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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忘神     逆青txt下载     逆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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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萧寻之烦恼

    青天界东南海岸,一个少年摇着艘残破的小渔船,在海面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少年名叫萧寻,青天界燎原宗江南郡虞山村人士,今年十七岁,除了被海风海浪锤炼出来的古铜皮肤和强健的肌肉,以及一双天生格外清亮的眼睛,萧寻和逆武大陆上的其他小伙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刚刚被飓风袭击过的海岸线,此时海水比平时浑浊了许多。这让少年十分苦恼。

    少年出海自然是来打渔的,只是他们家的打渔方式,和寻常渔家有很大的区别。虞山村是个沿海渔村,千年以来都是捕鱼为生,捕鱼的手法不外乎两种,要么大船投网,要么小船行钓。而萧寻他们家打渔,却是驾着渔船在近海抛下锚,然后直接拿着鱼叉一跃下海,同海里的生鲜拼一个你死我活。

    下海叉鱼,一旦水质浑浊,就极为头疼,五六米之外的鱼就完全看不见,萧寻今天的麻烦可不小。

    这种毫无效率,又异常折磨人的捕鱼方式,是萧寻的父亲萧问规定的。萧寻虽然年纪小,但是对于萧问的这种无理要求,却很理解。

    虽然论起捕鱼效率,这种笨办法自然是收获极微,想养活萧问萧寻两父子都非常困难。但是论起修炼效果,这种捕鱼方式却是出奇的好,这从萧寻年方十七,修为却已经稳稳进入了乾境高阶,就可见一斑。

    青天界早先荒兽肆虐,人类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无依。千年前,八大仙师横空出世,将武学的种子洒落人间。从那时开始,人类凭借着武学,才在大陆上逐渐站稳脚跟。因此千年来,青天界人人习武的风俗,一直不曾改变。虞山村虽然三面靠山,一面临海,几乎与世隔绝,但在村民习武的普及度上,和大陆上的其他村庄一样,都是人人会武,家家有本祖传的心法。

    逆天大陆上的武学境界,分为八境,由弱到强分别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每个境界又分初、中、高三阶。萧寻乾境高阶的修为,虽然在整个大陆上不值一提,离八大圣派入门的门槛兑境初阶都差了老远,但是就虞山村这个偏僻小村庄而言,已经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人物。

    只是天才也有天才的烦恼。

    老爹萧问昨天输了钱,一贫如洗的家里现在无米下锅,今天晚饭全指望着这海里的生鲜。虽然餐餐吃鱼鲜是大陆内陆地区人们的梦想之一,但是对于已经实现了这个梦想十七年的萧寻来说,这大海里活鱼鲜嫩可口的味道,远远不如米饭入口那么地朴实无华,让人打心眼里感觉到踏实。

    萧寻的烦恼不仅如此。萧寻虽然在虞山村青年一辈中武学修为最深,但是先天的残疾,却让萧寻的武道之路举步维艰。

    青天界人类武学的发挥,全靠体内经脉真气流转。而萧寻却天生心脉细弱,老爹萧问曾说,以目前萧寻的心脉,最多只能承受乾境高阶的武技施展,再往上走,必然心脉崩断,一命呜呼。所以萧寻尽管十七岁就已经是乾境高阶,这份资质放眼大陆都没有多少人可以比肩,但萧寻这辈子的修为,也仅仅是乾境高阶而已。

    十七岁的乾境高阶是天才,二十七岁的乾境高阶是的庸才,至于三十七岁的乾境高阶,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蠢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年十七岁的天才萧寻,正马不停蹄地往蠢材方向退化着。

    萧寻原本以为,自己大老远从地球的中国穿越过来,这辈子总会有着出sè的天赋,显赫的家世,幸运的际遇,前辈子在地球上当电子竞技选手,十七岁就暴病而亡的悲惨结局,不会再次上演。

    但是就目前来看,这辈子比起上辈子更加悲惨,美好的三个愿望无从谈起。只是艰苦地过了十几年刀耕火种,海里摸鱼的凄惨rì子,说不定那一天自己就心脉崩断,吐血身亡。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再挂掉,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迷迷糊糊地做一个梦,再次醒来,就变成了陌生世界里的一个婴儿。

    ×××

    萧寻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再次看了看四周浑浊的海面,然后缓缓褪去了全身的衣物。

    不管怎么样,鱼还是要去抓的,否则晚饭吃不上,老爹萧问的脾气可比飓风中的大海更加可怕。

    此时正值chūn末,海水还有些寒冷,萧寻运了运逆天心决第一重的心法,全身真气流转,顿时笼罩在一片红彤彤的温暖之中。运功暖了暖身子,萧寻拿起船头摆放着的鱼叉,随后连人带叉如同箭一般地shè入海水之中。

    逆天心决是萧寻的家传心法,这个大陆上人人好武,这种类似的家传心法举不胜举。萧问曾经在酒后说过,逆天心决是大陆上的顶境心法,足以和八大圣派的绝学分庭抗礼,但是鉴于萧问酒后的一贯表现,萧寻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毕竟,就逆天心经第一重的水准而言,除了暖暖身子特别有效外,比起虞山村村长家的家传功法来说,反倒不如虞家心法那么刚猛有力。前些天萧寻和虞家二小子打架,要不是修为稳稳高他一阶,就差点吃了大亏。

    萧寻在海中轻松自如地游者,十几年的打渔生涯,不仅让萧寻身强体健,再也不是前世里的病鬼模样,也让萧寻的水xìng无人可比。截止目前,虞山村里面水下屏气的记录还是萧寻一年前所创,整整半个时辰。只有水下游泳的时候,萧寻才会稍微相信萧问关于逆天心法的说辞,因为在逆天真气的运转之下,似乎身体对空气的需求并不那么强烈。

    半个时辰过去了,萧寻在海里一无所获,只好颓然露出海面,打算换一口气继续,却见海面上不远处缓缓飘过来一些或大或小的木板。萧寻心中一紧。

    有船遇难了!

    ×××

    前几天,青天界东南沿海被飓风袭击,飓风肆虐了整整五天,虞山村里的渔船都停靠在岸边,不敢触犯天威。现在有残船的碎片飘来,萧寻可以断定,这船是外来的船只,八成在往返东海桃花岛的途中遭遇飓风袭击的。

    “船很大啊。”待残片渐渐漂近,萧寻仔细观察之后喃喃自语,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黯然,“这么大的船,死的人一定很多。”

    萧寻前世是个终rì在电脑前的文弱书生,但是电竞选手的身份,让萧寻的头脑格外冷静和理智。因此,虽然现在有些感伤,但是萧寻还是马上把这种无用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没救了。整个船都被飓风解体,从木片的残破腐蚀程度来看,在海水中起码泡了三天以上,除非乘客是修为极深的强者,否则在这种气候下,不会有生还者。”萧寻拿起一片木板仔细观察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萧寻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一向自信,但是上天还是给了萧寻一记响亮的耳光,萧寻忽然发现,在自己正前方十丈左右的地方,漂浮着一块很大的木板。

    重点不是木板,而是木板上的人。

    长头发,发质细柔乌亮,是个女子!从这个角度萧寻只能看到这些,他马上做出了判断,二话没说,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大木板游去。

    木板上的女子,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在萧寻的眼里清晰起来。

    那女子半边身子挂在木板上面,双手已经被海水浸泡得出现一种充满死气的白sè,但是依旧牢牢地抓着木板的边缘。女子穿着一套白sè的长裙,衣衫被海水浸湿之后几乎没有了遮羞的作用,惹火的身材看得萧寻全身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差的凝滞。

    萧寻摇摇头,暗骂自己,随即奋力扑腾到木板边上,一把将女子抱住,翻转了过来。

    这一翻之下,那女子的容颜顿时展露在萧寻面前。

    少女在海上漂数rì,胭脂水粉早就被海水冲淡,脸sè也被海水的寒气冻得有些发青。但即便如此,天生丽质的容貌,还是让萧寻一看之下惊为天人。

    少女的嘴唇有些发紫,但是娇小的轮廓,却仿佛仙人在作画时不慎滴下的一滴丹青,仙人不忍割舍,便以这滴丹青为引,画出了整个秀丽无比,宛若天仙的脸庞。

    在目睹了少女的芳容后,萧寻忽然觉得,只要能在此时救得了这个女子,那么自己在这条海岸线上默默守候十七年,历经前世未尝之苦,都是值得的。

    仿佛自己穿越时空,轮回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就是为了救这个少女。

    “真没出息啊。”萧寻在呆了数秒之后哦,赶紧把这种荒诞的想法丢到脑后。

    人的美丑总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看她是死是活,再美的死人,也称不上美人,顶多是一具艳尸。在想通了这点之后,萧寻赶紧伏下身去,听了听少女的心跳。

    “活的!”萧寻浑身一震。赶紧将女子抱住,缓缓托起。

    少女无疑在海面上经历了生死,强烈的求生yù望让她的一双手将木板牢牢抓住,萧寻怕冒然掰开少女的手指,会伤到对方,于是改托为推,慢慢地将木板连同少女推到自己的小木船附近。

    “没想到今天没打到鱼,却救了一条美人鱼。”萧寻自嘲了一句,然后运起逆天心决一重功力,祭出手刀,三下两下将被海水泡松软的木板截断,然后将少女抱上木船,让她平躺在小船舱内,摇起橹浆,开始返航。

    少女在巨浪狂风中脱力昏迷,而不是溺水。如果是溺水,说不定可以借着人工呼吸,胸腔按摩的前世急救手阶,光明正大地吃一吃少女的豆腐。

    想到这点,两世为人,加起来已经是三十四岁的萧寻稍稍有些遗憾,马上,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萧寻的脑海之内。

    家里没有吃的,那么拿什么来救这少女的xìng命,以及在萧问滔天怒火之下的自己呢?

    萧寻心中五味陈杂,不急不缓地摇着鲁浆,破木船在海面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仿佛怕惊了那些在飓风中丧命的亡魂。

第二章 酒鬼父亲

    “爸,我回来了。”萧寻扛着少女走进家门的时候,老爹萧问已经喝得醉眼迷离。

    家徒四壁,是对萧寻家最好的形容。家里唯一的椅子,此时正歪斜地架在萧问的屁股底下,没有桌子,萧问的身子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右手哆哆嗦嗦地从落满尘土的窗台上拿起酒杯,然后又异常坚决地一饮而尽。

    这也是萧问这十几年来的一贯表现,办事的时候畏畏缩缩,发泄的时候绝对无情。

    萧寻有些心疼地看着酒杯。

    这里面的劣质白酒,是萧寻用两天的捕鱼所得换来的,现在,一壶酒大概已经见底了。

    萧问抬起醉眼看了一眼萧寻,又瞄了瞄萧寻肩膀上的少女,问了一句:“什么鱼?这么大个儿?”

    然后萧问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醉得人事不知。

    萧寻叹息一声,先将少女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又折返回去,将老爹萧问从地上扶起来,刚刚将萧问扶正身子,萧寻只觉得耳边一声炸雷,原来是萧问大声吼道:“秦踏海!看爷爷的逆天七绝,比你的踏海十击如何?!”

    萧问一双醉眼,眼白中尽是泛红的血丝,此时正盯着萧寻,气势无比骇人,似乎想要一个确切地答复。

    又来了,萧寻摇摇头,自己这老爹喝醉酒了就以为天下无敌,除了上古八大仙师,无一人是其对手。萧寻心想,上次喝醉了还说要跟仙师万远山过几招,怎么今天换成秦踏海了?

    不过这种问答已经重复过无数遍,萧寻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答道:“我是十击,你是七绝,十比七大,自然是我的踏海十击要厉害一些。”

    萧问浑身的气势一滞,然后一泄千里,喃喃说道:“是么?”说完这句,萧问浑身一软,再次昏睡过去。

    萧寻赶紧抱住老爹萧问,一步步地将他拖回里间,放到木床上。

    安顿好老爹萧问,萧寻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觉得少女这么躺着似乎有些不妥。

    对了,衣服还没换呢,这么浑身湿漉漉躺在床上,寒气侵入经脉,这对武道修行有极大的坏处。萧寻想到这里,便稳了稳心神,跑回外屋烧了一锅开水,然后端着热水木盆进房。先将少女的衣物褪尽,然后用粗布沾着热水给少女擦洗了一番,最后再给她换上自己的粗布衣服。

    其间,少女**而又完美无瑕的**,让萧寻几乎不能自持。好在萧寻一向如此服侍喝醉酒的萧问,早就熟门熟路,后来干脆一闭眼,做事反倒轻松自如。

    给少女穿上粗布衣裳,萧寻睁眼一看,不觉得有些郁闷。真是个小妖女啊,就算是不施朱粉,不穿红妆,素面朝天加一身粗布衣裳,这少女依旧是清秀可人,五官之jīng致,气质之恬静,集萧寻两世阅历,也想不出有第二位可以并驾齐驱。

    萧寻心想,不知道我这一世的娘亲,在世的时候是不是有她那么漂亮,老爹萧问曾说,萧寻的娘是大陆上最漂亮的女人,不过这是萧问喝醉酒之后说的,应该不能当真。

    少女在萧寻给她擦身更衣期间,没有一丝异动,看来确实是脱力脱得厉害,体力完全透支,陷入深度昏迷中。

    “这样下去不行,得给她搞点吃的。”萧寻看了看家里,米缸早空了,最后的几条小鱼干也被萧问下了酒。

    没办法,去借点米来吧。

    虞山村虽说是个渔村,但是附近山上,村民们也开垦出了不少荒地。寻常人家,男丁打渔,女人和老人在家耕田织布,虽然艰苦,但也有吃有穿。只是萧问却不事耕作,终rì赌博饮酒,只靠萧寻一个人出海打渔,rì子过得比其他人家要艰苦许多。

    好在萧寻勤快,如果遇上天气不好不能打渔,萧寻就帮邻居做点杂活,邻舍们对这个懂事的孩子非常喜爱,虽然厌恶萧问,但如果萧寻家里没米,隔壁的大妈大婶还是乐意借萧寻家一些米来渡过难关。说是借,其实往往是大妈大婶偷偷地把米袋放在萧寻家门口,即便是萧寻想还,都不知道还给谁去。

    萧寻主动借米,今天还是第一次,不过家里一个醉酒老父亲加一个昏迷的小姑娘,也由不得萧寻扮清高。

    前两天闹飓风,田地里的作物被毁掉了大半,今年虞山村每户居民都面临饥荒,不过好在萧寻人缘实在不错,东拼西凑之下,总算弄到一碗米,回到家里下锅生火,煮了一大锅稀粥。

    ×××

    晚上,萧问酒醒。起来跟萧寻一起喝粥。

    “今天没抓到鱼?”萧问问道,声音听不出悲喜。这恰恰是最要命,根据以往的经验,萧寻知道这是萧问大发雷霆之前的不祥预兆。

    “是的,爸。”萧寻低着头,老实回答道,“飓风刚过,海水很浑浊,看不到鱼。”

    “哦。”老爹萧问出奇地没有发火,只是又问道,“你床上的人是谁?”

    萧寻说道:“海里捞来的,我看她没死,就救回来了。”

    萧问微微皱眉,说道:“那丫头不简单,你要小心些。既然救回来了,就等她复原了,让她离去吧。”

    萧寻一愣,旋即心想,自己这老爹虽然平rì里不太靠谱,但认真起来却有几分实力,他有时候说得话也出奇地神准。比如前几天闹飓风,萧问就曾jǐng告过村民,只是萧问平rì为人混账,村民们以为他又喝醉了说混话罢了。如今萧问预言得到印证,村民们反而更加厌恶他,觉得他说话晦气,乌鸦嘴。

    现在老爹说那少女不简单,萧寻心中下意识地就信了几分。不过,他还有些不舍。

    萧问刚刚酒醒的几个时辰里,是他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刻,此时的他,一眼就看出萧寻眼中的不舍,便冷冷说道:“这丫头也许很漂亮,但是她和你不是一类人,我劝你最好还是有自知之明。否则,麻烦会找上门来。”

    萧寻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好的,爸。”

    萧问忽然说道:“其实你是我的儿子,说起来谁都配得上。那丫头来头再大又如何?只是现在……哎。”萧问语间有些落寞,转移话题道,“家里还有酒吗?”

    萧寻摇摇头。

    萧问眉头一皱,便长身站了起来。萧问虽然长期饮酒,但是身形伟岸健壮,这忽然一站,让萧寻有了一种强悍的错觉。只是这种错觉,马上就烟消云散。

    “我去赢点酒来。”萧问,三步两步走到门边,一边说道。萧寻知道,萧问又要去赌了。

    “如果可能的话,再去赢张网。”萧寻耸了耸肩膀,知道劝他也没有用,反而有被打的可能,便顺水推舟道,“家里多了张嘴,这两天海水又浑,鱼叉不够用。”

    “嗯。”萧问应了一声,似乎像一个踌躇满志的战士一般,抬步走入了夜sè之中。

    ×××

    萧寻收拾完碗筷,少女他在晚饭之前就已经喂过几口稀粥。虚弱的人不宜吃的太多,萧寻于是就不去管她,心想老爹既然让自己远离她,那还是不去多看为好,否则这少女的绝世容颜,简直就是一个桃sè陷阱,让人难以自拔。

    打扫了一遍屋子,萧寻便在家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练习逆天心决的第一重功法。

    十多年来的苦修积累,已经让萧寻的修为到达了一个乾境极致的程度,萧寻因为是带记忆转世,懂事远比同龄人要早,对于武学经脉的理解能力,也远比同龄人要高。所以,萧寻才会有十七岁就到乾境高阶的惊人成就。

    青天界中,凡是二十岁之前能够到兑境的,都是八大圣派抢着要的天才人物。萧寻此时虽然还没到兑境,那并不是他资质不够变态,而是实在是太变态了,因为那脆弱的心脉,他不得不压制自己的功力进阶而已。

    这就像一个七岁的小孩,或许会兴致勃勃地玩飞行棋,但是十七岁的少年,却对飞行棋兴趣缺缺一样。萧寻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此,明明有能力进阶到兑境,但是却不得不强压功力来预防自己心脉崩断,这实在是一件无聊而又痛苦的事情。

    萧寻将全身真气在经脉中运行了几个周天,路过心脉处,再次感受到了那丝不畅。

    心脉细弱,哎!

    萧寻记得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父亲萧问第一次探查他经脉之后的表情。

    萧问不知道,萧寻在婴儿时期就有chéng rén的思想,因此,萧问那时候的痛苦,完全表现在了萧寻面前。

    从此,萧问开始了rì复一rì的饮酒赌博,从一个伟岸强健的战士,堕落成了一个被人唾弃的酒鬼。

    那个即便是妻子难产而亡都不曾哭泣的男人,终于失去了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在jīng神上穷困潦倒。

    萧寻并不清楚老爹萧问为什么会如此痛苦,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废人?

    这种迷茫伴随了萧寻十七年,萧寻一直没敢问,rì子久了,这种迷茫逐渐变成了一缕牵挂,和一丝对父亲萧问的尊重。

    尽管他一无是处,尽管他穷困潦倒,尽管他被人唾弃,但无论如何,他是自己的父亲。

    ×××

    萧寻缓缓收功醒来。忽然觉得屋内有些异常,这种一奇异的第六感与生俱来,前一世,萧寻就是凭借这种敏锐的直觉,成为电子竞技的少年天才。

    “你是谁?”萧寻马上就听到了一把柔美但不含多少情感的女声。

    萧寻寻声望去,那少女一身粗布衣裳,正淡定地靠在里屋的门框上,淡淡地望着自己。

    此时月光从窗外轻柔地洒了进来,将少女的粗布衣裳镀得一身银白。

第三章 天地有变

    萧寻一望之下,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少女昏迷之时,都那么令人着迷。如今醒来,尽管是一身粗布衣裳,一脸冰冷的神sè,但那眉眼之间的风情,却在月光下化为一场chūn梦般地朦胧柔美,真是人间绝sè。

    萧寻这世在渔村长大,村里的姑娘大多被海风吹得面sè古铜,被海浪捶打得身躯健壮,与这少女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少女发问之后,似乎也不着急得到答案,只是略显虚脱地靠在门框上,任凭萧寻的目光如同天上月光一般,将她全身笼罩,徘徊停滞。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萧寻呆呆地盯着少女,少女淡淡地看着萧寻。外屋里互相对视的目光,化为这个海边chūn夜里诡异而暧昧的宁静。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终是被门外的一阵脚步声打破了。

    萧寻猛然惊醒,只来得及向少女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到门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个粗壮的农妇,正一脸忧sè地迈入萧寻家的大门。

    从少女变成农妇,萧寻的视觉系统经历了天堂地狱的转变,但他对这个农妇却生不出半点不耐烦的情绪。这位虞三婶,平rì里没少接济萧寻家,萧寻知道,每次在门口出现的米袋,有大半是虞三婶放的。

    “虞三婶?!”萧寻有些惊奇地说道,“这么晚,您有什么事情么?”

    虞三婶没有注意到里屋门边少女的存在,而是径直对萧寻说道:“阿天,你快去村西看看吧,你父亲赌钱耍赖,正被人打呢!”

    “什么?!”萧寻马上从家里的木椅上蹦了起来,“哪个王八蛋动的手?”

    虞三婶摇摇头:“我也是远远看见,七八个人围着他打。”

    萧寻没有时间细问,也顾不得一边的少女,赶紧从屋内窜了出去。此时的萧寻心乱如麻,自己老爹萧问虽然平时里混账,被村里人鄙夷,只是赌桌之上,却是异常硬气,输光的事情常有,但绝对不会耍赖出千,否则家里也不至于穷成这样。今天居然被人打,肯定另有缘由!

    虞山村并不大,方圆也就两三里地,萧寻全身功力暴起之下,不一会就从村东狂奔至村西。只是这一通狂奔,惊得全村鸡飞狗叫。

    萧寻心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在他发足疾奔的时候,那少女也悄无声息地从窗子里滑了出去,避过了虞三嫂的耳目,不紧不慢地坠在萧寻的身后。

    ×××

    萧寻赶到村西,正好看见村里赌场门外,老爹萧问正像一口破麻袋一样被人踩在地上,拳打脚踢,萧问没有还手,只是异常硬气地躺在地上,牙关紧咬,面sè铁青。那一身衣裳,早已经被撕破,脸上的乌青和着血水,像开了间染坊一般五彩斑斓,让萧寻老远一看就心里堵得慌。

    更让萧寻急怒攻心的是,动手的七个人,居然动用了体内的真气!

    虞山村的规矩不多,但有一条却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村里人互相动手,除非杀父夺妻之仇,否则不能用真气。一旦用了真气,那就是要置人于死地了。萧寻看到那些人拳脚间隐然有红光透出,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此时,萧寻十七年的苦功顿时显露出来,全身红光暴涨,乾境修为被提升至极限,一声大吼闯入围殴的人群之中,只是两三个照面,七人中的四人,已经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萧寻的武功,在虞山村里年轻一辈中稳坐头把交椅,即便是和老一辈相比,也只是比村长虞良才兑境中阶和一些村里族长的兑境初阶差了一筹。这七个赌徒年纪有老有少,小的四个,居然挡不下萧寻一招!

    “为什么打我爹!”萧寻一把将萧问抱住,抬头质问道。

    “哼!阿寻,别以为你修为不低,就可以包庇你爹!咱们三个并着膀子上,你的下场会和你爹一样!”如今还围着萧寻父子的,是三个村里的强横角sè,修为都在乾境高阶,开口喊话的,是村长的大儿子,三十多岁的虞龙。

    虞龙身边的两个中年人纷纷点头,似是对虞龙的提议十分赞同。

    萧寻平rì和村东的几户人家十分和睦,但是村西的几家,尤其是村长虞良才一家,却有些疙瘩,虞良才的二儿子虞虎,仗着是村长的儿子,为人十分跋扈,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勾当,前几天被萧寻狠狠教训了一顿。

    今天虞龙逮着机会,自然是想替自己的弟弟争回点面子。今rì赌场借着机会发难揍萧问,无非是想引萧寻出来。

    “回答我!为什么打我父亲!”萧寻面对三个修为和自己相近的,年纪却比自己大了不少的虞龙三人,凛然不惧,只是冷冷地重复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哼!为了让你今天这顿打挨的明白,我告诉你!”虞龙狞然一笑,恶狠狠地说道,“你这酒鬼老爹前些rì子里说飓风要来,结果一张乌鸦嘴应验,害得咱们全村老小的农田被刮得一干二净,今年吃饭都成了问题,这倒算了。今天咱们在里面赌得好好地,你老爹又发神经,说什么天地有变,让全村老小赶紧到山地里去避一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他是嫌自己的嘴害得我们村还不够惨吗?”

    萧寻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被虞龙说得一愣。

    “哼!天地有变?咱们青天界修为分八境,能察觉天地元气变化的高手,只有艮境以上,修为近仙的上师才办的到,你爹这个废物,难道还是上师不成?!就凭你爹假冒上师,就应该狠狠教训一顿!”虞龙接着说道,身边的两个赌徒也帮腔大笑起来。

    虞龙三人笑得放肆,萧寻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老爹萧问的武功,在萧寻眼里一直是个谜团,平rì里自己老爹不修边符,为人混账,武技方面也是平淡无奇,连萧寻都似乎有所不如。但是有些时候,萧问对事物的判断却异常神准,今天萧问的话虽然吓人,但应该不是胡乱瞎说。

    “阿寻,快。”萧问此时睁开眼来,被打得青肿的脸庞让原本凝重的神情显得有些滑稽,“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天地有变!如果再晚一步,全村不保!”

    “还他妈在这里妖言惑众!”虞龙大骂一声,虞家家传心法运转全身,集于自己铁拳之上,直直一拳擂了过来。

    虞龙的修为和萧寻相差无几,这一拳擂过来,萧寻不敢轻视,但是如果躲避,拳头必然落在自己父亲萧问身上,萧寻银牙一咬,逆天心决将全身功力摧至极限,同样一拳捣了过去。

    “呯”地一声闷响,萧寻已经倒在了地上。

    虽然拳力相交之下,萧寻并不比虞龙逊sè,但是虞龙身边两个乾境高阶的高手也在同一时间动了,虞龙左侧那个赌徒,用三记连环鞭腿将萧寻的另一只手缠住,右侧那个赌徒,则在瞬息之间一个近身肩靠,将萧寻生生崩了出去。

    ×××

    萧寻这边动上了手,那位被萧寻救起的少女,早已尾随至此,却静静地靠在赌庄边上的柳树下,淡淡地看着混战在一起的萧寻几人。

    少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气息调至虚无,悄悄地遁在夜sè之中。萧寻虞龙等人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忽然,她娇躯一震,原本冷漠淡然的眸子里暴起jīng芒,牢牢盯住了躺在地上的萧问!

    “此人深不可测。”少女喃喃自语道。

    少女说完,随手在身边的柳树上摘了三片柳叶,比月光还要白亮几分的手腕轻轻一翻,那三片柳叶就从一双雪白柔荑之中消失不见。

    虞龙在那边打得兴起,萧寻再强,也不过是个乾境高阶的少年,面对三个同为乾境顶端的青壮年,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如果萧寻想跑,虞龙倒觉得有些头痛,不过萧寻这个孝子既然想保住萧问,那就连那一线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就废了这两父子!虞龙心里暗暗想道。心里正痛快着,虞龙却觉得手上忽然一痛,身边的两个帮凶,也纷纷传出痛喝声!

    三片原本薄薄软软的柳叶,这个时候变成了三柄锋利异常的飞刀,轻轻地划过三人的手掌,各自带走了他们的三根手指。

    虞龙见自己三根手指忽然就这么飞了出去,剧痛传来,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但是这人反应也快,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真正的高手!

    “阿寻这小子有强援!咱们先撤!”虞龙深知青天界高手无数,一片柳叶就带走了自己三根手指,这种实力对比,根本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

    青天界的人们,武功或许有差别,但是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尤其在终rì与大海拼斗的虞山村民,反应决断都是一等一的角sè。这点在虞龙这种二世祖上,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印证。片刻之间,赌庄外就恢复了夜晚本该有的宁静,除了地上的几片血迹,和萧问时有时无的呻吟,以及萧寻望向柳树下的,那片惊疑不定的目光。

    少女此时已经现出身形,在月光下依旧美的不像现实中的凡人,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现实,甚至现实到了残酷的地步。

    “你爹说得对。”少女的话不多,只有短短五个字,但是萧寻的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正如虞山村以西百余里处,那片不平静的海面一样。

第四章 逆天七绝

    “我爹说得对?”萧寻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定刚才是不是听错。

    少女点了点头:“方才那一刻,我也感觉到了。天地元气波动剧烈,正向这里涌来,很近。”

    萧寻的反应绝对不慢,马上醒悟道:“你是说,海啸?!”

    少女微微颔首,一直以来平淡若水的脸庞,此时也显出了一丝不安:“如此剧烈的波动,应该就是海啸无疑。我劝你们快走,不出一刻,整个村庄就会毁掉,不仅仅是这个村庄,恐怕整个江南郡沿海,都会波及。”

    萧寻一听就懵了:“那怎么行?全村老少怎么办?”

    一直在地上躺着的老爹萧问,此时却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一向邋遢的他,这次却出奇了拍了拍头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粗布上衣早已经被撕裂,萧问皱了皱眉,索xìng将上衣脱下,露出一身jīng壮的腱子肉。

    做完这些,萧问淡淡地说道:“没用的,除非你把全村老小一个个架到山上,否则没人会信,更没人会跟你走。除非,你显示出艮境以上的修为,用上师境别的实力,让村民们信服。”

    萧寻将今rì父亲的反常看在眼里,但是今晚变故一个接着一个,现在甚至海啸即将来临,虞山村大难临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消化。此时的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妥,但却不知道不妥在哪里。

    这时候少女却说道:“如果有艮境以上的修为,即便是正面对抗海啸,救这一村老小的xìng命,都未尝不可。倒没有必要去一个一个通知避难了。”

    老爹萧问看了少女几眼,忽然问道:“丫头,你师承何处?”

    少女及其恭敬地对萧问施了一礼,然后说道:“不敢隐瞒前辈,小女子姓李。”

    萧问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只是鼻青脸肿的造型,让他前辈高人的风范大打折扣:“原来是他的后人,难怪一手摘叶飞花使得这么俊俏。好!很好!走,去我家坐坐,我去取一件东西。”

    萧寻完全懵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干什么。这种大难临头之际,这两人一不逃难,二不通知村民,对全村五百多条xìng命熟视无睹,却像熟人一般拉起家常来。这是什么行为,这搁在前世,就是彻头彻尾的反人类行为!

    去我家坐坐?

    萧寻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想这次老爹实在太大条了,他直觉虽然准,但以这十七年来在武力方面的表现,顶多也就是个乾境高阶,比起自己又能高明多少?

    “爸!你在搞什么?”萧寻平时绝对不会顶撞父亲,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事有轻重缓急,就算老爷子你当了十七年鳏夫,心中寂寞难耐,想借儿子的心上人一起回家喝杯酒,聊会儿天,畅谈一下人生,胡吹一些老夫当年的英雄事迹,那也得挑准了时候不是?眼下是什么时候?

    萧问回头看了萧寻一眼,忽然诡异地一笑,说道:“阿寻,如果今rì为父觉得逃生无望,想拉着你一起赴死,你答不答应。”

    萧寻心里一震,不知道自己老爹是什么意思,但老爹既然有此问,萧寻回答得却毫不含糊:“那就死一块好了,免得你到了yīn间没人照顾。”

    萧寻前世是个孤儿,今生好不容易有个爹,虽然这个爹有些不像样,但萧寻是非常珍惜的。因此,他说着番话的时候,还真有一副慷慨赴死的豪情。

    “傻小子。”萧问又是一笑,转头对少女道:“李家丫头,我这儿子平时鬼jīng灵,但是有时候又太重情意,行事不知变通,以后你如果有机会,多教导教导他。”

    少女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萧寻郁闷地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少女,心想这次真的完蛋了,老爹酒虫上脑,神志不清情有可原,但是这小美人怎么也是一副丝毫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模样?

    所以说,脑子空不可怕,可怕的是的脑子进水。萧寻联想到少女在海面上沉浮的情景,有些不寒而栗。

    三人在村庄里不急不缓地穿行,萧问和少女两人并肩走着,身后跟着心事重重,又不敢发作的萧寻。此时村庄里的犬声鼎沸,鸡飞不停,畜生在天灾面前,总是会比人类拥有更强的危机感。

    “爸。”萧寻的神经再也崩不住,停下脚步,急声说道,“你和这位姑娘先走吧。我去三婶二叔他们家,把他们叫起来。”

    “不用。”萧问淡淡地道,“阿寻,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在你眼里,有些不太靠谱,但是这次,你信我,我不会让虞山村有丝毫差池。”

    “可是……”萧寻还要再说什么,但是那少女却对他摆了摆手,“你别慌,你父亲是有大神通的人。即便是天灾海啸,我相信他也能力挽狂澜。”

    萧寻再次感觉到天旋地转,他由衷认为,要么是这两个人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在这种强烈的荒谬感之下,萧寻只好脚步蹒跚地跟上了前头并肩的一老一少。

    两里地,即便是不急不慢地走着,也终究不能走太久。萧问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了里屋。

    萧寻飞快地跟了上去,他心里其实已经绝望,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期望自己的老爹萧问,真的可以上演奇迹。这种期望,并不是他对老爹萧问的信任,而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才活了三十四岁,这种天生短命之下的强烈不甘。

    只是天灾面前,他萧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只好期待老爷子萧问可以人品爆发,上演奇迹。

    ×××

    老爹萧问走到床边,开始整理起床上的铺盖。

    将铺盖整理好,然后码到一边,萧问右手轻轻一拍,床板应声而起,露出了床底下的那件事物。

    萧寻探头一看,马上被深深震撼住了。

    那是一把武器。这种武器,在青天界,萧寻从来没有见到过,但是在萧寻的前世,萧寻对这种武器却很熟悉。

    这是一柄戟,确切地说,这是一柄方天画戟。

    这柄画戟,年代显然已经久远,戟身锈迹斑驳,但是那股几yù破天而去的强悍气势,在床板被掀开的刹那,就已经充斥整个房间,让萧寻几乎不能呼吸!

    在萧寻的前世,戟分两种,一种单边有刃,被称为青龙戟,而这种两边都有刀刃,造型无比华丽的,则是当年吕奉先手中的方天画戟。

    “李家丫头,你认得这是什么吗?”萧问右手一探,牢牢地擒住戟柄,然后右手微一发力,整把方天画戟就被挽在了身边,萧问的目光牢牢盯住戟身,眼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情感。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这一刻,她神sè忽然大变,“啪”地一声就跪倒在地,低头拱手道:“晚辈飞刀传人李纤纤,叩见萧破天萧上师!”

    ×××

    萧破天?

    萧寻今天的惊讶实在太多,白天在海里救了一个美人,傍晚看到自己老爹被人按在地上海扁,夜里又听说海啸来袭,全村老少,包括自己,自己救的美人,自己的老爹都要被冲到海里喂王八。

    但是,这些事情,和萧破天这个名字相比,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萧破天是谁?

    青天界二十年前最顶尖的强者,人间四大上师之首,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传说中已窥得坤境奥义,直逼上古八大仙师!

    这种一听名字就能把人吓死的大高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一向混账至极的老爹萧问?!

    萧寻直直地看着老爹,感觉喉咙里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而且还是双黄的那种。

    萧问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惊讶而又狂热的目光,而是苦笑一声,说道:“萧破天?好久远的名字。丫头,你起来吧,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废人,经不起你这一拜。”

    说完这阶,萧问把目光移向萧寻,说道:“阿寻,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今夜天地巨变,为父没有时间把所有的原委告诉你。你们跟我来。”

    萧寻没有多问,两世的阅历,让他终于恢复了冷静,只是,心中的那中不详之感,却是愈发地强烈起来。

    ×××

    原本夜幕重重的东海之滨,此时愈发地黑暗了。

    月亮的光华已经被遮天的乌云吞没。虞山村西侧的沙滩之上,海水暴退十里,原本的海岸早已不见,沙滩后悬崖下的礁石,在黑暗中狰狞无比,如同一把把刺向天穹的钝剑。

    如果月亮尚在,那么萧寻就能看见,原本碧蓝清澈的海水,在此时居然变成了诡异的惨白sè,如同冬rì里的一片广袤雪原。

    乱石穿空,

    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此时,千堆雪尚未卷起,水面反而回缩下去,似乎在酝酿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整个东海海滨,江南郡沿海地带,都被笼罩在了大难临头的压抑之中。

    百年一遇的大海啸,正铺天盖地而来!

    这个时候,即便是虞山村的普通村民,都已经感觉到不对了。cháo水异常地大起大落,不就是海啸来临前的征兆吗?虞山村在村长示jǐng之后,开始热闹起来,醉汉骂娘,农妇嘶喊,小儿啼哭的杂乱声响,混合着鸡鸣犬吠,从村子里遥遥传来,让站在海边悬崖上的萧寻,听得格外揪心。

    萧寻身边,李纤纤在方才回屋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自己原本的白sè衣裙,一头秀发和一身白衣一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上下翻飞,却不显得凌乱,原本美的有些柔弱的气质,却因此显得英姿勃发起来。

    萧问则饮净了酒壶里最后两口酒,换了一身萧寻从未见过的青sè长袍,像一杆标枪一般地伫立在两人身前,一手挽戟,一手负后,面向大海,怒视狂cháo!

    萧寻被夜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但是借着风力,却已经听到前方大海出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正伴随一道白sè的水线滚滚而至。

    五十里!狂风骤起,萧寻眼不能见,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慌乱之中赶紧运起功力,这才堪堪稳住下盘,恢复视听的能力。

    二十里!萧寻刚刚恢复的听力再次被摧毁,海啸的轰鸣声如同连绵不觉地落在耳边的狂雷,萧寻耳膜巨痛,只好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十里!悬崖上水汽弥漫,百丈高的水墙,激起万千水滴,如无数把飞刀一般shè向崖顶上的三人,萧寻全身功力运转到了极致,依旧被水滴刺得痛入骨髓。

    五里!一切都静了下来,万千水刀也化为虚无,萧寻惊奇地睁开眼,放开捂在耳边的手,却只见面前一堵巨大的,望不到顶的水墙,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即便是站在身前父亲的身影,都显得虚无飘渺起来。

    “阿寻,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常常问我的那个问题?”萧问没有回头,只是右手牢牢擒着方天画戟,声音异常清晰平稳地传入萧寻耳内。

    萧寻心口剧跳,脑门一醒,一张脸在巨浪的威压下涨得通红,激动地喊道:“逆天七绝?”

    “不错!”萧问欣慰地一笑,“阿寻,你要看好,为父只演示一遍!”

第五章 上师陨落

    萧问话音一落,原本在萧寻眼中就十分迷离的身影,愈发地朦胧起来,在大cháo水汽弥漫中若隐若现,似乎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让人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但是萧寻却知道老爹一直站在自己身前,因为此时方圆不过十丈的危崖之上,紫sè的真气从萧问的身上勃发而出,紫气纵横之下,即便是萧问身后的萧寻,都觉得寒意刺骨,老爹萧问身上滔天的战意刺激得萧寻浑身汗毛直立,心惊肉跳。可想而知,如果此时和萧问正面对上,将会是怎样的感受。

    至少,飞刀传人李纤纤此时心中的愿望,便是这辈子千万不要和萧问这样的人对上。

    作为飞刀传人李氏一族的一代天骄,李纤纤对青天界上绝大多数高手的武技都了若指掌,萧问的逆天七绝,更是如雷贯耳,且不说萧问那可比肩八大圣派的绝世武学,就凭此时萧问身上的紫sè真气,那便是艮境上师如假包换的标志。一个武者到了萧问这个境别,除了上古八大仙师,谁感正面与之为敌?

    萧寻的耳内响有起了萧问的话语:“寻儿,为父二十五年前得悟天道,创下逆天七绝,分别为‘等烟雨’、‘跃锦鲤’、‘勾青花’、‘落绣针’、‘藏月sè’、‘走纸笔’、‘惹铜绿’,其中含三路戟法,又有运势法,身法、战法各一套,以及绝学一招。我施展起来将一气呵成,没有时间细说,你且看一遍。能看懂多少,以后能练会多少,我都不强求。为父一生漂浮无定,年轻时好勇斗狠,之后又苟且偷生,实在不是你的好榜样。你这一生,我只求你平安!”

    萧寻被萧问一股脑灌了这么多话语,一时有些不明条理,但是海啸近在咫尺,萧问话语刚落,萧寻只觉得眼前一花,萧问早已冲天而起,如同一道利箭,向海啸水墙的顶端狂飙而去。

    李纤纤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方才你父亲站在你身前,用的就是‘等烟雨’的运势法,现在,则是‘跃锦鲤’的身法。逆天七绝乃天下少有的绝妙武学,你要看清楚了。”

    萧问此时已战在浪头之上,浑身紫气暴涨。手中的方天画戟在跃到浪头上的那一刻,已经开始舞动起来。萧寻的武学修为不高,细看之下,只觉得老爹萧问的这套戟法飘逸细致,但是一勾一划却得有些轻飘无力,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勾青花戟法。”李纤纤秀眉一皱,随后说道,“这是你父亲年轻时所创的武学,虽然比起之后的两套戟法,境界上并不出sè,但是明明力愈千钧,却收放自如,反而有轻飘无力之相,已是世上少有的高深武学。”

    海啸依然在推进着,只是在萧问以‘跃锦鲤’身法站在浪尖之后,随着“勾青花”的每一次挥舞,海cháo的推进速度便诡异地慢上一分。这世间以人力对抗天威的奇迹,正在萧寻的眼前,活灵活现地发生着。

    经过李纤纤的点拨,萧寻这才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一股脑地将萧寻手中方天画戟的挥舞轨迹默默记下。

    萧寻的武学修为虽然不高,但胜在记忆超群,一套玄妙无比的勾青花戟法,竟然就这么被萧寻死记硬背,生吞活吃了下来,只待以后慢慢消化,将眼前之所见,变成手上的绝技。

    只见萧问一套“勾青花”戟法使完,海啸虽然越来越慢,但依旧推进,而且随着萧问的真气打压,水墙越垒越高,萧问全身的紫sè真气随着水墙的增高,颜sè变得越来越深,由原本的亮紫,变为暗紫,最后几乎溶化在黑夜里。而萧问的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凝重。

    萧问手上招数一变,原本轻松挥舞,毫不着力的方天画戟,马上变得凌厉起来。这时,每一次方天画戟的挥击,都伴随着剧烈的音爆,戟尖或者戟刃之上,有着肉眼可见的气劲紫点。

    李纤纤神sè一动:“气劲急于一点,如针尖一般,声如雷鸣,速若闪电,破尽天下一切防御。此为‘落绣针’。这原本只是传说中的武技,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寻对李纤纤的见识能耐,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这也没办法,跟萧问这个老怪物相比,李纤纤最多算是个小怪物罢了。

    萧问的‘勾青花’似乎只是暂时延缓海啸的推进速度,而‘落绣针’一出,局势顿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萧寻原本认真记忆着萧问手里的动作,但是随着落绣针的挥击,萧寻马上就看不清楚了。因为海啸那高达百丈,之后又被‘勾青花’逼得高愈两百丈的水墙,居然炸了!一炸之后,长千余里的海啸浪墙顿时缺掉五里左右的缺口,水墙水面互相撞击之下,形成一个连环爆炸,这一道千里水墙,居然由此一炸而散!

    “原来,水也会爆炸……”萧寻呆呆地看着天上,然后心里一惊,“不好,水一旦炸开,这些巨型浪花砸到虞山村里,那威力可不比海啸小!”

    “你想得到,萧前辈也自然想得到。”李纤纤也是抬头望天,但是与萧寻乍惊乍喜不同,李纤纤的眼里,除了尊敬之外,更多了一丝狂热,如果此时萧寻注意到李纤纤的神sè,便会觉得十分熟悉。

    前世里,那些少女们在看到偶像之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随着水墙的爆破,萧问的身形也是一矮,然后居然从半空跌落下来。萧问跌落的身形有些狼狈,原本充斥全身的紫sè真气,此时也暗淡下来,好像有些后力不继的样子。

    萧寻心里又是一惊,心道自己老爹毕竟多年不动武,此时莫非已经力竭?

    但是萧寻马上就放下心来,只见老爹萧问虽然在不断跌落,但却每每都摔在浪花之上,借着浪花抛飞之力,飞速赶上了离虞山村最近的一朵浪花,此刻,这朵巨大浪花正从百丈高度抛落,直指虞山村腹地。

    随后,萧问身形顿止,头也不回,手里长戟往后一抖。

    老爹萧问原本倒拖的方天画戟,被这么一抖,一股巨力由戟尖弹shè而出,那块半里见方的水花,顿时被弹得再次爆炸,直接化为腾腾水汽。

    李纤纤今天注定了当解说员和忠心粉丝的命运,此时她再次赞叹道:“藏月sè,败中求胜,无往不利。虽然仅仅一招,但令人防不胜防。”

    萧寻此时终于觉得有些丢脸。

    不对啊!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对老爹的武技一无所知,而这个小美女却一招一式如数家珍,这也太让人郁闷了。萧寻挠挠头,正想说什么,却被李纤纤摆手止住:“注意看,藏月sè的后招,就是萧前辈此生戟法的巅峰之作‘走纸笔’!以藏月sè为引,趁敌不备,戟出如泼墨山水一般写意流畅,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全凭气势和灵感。他rì萧前辈行走江湖之时,‘走纸笔’之下,从无三合之将!”

    萧寻赶紧凝神一看,但是水汽朦胧之下,哪里看得清什么,只听到画戟破空的音爆和浪花被点破的爆鸣声,仅仅一呼一吸的时间,萧寻便发现断崖之后,虞山村附近四落的浪花都已经化为水汽。

    千年一遇的海啸巨灾,在萧问一人一戟之下,至此化为无形。

    而萧问,则已经挽着方天画戟,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前。就好像重来没有出过手一样。

    “‘惹铜绿’呢?没使出来么?”萧寻看了看四周,然后楞楞地问道。

    萧问并没有回头,只是将方天画戟一下插进危崖乱石之中,然后负手笑道:“傻小子,你以为这堂堂天威,就是我的三套戟法就能摆平的么?我将逆天七绝全部练一遍,只是让你过过眼瘾而已。自始自终,真正对抗海啸能量的,便是为父的毕生绝学,‘惹铜绿’。”

    李纤纤眉头又是一皱,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不解的神情,之后又转为释然。

    李纤纤拱手道:“萧前辈,听长辈说,人间四大上师以您为首,都是艮境的修为,想不到今rì一见之下,才知道长辈们都说错了。您原来已经窥破天道,跨过乾境,成为仙师!”

    萧问摇摇头,说道:“狗屁的仙师,李丫头,我说过,我其实是一个废人。”

    萧问说完这句,慢慢转过身来。这时月亮已经从云中探出,月光下的萧问脸sè苍白如纸,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淌了下来,只听萧问苦笑道:“而现在,恐怕连废人都当不成了。”

    李纤纤芳躯一震,心智坚定如她,在这种反常面前,也惊得呆了呆。

    “爸!”父子连心的萧寻一跃而出,伸手扶住萧问摇摇yù坠的身躯。

    此时他终于知道,一直环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丝不妥是什么。今夜萧问说出好几阶莫名其妙的话语,不正是临终前的遗言么?

    “你别多问,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三句话。”萧问原本近神的力量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此时软软地靠在萧寻的臂弯里,口中鲜血将青sè长衫的前襟染成一大片暗紫,这团暗紫在月sè之下不断地扩散,正昭示着萧问体内里生命的流逝。

    萧寻含泪点头,这一rì夜的剧烈变故,让他在jīng神上强韧了不少,此刻并没有失去理智。

    萧问费力地说道:“第一件事情。十九年前,我已经断了心脉,全靠功力续着,今夜的海啸必须用绝学,要调动心脉的功力,所以,我会死。”

    萧寻点头,表示了解。其实,这不仅解释了萧问的死因,也解释了十七岁的萧寻,心脉细弱的缘由——遗传的力量,有时候真是可怕。

    只是,一个新的疑问,却在萧寻心里生成:萧问的心脉,是怎么断的?修为到了他这样的程度,还有谁能打断他的心脉?

    “第二件事情。”萧问继续说道,“我断心脉的缘由,你不要去追查。这不是重点。”

    萧寻心里一动,马上意识到,萧问这是在保护他。连萧问都对付不了的人,萧寻更加没有办法。

    随后,萧问顿了顿,说出了让萧寻终生难忘的一句话:“重点是第三件事情。寻儿,我希望,你能替我弄弄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萧寻乍听这句,顿时如同天雷轰顶一般,头皮一炸,巨大的惊愕如同一块巨石一般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几乎马上背过气去。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萧寻喃喃重复了一句。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误解成别的意思,但是从地球穿越而来的萧寻,却异常准确地把握住了这句话的奥妙。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萧寻曾经问了自己无数遍。在这茫茫宇宙之内,怎么会有青天界这么一个人间,和中国的古代十分相似,却有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萧寻苦思十七年,毫无结果,而萧问,却在临终之际,把这个问题活生生地丢到了萧寻面前。

    萧问,萧破天,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这个现世的父亲,也和自己一样,来自不知隔了多少时空的地球?

    只见萧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是的,阿天。替我弄明白。我原本以为学武能够搞清楚,可是好像不行。武学的顶端有八个怪物,我没迈过去。”

    萧问举起右手,按在了萧寻的胸膛之上,又说道:“你的心脉天生细弱,我知道这是我的缘故,我现在给你修补一下。记住,即便是修补之后,你也只能承受巽境的功力。再往上走,还要你自己想办法。”

    萧寻只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涌入,抛开心中的杂念,赶紧说道:“用这些功力续你的心脉行不行?”

    萧问微微一笑:“不行,续和补是两码事。补只是锦上添花,续则是无中生有,需要百倍于补的功力。”

    萧寻叹了一口气,先是点点头,然后轻轻地俯下头,在萧问的耳边问了一句话:“逆天七绝的名字,有些奇怪——难道,您也喜欢那位唱歌口齿不清的人?”

    萧问浑身一震,眼中一亮,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sè,然后轻声回道:“不,我喜欢的是词作者。”

    说完这句,萧问的声音不可挽回地低弱了下去,放在萧寻胸口的手掌,也轻轻垂落。

    人间四大上师之首,青天界百年来第一武学传奇,“逆天戟神”萧破天,就此陨落于异世的天空。

第六章 燎原入试

    燎原宗,青天界八大圣派之一,所辖地域,计六郡,合千里,可谓幅员辽阔,广袤无垠。

    正值初夏,燎原宗总坛山门之前,和风徐徐,旭rì高照,却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一个身长七尺,十七八岁的少年,对着这雄奇壮观的总坛山门,微微仰头,露出一丝笑容。

    整整一个月的艰苦跋涉,终是让他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阳光洒在少年的身上,那张平凡的脸庞并不起眼,只是那因微笑露出的一口白牙,熠熠生辉,却是晃到了其中一位守门武士的双眼。

    “小子。看什么看?”这守门武士皱了皱眉,咧嘴说道。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守门武士,但是能够为八大圣派之一的燎原宗看守山门,这武士也隐隐有了一些优越感,看着这个少年一穷二白的样子,不免有些轻视。

    “这位大哥请了。”少年站得端端正正,双手抱拳,正sè说道,“我叫萧寻,自江南郡而来,想拜入燎原宗修行,不知应该如何行事?”

    守门武士又瞟了萧寻一眼,淡淡说道:“那就先接我一拳吧。接得住,去入试堂考核,接不住,就老老实实回去吧。”

    守门武士话音刚落,便火速近身,一拳当头砸向萧寻!

    “啪!”地一声脆响,守门武士的右拳,却是落入了萧寻的左掌之中。

    这一拳,接得干净利落,却又方方正正。

    萧寻身形只是微微晃动一下,神sè不变,微笑说道:“这位大哥,不知如此,算不算接住?”

    这守门武士心中一怒,正待举拳再打,却听到身后同僚说道:“好了,王宝。能接你这兑级武士一拳,这少年也勉强达到入试的要求了,让他进去吧。”

    王宝冷哼一声,怏怏收了拳头,极不情愿地让过一旁。

    能如此轻松地接自己一拳,就算是自己全力施为,怕也是讨不了好去,王宝虽然xìng格毛糙,但其实不傻。

    萧寻再一抱拳:“多谢大哥手下留情。”继而又向王宝身后的守门武士说道,“多谢大哥出言解围。”

    王宝脸上终是露出一丝满意神sè,说道:“你这小子,嘴倒是很甜。赶紧上山去吧。”

    萧寻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便举步向山门内走去。

    ***

    父亲萧破天去世之后,父母双亡,家不成家,萧寻一度无所适从。

    萧寻空有如此jīng深奥妙的家传绝学,但却无人指点。除去逆天心法,脑中早已背熟,但是最重要的逆天七式,却完全不得要领,修行无门。

    正当愁苦之时,李家传人,被萧寻救了一命的李芊芊,却悄悄递给他一封书信,并且说道:“原本,我可以将你接引回我的宗门,只是我宗修行,以暗器手法为主,对你参悟家传戟法并无多少益处。此地为燎原宗所属,一路向西四百里,便是燎原宗山门所在,你带着我这封书信,不妨去那里试试。”

    萧寻看着这个美丽无双的少女,并无多少言语,只是静静地将书信收下。

    李芊芊又说道:“燎原宗修行枪术,与你这家传戟法,有共通之处。只是戟法修行,需结合百家兵刃之长,方能融会贯通,为世间最难修行的兵器武道。你若能拜入燎原宗,枪术jīng修不成问题,不过其他兵刃的修行,就要另外想法子了。”

    萧寻点点头,萧破天悬崖破cháo之时,李芊芊的武学阅历,已让萧寻心折不已,既然她如此说,那是不会有错的。

    于是萧寻将父亲的成名兵刃破天戟,重新放回床板之下,并用泥土覆盖掩埋,随后挥别了李芊芊,孤身向燎原宗山门走去。

    与李芊芊告别,萧寻心中其实万般不舍,但是他却知道,如今的他,与这少女境界相差太远,若是一味痴缠,只会遭人厌恶,自信受挫的自己,也将一事无成。

    只有自己修行有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时,两人才能平等相交,这才能有之后的缘分故事。

    因此,这次挥别,萧寻异常决然,决然得让李芊芊大感意外,原地驻足,凝视了萧寻背影许久许久。

    萧寻背负着这一道寂静深远的目光,一路西行,跋山涉水,一月之后,终是敲开了这燎原宗的山门。

    书信一直在自己的怀内,不过,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萧寻并不打算出示。

    心脉被父亲临终前扩充之后,萧寻修行瓶颈暂去,境界在一夜之内突飞猛进,仅仅是入宗门的测试,萧寻有这个自信。

    ***

    拾阶而上,里许山路之后,便是燎原宗的入试堂。

    燎原宗的入试要求,据说是二十岁前,兑境高阶。这种资质的少年,在青天界是极其罕见的。寻常一个百万人口的县城,也不过十年一出。因此,入试堂前,平rì里并不算忙碌。

    惟独今rì,却有些特别。

    萧寻抵达入试堂前之时,已有一男一女两位少年,悄然站立,似是在等待入试开始。

    那位少年,面如明月,身似青松,小小年纪,却是长得玉树临风,而又体资挺拔。一身白衣,同样是七尺身高,并不如萧寻壮实,却肩宽腰细,身体比例异常完美协调。

    少年表情寂静若水,如同一杆银枪一般,旁若无人,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里,但萧寻细细观看之下,这少年的身体,有一种似有似无的轻微律动,仿佛随时都会冲天而起,破天而去。

    萧寻心中暗暗称奇,心道此子不可小觑。

    相比之下,少年身边的那位少女,则显得稍微平常一些。鹅黄sè的衫裙,身材不错,脸庞jīng致,却没有让人惊艳之感,论姿sè,比起李芊芊,却还差了一筹。这少女见萧寻打量自己,脸上泛起好奇的神sè,也开始打量起萧寻。

    萧寻又是抱拳,微笑说道:“两位,在下萧寻,江南郡人士,前来这次入试。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沉默不语,只是向萧寻略微点头,算是见礼。

    黄衣少女“嘻嘻”一笑,说道:“我叫黄妮儿,来自潇湘郡。也是来入试的。”

    随后,这少女斜了一眼身边的少年,撅了撅嘴,似是对其有些不满,说道:“这人是个哑巴,我问过他好多遍了,你不用理他。”

    “我……我不是哑巴。”白衣少年微声抗议道,只是说话磕磕绊绊,又有一些口齿不清。

    “嘻嘻,原来你是结巴。”黄妮儿笑得愈发开心,仿佛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物。

    “哼!”白衣少年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萧寻微微一笑,对那少年说道:“这位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羽”白衣少年吃力地说道,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似乎说话对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萧寻心下微叹,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物,这少年相貌体姿,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但是却有语言障碍,估计长得太俊,遭了天妒。

    不过萧寻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这少年看上去颇为不凡,入试应该不在话下,如今结交一番,自己以后在宗门之内,也有个朋友互相照应。

    萧寻正想客气几句,耳边却“吱呀”一声,原来是入试堂木门缓缓开启。

    萧寻三人凝神看去,却从里面走出一个矮胖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身黑sè劲装,只是臃肿的体态,让这劲装勒得如同套上了好几个游泳圈一般,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不过萧寻却赶紧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一脸肃穆地低头垂手,面对这个体态矮胖,面容猥琐的中年人,等待着他的问询。

    “你们三个,就是今rì应试之人?”胖子懒洋洋地说道。

    “正是。”萧寻低首回道,身边两位少男少女也是频频点头。

    胖子怪眼连翻,迅速在萧寻三人身上打量一阵,目光却在白羽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眼中奇光一闪,似是见猎心喜。

    “你们随我进来吧。”胖子淡淡说道,随后转身而去。萧寻三人赶紧跟上,随之步入应试堂中。

    那胖子在前面带路,走得摇头晃脑,肥肉颤颤,边走边道:“想来你们听说过,我燎原宗选弟子,年龄必须在二十岁之下,修为必须在兑境高段之上。”

    “正是。”萧寻回答道。

    “哼。”胖子冷哼一声,“那全是狗屁!”

    萧寻心中一奇,静静等着胖子的下文。

    “我燎原宗为上古仙师解历所创,镇派绝学燎原枪法,乃世上一等一的武道绝学,其他六峰的枪法,也是人间奇术,我宗专注枪术修行,其他的修行法门,不过都是枪术的辅助罢了。所以呢,我燎原宗选材,跟境界年龄全然无关,只看你使枪的天赋!”

    萧寻暗暗点头,心道应该如此。不过他又不免暗自腹诽,若没有兑级的境界,方才山门守门武士那关,就不好过了,何况是进这入试堂?

    看来这胖子,有一些装逼。

    胖子走到一个武器架前,指着架上几杆长枪说道:“你们三人挑一杆顺手的长枪,一个一个攻我。如果我觉得满意,你们自然过关,成为我燎原宗的外门弟子,我自会引荐你们去拜适合你们修行的师父,若是枪使得狗屁不通,那就趁早滚蛋吧。”

    “没有确切的标准?”萧寻出声问道,心想这种考核也太不靠谱了,完全看这胖子心情啊!

    胖子回过身来,身子一振,怪目一翻,全身肥肉顿时一阵波涛汹涌,在黑sè劲装之下此起彼伏:“废话!我熊方正,就是标准!”

    熊方正?没听说过。萧寻暗自摇头,随后信手从架上拎起长枪,收于身后。

    胖子,既然你想被枪扎,那我就成全你。我就不信,你能比海里的鱼儿更狡猾!

第七章 忘忧峰主

    萧寻三人各自选了一把木枪,立于熊方正身前。

    熊方正用眼神扫了扫三人,便一指黄妮儿,说道:“丫头,你先来吧。”

    黄妮儿微微颔首,脸上显出几分紧张,同时又有一些跃跃yù试。随后娇叱一声,枪随手起,一枪扎出。

    熊方正神sè不动,侧身一让,让过枪尖,旋即一个近身,便站到了黄妮儿眼前。

    黄妮儿“呀”地一声,似是受到那张丑脸的惊吓,左手松开枪杆,右手虚握,左掌寸劲一推,枪杆以右手为支点,顺势打出,直击熊方正面部!

    熊方正一个矮身,让过枪杆,旋即站起,再次与黄妮儿面贴面,眼对眼。

    黄妮儿大惊飞退,熊方正却顺势向前,无论黄妮儿如何转向起落,熊方正肥胖壮硕的身躯,却总是与黄妮儿影形不离。

    这胖子好快的速度!好敏捷的身法!萧寻心中惊叹,燎原宗入宗测试之人,果然实力不凡。

    若这黄妮儿只是如此程度,恐怕这次入宗测试,只能以失败告终。

    黄妮儿见不能甩脱熊方正,又是娇叱一声,拖枪右手忽然一抖!一杆木枪居然绕着黄妮儿身体翻转游走起来。

    黄妮儿的脖颈、手臂、长腿、细腰,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呈现出惊人的柔韧xìng,全身柔弱无骨,控枪自如,一杆木枪游走周身,旋转翻转速度不断加快,只见枪影阵阵,呼啸如风,竟有水泼不进之势。

    熊方正见状,稍稍让开身形,微微点头,随后一只胖手就这么慢慢伸了出去,轻轻巧巧地将这杆形若游龙的木枪摘了下来,挽在手中。

    “还不错。”熊方正淡淡说道,“枪游全身,不惧近身攻击,也算有资格学我宗枪术了。”

    黄妮儿原本见木枪被夺,心中颓败,低头不语,闻到此言,一双俏目顿时扬起,笑颜如花。

    萧寻心中暗自jǐng惕,原本对着胖子的轻视之心,也被眼前的事实完全压下。这胖子身形之快,出手之准,确实不可轻侮。

    ***

    四人正在入试堂内测试,入试堂上方阁楼,却有五位燎原宗高人,正低首观看。

    入试堂的顶部,从下往上看,是一整片石板,光滑如镜,但漆黑如墨,而从上向下看,却是一片完全透明的水晶。

    此为南海深处,极为罕见珍贵的yīn阳石,一面透光,一面遮目,用来观看入试,挑选弟子,是再好不过了。

    这五位燎原宗高人,皆是燎原总坛山门的一峰之主,在宗内地位崇高,燎原五峰之主,在这青天界,也是名震天下的一方巨擎,在宗内的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几位避世修行的宗门长老。

    原本,这种寻常的宗门入试,并不会惊动五位峰主,只是方才白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身姿,被守山武士上报之后,第一时间传到了五位峰主的耳内,这才有五峰之主齐聚入试堂的盛事。

    如此天赋过人的弟子,谁都想要,五位峰主自然也不能免俗。

    黄妮儿结束测试之后,五位峰主仅仅略微点头,但却寂静无声。

    这五位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心知这少女虽然天资不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一旦出口要了这少女做弟子,那么天赋更好的白衣少年,就不能再出口相争了。如此因小失大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至于另外一位青衣少年,一眼下去,除了境界还算不错之外,其他一无是处,握抢的姿势也有些古怪,似没有枪术的根基,五人自然兴趣缺缺,自动忽略了。

    ***

    黄妮儿一脸欣喜,向熊方正盈盈一礼,便退到一旁。

    熊方正信手一抛,那杆木枪便轻轻飞出,老老实实地插回枪架,随后,熊方正说道:“白衣服的小子,你来吧。”

    白羽剑眉一凝,唰地一声,也是一枪扎出!

    同样是枪打一条线,白羽这一枪,动作更小,去势更疾,枪头原本还在自己身前,但是下一瞬,却已经递到了熊方针双目之间。

    这一枪,快若闪电,势若奔雷!看得萧寻一阵牙酸。

    这小子牛逼啊!

    熊方正也是神sè一凝,劲力一起,脖颈因巨力驱动,发出一连串骨节爆响,却是间不容发地将这一枪将将避过,还未等熊方正下一步行动,白羽枪尖已经如同一道催命符一般,猛力下沉,疾打熊方正脖颈!

    如此游刃有余,这小子方才这一枪居然留有余劲?避无可避之下,熊方正微微sè变,右手一挥,“啪”地一声将枪尖拍飞,随后身形一闪,急速飚进。

    白羽神sè凝重,丝毫不见慌乱,借熊方正一拍之力,左手握着枪杆一缩,右手将枪身顺势一领,整杆木枪便顺着自己腰身急速缠绕一圈,随后右手一拍,左手一递,枪尖自腰眼急速飚出,直刺熊方正的气海丹田!

    “好!”熊方正一声暴喝,右手急探,啪地一声握住枪颈,劲力一吐,白羽原本只是左手递枪,熊方正手上巨力传来,顿时感觉拿捏不住,虎口崩裂,木枪被夺!

    白羽干脆弃枪,右手捏成枪指,疾点熊方正左胸!

    熊方正哈哈一笑,左手也是一探,将白羽枪指捏住。

    白羽左手握拳,一拳击在熊方正下肋!

    “小娃娃,你没吃饭?”熊方正肚皮肥肉被这一拳击得一阵乱抖,却是谈笑自若。

    两人近身贴面而站,白羽神sè不变,却是一记猛烈头槌,“啪”地一声脆响,却正砸在熊方正的塌鼻梁上!

    鲜血飞溅而起,熊方针鼻梁骨折,跌身而退!

    而白羽,却是额头紫青一片,脑中一阵晕眩,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熊方正手捂鼻梁,泪眼朦胧地看着昏死过去的白羽,动了动嘴唇,却是一阵无语。

    只是宗门测试而已,怎么这小子好像我调戏了他娘一样?

    熊方正有些想不通。

    萧寻却是暗自点头,此子一身战意惊天,加之枪法有一去不回之势,将来必成一代枪术宗师!

    只不过,刚则易折,以此子的行事风格,想成为一代宗师,也需要得天独厚的气运加身才行。

    熊方正忍着剧痛,双目紧闭,面容扭曲地捏正了自己鼻梁,萧寻细看之下,发现这胖子居然把自己的鼻梁捏的挺拔了许多,心中不禁一阵内伤。

    爱美之心,果然人皆有之啊。

    一边内伤,萧寻手中的长枪,却是悄无声息地递了出去!

    “咻”地一声,熊方正正闭目捏鼻,毫无所觉之下,居然额头中枪,被木枪头扎出一个白点!

    萧寻单手举枪而立,枪指熊方正额头,却是微笑着看着怒目圆睁的熊方正。

    “前辈,我通过了么?”萧寻微笑问道。

    “你说呢?”熊方正捏正了鼻梁,抹去脸颊上疼出的泪水,怒气冲冲地反问。

    萧寻收枪,挽枪而立,说道:“前辈,那如何算通过?”

    熊方正没好气地说道:“要等我说开始。”

    萧寻慢悠悠地道:“那我等着。”

    熊方正怒目道:“开始!”

    熊方正还未有所动作,萧寻的长枪却又是点在了熊方正的额头之上,仍是方才那个白点,分毫不差。

    萧寻的这一枪,愈发寂静无声,自熊方正双目视线的盲点穿越而来,既轻又疾,让熊方正避无可避。

    这种扎枪方法,萧寻在东海之中跟海里生鲜搏斗之时,七岁下海,十七岁出村,练了整整十年。顺着周身水流去势,利用对手视线的盲点,无声无息,寸劲一发,一击即中。

    熊方正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sè。

    “还要再来吗?”萧寻好整以暇,轻声问道。

    熊方正内心不甘,正yù作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把雄厚桀骜的声音:“不用了。你,我收下了。”

    熊方正顿时额头见汗,转身下拜道:“属下熊方正,恭迎魏峰主!”

    萧寻凝神看去,却见一个身材壮硕的白须老人,正举步跨入入试堂大门。这老人豹头环眼,须发散乱,右袖空空荡荡,却是一个独臂老者。

    “魏忘忧!你这算什么意思?!”阁楼之上,终于传来五峰之主的声音。

    独臂老人,燎原宗忘忧峰之主魏忘忧,对着阁楼淡淡说道:“你们五个家伙,门下弟子众多,消息灵通,早早就汇聚于此。我忘忧峰就我孤家寡人一个,现在才迟迟收到消息。我也不跟你们争这资质最好的白衣少年,只想要这个小子,你们难道还想跟我争不成?”

    阁楼之上,一阵轻语,继而又一阵沉默。

    忘忧峰峰主魏忘忧,一身修为堪比宗主,但忘忧峰却在燎原六峰之中排名最末,原因,自然是魏忘忧没有弟子,身单力孤。

    如今,从未收徒的魏忘忧想挑徒弟,于情于理,另外五位峰主也无法出言拒绝。况且,地上还躺着一个明显资质更佳的白衣少年,另外一位少女也不差。

    这青衣少年,虽然枪法古怪,两次得手,但是以五位峰主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是利用了视盲点,加之熊方正轻敌所致。这个少年悟xìng甚高,境界不俗,原本,也是一个极好的苗子。只是此人擅长取巧,却是与枪道不合,调教起来反而不如战意无双的白衣少年那么得心应手。

    因此,五位峰主在悄声商量一阵之后,选择了默许。

    魏忘忧冷哼一声,冲萧寻说道:“小子,你跟我来。”随后便衣袖飘飘,转身而去。

第八章 拜师学艺

    燎原宗总坛,其实为一片山脉,有山峰七座,其中一座主峰,为宗门所在,乃燎原之尊,名曰正阳峰。

    其余六座山峰,各自有一脉枪术传承,虽不及燎原枪法流传已久,却也是千年以降,人间枪法的至高水准。

    这六座山峰,分别名为:啸月、掩星、淼潺、炎炙、青木、忘忧。

    其中忘忧峰,峰头最矮,山区最小,草木最稀,传承最短,人数最少,为七峰之末。

    忘忧峰高不过十丈,萧寻随着峰主魏忘忧登山而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山峰之顶,一方平地之上。

    此处平底光滑如镜,上有草屋一间,别无他物,在山区云雾缭绕之中,显得格外凄楚颓败。

    虽然心中隐有失落,但是萧寻却可以看出,自己这个即将要拜的师父,是一个专心修炼,心无旁骛之人,不由得心生崇敬。

    于草屋前站定,魏忘忧单手负于身后,背对萧寻,淡然说道:“你拜师吧。”

    萧寻并没有丝毫犹豫,便一拜至地,恭声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萧寻一拜。”

    魏忘忧的背影,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震动,轻声说道:“你果然姓萧。原本我观你面目,依稀有故人之感,想不到果真是他的儿子。”

    萧寻大惊,不明所以。

    魏忘忧转过身来,悠悠说道:“你父亲可好?”

    萧寻神sè黯然,低声说道:“家父已于一月之前亡故。所以徒儿这才出来游历青天界。”

    魏忘忧原本桀骜挺拔的身姿,在听到萧寻这句话之后,似乎伛偻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势也是一滞。良久之后,才喟叹一声,说道:“也好,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萧寻举目道:“师尊,你认识家父?”

    魏忘忧微微颔首,随即却独臂一摆说道:“此事你不必细问,对你无益。”

    此言过后,魏忘忧全身气势,仿佛又一点一滴回到身上,整个人重复挺拔,脸上再次有了孤傲之sè。魏忘忧说道:“你是来学枪的?”

    萧寻点头道:“是的,师尊。”

    魏忘忧却皱眉道:“光是学枪,那还不够!”

    萧寻浑身一震,心想这次是拜对了师父,这师父言语之间,似是与父亲有旧交,并且对自己家传绝学甚为了解。

    魏忘忧又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想法子。你这身世,不要与其他人说,你知我知便可,你先起来吧。”

    萧寻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魏忘忧平视着身高七尺的萧寻,眼中颇有欣慰之sè,说道:“我方才观你出枪,用的是取巧的路数,你与熊方正都不动用真气,这两枪倒是占了不少便宜,不过一旦熊方正动了真格,以你那轻飘飘的扎枪法子,却是不成的。不知你从你父亲那里,学得几分本领?”

    萧寻摇头道:“我父亲临终之前,我才知道他是一个高手。平rì里并无传授我任何招式。我的枪法,是从渔叉叉鱼之法自行领悟,嫁接而来,不成系统,底子肤浅。”

    魏忘忧闻言略一皱眉,又问道:“那么心法呢?他有没有传授。”

    萧寻点头道:“这个倒是传授了。”

    魏忘忧似是长舒一口气,说道:“心法传授了就好。招式可以慢慢领悟,但是你的家传心法,适合这世间一切兵器武学,却比为师的心法要高明一些,若是失传,那就可惜了。”

    师徒一阵言语之后,魏忘忧信手一招,草屋之内便飞出一杆木枪,丢给萧寻之后,却转身走入草屋之内。

    “枪乃百兵之王,讲究出枪似潜龙出海,收枪如猛虎进洞。收放自如,方能算是练枪入门。我观你扎枪之法,灵巧有余,威势不足。拿上这杆木枪,先将这无忧峰上每一片树叶,都扎上十枪。”魏忘忧的声音,自草屋内幽幽传来。

    萧寻略一点头,没有任何置疑,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无忧峰虽然草木稀疏,甚为荒凉,但是一座山峰的树木,何止百株,每株树木的树叶,又何止千片,每片树叶扎上十枪,细细数来,却要扎上百万枪,这才能将将完成。

    听到这个不近人情的师命,萧寻却没有皱一丝眉头。拎枪下山,自山下开始,对着每株树木腾跃出枪不止。

    十rì之后,萧寻全身疲倦若死,握着木枪的手颤抖不休,伏于草屋之外,静候师命。

    “休息一rì。然后将忘忧峰上的每一抹草尖,都扎上二十枪。”魏忘忧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不要扎得那么快。每一枪都不得留力。”

    二十rì之后,萧寻面sè惨白泛青,如同一只死狗一般,伏于草屋之外。

    “还不错。”魏忘忧说道,“休息一rì。然后你去青木峰,将所有的树叶草尖,都扎上十枪。没扎完之前,你就在青木峰上吃住,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魏忘忧说的。”

    萧寻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颤抖,不过却马上压抑下来。以他两世为人的阅历,很快就明白,这种不近人情的师命,是在锻炼自己的基本枪法,以及旁若无人的修行心态。

    “是,师尊。”萧寻费力地起身,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

    “这个傻子是谁?”青木峰上,萧寻对着树木草丛腾跃出枪的身影,终于引起了青木峰弟子的注目。

    注目的这人,名为张青山,年方十八,却青木峰峰主弟子之中,排行第十,是峰主亲传弟子。

    “回师兄话,听说这是忘忧峰新收的弟子。”张青山身边,一个略显瘦弱的弟子说道。

    “忘忧峰的弟子,怎么会来我青木峰练枪?你是个猪脑子吗?”张青山一记爆栗,敲在瘦弱弟子脑门,顿时敲得那弟子双目泪流,却又不敢出声。

    张青山峰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让这个瘦弱的内门弟子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张青山右手一指萧寻,喝道:“小子!谁允许你这么练枪的!”

    萧寻见此人威仪甚隆,似是一个地位极高的青木弟子,便停下身来,正sè说道:“我是忘忧峰门下,奉师父之命,来此地以树叶草丛练枪。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张青山心中一奇,随即怪眼一翻,斥道:“你们忘忧峰不是也有草木么?为何来我青木峰练枪!?”

    萧寻摊摊手:“忘忧峰草木稀疏,已经被我全部扎过一遍了。”

    张青山哈哈大笑:“扎遍忘忧峰草木?你这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萧寻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忘忧峰上,总共十四万七千六百三十四片叶子,六万四千八百七十二抹草尖,我树叶扎十枪,草尖扎二十枪,一共扎了一百七十七万三千七百八十枪。一枪不多,一枪不少。”

    张青山闻言一窒,旋即却大怒道:“你既然扎遍了忘忧草木,那为何不去别处练枪,偏偏来我青木峰?是不是欺我青木无人?!”

    萧寻见这小子是个二货,再也没了理他的兴致,懒洋洋地说道:“我奉师命而来。”说完这句,萧寻再也不理会此人,继续以草木为敌,练习自己的扎枪之术。

    “你……”张青山见萧寻傲慢,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大喝一声,“枪来!”

    旁边瘦弱弟子闻言一惊,连忙将手中一杆钢枪递了出去,递到一半,这弟子却停住了。瘦弱弟子心想,这人是忘忧弟子,也算同门。自己师兄枪术高超,且脾气暴躁,两人相斗,万一伤了对方,大大不妥,连忙说道:“师兄稍等,我这就去取木枪前来。”

    张青山反手一个耳光抽得瘦弱弟子眼冒金星,喝道:“蠢货,你手中拿得不是枪吗?”

    言罢,张青山一把夺过瘦弱弟子手中钢枪,运势发力,一枪扎向萧寻!

    张青山作为青木峰亲传弟子,身上艺业不俗,一枪下去,萧寻只觉狂风贯耳,呼啸有声,枪尖由小变大,一瞬之间,便停留在了萧寻双目之间,眉心之处。

    萧寻似是毫无还手余地,便被一枪点在眉心,枪尖冰凉,透彻脑门。

    不过萧寻的神sè,却淡然自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张青山。

    “小子!你服是不服?”张青山持枪在手,冷笑说道。

    萧寻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师兄枪法高超,师弟佩服。”

    张青山傲然道:“既然佩服,你就老老实实滚下青木峰,回忘忧练枪去吧。别在此处丢你师父的脸!”

    萧寻依然笑着,说道:“我奉师命而来,师命难违。师兄此语,师弟难以遵从。”

    张青山怒目陡睁,怒声喝道:“信不信我一枪下去,让你命丧当场!?”

    萧寻微微一笑,说得云淡风轻:“不信。”

    张青山大怒:“你以为我不敢?”

    萧寻缓缓摇头,冰凉的枪尖在他脑门上轻轻划来划去,却并未破皮:“你敢。但是,你没这个能力。”

    张青山一听萧寻此言,脑中轰地一声就炸了!

    竖子狂妄!

    张青山心中一怒,手中一紧,一道枪劲正待发出,却额头角落一痛。骇然望去,却发现萧寻手中的木枪,不止何时已经举起,枪尖正点在自己额头之处!

    他什么时候出的枪?这枪从哪里此来?我居然一无所觉?

    张青山心中惊恐万分,手上的那道枪劲,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

    “我们同归于尽吧。”萧寻微笑着邀请,然后又反问,“你敢么?”

    在一旁观战的瘦弱弟子,早已神情惊恐,一下扑到在两人面前,口中呼道:“师兄!不可啊!同宗同门,不可以命相搏啊!若是被执法长老知道……”

    张青山脸上怒目圆睁,脸上一阵挣扎。

    “好了,我没空应酬你。师兄,与人方便,等于与己方便。”萧寻淡淡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收枪如何?”

    张青山缓缓点头。

    “一,二,三。”萧寻收枪而立,张青山却依旧挺枪而持,脸上一阵狞笑。

    “小子!你以为我真不敢刺下去!?”张青山一声暴喝,手中劲力狂吐,一枪刺出!

第九章 少女出浴

    张青山一枪吐实,却感觉枪身一震,枪尖一抖,早已偏离了萧寻眉心。

    钢枪铁尖自萧寻鬓发之旁将将擦过,划断几缕发丝,随风飘远。

    而萧寻的木枪尖,此时却定定地停留在张青山的气海丹田之处,萧寻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sè,似乎对张青山此举,早有所料。枪身一个横摆荡开钢枪,随后一个前递抵住张青山丹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张兄,既然你不守信义,就别怪我枪下无情了!”萧寻淡淡说道,全身顿时泛起金黄sè的气劲!

    这身金黄之sè,却吓得瘦弱弟子刚刚站起的身形,再次跌坐下去!

    “离境……居然是离境!”瘦弱弟子喃喃说道,一脸的不可思议!张青山为青木峰峰主亲传弟子,十八岁之龄,一身修为也不过兑境高阶,放在燎原宗内也算资质不错,但这刚刚入门的忘忧弟子,年纪与张青山相差仿佛,居然已经修炼至离境!

    张青山也是变了脸sè,忙道:“同门之间动手,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宗门门规无情!”

    萧寻淡然一笑,说道:“你现在知道门规无情了?方才你对着我眉心一枪下去,可曾想起门规无情?”

    张青山一阵语塞,面对整整一个境界的修为差距,以及萧寻神出鬼没的枪法,张青山终于认清了现实,艰难地说道:“这次小弟我认栽,还望师兄手下留情。”

    萧寻却并不放过他:“这次认栽,那下次相遇呢?”一边说着,萧寻双手轻送,木枪枪尖前进半寸,却是破入张青山丹田皮肤之中。

    张青山骤然sè变,忙道:“以后有师兄出现之处,青山必然退避三舍,不敢相争!”

    萧寻微微一笑,手上枪杆一松,说道:“如此甚好。”

    张青山脸上一松,正暗自庆幸,却忽然觉得丹田一阵刺痛,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你!!!”张青山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小腹,睚眦俱裂!

    萧寻依然微微笑着,表情温暖如风,淡然说道:“我破你丹田气海,并不是我这人生xìng残忍。只是我课业繁重,除了这青木峰,说不定师命之下,其他五峰我也会一一去练习枪法。我不想每次都费这么长时间来应付你这种无聊人士。破你气海,也算以儆效尤。”

    张青山丹田一阵剧痛,急怒攻心之下,顿时昏死过去。

    一旁的瘦弱弟子,早已吓得四肢瘫软,萎顿于地。萧寻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请师弟将这个白痴带回去救治,我这一枪虽然看似恶毒,其实只是将气海重伤而已,并未完全毁去,这小子若是回去好好调养,三五年之后,依然可以重踏修行之路。”

    瘦弱弟子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便费力将张青山抱起。

    萧寻又道:“回去替我转告青木峰上下,说我萧寻,奉忘忧峰主之命,在青木峰以草木练习扎枪之术,平易近人,人畜无害。只要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如果诸位有什么想不通的,请去找我师尊,我本人没有这个闲工夫来一一解释。”

    瘦弱弟子应了一声,急忙抱着张青山奔走而去。

    “哎!”萧寻似乎又想起什么,刚想问出口,却早已不见了瘦弱弟子的身影。

    萧寻尴尬地摸摸鼻子,郁闷地自言自语道:“居然问了饭堂在哪里,这会儿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哪儿蹭吃的去呢?”

    ***

    这段插曲之后,萧寻青木峰上的修行之路,倒是顺畅许多,虽说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去青木饭堂蹭饭之时,也颇受冷眼。不过,至少再也没人出言相扰,出手相向。

    萧寻对这种结果甚为满意,将青木峰上的草木一片一片扎得极为扎实流畅。对扎枪运用之法,也收益颇多。

    只是青木峰既然以青木为名,值此初夏之际,自然是草木旺盛,郁郁葱葱。比起忘忧峰不可同rì而语。

    因此,青木峰上,最后一片落叶被萧寻一枪扎穿之时,已经是初秋时节。

    青木峰练扎枪之术,居然耗去萧寻整整一季,总共刺出五百余万枪,这才不折不扣地完成师父魏忘忧的试炼任务,这让萧寻自己,也大感意外。

    萧寻回到忘忧峰草屋之前,再次伏地,请教师父。

    魏忘忧并未现身相见,只是幽幽说道:“草从树叶,你已经扎得差不多了。扎枪之法,根基已然不错。今年秋天,你就去淼潺峰以枪刺水吧。我知你出生海边,刺水之法也算熟练,但是你以前所为,乃是将活鱼刺死,这次你去淼潺峰,却是要将死水刺活。其中真意,自行体会吧。”

    萧寻听得有些惊讶莫名,心想我这个师父虽然是自己人,一言一行都在为自己考虑,但是这教学方法,还真是偷懒啊,场地借别人的也就算了,连方法都干脆让徒弟自己领悟。

    一阵腹诽之后,萧寻只得告别了自己师父,转身向淼潺峰进发。

    ***

    淼潺峰山脚外一里开外,萧寻便听到巨大的水声轰隆作响,周身水汽弥漫。

    萧寻举目看去,却见一挂瀑布从峰顶飞流直下,落在山间一方潭水之中,如同山崖之上,挂着一条咆哮不止的银sè长龙。

    萧寻看着这挂瀑布,心中一阵疑惑。

    魏忘忧让他将死水刺活,如今瀑布在前,跌落不止,奔流不息,那么这座淼潺峰之上,极有可能没有死水存在。

    死水刺活之法,又如何领悟?

    正在萧寻苦苦思索之际,耳边水声轰鸣之中,却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

    “萧寻!”那女声遥遥唤道,似是极为开心。

    萧寻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鹅黄sè衫裙的少女站在水潭边上,身材姣好,面容可喜。

    原来是黄妮儿。

    数月不见,这妮子的面容似乎又长开了不少,身材也愈发出落得凹凸有致,萧寻走到黄妮儿身前,露齿一笑,说道:“黄妮儿,你变漂亮了。”

    黄妮儿笑出两个酒窝,高兴地道:“萧寻,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被忘忧峰收为开山大弟子了吗?”

    萧寻苦着脸道:“是啊,开山大弟子不好当啊,这不,被师父差下山来,到这淼潺峰试炼来了。你是淼潺峰弟子么?”

    黄妮儿点了点头,脸上满是骄傲自豪的神情:“我被师尊收为亲传弟子了呢。嘻嘻,我厉害吧?”

    萧寻连连点头,仿佛深以为然,随后问道:“黄妮儿,你这淼潺峰之上,可有死水?”

    “死水?”黄妮儿面对如此突兀的一个问题,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萧寻微笑解释道:“就是禁止不动的,没有活水注入的水。可以是井,可以是水洼。”

    黄妮儿却摇头道:“没有呀,我们淼潺峰只有活水,没有死水。你想要死水,要等到天上下雨,积起水坑,才有呢。”

    萧寻闻言全身一震,眼中一亮,福至心灵。

    天上下雨,积起水坑?

    若是水坑之中,不断有天上雨水注入,那么这死水,是不是就算活了呢?

    死水刺活,难道就是枪出如雨?

    萧寻正在暗自参悟,黄妮儿却笑道:“萧寻,你帮我一个忙吧!”

    萧寻见佳人有求,忙按下心思,微笑道:“请说,若是我萧寻力所能及,定会相帮。”

    黄妮儿大大咧咧地一笑,说道:“这个很简单的,你一定力所能及。你看,我这次来这水潭边,其实是想洗澡的。但是此处虽然是山野之中,却毕竟是宗门之内,难免人多眼杂,不如你替我看守衣物,顺便抵挡一下闲杂人等吧。”

    萧寻听得目瞪口呆。

    黄妮儿歪着脑袋,笑得像一只猫:“可以吗?”

    萧寻脸上略微有些尴尬,闷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就不怕我监守自盗?”

    黄妮儿凑近萧寻眼前,两人近距离凝视,萧寻直觉这妮子吐气若兰,甚为撩人。但她的眼神,却如同这谭山水一般,清澈无比。

    “你不会的。”黄妮儿微笑看着萧寻的双眼,“对吗?”

    萧寻只得点头不止,心想这妮子看似粗枝大叶,但是却很会拿捏人心,先前倒是过于轻视她了。

    黄妮儿见萧寻答应,于是便一边笑着,一边双手上升,伸了一个懒腰,随后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身体开始缓缓旋转,由慢变快,随后一身橙sè真气乍起,还未等萧寻看清什么,便只见橙中带白的光芒一闪,眼前水潭之中,泛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这妮子是兑境武者,真气颜sè自然是橙sè。橙sè的真气,白sè的**,却能够在急速旋转之下混为一sè,毫不走光,此女身体的柔韧xìng以及控制力,由此可见一斑。

    萧寻苦笑摇头,右手一探,擒住了从天飘落的鹅黄衫裙,以及亵衣衬裤一套。然后将木枪一插,立于一边,腾出双手将衣物叠好,亵衣在内,衫裙在外,轻轻放置于水潭边的青石上。

    做这种事情,寻常少年人自然会口干舌燥,臆想不已,但是萧寻却面sè如常,做得非常麻利干脆。看见衣服飞过来,顺手就叠好,这是他多年以来,在酒鬼老爹身边养成的习惯。

    “哗”地一声水响,黄妮儿一个猛子扎下去之后,在水潭中潜游一阵,终于在两丈开外浮出水面。

    “萧寻!”黄妮儿湿发披肩,自水中伸出雪白柔荑,比着手势:“转过去,不准偷看!”

    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很多钱!萧寻一边腹诽,一边苦笑转身,背对水潭。

    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萧寻暗自寻思,于是便左手一探,拔起身边木枪,枪出如龙,枪收似虎地练起扎枪之法来。

    “萧寻!”黄妮儿仿佛看见了一件好玩的事物,再次出声唤道,“你在做什么呀?”

    “练扎枪!”萧寻没好气地回道。

    “扎空气有什么意思!”黄妮儿慢慢游了过来,高声提议道,“我泼水花过来,你扎水珠儿好不好?”

    萧寻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啊!木枪刺水,不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么?

    于是,淼潺峰下,卧龙潭上,传来一阵阵男子叱咤呼喝之声,以及女子阵阵娇笑之音,在瀑布水声干扰之下遥遥听去,仿佛夫妻床地之间的暧昧声响,甚为蚀骨**。

    而这种声响,比黄妮儿美人出浴之事,更加出格,也更加引人注意。

    一位一身黑袍的年轻枪客,似乎被此声音吸引,自山道慢慢走来。

    此人姓李,名紫衣,虽然名字娘炮无比,但是枪法却非常爷们儿,在青木峰的弟子辈中,稳稳排进前五。

    他是李青山的哥哥,与李青山一样,同为青木峰主亲传弟子,但是排名第四,离境高阶修为。

    自李青山丹田破损之后。青木峰主碍着魏忘忧的面子,又碍着自己的辈分,不便找小辈萧寻算账,但是他这个哥哥,却是气愤难平,一直在苦苦等着机会。

    青木峰上,不便动手,忘忧峰上,不敢动手。

    如今淼潺峰下,卧龙潭旁,水声轰鸣,杀人无音,弃尸无痕,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所以,李紫衣来了,手挽钢枪,走得无声无息。

第十章 修行有成

    淼潺峰下,萧寻和黄妮儿两人戏水练枪,不亦悦乎。

    刚开始时,黄妮儿只是素手轻弹,水珠儿不过寥寥数滴。萧寻自然是轻松应对,枪枪破水。

    黄妮儿见萧寻甚是轻松,面露狡黠之sè,改为双手连弹,十指之间水珠不断,却是逼得萧寻一度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萧很快就调整过来,眼睛不再牢牢盯住每滴水珠,而是目扫一片,枪随意动,连连出击,居然也是滴水不漏!

    “好枪法呢!”黄妮儿笑弯了柳眉,由衷赞叹道。

    一边赞叹,这妮子却是双手一推,胸前水流被迅速推起,化成两道水泉,向萧寻急速飚去!

    萧寻神sè一凝,手中不乱,一枪扫过水泉,两道水泉顿时散为四片水花,水滴无数,四散而去。

    萧寻却是不再坚持他这几月来苦练的扎枪之法,而是改刺为扫,每次枪身挥击,都能将快要飞出长枪范围的水珠儿扫到,直接化成水沫飞散。只是两道水泉,终是数量太多,萧寻一阵狂扫之下,终有一滴水珠成了漏网之鱼,滴在了萧寻衣角之上。

    “哈哈!”黄妮儿双手连拍,“我赢了!”

    萧寻不服,说道:“再来!”

    黄妮儿娇笑连连,双手自胸前一阵狂推,顿时水花无数,向萧寻呼啸而去。

    面对无数水花,萧寻总归不是神仙,没了办法,只能持枪傻站,被泼得一身都是水。

    萧寻傻站的原因,倒并不全是水花太多,他放弃了抵挡,而是黄妮儿忘情推水之下,胸前水流不及填充,却将两座玉峰,一道沟壑,呈于萧寻眼前,就连玉峰之上的两朵粉莲,都在水纹荡漾之下,隐约可见。

    “呀!”黄妮儿感觉胸前有异,顿时醒悟过来,惊呼一声便潜入了水底。

    就在此时,萧寻身后树林之中,一株参天古木之上,李紫衣潜伏已久,终是抓到了这个天赐良机,杀意顿起,呼啸一枪,突袭而至。

    此枪从天上刺来,直取萧寻后心而去,角度刁钻,去势若电,李紫衣周身黄光暴涨,这一枪,已是他全力施为,yù趁黄妮儿潜水避羞之际,一枪穿心,枪挑萧寻尸身,然后悄然遁走!

    枪尖破空而行,但劲气呼啸之声,却被瀑布的声响完美掩盖,如此凶猛急速一枪,竟是变得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

    在此危急之时,萧寻天生具有的敏锐直觉,让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意。

    这种直觉,让他无数次在鱼口中脱险,也让他在江南郡练功之时,感觉到了李芊芊注视的目光。

    萧寻当机立断,身躯向前飚进,纵身跃入潭中。

    李紫衣枪尖落空,枪劲在水面上激起数尺高的水花。

    ***

    虽说背后危机暂解,但是萧寻这一跃入水,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黄妮儿在水下,傻呆呆地看着跃入水中的萧寻,然后一声娇呼,口中泛起数串气泡,继而双腿紧紧夹住,双手牢牢捂在胸前。

    做完这些,黄妮儿在水中愤而抬头,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萧寻。

    萧寻一声苦笑,干脆一把搂住黄妮儿,在其嘴上轻轻一吻。

    既然跳了下来,看光了人家身子,总要有所交代。如果现在开口解释,那只会越描越黑,萧寻是这么想的。

    黄妮儿却完全不这么想,这妮子柳眉倒竖,一记耳光便煽在了萧寻脸上,只是两人相贴,本就不好发力,又在水流阻碍之下,这一耳光煽得绵软无力,像是情人间的温柔轻抚。

    两人搂抱纠缠一阵,萧寻干脆抱着黄妮儿,在水中潜游起来。萧寻这一世在海边长大,一身水xìng早已纯熟无比,在水里,他无所畏惧。黄妮儿水xìng虽然不错,但远远不是萧寻的对手,一阵挣扎无果之后,只能任其摆布。

    眼看黄妮儿气息告急,萧寻只得再次轻吻其唇,将口中空气渡入这少女口内。

    两次亲吻之后,黄妮儿原本紧绷的身子终于绵软下来,继而雪白的**,泛起一阵粉红,似是娇羞不已。

    萧寻暗自寻思,若是自己冒然出水,无处借力之下被一枪临头,那是大大不妙。因此萧寻在水里磨磨蹭蹭,迟迟不敢浮上水面。

    萧寻修行的逆天心法,在前几个境界之中,战力方面表现平平,但胜在气息悠长无比,以他如今离境初阶的真气水准,在水里潜游一两个时辰,却是压力不大。若是上面的强敌按耐不住,也纵身入水,那就正中萧寻下怀,萧寻有上千种法子玩死他!

    这可苦了黄妮儿,身子被萧寻牢牢抱住,挣脱不得,又身处水中,无法呼吸。这妮子不过兑境,修行的也是寻常的家传心法,初入宗门,淼潺峰的流水心诀并未熟练,水下屏息一刻种已是极限所在。

    因此,在两次萧寻主动轻吻之后,黄妮儿气息不继之时,便开始主动索吻。数次唇齿相交,两人起先不过一触即分,但是亲着啃着,这妮子似是逐渐找到了感觉,开始探舌入口,轻磨唇内,竟是食髓知味,痴缠无比。

    萧寻叫苦不迭,水面上强敌在侧,水下却有这个妮子逐渐意乱情迷,如此下去,自己情yù难禁,灵台混沌,必然离死不远!

    萧寻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干脆把心一横,放开黄妮儿白里透红的妙曼身躯,手中木枪一振,脚下一个急蹬,破水而出!

    此时出水,萧寻已有必死的觉悟,原本他想先将黄妮儿送出水面,分散敌人注意。但是水下一阵痴缠,他早已硬不起这个心肠。

    萧寻凝神握枪,一跃出水,却发现四周人影全无,敌人早已退去多时。

    原来李紫衣见一击不中,为了不暴露自己,引来宗门责罚,早已含恨离去。

    这下,可真的说不清楚了,萧寻收枪在侧,一声暗叹。

    “我……我的衣服。”黄妮儿也已浮出水面,在萧寻背后支支唔唔,娇羞无比地说道。两人在水中潜游一阵,出水之时早已不是原先入水之地,黄妮儿的衣衫,自然也不在手边,因此这妮子只得出声求助。

    萧寻只得“哦”了一声,闷头向原先入水之处踱去。

    黄妮儿一边在萧寻身后慢慢游着,一边喃喃说道:“其实,当rì你上山之际,我见你温良有礼,待人陈恳,不似那白羽骄傲木讷,心里也是有些喜欢你的。”

    萧寻一阵无语,如此一番yīn差阳错,假戏真做之后,他确实不知道如何作答。

    “今rì我见你来,原本是很开心的。”黄妮儿又自顾自地说道,“在你面前洗澡,其实,也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谦谦君子,温良有礼。”

    萧寻无奈说道:“那现在呢,你还觉得我温良有礼么?”

    黄妮儿声音微不可闻,娇羞道:“我不知道……你这么突然就……我还没有准备好。”

    萧寻有苦自知,只能沉默无言,来到黄妮儿放置衣物之处,俯身一探,刚刚将衣衫拿起,却感觉手中一空,却是黄妮儿破水而出,夺衣而去。

    “等我准备好了,我会来找你的!”黄妮儿全身急速旋转之下,瞬息之间已将衣服套上,声音颤抖,仓皇而逃。

    萧寻看着这妮子既狼狈又妙曼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萧寻这才收拾了复杂的心境,逐渐握紧了手中长枪。

    方才于黄妮儿戏水之时,萧寻在枪道上体悟良多,此时正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番。

    以萧寻的智力,自然可以从刺客的出手时机以及一击不中,马上撤离的行为上,猜出此人是宗内门人,而且九成九还是青木峰弟子。不过这种闲事,萧寻却没有心思去追查理会。

    方才那种绝境之下,那人尚且杀不死自己,那么再给他多少机会,也是白搭。

    那就把这种时刻面临偷袭的境遇,也当成是一种修行吧。萧寻暗自打定主意,便把此事搁置于脑后,一边在原地静坐下来,一边参悟方才练枪所得。

    ***

    秋去冬至,萧寻除了吃饭睡觉,寸步不离这卧龙潭边,一边练枪,一边参悟流水真意。不知不觉,又是一季。

    这一天,萧寻自瀑布之下长啸而起,枪出如雨,直刺飞流直下的瀑布水流。那丈余粗细的瀑布水流,居然在漫天枪影连扫带刺之下,被萧寻的枪意枪劲牢牢锁住,难以下跌,直接碎为细小水沫,四散而去。

    如此整整一个弹指的时间,萧寻大笑收枪,此次修炼,圆满完成。

    师父命萧寻将死水刺活,如今他不仅可将一滩死水以枪劲枪意化为流动的活水,甚至可以让飞流直下的瀑布断流,活水变死!如此循环反复无碍,枪刺流水,终于大成。

    如此,却是到了应该离开淼潺峰的时候了。

    萧寻微微侧目,在水潭边的树林之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鹅黄sè裙角。

    黄妮儿自那次水潭相遇之后,沉寂良久,不见其人,仅仅远远投递书信,信中却尽是些修炼所得,以及师姐妹之间的闲杂小事,琐碎无比,全无章法,与情无关。终于到了萧寻将要离开之际,黄妮儿这才现身相见,目光之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

    这少女情窦初开,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只是沉默低首,两颊通红,此情此景,倒是将萧寻深深感动。

    快步上前,紧紧一抱,轻轻一吻,萧寻微微一笑,长枪在手,转身离去。

    “我会来找你的!你要等着我呀!”黄妮儿立于卧龙潭边,粉拳紧握,大声喊道。

    “等你准备好了,我会来找你的。”萧寻哈哈一笑,洒然作别。

    ***

    回忘忧峰的路上,萧寻暗自凝神。

    那位偷袭之人,在萧寻修炼期间,曾出手两次,都被萧寻化险为夷,不过此人也算谨慎,出手之际,都是黑衣蒙面,看不清面目,并且每次都是一击不中,毫不恋战,马上退走。两次偷袭未果之后,这人愈发谨慎小心,秋末月余,寂静无声。

    如今自己即将离开淼潺峰,这对于那偷袭之人来说,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不过出乎萧寻预料的是,这位刺客,却一直没有再出现。似是已经死心,又似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萧寻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既然这梁子已经结下,就不怕此人以后不现出原型。

    回到忘忧峰顶,萧寻恭恭敬敬,伏于草庐之前,静听师尊垂询。

    “好。”魏忘忧终于走出草庐,单手将萧寻扶起,一脸欣慰,“扎草木,扫流水,如此刚柔并济之下,你的枪术根基已然牢固,有资格学习我的枪术了。”

    魏忘忧又说道:“其实我的枪术,虽是我自己所创,但也经过你父亲的指导改良,这才枪术大成。如今传授给你,也算报答你父亲半师之恩。”

    萧寻一阵愕然,想不到师父以燎原宗六峰之主的身份地位,其枪术,也经过父亲的指点,可见当年父亲威名之隆,修为之高。人间四大上师之首,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的枪术,名曰惊魂,六峰之中,位列第一。比起那镇派绝学,燎原枪法,也是丝毫不差。你可要看好了,我只演练一遍。记住多少,学会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魏忘忧接过萧寻手中木枪,傲然说道。

    萧寻闻言,连忙屏息凝气,想要细细观看,只是心中却是一阵恍惚,为什么师父的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

    是了,大半年前,父亲出手破cháo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

第十一章 何为枪法

    萧寻收拾了心情,将魏忘忧的这套枪术绝学,看得非常仔细。

    然而魏忘忧惊天动地的一套枪法使完,萧寻却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有看懂。

    魏忘忧每一枪,都演练得非常缓慢,似乎生怕萧寻看不清楚。

    萧寻虽然将每一招枪法都看在眼内,记在心中,但却丝毫没有任何领悟。这种情形,和他半年前,看自己父亲单戟破cháo时,一模一样。

    这种枪法,虽然气势凶戾无比,但是招式却并未有太多奇异之处,和自己原先想象中的高深枪法,完全不一样!

    父亲的逆天七绝,不仅仅是戟法,还蕴含了许多战法、身法,自己看不懂,也就罢了。而自己师父亲身示范的惊魂枪法,明明不那么复杂,自己居然依然是一无所获。

    还是自己悟xìng不够,不能体会其中妙处?

    看着萧寻颓败的神sè,魏忘忧大笑数声,将木枪丢给萧寻,转身走入草庐。

    萧寻接住长枪,默然不语。

    “小子。这人间的枪法,路数也就那么几套,动作也就那么几招,既然是用枪,哪里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到对敌之时,自然是很难体会其中妙处。”魏忘忧在草屋内悠悠说道,“我且问你,用枪和用其他兵器,同样是克敌制胜,又有什么不同?”

    萧寻皱眉苦思一阵,方才答道:“枪是长兵器,一寸长,一寸强?”

    魏忘忧嗤笑一声,说道:“震境之上,真气可随心而动,激shè出体,兵器的长短,又有什么关系?”

    萧寻又是一阵苦思,良久说道:“难道是因术得道?”

    魏忘忧这才赞道:“不错,就是因术得道。每一种兵器,因其自身固有的特点,一旦修行到极处,就会衍化成各种世间大道。不仅兵器是如此,其他宗派的掌法、幻舞、心诀,都会如此。一般来说,兵器之中,枪取凶傲,桀骜不驯,刀取决绝,一去不回,剑取轻灵,虚实无相,但是兵器之道,并不会仅限于此,燎原六峰枪法各有特sè,并不一致,便是这个道理。你家传的破天戟,则融合世间一切兵刃之道,最后,可证得世间万千大道,是兵中之皇。”

    魏忘忧又说道:“选择一种兵器,便是选择一种道。因此,即便是用枪之法,也不过是表象而已,关键之处,就在于你心中的大道,究竟是什么。我演练一遍我的惊魂枪,并不是让你学会这套枪法。而是让你体会,我心目中的枪法大道。你是他的儿子,天资骄人,我不会一招一式地教你,也不会将我对枪法的领悟,硬塞给你。如此硬塞强教,教出来的也不过是守成的庸才而已。你看了我的枪法,体会一番,稍稍记住招式套路即可,不必过多研究。他rì我若身死道消,你能将我这套枪法,选一个合适之人代师授艺,使其传承不绝,我也就知足了。”

    萧寻俯首而拜:“弟子懂了。”

    魏忘忧道:“兵器修行,最重实战。如今你枪法根基已然牢固,我的枪法大道,你已经体悟过,心法修行,也有家传的逆天心法,境界无忧。你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萧寻心中疑惑,不知师父有何安排,便回道:“请师尊明示。”

    魏忘忧淡淡说道:“八大圣派,每隔五年,就会举行一次新人比斗。明年开chūn,就是最新一届比斗之时。这次比斗的地点,设在西域霓裳宫。我燎原七峰之中,每一峰都会派一位新锐弟子参加,忘忧峰中,也就只有你去了。若是成绩优异,就会有八大圣派各种绝学可供参悟,这对你的家传戟法的借鉴领悟,也有莫大好处。”

    萧寻心中不禁有些跃跃yù试:“师尊,你觉得我目前的水准,能够在比斗上一鸣惊人吗?”

    魏忘忧嗤笑道:“都是些二十岁以下的娃娃参加的比斗,你作为萧家传人,我的弟子,若还不能一举夺魁。不说我会如何,怕是你父亲,也会从棺材里跳出来,一耳光把你活活抽死。”

    萧寻不由得一阵苦笑:“师尊倒是对我颇有信心。”

    魏忘忧幽幽说道:“我倒不是对你有什么狗屁信心,你这小子目前不过离境修为,放在大比中也并不出sè。我只是对你身上的血脉,很有信心罢了。”

    萧寻苦笑一阵,想起一事,便说道:“师尊,此次大比之后,我回到忘忧峰,请您将我父亲的事迹告诉我。可以吗?”

    魏忘忧一阵沉默,似在考量其中利弊,良久,这才说道:“你若能得大比第一,我便如实相告。否则,你资质实力没到那种程度,即便告诉你,也毫无用处,反而给你遭致祸端。”

    萧寻微微一笑:“好。”

    魏忘忧又道:“明rì一早,你去正阳峰,与燎原宗参加大比的其他弟子汇合。随后事宜,宗门自有安排。接着!”

    魏忘忧话音刚落,便从草屋之中,飞出一杆乌sè长枪,萧寻一把接过,却是手里一沉,差点拿捏不住!

    这杆乌枪,丈八长短,重逾百斤,浑身以乌金打造,枪鄂之处,并无红缨,却是一个狰狞可怖的恶鬼浮雕,这恶鬼头生犄角,口含枪刃,枪刃也并不似寻常长枪为菱形,而是九曲八弯,寒光湛湛,似前世萧寻所见的蛇矛。

    魏忘忧说道:“这杆枪,与我的枪法一样,名为惊魂。虽不是我手中最好的枪,不过也伴我多年,乃是我的成名兵刃。现在以你的程度,堪堪可用,这就传给你了。等到你继承家传戟法,改枪成戟,那么这杆枪,就替我传给你的师弟吧。”

    萧寻应了一声,手握惊魂,心中却是欣喜万分。

    总算可以不用破木枪了。这柄乌金长枪,虽说远比木枪要重,也更长,但萧寻挥舞起来,却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萧寻领悟流水之法,双手使枪刚柔并济,惊魂重逾百斤,长达丈八,在他手里应势利导之下,更见威力。

    在草庐中看到萧寻喜不自胜的摸样,魏忘忧洒然一笑,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崽子!”

    ***

    萧寻确实没见过世面,翌rì宗门正阳峰山脚,萧寻看着正被门人刷洗喂料的高头大马,顿时冷汗连连。

    不是吧,难道要骑马去西域?

    我不会骑马啊!

    萧寻扛着惊魂,一脸的迷茫无措。

    在山下郁闷了一会儿,萧寻这才扛着丈八惊魂上了山。

    正阳峰为燎原宗宗门所在,山峰雄奇险峻无比,远不是忘忧峰可比。以萧寻的体力,肩扛百斤长枪,未用真气之下,攀至峰顶,也是额头见汗,略微气喘。

    不过登上峰顶之后,看着燎原宗气宇恢宏的宗门大殿,萧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豪气顿生。

    这才是人间八大圣派应有的气派!

    萧寻心法乃是家传,父亲萧破天鼎盛之时,天下第一。萧寻来这燎原宗,原本只不过是学艺而已,因此并未有多少归属感。

    但是当看到这宗门大殿,因其雄伟,却激的萧寻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燎原宗地处东南,青天界东南一隅的建筑,大多jīng细秀丽,惟独这燎原宗门,却是檐角悬月,屋脊映rì,墙身挂云,占地之广,一望之下难见尽头。正阳峰顶,宽阔无比,方圆何止百丈,只能堪堪容下这燎原宗门。

    大殿之前,有几位年轻修士,手握长枪,或坐或站,等待在广场之上。看到萧寻走来,各个表情不一。

    萧寻微笑看去,一眼便看到一身鹅黄衫裙的黄妮儿,正巧笑嫣然地看着自己。

    看来这个妮子,也是此次八派新秀大比的人选之一。萧寻对着黄妮儿眨了眨眼睛,略一点头,算是见礼,却惹得这妮子俏脸微红,低下头去。

    除去黄妮儿,广场之上还有四人,三男一女,都是各峰之中,年轻一辈的翘楚。包括黄妮儿在内的五人,每人手里都持有长枪,只是每把长枪都配上了丝质枪套,想来都是各位峰主秘传的强力兵刃。其中那女子手中,竟然有两把长枪,萧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女子一身浅紫劲装,腰细腿长,身高也有将近七尺,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细看之下,此女容颜jīng致,肌肤赛雪,只是嘴唇略薄,眉飞入鬓,似是心志坚韧,xìng格倔强之人。比起黄妮儿的温婉可人,这女子另有一番英气勃发之貌,论两人姿sè,倒是chūn兰秋菊,各擅胜场。

    察觉到萧寻看向自己的目光,双枪女子微微一怔,随后对萧寻颔首致意,只是目光之中jīng光隐现,看起来对萧寻甚为戒备。

    看到萧寻的目光,在双枪少女的身上多停留的一会儿,黄妮儿小嘴微翘,柳眉微皱,似是有些不太高兴。

    除去黄妮儿和双枪女子,还有一人让萧寻多看了几眼,这人一身黑衣,迎着萧寻目光,表情略显僵硬,似是有些心事。看着此人有些眼熟的面容,萧寻不禁想起了李青山那个蠢货。

    此人,大概就是李青山的兄长,青木峰李紫衣了。从其身形之中,萧寻不难看出,此人便是在淼潺峰下,数次偷袭自己的那位刺客。

    萧寻对李紫衣微微一笑,随后目光游移开去,似是没将此人放在心上。

    细细将五人看遍,萧寻却未找到与他和黄妮儿一同入试的白羽,心中略微有些奇怪。以白羽的资质枪法,难道未能入选此次八派大比?

    晨时已至,殿门微微开启,从里面走出一老一少两人。

    萧寻眼前一亮,那位跟在长者之后的少年,白衣飘飘,面如明月,身似青松,正是白羽。

    原来这小子已经被宗门正阳峰看中,成为宗主亲传弟子了。

    白羽看到萧寻,眼中也透出一丝遇见友人的欣喜之情,便走出长者身后,来到萧寻跟前。

    站到跟前,白羽对萧寻略一点头,面露笑容,这笑容却是有些僵硬,而且也没有言语,看来此人虽然修行天赋卓越,但是人际交往方面,依然是小白一个,口吃的毛病,最近半年也没啥改进。

    萧寻洒然一笑,伸出手拍拍白羽肩头:“白兄,了不起啊,宗主亲传弟子,却是把小弟比下去了。”

    白羽腼腆一笑,依然没有说话。

    那位长者见七峰新秀到齐,便扬声说道:“老朽赵天云,为本宗内门传功长老,这次你们西行比斗之前,老朽代表本宗宗主,说几句话。”

    众人连忙噤声,凝神听讲。

    赵天云朗声道:“八派大比,五年一届,为得是提携八派之中的年轻一辈,同时,也是比较八派未来的顶尖战力。这些,想来你们的师长,已然告知了。”

    众人微微颔首。

    赵天云见众人点头,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露出尴尬之sè,声音也稍微小了一些,说道:“想来,你们也知道,我燎原宗最近三届大比,成绩惨淡,连续三届位列八派之末。”

    除去萧寻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之外,其他六人,又是同时颔首,面露沉痛。

    赵天云见众人如此神情,也略微叹息一声,又道:“这并不是我燎原宗枪术低微,而是我宗枪法,最宜战场杀敌,在这擂台上单打独斗的话,却非我宗武技之所长。”

    这话倒是有理,萧寻也听得微微点头。枪乃长兵器,骏马之上,战场杀敌,那是最好不过。但如果在擂台上跟人贴身而斗,以年轻一辈离境左右的修为,那是必然不占任何优势的。

    赵天云又说道:“此次你们西行,宗门内倒并没有太高的期许。只要你们可以不垫底,拿个中游上下的成绩,也就差不多了。李紫衣!”

    李紫衣闻言,浑身一震,答道:“弟子在!”

    赵天云道:“七人之中,你最年长。此次西行,就以你为主。这六人都是我宗rì后jīng英,带出去几人,就要带回来几人,你明白吗?”

    李紫衣闻言大喜,拱手一拜:“弟子遵命!”

    萧寻听着赵天云的任命,不禁蛋疼无比。我了个去啊,李紫衣当老大,那自己还有出头之rì,说不定半道上就被yīn死了。

    萧寻于是举手道:“赵长老,我有话说!”

    赵天元见萧寻插话,面露不喜,但还是说道:“有话就说!”

    萧寻一指身边白羽,说道:“白羽是宗主弟子,为何不以他为主?”

    赵天云没好气地说道:“白羽虽为宗主弟子,天资实力都很不错,但其人内敛,不善言辞。”

    萧寻闻言,一指自己:“那我萧寻,为忘忧峰开山大弟子。言语无碍,自幼生活困苦,阅历不浅,为何不以我为主?”

    赵天云气的眼皮直跳,说道:“你忘忧峰为七峰之末,往年大比从未参加,你入我宗也不过短短半年,有何资格?”

    萧寻洒然一笑:“这话,您不妨跟我师父去说说?”

    赵天云一张老脸,顿时憋成猪肝sè。忘忧峰虽为七峰之末,但是魏忘忧其人,他可不敢有任何言语不敬。魏忘忧一手枪法凶傲绝伦,即便是宗主对上,都会头疼无比。

    萧寻又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七峰弟子,在这广场上斗上一场,谁第一,谁就当这个队长。您看如何?”

    赵天云气的直吹胡子,跳脚骂道:“大比未至,却先内斗,岂可如此胡闹!”

    萧寻轻哼一声,脸别往一处,似是不买这个传功长老的账。

    正闹得不可开交,殿门之内,却传来一声长笑:“老魏的弟子,果然有乃师之风,谁都不服啊。”

    赵天云听闻此言,忙回身拱手,恭声道:“宗主!”

    只是,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来是燎原宗主,仅仅是远远传音,并未亲临此处。

    只听宗主又道:“也好,就依你所言,你们七人先比斗一场吧。”

第十二章 刀圣枪魔

    “宗主……这……”赵天云完全转不过弯来。

    燎原宗主的声音再度遥遥传来,“最近二十多年,我燎原宗每次参加新秀大比,皆惨败而归。枪术取其凶戾,未经过实战磨练的枪客,天资再好也不过是井底蛙,室中花。原本,碍着诸位峰主的面子,此次大比和往常一样,每峰选一人,如今看来,却是多而不jīng,且用心不齐,未必有太好的效果。”

    赵天云听得迷迷糊糊,不知宗主究竟何意。莫说赵长老,就是萧寻白羽诸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

    听这意思,难道宗主是嫌此次出征之人太多?

    果不其然,燎原宗主又道:“既然这萧寻说要战,那便战个彻底。打了半天,只为选个队长,未免小家子气。再者,打斗之中若是动了真怒,伤了同门之谊,就算选出队长,也难免其他几个面服心不服。依我看,这次青天界新秀大比,我燎原宗只取四人出赛。你们七人皆是各峰一时之选,还是斗上一场,决出这参赛四人来罢。”

    赵天云完全混乱了,一张老脸顿时拧成苦瓜装:“宗主,这么做,必有三位峰主,脸上不好看啊!”

    燎原宗主一声冷哼:“如今脸上无光,总比开chūn之后,在西域被外人生生打脸要强。再者,七人之中选出四人,都是手底下见真章,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天云,你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赵天云见宗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坚持己见,只是那张苦瓜脸愈发愁苦,轻声自语道:“七人之中选四人,这该怎么比?”

    燎原宗主耳力非凡,喃喃细语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宗主又道:“此等小节,就不用我来烦心了吧?天云你自己看着办。”

    赵天云六十有五,一身坎境中阶修为,贵为宗门传功长老,此时却是无语凝咽,愁肠百结。七人选四,说起来简单,但正要做到不偏不倚,却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七人背后,都有一位自己惹不起的峰主。一旦有所差池,他老赵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萧寻此时见这老头如此为难,倒也心生怜悯,便建议道:“赵长老,如何比,倒是不愁。不如这样,我们几个,展示一下如今的境界修为,境界最高的,先放在一边。其他六个,按修为高低,一对六,二对五,三对四,捉单放对,如此淘汰三人,晋级的三位,便和修为最高的一起,成为四位此次出赛的人选。您看如何?”

    赵天云闻言,细细琢磨之后,缓缓道:“此法可行。”

    诸峰弟子互相对视几眼,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默认了萧寻的法子。

    赵天云环视眼前七位少年,说道:“你们的境界修为,我一眼便可看出。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你们自己显示一下当前境界吧。”

    萧寻闻言,微微一笑,真气一凝,全身黄光暴起,离境中阶。萧寻在秋季悟流水之道时,修为又有突破!萧寻之后,其余几人也开始纷纷显露境界。

    青天界的八境,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真气颜sè分别对应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倒是一目了然。每境之中,真气颜sè或浅或浓,便能显出阶位区别。

    淼潺峰黄妮儿,居然也是一身淡黄光芒,离境初阶。这妮子初秋之时,还只是兑境高阶,想不到一季之后,修为再进一步。如此快的进境,难怪会被选为淼潺峰此次大比人选。

    正阳峰白羽,离境中阶。

    掩星峰崔牧,离境初阶。

    炎炙峰肖岩,离境初阶。

    青木峰李紫衣,离境高阶。

    六人看罢,萧寻不禁一阵郁闷。

    他娘的,搞了半天,难道还是李紫衣最高,那自己想出这个法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在萧寻忐忑难安之际,那双枪女子,啸月峰陆贞,一身淡绿光华暴起,看得萧寻目眩神迷!

    我了个去啊,这小娘皮厉害!居然是震境初阶!

    萧寻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咋舌不已。十七八岁的年纪,修为至震境,这种天资,貌似比自己都要牛逼一些。

    只是不知,枪法如何。萧寻一边打量着这位身着紫衣,手持双枪,一身绿芒的女子,一边暗自猜想。论实战,他其实更加看好白羽。

    当然,萧寻最看好的,还是自己。

    七人境界一出,啸月峰陆贞便神sè淡然地让过一旁。只是传功长老赵天云脸上,再次出现了苦思的神sè。

    一个高阶,两个中阶,三个初阶,这六人的对阵形势,依然是变数颇大,不好细分。

    萧寻微微一笑,打算好人做到底:“长老,您别犯愁了。我挑一个对手吧,我也不选那三位离境初阶的同门,我就挑这位青木峰的李师兄。您看如何?”

    赵天云似是有些意外,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李紫衣。

    李紫衣眼中杀机一线,微微颔首道:“没有问题。”

    “如此甚好。”赵天云说道,“其他的两组,老朽就做这个主了,白羽对崔牧,黄妮儿对肖岩。毕竟是同宗竞技,为免出现死伤,你们就用木枪相斗吧。”

    赵天云在萧寻的帮助之下,终于划下道儿来,几位燎原宗后起之秀,终于拉开了架势,准备开打。

    ***

    忘忧峰上,草庐之中,魏忘忧身前,水酒两盏,干果一碟。

    即便是故人来访,这位枪道宗师,都是清贫如故,不假于物。

    魏忘忧对面,坐着一位中年人,此人一身宽大白衣,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正神情疏懒地举起身前水酒,没滋没味儿地慢慢喝下。

    中年人喝下一杯酒,魏忘忧便赶紧伸出独臂,将中年人身前的粗瓷酒杯斟满。

    “老魏啊。”中年人觉察到魏忘忧的灼灼目光,意兴阑珊地道,“你草庐中的酒,依然是这般难喝。你之所请,我已知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下去,是不是会害了那孩子?”

    魏忘忧原先的一脸桀骜此时早已不见,郑重地说道:“如此良材美玉,又是故人之后,我们若能帮上一把,或许……”

    中年人神情一肃,打断道:“或许什么?你劝你不要痴想。当年萧大哥何等才智武功,不也落得个心脉断裂,身死道消的下场?只留下我们三个老兄弟,或残或废,苟延残喘至今。就算此子继承了我等绝学,将刀枪剑三系兵刃合一,戟法大成,也不过是重蹈他父亲的覆辙而已。换作是我,趁我们还没死,替他攒下一些人脉家底,让他平安富贵地渡过一生便好,也不枉我们与萧大哥相交一场,又何苦行这逆天之事。”

    魏忘忧闻言,酒也不倒了,酒壶在桌子上重重一顿,全身气势暴涨,一脸凶戾桀骜,大声道:“妙意寥!你看你当年一战,是打没了卵子!你以前的一去不回,决绝无双去了哪里?”

    中年人妙意寥也是将酒杯重重一摔,骂道:“卫破妄!当年一战,你修为最浅,若不是要护你周全,萧大哥本可全身而退,却不得不与秦踏海两败俱伤。一战过后,我等四人,萧大哥断心脉,我破气海,莫无言失五感,惟独你,只不过少去一臂,境界实力全部保存。如今你倒好,受枪道仙师解厉庇护,化名躲在燎原宗,贵为一峰之主,燎原宗主尚且让你几分。而我和莫无言两人,终rì惶恐,躲避仙师追杀至今。你且说我听听,我以前的一去不回,决绝无双去了哪里?”

    魏忘忧被骂得寂静无声,眼中现出羞愧的神sè,似是当年一战,对其他兄弟三人,亏欠太多。

    “哼!”痛骂一顿,似是舒出多年以来胸中的抑郁之气,妙意廖这才道,“当年我们兄弟四人,人间四大上师,对上的仅仅是八位上古仙师中的四位,另有四位尚未出手,都是惨败而归,堪堪留下残命一条。如今若这萧家之子也行这逆天之事,此人天资实力,必然要胜过我们数筹,方可一试。你也说过,此子心脉天生细弱,虽经修补,也只能承受巽境修为。那还有什么希望?”

    魏忘忧讪讪说道:“心脉细弱,也不是没有办法。”

    妙意廖重复意兴阑珊之sè,懒散道:“办法虽然有,但也不是巽境武者可以去尝试的。你我三人,即便是如今实力最强的你,要去那里,也是困难重重,况且那地方有佛门仙师之眼,一旦你被发现,解历也护不住你!”

    魏忘忧沉默良久,却是一声长叹。

    妙意廖看着魏忘忧的失落神伤,到底是多年兄弟,妙意寥沉默许久,终于淡淡说道:“集我等三人之力,心脉细弱,倒是可以解决。只是,要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萧寻的资质潜力,必须要让我们看到足够的希望才是。”

    魏忘忧闻言大喜:“此子潜力,非同一般,更难得的是其行事果敢机敏,心智坚韧,颇有乃父之风。”

    妙意廖却淡然一笑:“仅仅是像他父亲,还是不够的。算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观人之术,还是莫无言最为擅长。这件事情,还是让他决定吧。”

    妙意廖刚刚说完这句,却是神情忽然一紧。

    “追来了?”魏忘忧察言观sè,关切地问道。

    “嗯。神识扫描,孔圣那老家伙的。”妙意廖长身而起,却是一个身长九尺的高大之人,辅以一身宽大白袍,竟有遮天蔽rì之感,“我先走了。那孩子的事情,先等莫无言看过再说吧。”

    ***

    燎原宗,正阳峰顶。萧寻一脸和善地看着李紫衣,长枪在手,略一抱拳,笑得人畜无害:“李师兄,久闻你浸yín青木枪术多年,枪法高深。小弟不才,愿领教领教。宗门竞技,点到为止,还望你手下留情啊。”

    “好说,好说。”李紫衣也是笑脸相迎,看不出多少敌意。

    只是两人目光之中,却是杀机偶现,jīng芒连闪,一旦上手,必然是不死不休!;

第十三章 反败为胜

    赵天云一声令下,李紫衣便是当头一枪刺来。

    枪劲呼啸,枪意纵横,这一枪,势若奔雷,木枪之上,隐有电光闪耀,居然与前几次偷袭之时,无论气势表象,都完全不一样。

    萧寻心中微微一凛,心道这小子偷袭之时,居然还隐藏了实力?

    心中虽动,手上不停,萧寻枪身一抖,架开李紫衣攻来的一枪,却只觉得手上酥麻异常,一把木枪差点拿捏不住!

    这电光闪耀,枪身居然真得带电!?萧寻心中大惊,心想终究还是小觑了这个李紫衣。幸亏这次比斗,用的是木枪,对雷电还能稍稍抵御,若使用乌金质的惊魂,恐怕此时枪已脱手!

    萧寻一枪劣势,绝不痴缠,足下一点,向后飞退。

    李紫衣狞笑连连,步步紧逼,手中枪势不减,一枪快过一枪,枪招玄妙,隐含大道,一时之下,攻得萧寻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青木心诀,离境之上,便可雷电出体,配合生生不息的青木枪术,一旦抢攻得手,但凡同境枪客,必然左支右绌,难以抵挡。

    前段rì子,李紫衣三次偷袭,都是一枪而退,青木连环枪并未施展,为了避免暴露师门,青木心诀也未雷电出体,这才让萧寻有此子不过尔尔的感觉。

    如今真的动上手,萧寻这才感到六峰枪法,不亏是人间至高枪术,这青木峰在六峰之中并不出挑,但这心诀配合枪法,却有雷电缠绕,生生不息之势,枪招衔接玄妙异常,令人难以正面相抗。

    萧寻一个弹指的时间,退出三丈,抵挡了近百枪,木枪已被青木心诀的雷电击得炭化,失去韧xìng,终于在第一百枪过后,咔嚓一声,枪身应声而折!

    萧寻脸上明显有了慌乱的神sè,李紫衣却是一声轻笑,手上招法一变,一枪向萧寻丹田扎去!

    你伤我弟弟丹田,今rì我破你气海,想来宗门也无话可说!李紫衣心中雪亮。

    只是李紫衣这一枪扎出,虽然依旧雷电环绕,但因手上变招,却是失去了青木枪法生生不息之意。

    萧寻等得便是此刻!

    青木枪连环不绝,一旦被攻失势,必然难以扳回局面。至少以目前萧寻的枪术,没办法扳回劣势。

    因此,萧寻示敌以弱,百枪之时,原本手中木枪还能抵挡一阵,却被萧寻暗中使力,生生掰断。眼见萧寻枪断人乱,李紫衣大喜之下,一枪攻来,终是丢掉了青木枪术的连环套路!

    萧寻双手一手一截断木枪,忽然右手一摆,一截枪尖应手而出。与此同时,左手那截枪身急速晃动,枪枪击打在李紫衣攻来的枪尖之上!

    刹那之间,数十枪递出,瀑布萧寻尚可断流,李紫衣这一枪,自然是骤然受阻,难得寸进!

    两人虽然境界上有略有差距,但萧寻刹那近百枪递出,却是以数量的不断累积,胜过了李紫衣的破丹一枪。

    而萧寻右手那截枪尖,却是以东海叉鱼之法,一抛而出。方才退得那三丈距离,萧寻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方位,伺机出手。视区盲点,固然可以利用,但是要捕捉到这一角度,却是并不容易。人生有双目,双目的盲点,并不一致。单独一枪,也不过只能利用双眼之中的一眼,一眼盲点,另外一眼单独凝视,因枪速本身很快,骤然之下,将会失去对这一枪的距离判断。

    因此,李紫衣察觉到自己这一枪攻击受阻,又单眼看到萧寻右手那一枪羚羊挂角般地飞速而来,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慌乱。

    李紫衣收枪回档,此时的他,对萧寻右手的这截木枪没有任何距离感,只能凭借直觉一枪格去。

    李紫衣虽然只有二十岁,但浸yín枪道多年,萧寻右手那记穿透盲点的飞枪,终究还是被其以枪尾破去。

    真是险之又险,李紫衣惊魂未定。

    李紫衣惊魂未定之时,便是萧寻反击的开始。

    萧寻方才掰断木枪,却是故意让枪身断在枪颈之处,此时木枪尖已经丢出,手中却依然是一根长棍。

    木枪,有枪头没枪头,都是那么回事儿。

    萧寻一声长笑,以棍当枪,刹那之间,枪出如雨。

    十七年的东海叉鱼,数百万计扎枪之发的练习,卧龙潭边悟得流水之道,厚积薄发之下,今rì终于显出成效!

    萧寻刹那之间百枪扎出,枪枪都是左右双眼的盲点!每一枪,都让李紫衣无法察觉速度与距离!

    萧寻扎枪,虽然绝对速度都很快,但其中又有缓急之分,节奏诡异之中,却又凶戾无比,这正是师尊魏忘忧的枪道影响。

    李紫衣堪堪抵挡了十几枪,终于被这诡异莫名,且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的枪法,完全击溃!

    百枪之后,萧寻一枪挑掉了李紫衣早已拿捏不稳的木枪,继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枪劲力尽发,点在了李紫衣丹田之上!

    以离境中阶的真气水准,木棍点离境高阶的丹田,原本是用处不大,若是离境高阶原本内急,倒是有些催人尿下的效果。

    但是萧寻修习的心法,却是逆天心诀!

    逆天心诀空手对敌,除了气息悠长,丝毫没有任何奇异之处。但是一旦兵器上手,却是每一境都有特殊效果:

    乾境,举重若轻。

    兑境,举轻若重。

    离境,劲气爆破。

    目前萧寻修至离境,只体会到如此三个妙处。父亲萧破天的两路戟法“勾青花”“落绣针”,也能从中得到印证。

    此时,萧寻举轻若重、劲气爆破同时施展,明明是一根木棒以离境中阶的真气攻击李紫衣,而李紫衣却感觉,像是一根千钧之棒,爆掉了自己的气海!

    “啊!!”李紫衣一声惨叫,丹田碎裂,面sè发青,萎顿在地,气若游丝。

    赵天云一时之间,居然看得目瞪口呆,毫无反应动作。

    以这位传功长老的修为,竟也在一时之间没有看到这一棍的危险之处!没有紧急叫停。

    怎会如此?赵天云心中一阵讶异,讶异之后,却是对萧寻刮目相看。

    忘忧峰虽然人丁稀落,仅有的两个师徒,却都是不太好惹的。

    年轻一辈之中,境界最高的啸月峰陆贞,此时双目奇光连闪,注视着萧寻,露出好奇而又欣赏的神sè。

    萧寻却是冷哼一声,将手中木棍丢在一旁,揉了揉被青木心法震得酥麻的双臂,环视全场。

    此时,白羽早已一枪击昏崔牧,也正举目望来。

    两人目光相对,皆是目露欣喜。这都是为朋友得胜晋级,感到由衷欣慰。

    两人又望向黄妮儿那处,黄妮儿与肖岩,两人境界相同,流水心诀对烈火心法,淼潺游身枪对炎炙爆鸣枪,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此时依然不相上下,斗得难解难分。

    赵天云站立思索一阵,便苦着脸来到萧寻身前,说道:“你这小子,真是个惹货jīng啊。李紫衣丹田被毁,青木峰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萧寻微微一笑,淡然道:“无妨,天塌下来,有我师父顶着。再者,是他yù破我丹田在先,以您的修为境界,自然是可以看出来的,也不能怪我心狠手毒。”

    赵天云摇头道:“你半年前伤李青山丹田,这事儿我也知晓。算来算去,这也是一笔糊涂账。若是青木峰主相询,我会将今rì一切如实相告。你最好也回去跟你师父打个招呼。”

    萧寻心中一动,心想这赵长老倒是一个厚道之人,便抱拳一礼,说道:“多谢长老提醒。方才小子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您海涵。”

    赵天云却不为所动,淡然道:“我对你厚道,并不是因为我气量大,不计较。而是因为各大峰主,我都招惹不起而已。也罢,你师父那里我会去打招呼的。此间事了,你就赶紧和其他三人离开燎原宗吧,免得青木峰主刁难。若是你能大比上取得优异成绩,宗主看重的话,那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寻心中倒是有些感动,深深一礼。

    两人话语之间,却听闻黄妮儿一声娇叱,终于在肖岩全力猛攻,真气不继之时,一枪挑掉了肖岩手中木枪。

    赵天云何等眼尖,生怕再出意外,赶紧喝道:“住手!黄妮儿胜!”

    ***

    冬rì暖阳,天晴万里。燎原宗山门之下,马蹄阵阵,马啸西风。

    萧寻、陆贞、白羽、黄妮儿,四人四马,正疾驰而行。

    只是,虽然是四人四马,但是其中一匹马上却没有人,只驼着五杆被丝绸枪套包裹着的长枪。

    相形之下,反倒是这匹无人之马,跑得最为吃力,可见这五杆长枪之重。

    萧寻这个没见过世面,不会骑马的小子,正缩在白羽身后,两个共骑一马,萧寻无处借力,只能搂主了白羽的腰,如此基情无限,搞得萧寻相当尴尬,老脸微红。

    原本,萧寻是想跟黄妮儿共驭一骑的,只是看着黄妮儿面红耳赤的模样,这小子又开不出那个口。

    萧寻寻思,这儿人多,又有双枪女子在,不能这么糟践妹子。人家妹子,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只能麻烦白羽了。反正这小子就是一个闷瓜葫芦,也不会出言反对。

    悲剧的是,就算是缩在白羽身后,不会骑马的萧寻依然觉得痛苦万分,这颠啊颠的,都快把老子肝儿都颠出来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见到萧寻狼狈苦忍的摸样,双枪女子陆贞面露讥笑之sè,说道:“亏你还是一个使枪的男儿,马都不会骑,他rì又如何上战场?”

    这番话,却让腹黑的萧寻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心想,这长腿妞儿,难道是在挑逗我么?

    话语思量之间,这四人四马疾驰之下,却是离燎原宗门,越来越远。;

第十四章 御马客栈

    燎原宗四位后起之秀,白天西行,晚上入客栈歇息,或者干脆野外露宿,纵马疾驰二十多rì,连rì赶路,人倦马疲。

    如今四人,出江南,过潇湘,入荆楚,三郡看遍,即将出燎原宗的势力范围,进入鸿鹄院境内。

    若是再穿过这中原鸿鹄院,便是西域霓裳宫之所在了。

    鸿鹄院,八大仙师之一孔圣所创,流传千年,至今辖有中原三郡之地,地域之广,在八大圣派之中名列前茅。

    四人之中,陆贞专注修行,心无旁骛,不喜俗事缠身。黄妮儿情根暗种,情愫已成,一路只将目光挂在萧寻身上,别无其他想法。白羽更是木讷无言,一路上说话不会超过十字,且都是些嗯嗯啊啊的感叹词。

    因此,最后四人的话事人职责,终于还是落在了萧寻身上。

    既然成为话事人,萧寻就要事事忧心,处处烦恼,且要以身作则,不能让人落下话柄。

    比如,没见过世面,不会骑马之类。没见过世面,萧寻还能机巧应变,堪堪应付,但是不会骑马,却是他这个话事人身上,最显著的缺陷。

    所以,这一月不到,萧寻在马背上摔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终于将骑驭之术学会。所幸萧寻毕竟是离境武者,从飞驰的马背上摔下来,除了鼻青脸肿,有碍观瞻之外,到并无其他大碍。

    燎原宗配置的四匹骏马,虽然都是上等好马,但也经不起四位少年连续二十多天的纵马疾驰,此时却是消瘦了不少。

    在即将踏出燎原宗之际,萧寻提出好好休整歇息两天,这一路向西,风尘扑扑,在宗门境内,宗门令牌在手,自然通行无阻。但一旦出了燎原宗境内,四人这提枪纵马,又有美丽女子同行,总会遇上一些麻烦。养jīng蓄锐之后,再入别派境内,总是没错的。顺便,也可以歇一歇早已疲倦至极的马力。

    此时众人落脚之处,为燎原鸿鹄交界的襄州城。

    燎原宗与鸿鹄书院,两派并存千年,且比邻而居,互相之间早已熟识无比,平rì里商贸往来众多,燎原宗的海货、丝绸、稻米,鸿鹄院的铁器、煤炭、书籍,都在襄州城互相买卖,大批进出。

    因此,整个襄州城,一年四季,都是热闹无比,即便是在如今隆冬之际,也是如此。

    四人下马,牵马而行,在比肩接踵,人cháo汹涌的襄州城街道内,默默穿行。

    萧寻一边打头而走,一边屡屡回首,轻声说道:“入鸿鹄院之后,我建议大家昼伏夜出为好,白天入城歇息,晚上在山野之间赶路,这样又快又省事。这两天,我们就倒一倒时差,今夜就熬一熬,睡得晚些。”

    三人点头应允,倒是没有其他言语。

    四人之中,萧寻、白羽、黄妮儿,同为十七岁,按月份,萧寻还算最大,白羽其次,黄妮儿最小。而陆贞,今年却是双九年华。只是这位境界最高,年纪最大的女子,却对这些闲事全无兴趣,这二十多天萧寻话事之时,她也瞧在眼内,觉得此人虽然面慈手黑,但是出门在外,倒也成熟老练,虽然很多事情不懂,却机巧百变,头脑活泛,应对合理,倒也可靠。

    陆贞没有反对意见,白羽和黄妮儿那就更加没有意见。

    只是黄妮儿,此时却悄悄避过另外两人的耳目,轻轻塞了一张纸条在萧寻手中。

    萧寻微微有些惊讶,因为这纸条折成小块,棱角早已磨损,似是在黄妮儿怀中有段时rì。

    既然这纸条早已写成,为何现在才给我?萧寻心中稍稍迷惑了一阵,终于悟出了玄妙。

    萧寻脸上露出一丝情场得意的微笑,旋即意气风发地一指前方,说道:“就是这间客栈吧。风月客栈,名字雅致。我们要歇息两天,总要挑个上档次的地方。”

    陆贞顺着萧寻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浓浓笑意:“你确定?”

    萧寻愕然:“有何不妥?”

    白羽和黄妮儿,也是看向陆贞,面露疑惑。

    陆贞也不道破,只是微笑说道:“你不妨再仔细看看。”

    萧寻暗道奇怪,便再次凝神看去,这细细一看,终于是看出了不妥。

    客栈匾牌粉红花俏,客栈大门坐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而客栈的窗帘,也尽是粉sè。

    这种与前世某种地方,似曾相似的场景,终于让萧寻醒悟过来。

    我了个去啊,这家居然是jì院?

    不对啊,jì院要么是楼,要么是舫,怎么倒腾出客栈这种形式了?

    再仔细一想,萧寻却明白过来。此处乃商贸之地,来往客商众多,若是既能住人歇脚,又能那啥,自然是非常体贴入微的服务模式。前世的许多宾馆,不也如此?

    想通此点,萧寻不禁觉得脸上发热,面露尴尬之sè。

    白羽和黄妮儿,却依然一脸懵懂的模样。

    为了岔开话题,化解尴尬,萧寻于是便一把搂住白羽的肩膀,笑道:“小白,哥哥带你去转大人,怎么样?”

    两人相处近月,早就熟悉无比,木讷无言的白羽,却是被脑经活络,牙尖嘴利的萧寻吃得死死。

    白羽一张俊脸上愈发迷惑,憋了良久,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十……十七岁。”

    萧寻嘿嘿笑了两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随后放开了白羽的肩膀,迎着陆贞怒视的目光,笑道:“开个玩笑。那啥,我们还是换一间吧。”

    四人又在街道中穿行一阵,终于是找到了一家名为“御马”,看上去正常一些的客栈。

    只是这客栈的倒霉名字,却让萧寻在门外仔仔细细观察了许久,愣是不敢抬步入内,生怕又是一家风月场所。

    奇怪的是,萧寻四人所牵的四匹骏马,在这客栈之外,有些反常,刨地不止,萧寻四人,却是怎么也牵之不动。

    正待众人生疑之时,却从客栈内走出一位跑堂,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摸样清秀端正,一把牵住了暴躁不安的四匹骏马的缰绳,三下两下,便将四马收拾得服服帖帖,牵至一旁。看得萧寻敬佩不已,果然是行行出状元啊。

    安顿好马匹,这跑堂少年向四人一揖,笑道:“四位客官,你们可是要住店?”

    萧寻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

    跑堂笑道:“那就里边请吧。我们这家客栈,不仅人住得舒服,马也是伺候得极好,这才以御马为名。”

    “原来如此。”萧寻心中略松一口气。

    跑堂一边将人往里领,一边又道:“客官,你们想来是连rì赶路,我看这马儿,都跑蔫儿了。不过您放心,若是在此住上两天,我能保证,这马必然jīng神焕发,马力强劲悠长。”

    萧寻心中虽然欣喜,但脸上却再无太多表情,略一点头,也不过多答话。出门在外,对生人不可过于熟络,否则麻烦便会找上门来,这是萧寻前世就懂的道理。

    进入店堂,店堂上的掌柜,年纪倒是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摸样,却是生的尖嘴猴腮,身形瘦小,拢着双手,藏于袖内,看上去有一些猥琐。

    萧寻向这瘦小掌柜要了两间上房,吩咐备下一桌酒菜,便领着入房歇息去也。

    进入房内,萧寻背着安置长枪的白羽,偷偷展开了纸条一看,顿时心口直跳,老脸挂红。

    纸条之上,却是黄妮儿一行娟秀的行书:“我准备好了。”

    看到这行字,萧寻又是欣喜,又是郁闷。

    原本,佳人邀约,换成谁都高兴。问题是,今晚萧寻已经说过要熬一熬时差,到时候四人都不睡觉,那黄妮儿身边的陆贞,该如何支走?

    萧寻看来看去,终于将目光定在了面如明月,身如青松,却一脸懵懂无知的白羽身上。

    ***

    四人下楼用完晚饭,互道晚安之后,便各自入房,黄妮儿与陆贞一间,萧寻与白羽一间,一路行来,皆是如此。

    这种两男两女外出旅行,同xìng一间客房的默认格局,可以说是自古以来,sāo男怨女们急yù破解的难题。古今中外,地球异世,概莫能外。

    面善腹黑的萧寻,在客房内一豆灯光之下,一阵奋笔疾书,终于写成幽怨断肠,深情款款的情书一封,置于信封之内,信封上书“陆贞师姐亲启”。

    青天界的文字,与地球上的汉文别无二致,萧寻虽然从未读过书,但是前世好歹也是经过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且出生书香世家,一手书法极为漂亮,因此以蝇头小楷写上一封字迹娟秀的情书,那是问题不大的。

    做完这些,萧寻便摇醒了正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刻苦修行的白羽。

    “兄弟,哥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替我办到。”萧寻言辞恳切,神情端正地说道。

    白羽一双俊目依然是懵懂的模样,不过他听到萧寻有事相求,却没有太多的犹豫,只说了一个字:“好。”

    真是个好小伙儿,萧寻心中暗赞,这样,把长腿陆贞白白便宜了你,我也心甘情愿了。

    萧寻于是便说道:“是这样。我对陆贞师姐甚为仰慕,可谓朝思暮想,神牵魂系,最近一段rì子,修行也没了心思,这样下去,怕是不成的。”

    白羽一听到萧寻无心修行,神情顿时肃然,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之sè。白羽一生,洁白如纸,不知其他,只重修行。对他来说,不能修行,那是天大的事情,如今却降临到自己朋友身上,心中自然焦虑。

    萧寻见白羽脸上的神情,颇受感动,心想,这小子天资傲人,又有一颗赤子之心,若是修行得法,以后成就不可限量。

    萧寻又说道:“我思来想去,与其这样,不如将自己心意,对陆贞师姐挑明。只是,如果当面直说,我又确实不好意思。我写了这份书信,兄弟你,能不能替我转交给陆贞师姐?”

    萧寻一边说道,一边却从怀里拿出了刚刚写完的情信。

    刚刚拿出来,却被白羽一把夺过。白羽脸露焦急之sè,自床上一跃而起,长身而立,疾声说道:“义不容辞!”

    此时白羽急切之下,居然不结巴了。萧寻不禁暗暗称奇,不过他还是赶紧拉住了白羽:“还没说完呢!”

    白羽被萧寻拉住,于是便转过身来,静待下文。萧寻于是又道:“你把这书信给陆贞师姐之后,也不用着急回房。因为陆贞师姐看了这份书信后,极有可能会支走黄妮儿,对你细细询问我的情况。我知你言语不畅,倒时候,只要摇头点头即可。”

    白羽略一点头,却听到萧寻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陆贞师姐对我无情,但是对你却有意。你也不要辜负了如此佳人。对我而言,我追不到的女子,若是让我兄弟得到,我也心中安慰。你懂吗?”

    白羽俊俏的脸上又现出迷惑之情,萧寻赶紧说道:“行了,你别想这么多,记住我的话就好,去吧。”

    萧寻说完,却是轻轻一推白羽,白羽便顺势出门,直奔对面客房去也。

    见白羽在客房门前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举手拍门,萧寻微微一笑,身形顿起,却是寂静无声地滑出了客房窗外。

    此时,已经是深夜,隆冬时节,窗外的客栈后院,寒风凌冽,冰冷刺骨。

    但是萧寻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自己那封情书,落款压根不是萧寻,而是白羽。以白羽的俊俏无双的外表,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如此当面表白,陆贞没有理由不心动,黄妮儿也就没有理由不被支走。黄妮儿一旦被支走,就会来对面客房寻找自己。而自己就在客房窗外,稍稍一个示意,就能悄悄地将黄妮儿带离此地,另寻他处幽会。

    萧寻刚一落地,却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肩膀处轻轻拍了一记。

    萧寻一惊,难道是黄妮儿事先就出来了?一边想着,一边暮然回首,却不是灯火阑珊处的那人,而是那瘦小的客栈掌柜,此时正仰头看着自己。

    掌柜对萧寻微微一笑,尖嘴猴腮的脸上更显几分猥琐之sè,萧寻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第十五章 妖族伯父

    萧寻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四周夜幕沉沉,寒风刺骨。

    次奥!半夜出来幽会,却被一个猥琐中年人一下拍晕,丢在这个荒山野岭,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是不是姓萧。”一把尖锐高亢的嗓音顿时激得萧寻一跃而起,沉目凝神。

    萧寻对面,正是那位瘦小的掌柜,此时正定定地看着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萧寻沉声问道,浑身真气凝聚不发,正待忽然发难,击杀对方。

    “如果是,那我们就聊一聊。如果不是,那我就将你大卸八块,丢在这山野之间。深冬了,狼正缺少口粮。”掌柜拢着双手,藏于棉袄袖口之中,又说道,“收起你的真气,就算你惊魂枪在手,也不是我一合之敌。”

    萧寻头脑绝对不慢,这位一眼就能将自己看昏过去的掌柜,真要动手,自己还真是找死。

    于是萧寻缓缓收了真气,沉声说道:“我姓萧。”

    掌柜微微颔首,说道:“你是卫破妄的弟子,又姓萧,那就是他的儿子了。”

    萧寻心中诧异,不由说道:“前辈可能搞错了我师父的名讳。”

    掌柜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的神sè,说道:“我知道,他现在叫魏忘忧。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萧破天的儿子?”

    萧寻心中打鼓,但只能颔首说道:“是。”

    “好。”掌柜一声轻喝,显得有些兴奋。随后,这位瘦弱的掌柜微微挑眉,却从眉间一记劲气发出,树木之上,落下下一段丈二长的树枝。

    萧寻看得牙酸无比,心想这掌柜是个牛人啊,好像跟师父和父亲差不多牛的样子。

    “接着。”掌柜自袖口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拨,便将树枝送到萧寻身前。

    月光之下,萧寻眼尖地看到,这掌柜的手,居然黄毛遍布,看起来甚为诡异可怖。

    虽然心中惊讶,但是萧寻手上依然不慢,分毫不差地结接过树枝,神sè疑惑地看向掌柜,不知这人意yù何为。

    “以这树枝当枪,或者当戟也成,你来攻我百招试试。”掌柜神情略为急切,高声说道。

    “好!”萧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顿时之间枪出如雨,以前阵子击败李紫衣的枪法,狂刺而出,枪枪皆是那掌柜的左右双眼盲点。

    百枪过后,萧寻收枪而立,眼中却是惊疑不定。

    因为萧寻的这一百枪,莫说刺到那掌柜,就连掌柜的一片衣角都未曾沾到。萧寻甚至连那掌柜如何躲闪,都完全没有看清。

    “太差!太差!太差!”掌柜接了百枪,脸上极其不耐烦,终是伸出右手,在脸上挠了几记,亢声道:“你是他的儿子,这兵器之法,怎么会如此差劲!”

    萧寻看着掌柜那瘦小的身躯,尖嘴猴腮的面容,遍布黄毛的右手,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妖族?

    萧寻曾听父亲说过,这青天界,千年之前,乃是妖族的世界,妖族修士神通广大,远非凡人武者可比,凡人在那时,被妖族视若奴隶牲畜。直到上古八大仙师横空出世,斩杀兽族、水族、鸟族三族大圣,创下八大圣派,这才辗转乾坤,奠定基业。从此以后,青天界以人为主。

    千年以来,妖族虽然备受凡人打压,但却从未灭绝。青天界八大圣派九州十六郡之外的天地,依然是妖族掌控。即便是在这九州十六郡之中,也有妖族大能屡屡出没,意图不明。

    萧寻心中冰凉,脸上苦涩。掌柜看着这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蠢物,既然你家传戟法高深无比,却为何不向你父亲学习戟法,学那破枪法作甚!”

    萧寻被骂得莫名其妙,只好轻声说道:“我父亲,已经在年初逝世了。逝世之前,并未传我戟法。”

    “什么!!!”掌柜一跃而起,蹿上数丈高空,复又落下,一脸的惊讶,“怎么会这样?他……他居然死了?”

    萧寻一阵沉默。

    掌柜喃喃道:“自他心脉被断,收了全身功力气势,隐居之后,我再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也找不到他。原本以为,以他的底子,就算受了如此重伤,生存活命,依然无忧。却没想到……”

    “贤弟啊!你居然走得如此无声无息啊!”掌柜喃喃之后,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山间土地之上,继而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其情动人,听得萧寻也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一人一妖各自哭了一阵,萧寻这才道:“前辈,我父亲,走得并不是无声无息。他以一己之力,在东海之滨,破了百年一遇的海啸。保住了我和江南郡沿海所有村民的xìng命,这才引发旧伤而逝。”

    掌柜听闻此言,却是一跃而起,骂道:“那又如何,他那个蠢货明知自己伤重,面对海啸,不携子而逃,却硬要替人出这个头!当年他也是如此,硬要强出头!明知八个老怪物强悍,我要帮他,他居然拒绝我,趁我不备封了我全身功力,说我不是人族,不宜插手此事,否则会给妖族带来灭顶之灾!他nǎinǎi的,老子孙穿穹,五百年来就认他这个兄弟,居然这种事情也不算上我!实在是可恶可恨!”

    “前辈……”萧寻听得云里雾里,正待出声询问。不料这孙穿穹又是暴起怒骂道,“别叫我前辈!”

    “那叫什么?”萧寻讶异问道。

    孙穿穹亢声说道:“我与你父亲,在三十年前结拜成异姓兄弟。我大他四百七十二岁,我是兄长,他是二弟。所以,你要叫我伯父!”

    “伯父……”萧寻轻声唤了一声。

    “大点声!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是人族,不配当你长辈?”孙穿穹又是一声怒喝。

    “伯父!!!”萧寻眼中含泪,却是吼得畅快无比。

    “这才像话。”孙穿穹脸上闪出一丝欣慰之sè,不过旋即又骂道,“你这蠢物,既然你父亲没传你戟法,你不学别的,却去学那破枪法作甚?舍本求末,愚昧至极!”

    萧寻再次被骂得一头雾水,喃喃问道:“不学枪法,那学什么?”

    孙穿穹亢声喝道:“当然是学我的棍法!棍乃百兵之祖,学好棍法,再学什么兵器一通百通!其他无论刀枪剑,都是戟法之细枝末节,唯有棍法,才是戟法根基。当年你父亲悟道艰难,也是在我处学了棍法,这才破开桎梏,创出万法皆通的戟法大道!”

    萧寻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一拜置地,高声道:“请伯父指点!”

    ***

    翌rì清晨,萧寻神情振奋地回到客栈。却发现客栈内的三位同宗,两女一男,正聚集在自己房内,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白羽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掌印,神情抑郁,萧寻看那掌印手型,十指细长,却是和陆贞的手一般无二。

    黄妮儿显然是大哭过一场,双目红肿,像是两只烂桃子,身上衣衫也凌乱不堪,似是跟人打过一架。

    而陆贞,身上脸上,倒并无异处,只是那目光,看着自己却像要喷出火来!

    “还没睡啊?”萧寻自知理亏,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

    陆贞一声娇叱,喝问道:“说!你昨晚是不是去那风月客栈,寻花问柳去了?”

    “啊?”萧寻愕然,“这从何说起?”

    陆贞冷哼一声,将怀中书信往桌子一拍,喝道:“你倒是说说,这封书信,从何说起?”

    萧寻望桌子上一瞧,顿时吐血,这书信的一角,居然已被撕去。萧寻何等智商,马上看出,这撕去的一角,正是落款之处,自己署名了白羽。

    现在白羽二字没了,这他娘的要我从何说起?

    原来昨晚,白羽拍门,萧寻滑窗而出,不料来应门的,却是黄妮儿,她还以为是萧寻来寻她。

    白羽当时为萧寻着想,嘴上却反而利索了,他拿着书信一递:“给陆贞。”

    黄妮儿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却是脸sè大变。

    今年秋季,卧龙潭边萧寻苦修之际,黄妮儿羞于和萧寻见面,却时常和萧寻书信往来。

    往往是黄妮儿长信一封,往萧寻近处一丢,转身便逃。以萧寻的功力,以及当时时刻jǐng惕偷袭的心境,自然是可以察觉有人靠近,因此每封书信,萧寻都会看到。黄妮儿投递书信之时,往往还会留下笔墨,那意思是让萧寻回信,因此萧寻也回过两封书信。

    所以,黄妮儿对萧寻的笔迹,非常熟悉。心中还常常赞叹萧寻虽然面目寻常,却非常内秀,一手书法真是俊俏。

    白羽手上的书信,黄妮儿一眼便看出出自萧寻之手,却不是送给她,而是给陆贞,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难道是萧寻觉得陆贞比我漂亮么?难怪他在正阳峰上,看了陆贞很久很久。

    陆贞听闻白羽所言,疑惑上前,拆开信纸,看了几行,却顿时心头火起,甩手就给了白羽一记响亮的耳光。

    白羽被打得莫名其妙,一时着急之下,口吃的毛病更甚,咿咿呀呀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贞怒视白羽,喝道:“你年方十七,一身天赋,连我都觉得羡慕,又贵为宗主亲传弟子。大好儿郎,正是奋发向上,锐意进取之时。你却倒好,终rì不思修炼,尽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样,对得起宗主和姑父姑母吗?”

    萧寻还算漏了一件事情。

    陆贞和白羽,其实是一对表姐弟,两人从小玩到大,口吃的表弟一直被彪悍的表姐欺负得苦不堪言,只是两人都是修炼狂人,修行之道中,又同好枪法,因此虽然姐姐时常欺负弟弟,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一直很铁。

    陆贞两年前拜入燎原宗之后,一心学枪的白羽,也赴表姐后尘,拜入宗门之中。

    此次出行,陆贞为了不干扰萧寻的话事权,也为了更好得锻炼自己弟弟,有意无意间,隐瞒了两人关系,白羽一向木讷,自然是没有出声挑明此事。

    萧寻懵懂无知之下,摆了一个天大乌龙,惹得陆贞一个耳光煽得白羽郁闷无比。

    那边两姐弟吵架,这边的黄妮儿却终于如梦初醒,她方才如遭雷击,根本没有听清陆贞在说什么,此时胸中却涌起一股愤怒之情。

    我倒要看看,萧寻写给陆贞的书信,到底是什么内容!

    于是黄妮儿忽然近身上前,一把夺过了陆贞手里的书信。陆贞正神情激愤,训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表弟,手中的书信倒是捏的很紧,黄妮儿一夺之下,落款那栏,就此被撕去,无意之间丢在一边,无人留意。

    于是这晚之后的事情,愈发诡奇难言。

    白羽知道这信是萧寻给陆贞的,黄妮儿深信这一点,心中充满了对负心郎的愤怒,和对陆贞的浓浓敌意。

    实际上,这封书信,是萧寻以白羽的名义,写给陆贞的。陆贞也深信这一点,除了心中微赞表弟书法大有长进之外,其他都是满满的愤慨和失望。

    只是当晚,萧寻不在,白羽口吃,萧寻这通乱点鸳鸯谱之后事情,就搞得愈发不可收拾。

    总之,黄妮儿跟陆贞打了一架。黄妮儿吃了闷亏,哭的稀里哗啦。

    随后,白羽又跟陆贞干了一仗。两人经常打架,相知甚深,白羽今年修为突飞猛进之下,倒是相差无几,谁也奈何不了谁。

    幸亏这三人还知道互相之间是同宗同祖,没cāo起兵刃,祭出真气,否则,还真是一封情书引发的血案。

    哭完了,打累了,白羽终于一口气理顺了,这才说出关键的词语:“萧寻写的!!!”

    黄妮儿闻言,又是一阵伤心痛哭。

    陆贞愕然,一阵无语羞愧,随后却是心中恼怒,觉得这萧寻实在太不靠谱。

    白羽郁闷难当,冷哼一声,甩门而出。黄妮儿也醒过神来,打算找萧寻质问。陆贞也是心中火起,跟着两人出门,去找萧寻算账。

    萧寻居然不在?陆贞断定,这小子肯定是白天看到jì院,心痒难耐,寻花问柳去了。

    于是三人便在萧寻客房之中,一夜无话,等到天亮。

    如今,萧寻看着这眼前三位,满腹的话语,真不知从何说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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