别人我不服，却只服这李芊芊。卫上师，方才晚辈言语放肆，请您别忘心里去。”
卫破妄无所谓地一摆手，一边也暗自庆幸，心道还好，不然要是萧寻这小子知道了我出卖他，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混账事情来。
陆贞一拉身边白羽：“走吧。我们回去练武。”
“哦。”白羽眼中依旧迷惑，不过他对于表姐的话，一向听从，便也随之下山。
只是走着走着，白羽觉得陆贞走得方向不对，正待出声询问，却被陆贞眼sè制止。
白羽口拙，但是头脑聪慧，立刻心中了然，自己这表姐，刚才是为了稳住师尊，这才一副放心的模样。
只见陆贞长腿为枪，在地上扫出一行字迹：
“我去巴中，你去不去？”
白羽没有丝毫犹豫，枪指一甩，在“去”字下方打了一个勾儿。
第二十八章 弃城
萧寻揣着一肚子心事，走进门主府，却发现张程正在集结白马卫，于庭院中集合。
门主府的进门庭院，气势宏伟，占地广阔，三千骑士立于期间，倒并不显得拥挤。
萧寻有些纳闷，自己刚刚得知大军来袭的情报，还没告知张程，这张程怎么会如此动作？
“老哥，什么情况？”萧寻于是问道。
张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娘的，你这个统领，当得也太爽，泡泡妞，喝喝茶，晃晃悠悠就是两三天过去了。我们要撤了。”
萧寻问道：“为何要撤？”
张程道：“废话，占着人家府两天多，人家艳阳谷外门就算再蠢，如今也应该集结了大军向这儿扑过来了。再不走，你难道还想打守城战？”
萧寻苦笑道：“老哥啊，您这形势判断，还真得没话说，不错，我收到寻欢门情报，六路大军向此处进发，合计十万人。而且，我们想撤都不行了，六位龙虎境高手，此时正埋伏在烂柯关外。”
张程闻言一震：“怎么会这么快？”
萧寻耸耸肩膀：“是我不争气，没拿下李芊芊，人家把我卖了。”
张程不解道：“不对啊，那她还拿我盔甲去修补？”
萧寻一怔，我擦，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只得苦着脸道：“老哥，盔甲其实是被我当了钱，请她吃饭去了。”
“你！”张程为之气结，“你这重sè轻友的败家玩意儿，当给谁了？”
萧寻转移话题道：“老哥，我觉得，眼下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守城才对。”
张程心想这盔甲不值钱，就算当掉，也不会被别人买了去，因此按下心中怒火，说道：“守个屁，拿什么去守？弃城！”
萧寻闻言笑道：“老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要打野战。”
张程一跃下马，一推萧寻脊背：“我们进屋去说。反正已经被截了退路，眼下也不着急这一时三刻。”
萧寻扫了一眼身前静立的白马卫，说道：“你们原地待命。”随后便跟着张程进了庭院后的议事厅。
一进这艳阳谷外门的议事厅，萧寻便知道了张程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商议。
议事厅的正zhōng yāng，摆着两座立体沙盘，右边一座，是巴蜀郡全境地形，左边一座，则是巴中府的全貌。
张程和萧寻来到左边这座沙盘前，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东面两百里平坦官道，被烂柯关所阻，五位龙虎境高手坐镇。此路不通。”张程淡淡说道。
萧寻点点头：“西面出城便是山地，山势高峻，不利于骑兵突袭。”
张程接着道：“南面依旧是群山环绕，虽然山势比起西面要平缓一些，但骑兵照样无法驰骋期间。”
萧寻用手一指巴中城以北：“此处地形最为平缓，骑兵优势大可发挥。但是，我们却不能从这里突破。”
张程颔道：“不错，他们都知道白马卫是骑兵，傻子也想得到我们会选择北面突破，我们就偏偏不从这里。”
萧寻说道：“我们白马卫，在马上是骑兵，在马下，却是化罡境以上的武者。而且都是内宗弟子出身，燎原宗宗门本就是山地，翻山越岭乃我辈之所长。因此，我们选择西面。”
张程道：“不错，西面最为稳妥，因为五位龙虎境高手在东面驻扎，一旦南北方向有白马卫出现，他们会立刻驰援。若是选择西面，他们驰援的距离最长，我们的时间也就最多。突破西面之后，我们马上绕道北上，六百里后，便是霓裳宫的地界。”
萧寻却道：“但是寻欢门却希望我们守城，因此，这西面，估计会遇上他们的阻拦。以寻欢门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巴中府附近不会有太多的高手，我只怕李芊芊会出现在此处。”
张程脸上显出沉思的神sè，随后道：“李芊芊，我自问不是其对手。”
萧寻耸耸肩：“到时候你可以真元自爆，反正你不是一直寻死觅活的么？”
张程怒道：“我现在不想死了还不成？要自爆你去！”
萧寻笑着拍拍张程肩膀：“开个玩笑。知道你不想死，这点很好。我们就从西面突破吧。”
张程问道：“那李芊芊怎么办？”
萧寻一副滚刀肉的摸样：“我就不信，她还能宰了我？”
张程叹口气：“这很难说。你又没把她搞定。”
***
是夜，三千白马卫悄悄掩出了巴中城西门口。
白马卫将银甲亮盔脱去，每人手持一把银枪，背后系着两把飞枪，背着随身的行军包，内有十斤左右的肉干面饼，和一囊清水。而他们一路相伴的骏马，都被留在了门主府内。
这一路西行，白马卫除了赶路，便是丢枪，每个人手上都没见过血，虽然完成了直捣黄龙的战略目标，但是就武道历练而言，却是收效甚微。
眼下，却终于到了生死历练之际，枪头舔血之时！
在山中悄然前进不久，前方的斥候便回报，三个山头之后，出现敌军斥候！
在黑夜之中，境界越高的武者，在视力和感应力上，有着极大的优势，因此，此番遭遇战，白马卫无疑占据了先手。
借着情报上的优势，萧寻带领白马卫抢先占据了山头，居高临下，静静等待着敌军探路先锋的到来。
根据朱二所说，本次艳阳谷外门聚集了十万之众，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外门战争时的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不过四五万人，而是实打实的十万锻体境以上好手，里面也不乏艳阳谷外门的武者，入微境的高手也极有可能存在。
虽然这十万人是仓促聚集，在军事素养上应该不会很高，但是每个人的个人战力，却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这种山地遭遇战，群山峻岭之间，很难排出战阵，个人的单兵实力，便显得极为重要。
因此，若是让手下三千白马卫跟着西路大约两万人的大军来一个正面死斗，萧寻相信也可以一战而胜，毕竟整体境界优势非常明显，且白马卫修行的都是内宗绝学，应该不至于被人数差距拉平。
只是这种胜利，想必也是惨胜，手下的白马卫虽然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是却很少经历战事，大多数还是雏儿。一旦这种正面死战，估计一战下来，也要死去大半，尤其是那些化罡境初阶左右的年轻弟子，更是会十不存一。
这不是萧寻想看到的结果，因此，占据地利，就显得尤为重要。
居高临下最大的好处，便是飞枪齐发之时，可以让这些年轻的内宗弟子节省一些体力真气，以便于之后的白刃战，有更大的几率存活。
三千白马卫刚刚潜伏完毕，山下就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敌军身形，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
萧寻轻轻一挥手，身边立刻窜出去十位入微境的白马卫高手。
这十个白马卫，以陈晨为，都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已经经历过多场战事，在外门锤炼已久，值得萧寻信任。
这些敌军，只是大军之前的探路斥候，还不值得用飞枪伺候他们，派出高手单兵搏杀即可。
萧寻趴在山头静静聆听，却只听到几声银枪破空之时发出的轻微响动，这十个白马卫都是一击致命，一枪扎穿对手咽喉，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对方。萧寻微微点头，觉得很满意。
杀人掩尸之后，十位白马卫jīng锐便迅速回到萧寻身边，屏气凝神，继续潜伏下来。
此是萧寻却微微皱眉，轻声对陈晨说道：“血腥味太重。这些敌人大多数是擅长狩猎的山民，对血腥味会很敏感，这样下去不行，万一他们闻到血腥味起了疑心，那就麻烦了。大军和斥候之间，应该还有一刻钟的路程，时间足够。陈晨你穿上死尸的衣服，去猎几只鹿来，盖一盖这股味道，记住，杀鹿的时候用刀砍，别用枪扎。”
“属下遵命！”陈晨领命而去。
陈晨身为入微境低阶的高手，自幼在燎原宗群山之间长大，猎几只鹿自然不在话下。未几，便拎着三头昏厥的山鹿，丢在了山谷，随后一刀破喉，一股股鲜血自山鹿脖颈上流出，立时之间，山下血腥扑鼻。
做完这些，陈晨再次飞身上山，在萧寻身边趴下。
萧寻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蠢货，谁让你上来了？你不是穿着对方山民的衣服吗？你应该就等在山下，对他们说，其他斥候继续探路去了，你顺手猎了三只鹿，充作军粮用。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陈晨脸一红，正待再次下山，却被一边一直闷不吭声的张程一把按在了地上。
张程转头对萧寻轻声骂道：“你才是蠢货！陈晨江南郡人士，一嘴吴侬软语，开口就要露馅。我去！”
张程说罢，捧起一把泥巴抹在脸上，随后便开始扒陈晨身上的衣服。刚扒到一半，这老头神sè一变，却忽然停手，又趴了下来。
“怎么了？”萧寻轻声问道。
张程轻声骂道：“我rì你个仙人板板，赶不及了，山下来人了。”
第二十九章 碎月华
随着张程这句轻声骂街，山下果然出现了大批敌军。
引领众人前行的，是一个艳阳谷外门的武者，入微境中阶修为，是本路两万人的副将，名叫程广厦。
程广厦忽然挥停了身后众人，鼻翼不断抽动，沉声道：“好浓的血腥味！”
“将军，你看。”身边的一个山民眼尖，一指前方道，“好像有三只死鹿。”
程广厦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在原地等候。”
程广厦自恃艺高胆大，便一个起跃来到三鹿身边，伏下身子细细查阅起来。
“哦。”程广厦查看一阵，看到山鹿脖颈上的伤口，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想来是前锋斥候顺手杀了猎物，让我们收拾了充作军粮。这群臭小子，只留下了不便携带的山鹿，估计野兔山鸡这些轻便的猎物，自己老早就带在身上了。”
位在前列的众位将士一听，便一边哄笑，一边走了过来，引得程广厦一阵吹胡子瞪眼：“山野行军，不得喧哗！继续前进，我们要在天亮之前，看到巴中城的城墙！”
山上潜伏的萧寻，左手慢慢举起，三千白马卫飞枪在手，蓄势待发。
萧寻并不着急，黑暗之中，只要他以激发真气，左手显出绿sè真气光晕，三千飞枪就会倾落在这些艳阳谷外门军队头上。
但眼下，却并不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虽然山下的人已经靠的足够近，但是这群人，萧寻却并不打算用飞枪shè死。
没这个必要，这些人，手中长枪就可杀死，萧寻想用飞枪截杀的，是敌人的中军！
一旦中军被截杀，这两万军队尾难以相顾，以他们的军事素养，后军八成会一哄而散。那么三千白马卫要对付的，仅仅是身前惊慌失措的前军而已。
因此，萧寻还需要再等等，让山下的前军上山来，将身后的中军暴露在飞枪shè程之下。
这必须足够耐心，也要足够隐忍，因为前军上山，每靠近一步，三千白马卫被发现的可能xìng就越大。
张程在萧寻耳边轻声说道：“对方的领军将领，入微境初阶，感知能力比你略逊。你要把握好距离。”
萧寻缓缓点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军队之中有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是如此。这张程上马为巴蜀影帝，下马为潇湘枪王，站着是行军参谋，趴下是全息雷达，萧寻真是觉得怎么用怎么顺手。
入微初阶的武者，感知距离是周围五丈左右，而萧寻目前的感知能力，则为十丈之外。一阶只差，感知能力却差距一倍有余。
只是十丈距离，三千白马卫要不被发现，难度颇大，也不知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子，能不能经受这种jīng神上的考验。
萧寻举起的左手，静静地伸向空中，好似一根长歪了的枝桠。
五十丈距离。地方前军大半已经上山，但是中军，却依然还在对面山峰的密林之中悄然前行，如同一队沉默的蚁。
三十丈。萧寻左手微微一晃，枝桠似是随风轻摆，而三千根银枪，却在月光下被悄悄举起，似是一群吐纳月华的白蛇。
二十丈！敌人六千前军全部上山。身后，露出了中军的前沿部队。萧寻屏气凝神，似是一截枯木，身后三千白马卫，则是三千截枯木，枯木成林，盘踞着三千条噬魂的蛇。
十丈！！一把银枪上的月华反光，终是耀到了程广厦的双眼。“什么人！？”程广厦伫足，大喝，像是一只受惊的野兔。
张程飞身而起，茫茫夜sè之中，仿佛一只扑兔的苍鹰！
萧寻左手耀起绿sè光芒，一手挥落，宛若群山之巅，舞起一道夏初的萤火。
三千条白蛇弹shè而出，飞成一挂倾流直下的瀑布，破空的劲气呼啸，震耳yù聋，似是千军咆哮，仿佛万马奔腾！
三千飞枪之后，萧寻逆青在手，一跃而起。身后三千白马卫，并无呐喊，也没有怒吼，而是默默起身，紧随萧寻身后，向山下激shè而去。
他们不需要呐喊，因为山下敌人中军的惨叫，便是他们的呐喊。
他们也不需要报出番号，因为三千把扎在敌人身上的银枪，便是他们的番号。
白马卫成立于三百年前，这三百年间，作为外门军队的最强部队，威慑的意味极浓，极少全军出动。青天界往往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而这一次直捣黄龙的突袭，也仅仅是体现了这支王牌骑兵的机动能力，而不是战力。
而今晚，便是亮剑之时！
三千燎原宗jīng锐弟子，长枪在手，一旦进入对方前军阵营之中，如同虎入羊群，手下极少有三合之将，往往是一枪一个，枪尖上还挑着敌人的尸，眼睛已经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艳阳谷外门西路大军的前军，六千之众，完全不够这些以战证道的燎原宗弟子杀，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全军覆没。
而直到此时，在飞枪之下侥幸逃生的小部分中军，以及被统军大将斩杀几位逃兵这才稳住阵脚的后军，这才姗姗来迟，集结在了山下。
等待他们的，自然又是一阵飞枪之雨，而那位入微境中阶的统军大将，好不容易在这阵枪雨下再次逃生，却没能躲过张程的一记扎枪。
主将一死，这些山民农夫为主的军队，自然一哄而散。两万艳阳谷外门西路大军，不过短短一刻钟，便一触即溃，败在三千白马卫枪下。
这就是王牌jīng锐，面对乌合之众的战果。
夜sè之中，率军疾行三十里，萧寻忽然神sè一紧，便停下脚步，左手轻摇，挥停了身后众人。
“把赵刚的尸体给我。”萧寻冷声说道，“你们原地休整片刻。”
张程看着萧寻冰冷的脸sè，说道：“要不要我随你一起去？”
萧寻说道：“不必了。”
张程沉默一阵，拍拍萧寻的肩膀：“你自己小心些，若是不行，便退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萧寻应了一声，接过陈晨递过来的尸体，看了眼那张年轻但是已经毫无生机的脸庞，然后将尸体扛在了自己肩头。
萧寻右手一送，逆青一晃不见。这一举动，却让张程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担忧的神sè，却难以掩饰。
萧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扛着尸体，缓步向前走去。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一条山间的小溪。
小溪在月下潺潺而流，虽然有水声，却又显得十分寂静，仿佛与世无争。
溪边的一块青石上，李芊芊坐在月光里，赤着双脚，将玉足浸入水中。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琼低着，好像在寻找水里的鱼儿，或者是碎成粼粼的月华。
萧寻走到溪边，将肩上的尸体轻轻卸下，摆在李芊芊的对面。
“你想杀我么？”李芊芊低着头，轻轻说道，“我感觉到你身上有杀意。”
萧寻慢慢地长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仿佛在平缓心中的怒意，这才皱眉道：“女孩子，不要用凉水洗脚。”
李芊芊却并不领情，说道：“脑中剑意纵横，头上逆青在天，却还装成关心我的样子，你果然很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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