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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酒煮花生     朝元txt下载     朝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死不负人

    高个程与陈武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明白再要拖下去,不伤花放、不杀谢青云的话,今天这事怕要完了。这一完,不只是事完了,他们二人也有可能要惹上大麻烦。所以两人发了狠,拼了命,咬着牙,怒吼着冲了上来。

    可即便咬了牙,发了狠,用处也不大。

    谢青云依然是滴溜溜的四处打转,高个程依旧是无论用什么武技,也碰不到谢青云的衣角。

    反倒是小少年还能时不时的sāo扰他一下,或是戳他眼睛,或是撞他要害。尽管此时的高个程早有了准备,能躲开其中大半,且即便被击中,也有气劲守御,完全没什么事,可这样的斗战,高个程实在是憋屈到了极点。

    这般追着,闪着,打着,高个程无意中瞧了一眼地上正昏迷的胖子罗,忽然想这厮先前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一边追打着小畜生,一边郁闷难当,恶气难出。

    念头只不过一闪,高个程就甩掉了,他绝不想拿胖子罗这样的人和自己比。当下又咬起了大牙,边咬边再度爆出先天雷音,将身法提到极致,身影如箭,冲向谢青云。

    ………………………………

    一旁的陈武则和高个程完全不同,他倒是一点也不憋闷,浑身的劲力也全都打出去了,而且全部都击中了对手,可局面比起高个程来,却更加的艰难。

    这回不只是拳,无论膝肘,还是肩背,平生所学的武技,陈武是施展的淋漓尽致。不只是硬拼,还有许多的巧劲,陈武自信,哪怕是对上其他任何一个准武者,这般施为,他也有必胜的信心。

    可眼下,他无论如何变招,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却是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统统是“嘿”的一声,沉腰扎马,劲力运至双拳,呼呼的砸出。

    双拳虽是笔直,拳风却笼罩着上中下三路,任凭陈武如何攻击,最终都被花放逼着,只能硬撼。

    花家战法,军门武技,《一力》,取自一力降十会之意。

    惊怒之下,陈武彻底打出了凶xìng,爆喝一声,一双臂膀瞬间化似软绳,与花放对拳的瞬间,绕在了花放的双臂之上。

    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准武者不是武者,体内蕴含之力依然是先天劲力。这般纠缠下,如先天武徒一般,每一处皮毛,都能成为着力的攻击点。

    如此一来,花放和陈武的先天气劲就似不要钱一般相互冲击,两人的衣衫也都被气劲鼓荡而起,呼呼作响。

    只片刻间,陈武和花放的脸sè便都苍白的可怕,无论气劲再如何的悠长,这样拼法,谁都抵受不住。

    且最麻烦的是,气劲相撞相绕,谁要先撤半步,便要受到重创,甚至因此殒命。

    这般,又过半刻,陈武身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眼见便要撑不住了,却忽然间灵光一闪,心中也跟着一喜,当即冲着仍在追逐谢青云的高个程低吼了一句:“过来帮忙,打他一拳。”

    “糟了。”花放皱眉凝目,陈武一吼,他即刻明白了因由,事情要糟。

    看起来谢青云和高个程谁也奈何不了谁,可那是因为高个程想要杀谢青云,若是高个程不去追他,便有了战力和陈武一齐对付自己。

    若是之前,准武者的斗战,武徒是没有法子插手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和陈武这般纠缠,气劲相绕,谁也脱不开谁。

    此时只要有第三人,以先天武徒的力道,重击其中任何一人,便能轻易击伤对方,而剩下的那位,气劲喷涌间,要杀、要伤对手,不过只在一念之间。

    谢青云只能跑,论力道,除了昏迷的胖子罗,却对付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人。

    斗战搏杀,情势万变。于自己一方的大好形势,片刻间便急转直下。

    高个程本追得正急,没来得及瞧陈武的状况,这时听陈武呼喊,扭头一看,当即大喜,他自然明白机会难得,“嘿嘿”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小畜生,你完了,杀了他,再来杀你。”

    话音未落,人便已经冲向花放,劲气所至,拳力凝结,如一柄重锤,砸向花放的后心要害。

    “呃啊!”花放仰天怒吼,他心中不甘,却也不悔。

    嘭!咚!

    转瞬间,高个程集全力的重拳与一个……一个“球”凶猛的撞在了一起。

    感觉到拳头打实了,高个程大喜过望,刚才追打谢青云许久,却是拳拳都砸在了空气当中,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去尝了。

    只是,一个呼吸之后,他又反应了过来,这一下并没有击中花放。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出拳的同时,如豹一般,迅捷的闪到了花放的后心处,堪堪挡住了他的拳头,跟着这球一样的物体,便即摔落在地。

    噗……

    落地的球,再也无法成球,自然而然的伸展开身体,就那么无力的躺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背脊断了,或许内脏也已被震伤。

    谢青云虽不清楚花放和陈武拼力的凶险,可听陈武那般一喊,便即明白,这是又要拼命了。

    既然要拼,自然要以最强的球形,且要在高个程出拳的刹那,飞掠而至,以防高个程临击变向。

    小少年算得jīng准,也成功的以背劲替花放挡住了这一拳。小少年所想,不过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花放为他而来,就不能让花放出事。

    可即便挡下了这一拳,还能挡下第二拳么。

    从未有过的疼痛袭击全身,哪里都痛,哪里都像是要碎了。

    小少年忽然觉得自己怕是要死了,死便死吧,和当初在宁水河畔替师娘挡那鲶鱼兽一般,明知道可能两人都要死,还是要替师娘争取一丝的时间。

    既然要死,又何必死前负了人,负了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兄弟。

    “龟儿子,老子要杀光你们!”花放怒了、急了,天院天才,武者子弟,粗话连篇。

    哪怕不甘,哪怕刚才就死了,他也不希望高个程的这一拳打在谢青云的身上,十几岁的少年心中悲怒交加,忍不住嘶声狂吼。

    可他现在,便是想回头瞧一眼,也都无能为力。

    “我说花生员,你也是的,本是这小畜生得罪了裴少,这才设计陷他,你跑来又添什么乱?”当高个程看清楚挡拳的是谢青云之后,非但不怒,反而痛快之极。

    心中一股郁气也在刹那间一扫而空,打了这许久,追了这许久,憋屈了这许久,终于打中了这小畜生,只一拳,便让他半死不活,高个程觉得真个是畅快无比。

    这一畅快,就又恢复了气度,不慌不忙的云淡风轻起来。

    只是他在这里畅快惬意,陈武却一直全力拼着,当下怒道:“娘的少废话,再不动手,我便撑不住了!”

    “……”

    听了陈武怒喝,高个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得意的忘了形,忙“嘿”的一声以笑掩饰,随即就要挥拳再打,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脚被什么给缠住了,于是低头一瞧,已经瘫软的谢青云,正如蛇一般,缠住了自己的双腿。

    自然,这是谢青云的《九截》膊劲,缠字诀,不过缠是缠了,却只是徒有其形,没什么劲。

第四十七章 两个仙女

    “嗬……”小少年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索xìng便不说了,只抬头冲着高个程笑。

    原本痛得不行,应该哭的,可是就要死了,他又爱笑,怎能不多笑一些,又怎能去哭。

    当然这一笑,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要对付花放,先杀了我吧。

    “想早点死么,我便成全你。”高个程不慌不忙,被谢青云缠着的脚微一用力,就抬了起来,如此便不是谢青云缠他,却成了他拖着谢青云了。

    高个程冷笑一声,晃了晃挂在腿上的小少年,准备以先天气劲,崩飞这个小畜生。

    当然,不只是崩飞这么简单,小畜生人在空中,已然入体的先天劲力便会四处冲击,人尚未落地,五脏便就要碎了。

    高个程以为,这般死法,挺有意思。

    如他所想,眨眼过后,便听见,咚!的一声。

    只不过,谢青云没飞,只是因为力尽,从高个程的腿上滑了下来,背脊的经络也因为这次翻滚而彻底断了,再动不得半根指头。

    小少年有点迷糊,不是痛的,而是他亲眼瞧见,高个程还没运劲,就莫名其妙的向后栽倒,摔得极惨,那咚的一声,便是高个程脑袋撞击石牢地面,所发出的声音。

    而这一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瞧见的只有谢青云和陈武。

    花放虽然背对着谢青云这边,但从陈武面上惊愕的表情也能猜出事情有变,而且是朝着有利于他的情势转变,一直硬撑着着的他,便在此时心头忽得一松,最后一股子劲力也彻底的尽了,整个人跟着软到在地。

    几乎同时,陈武同样耗尽了气力,和花放一般,软软的摊倒。

    倒下之后,花放才看清眼前的情况,谢青云依然是躺在那一动不动,幸好脸上还在笑,让花放确认他还没死。

    而高个程也仰面躺在那儿,怒目圆睁,面容狰狞,好似在奋力挣扎,可怎么挣扎,却一点也动弹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情形十分诡异。

    每一个人都不能动,可每一个人都能想到,如今的关键便是陈武和花放谁能够先一步恢复气力,哪怕只恢复一拳的气力,就能早一步,制住对方。

    于是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瞧着,谢青云是一点法子都没了,而高个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忽然间四肢口舌都被困住一般,怎么挣扎也没有丁点办法。

    几个呼吸之后,陈武和花放都有了一丝气力,但却都不够出拳的,花放没有动作,还在不停的调息。

    陈武却忽然狞笑着张口大嚷,声音自塌陷的天顶远远的传出:““裴元,你他娘的还不快来……”

    “什么?!”花放眉头大皱。

    方才他赶来石牢的时候,老远就听见牢内的红硝爆炸的声音,情急之中,也未瞧清石牢外是否还有他人,只觉得牢门厚重,便把突破口放在了石牢天顶,想不到那裴元居然一直守在石牢之外,而且见着他上了天顶,竟也未吭一声。

    “来了。”一声清喝从外面远远传入牢内,正应上陈武的呐喊,只不过这声音谁都能听出是个女子,和裴元一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

    紧跟着,便有一人从天顶上跳了下来,只不过这个跳却是十分的别扭,更像是被人老远扔下来一般。

    果然,这人在落地之时,便似完全失力一般,咣咚一声,砸在了高个程的身边,两个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却和高个程一般,不能出声,不能动弹。

    躺着的四个人,同时拿眼去瞧。

    跟着陈武慌了,高个程也慌了。

    谢青云却是眉开眼笑。

    花放也笑,但不似小少年那般笑,只是微一咧嘴,心神是彻底的松了,也懒得再去拼命恢复气力。

    四个人都清楚的看见,被扔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武喊来的裴元。

    于是,无论是慌的人还是笑的人,都一齐望着天顶处,只等那捉了裴元,又扔他下来的高人出现。

    紧跟着,便听那天顶上传来一个小女娃的声音,语调甚是焦急:“师父快些,青云师兄和花师兄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女娃说完,天顶上便即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跟着又是先前那个女子的声音,语气竟带着点调皮:“嘿,你这小妞儿,着什么急。”

    话音才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自天顶塌陷处,轻身飘落。

    大的那个,一身道装素裙,淡而雅致,是个看起来年约双十的清秀女子,人在空中,一双美目便扫视着石牢中每一个能瞧见的角落,面sè轻松,却不失一丝机敏。

    小的那个,则穿着寻常的女娃娃的武袍,脸上充满了急sè,也跟着四处张望,不过她看的却是躺在地上的几个人。

    这二人都不似花放先前那样一跃落地,却是身姿悠然,如同那杳渺的神仙一般,大仙子拉着小仙子的手,不掀起一丝尘澜。

    “青云师兄,花师兄,你们……”小女娃才一落地就跑向谢青云和花放的身边,见两人都躺在那里动弹不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眼睛一红,这就要哭。

    “请你师父去救谢青云,他伤了,我只是力竭。”花放虽然难动,却早已能说话,虽不知道小粽子何时拜了个师父,但他明白,现在能马上对谢青云施救的,也只有这位年轻的道装女子了。

    “师父,快来……”小粽子噙着眼泪,忙又招呼那道装女子,同时迈步蹲在谢青云身边,又不敢动手去碰谢青云:“青云师兄,你怎么了,你能说话么。”

    小少年眨了眨眼,还是那般笑容满面,尽管痛得厉害,可心中爽快的很,小粽子请来了高手师父,恶人被制,他自然要笑。

    越痛越笑,却还有一层,便是让小粽子别在着急,只可惜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小粽子见他这般,不只没能轻松,反而再也忍不住,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小粽子,为师怎么说的,见到伤者,自己都不能冷静,还哭鼻子,怎么救人?”道装女子话说得肃穆,可神情间却不见丝毫严厉,反倒充满了怜爱。

    一边说一边行了过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丹药,一枚扔给花放,另一枚,她轻轻一挥手,便shè向谢青云的口中。

    咕嘟……,谢青云几乎没什么感觉,那丹药就滚入了腹中。

    “你,你,你是秦观主?凤宁观首座,秦宁?”

    先是见到裴元被扔下,再是见到小粽子和道装女子出现,陈武便彻底的懵了,直到瞧见这道装女子取药,递药,他才忽然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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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败家妞儿

    “哦……”小粽子见师父拿了药,又听师父的语气,就知道青云师兄不会有事了,虽然师父在数落她,她却很高兴的样子,脸上的泪珠儿犹在,就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跟着便坐在谢青云身边守着。

    “你,你,你是秦观主?凤宁观首座,秦宁?”

    先是见到裴元被扔下,再是见到小粽子和道装女子出现,陈武便就懵了,直到瞧见这道装女子取药,递药,他才忽然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

    陈武见多识广,那丹药他瞧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武者疗伤所用的气血丹,真正的疗伤圣药。

    只要是伤不致命,哪怕伤势再重,服用此丹,再经过调息,便可痊愈。

    气血丹不只是武者能用,武徒甚至连普通人也都能服用。而且武道境界越低,治疗也越快,如谢青云这般背脊断裂的重伤,怕是不出半刻,便能愈合。

    只不过即便大富之家,也不舍得拿这丹药给武徒去吃。气血丹虽然不及武丹昂贵,却也远胜过先天丹。

    而且,气血丹练成便是这般大,少一分,多一分就没了效用。所以武徒服用此药,除去银钱之外,药力上也是极大的浪费,可对于武者,却刚好能够药尽其用。

    能这么奢侈的随意给出气血丹,又是身着道装的年轻女子,还能在宁水郡三艺经院出现,又这般无声无息的制住高个程的,除了武国第一丹宗,朝凤丹宗麾下,凤宁观首座秦宁之外,陈武想不出还能有谁。

    丹宗,炼制丹药的宗门,其提升武道境界的法子与寻常武者一致,不过斗战的武技却有不同。丹宗门徒除了炼丹之外,也能以丹药为引,在悄无声息间,令对手失去战力,这类武者,通常被称之为丹药武者。

    “谁让你说话来着。”道装女子似有不满,转过头凶巴巴的向着陈武一拂手,跟着便见陈武和高个程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口也开不得了。

    “前辈,这……”这么会功夫,花放已经能动了,他缓缓坐起身子,冲着秦宁一拱手道:“秦观主,这丹药我不能要。”

    花放是武者子弟,自然在父亲和兄长那里见过气血丹,知道此丹药珍贵,而且他也从未用过。

    秦宁眉头蹙起,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秦,秦观主啊?”花放早就听说过凤宁观,也知道秦宁,更知道秦宁的武道境界和父亲一般无二。刚才听陈武说过之后,也顿时想明白了,依这道装女子的本事,不是秦宁还能有谁。

    可眼下,忽然间听秦宁这么问,花放就有些迟疑了。

    “既然知道,那你是瞧不上凤宁观咯?”秦宁声音越发肃穆。

    花放忙摇头:“怎么会,弟子久仰凤宁观大名,十分敬仰……”

    秦宁不容他说完,便噗嗤一声笑了:“和你爹一个脾气,既然敬仰,就知我这丹药比别处要多得很,为何不要?你若不要,便是瞧不上我了,违逆长辈,你爹会怎么说?”

    “呃……”花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想到自己父亲也认识秦宁。

    “花兄,给了就吃,英雄好汉,要爽快才对。”谢青云一直没动,刚才气血丹入腹,一股清凉、一股灼热,交替的涌入背脊伤处,不大一会时间,骨骼纷纷愈合,很快他便全好了。

    刚一好起来,却正巧听见花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于是想要笑。

    小少年是越发觉得花放和爹说的书中那些个大侠形似、神也似了,义薄云天、xìng情直爽不错,可又有点拘泥于死规矩。

    不过,这种拘泥并不古板,却很可爱。

    谢青云开口坐起,一旁的小粽子那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刚才专心瞧着青云师兄,这时候才发觉花师兄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想到花放平rì的xìng情,却被师父挤兑成这样,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小姑娘心善,边笑边说:“花师兄,师父说着玩呢,这药师父哪儿有很多,你不想吃,留着也行,等会我再让师父给你一些。”

    “败家妞儿,这就出卖为师了吗?”秦宁拿眼瞪小粽子。

    小粽子就哦了一声,小声道:“师父不给,那等我学会了师父的本身,多炼几炉,给师兄吃。”

    秦宁听小粽子这么说,忽然笑了,满心欢喜的像是抓到了机会似的,伸手就去揉那小粽子那长长的头发:“为师没说不给,你就胡乱质疑,这是对师父不敬,违反了我凤宁观的规矩,不许反抗啊,这是对你的惩罚。”

    “哦……”小粽子委屈的低头,嘀咕着:“早知道不跟师父说青云师兄喜欢揉小粽子头发的事了。”

    花放拘泥,却不迂腐,听谢青云一说,又见这位秦前辈如此随意,顿觉得自己确是矫情了,于是也笑。

    跟着郑重道了声谢,便咕噜一下,吞了那枚气血丹,随后开始打坐调息,数个呼吸之后,一身先天气劲尽皆恢复。

    谢青云也趁着这个机会,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一丁点的不适都没了,这才也跟着起身,冲着秦宁拱手鞠躬,认真道:“先谢秦前辈赐那养骨丹,再谢秦前辈来救,最后谢秦前辈赐气血丹救命之恩。”

    吃是吃了,可小少年心似明镜,长辈相助,赐药救命,当然要谢,诚心实意的谢。

    从小粽子讨要养骨丹时,秦宁就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有个身无元轮的朋友。而今天来三艺经院看小粽子,却刚好遇见这事,被小粽子拉来救人,一路上听小粽子说起谢青云身法不错,也能打的事,一直就挺好奇的

    不过她很清楚,武道之中,许多人都有自己的隐秘。秦宁虽然xìng子俏皮,可自幼接受朝凤丹宗宗主师父的教诲,身为凤宁观的首座,自不会向晚辈打探这些。

    看着谢青云,秦宁笑:“你便是谢青云了吧,小粽子常说起你,你很好,比花家那古板的xìng子要好得多。”末了忍不住又挤兑了一句花放。

    花放站在一边,就装作没听见,心中却在想着,回去要问问兄长,父亲真的认识这个女人么,这还不得被挤兑死。

    “是么?好像是挺好的。”谢青云眨了眨眼,秦宁这样一个长辈,他倒是觉得挺亲切的,转而又看向小粽子道:“你当初不说给我听,现在还不是让我发现了,不声不响的就认了个高手当师父。”

    刚才听谢青云多谢师父什么养骨丹,小粽子就知道青云师兄想明白了这事,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想躲起来不说话。却不料,青云师兄还是拿来取笑她,只好连连摇手:“不是小粽子不想说,是师父不让说。”

    说着话,就看向花放,想让平rì里更沉稳一些的花师兄帮忙解释。谁想到花放也撇过头,道:“看我做什么,你们俩总在一起玩,早忘了我这个天院的师兄了。”

    “哦……”小粽子皱起了眉,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众人见了便一齐笑。

    这一笑,把胖子罗给笑醒了,他没中秦宁的丹药手段,只是被谢青云砸晕了而已,这时候一醒来,碎裂的胸骨还在疼痛,人也迷迷糊糊的,张口就看着秦宁问了句:“你是谁?”————————————努力冲榜中,有票的兄弟姐妹们,多多砸票,拜谢啦

第四十九章 前辈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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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罗一声喊,打断众人的笑。

    秦宁有点古怪的瞧了胖子罗一眼,又是伸手一拂。胖子罗顿觉浑身上下麻痒难当,好像无数的蚂蚁不停的爬过每一寸筋肉,挥之不去,赶之不走,忍不住就“嗬嗬”乱笑起来。

    谢青云早对秦宁那种手一挥,就制住人的法子兴趣盎然,这会儿更是好奇不已,可心知是丹宗秘法,不方便多问,只好眼巴巴的望着,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花放虽然沉稳些,但对丹宗手法也只是听闻,眼下还是头一回瞧见,好奇之心不亚于谢青云,一双眸子一会看看秦宁,一会看着笑到面目都有些歪斜的胖子罗,也想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小粽子,为师便考考你,为何这胖子会傻笑不停。”秦宁瞧见谢青云和花放的神色,没理他们,却转而对小粽子测问。

    “这是南方的竹罗叶磨成的粉,中者浑身麻痒,想问人话,又不忍用刑,用这个最好。”小粽子答得很快,每个月师父都会来三艺经院一次,悄悄传她丹药学问,她也喜欢之极,学得自是极快。

    谢青云和花放两个,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秦宁瞧见,没忍住,咯咯笑着从怀中取出四个小瓶,每两个裹着一层绢布,分别扔向谢青云和花放,道:“这是竹罗叶粉和解药,绢布上写着散药的手诀,都送与你们了。”

    谢青云眨了眨眼,接过瓶子,有点不好意思。

    花放这次也没再推脱,两个半大少年,都是一般心思,岂能不知这是前辈对他们的拂照,送得不只是药,更是一招武技,丹宗的独门武技,拂露手。

    技如其名,散药便如拂那清晨的露珠,拂而不乱、不崩,药粉只打入要打之人的身上,杳无声息,不会误伤。

    于是两人一齐认真道谢,跟着又一齐开了瓶塞,轻轻的闻了闻,毫无气味,才明白秦宁为何能悄无声息的让胖子罗着了道。

    谢青云闻过之后,又想到什么,冲着秦宁道:“恭喜秦观主,年后当可正式收下小粽子入凤宁观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秦宁好奇起来,不过马上又笑:“你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机敏心思,却是难得。”

    “师父,我真的能去凤宁观了吗?”小粽子神色很是欣喜,见到师父的第一天,师父就说过,虽然收了她为徒,却要观察个一年半载,等师父满意了,才能正式收她入观。

    欣喜之余,又马上又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谢青云:“青云师兄怎么会猜到?”

    被长辈称赞,小少年心中正得意着,又被小粽子一问,正想回答,却被花放抢了先。

    “秦观主随身带着竹罗叶粉倒是可能,但药瓶上又裹着两张写满手诀的绢布,却是稀奇了。”

    花放神思不慢,只是习武习成了惯性,直来直去的拳路,性子也变得如此,很少去想这些弯弯绕的事儿,此刻听了谢青云和秦宁的几句对话,当即就明白过来。

    “噢,我知道了,师父这次来可不知道会遇见这些恶人,她能带着手诀来,就是准备好了要见两位师兄,送你们这见面礼。既然要见,那师父便不介意她的身份被人知晓,也就是说她要正式收我入门了。”花放一点,小粽子也清楚了,雀跃着笑颜如花。

    “败家小妞儿也变聪明了嘛……”秦宁揶揄道,不经意间拂露手再出,胖子罗那烦人的笑声终于止了。

    “若不想再笑,那便说了吧。”秦宁看着胖子罗,轻描淡写道。

    胖子罗本就胸骨碎裂,刚才又这么大笑一番,不只身痒难受,更是喘不过气来,呼哧了许久,才终于平稳了气息。

    在他笑个不停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眼下的情势。他是再也不想受这令人一辈子都难忘的折磨了,当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从最先帮张召对付谢青云开始,到最后裴元打算杀了谢青云,又到陈武临时加入,设下的一系列阴谋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谢青云虽然早知道大概,可这会听来,也不免心惊,想到爹的书中那些诡计,想着师娘平日说得她和师父所见的那些个人心险恶,都远不如这般亲身经历来得真切。

    小粽子心思纯洁,更是听得惊怒交加,一双小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恼恨的看着身周躺着的那几个恶人,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人心。

    秦宁拍了拍小粽子的肩膀,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收小粽子为徒,除了小粽子在丹药上的天分之外,还因为小粽子有着和她相似的身世。

    她倒是希望小粽子能够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活着,可这世事却是不许,那不如早些听闻这些、了解这些、明白这些诡诈的人心,之后仍旧能够在这样的世上保持一颗真心,做一个真人,这才是她秦宁的授徒之道。

    听完了胖子罗的讲述,花放没有出声,只是不屑的看了裴元一眼,摇了摇头,意思很清楚,曾与你这样的人互为对手,真个是一大耻辱。

    “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去管胖子罗,秦宁双手连拂,裴元、高个程,还有陈武,只一瞬间就感觉到嗓门处的气息流动,一股浊气喷薄而出,顿觉畅快无比,跟着四肢百骸也都松动,片刻功夫,浑身也都能活动了。

    陈武修为最高,当下起身开口:“秦观主,我敬你修为高深,可与我等武徒为难,怕不是失了身份?”

    “秦前辈,这胖子胡说八道,说不得也是兽武者的内应,你切勿轻信。”高个程跟上一句,他在没心思玩什么云淡风轻,若胖子罗的话被证实,他怕自己要被移交官府衙门,坐穿那大牢了。

    “你个龟蛋……咳……咳……”听闻高个程诬陷自己,胖子罗急了,他现在算是说了实话,从了良,想着自己什么事也没做,还被打成这样,总会从轻落罚,自然不能让高个程他们再颠倒黑白。

    可刚说了一句,就因为胸骨的痛苦而咳得不行,半响也做不得声。

    “秦宁,莫说我不提醒你,谢青云可是兽武者,你若帮他,不怕成了帮凶么?而且,这是三艺经院的事,经院内的案子,若不上报,官府都无权插手,你竟敢刑讯逼供罗执法,这事若是隐狼司知道,你不怕被查吗?”

    裴元阴毒,裴元冷静,躺在地上的裴元虽不能动、不能说却一直在看,一直在思考,这一朝得以开口,三言两语间,就要翻盘。

    “你是裴杰的儿子?果有乃父之风……”秦宁美眸流转,冷笑不停:“我且问你,既然他是兽武者,那当交给隐狼司处置,你们更应该报于首院知晓,何以私自斗战?不怕死是好事,可送死却是蠢事了。”

    裴元这般说辞,陈武便是想婉转一些,也不行了,只能跟着裴元一路强硬到底。听秦宁质问,他忙接话道:“秦观主,先前我等也不知他是兽武者,到了这里,见他以红硝炸门,方才得知。”

    “哈哈哈……”一位老者的声音从天顶处传下:“陈武,你是在放屁么?”

    听到这个声音,小少年心中忍不住骂道:“你大爷的,总算来了。”

    随着这震耳的声音传入石牢,自天顶上又跃下三个人,两名玄色劲装汉子,一名武袍老者,那老者先是对秦宁颔首示意,随后狠狠的瞪了陈武一眼,最后转头看着裴元:“秦观主插手不得,那我应该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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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他才是先天

    “首,首院大人。”看见韩朝阳突然到来,陈武顿时惊骇不已。

    首院亲临不说,身边还带着两名三艺经院的护院,他很清楚,若没有重大事情发生,玄衣护院极少现身。

    护院可不比各院各门的执法,俱都有武者修为,之前查那库房失窃的大案,追踪那身法极快的光头胖子时,才用得上他们。

    陈武明白这些,高个程又岂能不知,首院这架势,这语调,显然是偏向那小畜生的,怕是早知了事情的经过。

    想到这些,高个程是彻底的软了。比起裴元,他无权无势,更不是武者子弟,比起陈武的准武者实力,他也是早没了提升境界的希望,眼下他只想当个鸵鸟,最后怎么着,一切听天由命。

    “怎么?都不说话了?”韩朝阳冷眼盯着陈武:“堂堂内门执法教头,你会不知三艺经院的律则?生员互斗,只需在执法堂审讯即可,既然你先前不知他是兽武者,何以押他来这重犯石牢?!这不是屁话,又是什么!”

    几句言辞,说得陈武冷汗连连,他原本回应秦宁的话就很不严谨,不过想着秦宁是外人,定然不熟学府律则,所以才临时应付,却不想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朝里跳。

    “无故重伤少院张召和外门吴归,这等事不算做重案么,为何不能押解至此?而且,他一个书院的生员,何以能有这般劲力,打得外劲武徒重伤?再说,他身上又有红硝,不是潜伏的兽武者,还能是什么人。”裴元忽然说话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裴元怎么也想不到,这事竟然惊动了首院韩朝阳。虽然他早猜到谢青云的身份不简单,可眼下看来,多半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只不过裴元虽然震惊,却不似陈武他们那般惧怕,略一思索后,便又抓住几个旧点重提。

    韩朝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无故不无故查了才知,且算不算重案,那是律则的所定。你一个生员,未见过执法律则,就不要信口胡言。至于红硝,兽武者常用不假,可未必就无处可寻,匠院便有人能制。”

    “那他为什么有此等战力?即便不是兽武者,也惹人生疑。再者,我不过是亲眼瞧见他伤人、报与执法而已。如首院所言,我一个生员,自然不知执法律则,其余审讯盘查,都是陈教头他们的事了。”裴元退了一步,先前几句话,不过就是为此铺垫,即便有错,也是陈武的麻烦,一切与他无关:“方才我路过此处,就被这秦观主莫名其妙的捉了扔下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此便好。”韩朝阳一笑,转头看向陈武:“你若怀疑谢青云的身份,查就是了,不查便一口咬定押他来此,又闹出这等大事,岂是一句误判能说得清的。两位玄衣执法早一步到了,那罗执法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也大概说与我知道。”

    顿了顿,韩朝阳又继续道:“裴元武者子弟,即便犯事,只要谢青云愿意私了,他也有银钱可赔。不过,他现在把事都赖在你头上,便不同了,恐怕到时候不只丢了差事而已,怕是要……,当然你若能悔过,事还有得商量。你也知道,三艺经院的案子只要不上报,官府也不得干预。”

    陈武很清楚,即便谢青云是书院生员,他如此错判,不易于谋杀,这是要掉脑袋的事。

    几个呼吸间,陈武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身上也都湿透了。他紧紧皱着眉头,用力咬着牙齿,随后猛得一叹气,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首院大人,这事都是裴元指使……”

    他这一跪,高个程自然是连鸵鸟也当不下去了,跟着双膝跪地,于是两人一言一语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只求韩朝阳轻饶。

    韩朝阳老谋深算,若是毒牙裴杰亲至,还有可能与他一斗。一个半大少年裴元,再如何阴毒擅辩,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裴元刚才一开口,韩朝阳便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故意配合,引得裴元为脱开关系,全都赖在陈武的身上。

    只要他们之间生了矛盾,这种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怎么,裴少,你可以说罗执法诬陷你,你能说陈教头和程执法也都诬赖你么?”

    裴元面色青白,半响也说不出话来,瞧了眼谢青云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一股恼恨幽然而生,当下耍赖道:“我爹是武者,我也快要成为先天武徒了,一个死轮的书院生员,挑衅我先天武徒,照学府律则,当重罚!”

    这条律则,三艺经院每一个生员入学时便知晓了。

    秦宁身为武者,当然也清楚武国最重人才,武道境界、匠师境界高的,向来都有些特权,裴元到了这一步,干脆拿身份压人,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秦宁却丝毫不急,依旧是轻松笑颜,方才韩朝阳几句话就迫得裴元耍无赖,她相信堂堂首院,自然能够应付的来。

    花放最是瞧不起以境界、身份压人的纨绔少爷,有些时候他还故意避讳提到自己是武者子弟。裴元这么一说,他便更瞧不上此人,不过他也和秦宁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他并不担心裴元还能说翻了天。

    只有小粽子,从韩朝阳和裴元对话开始,心情就不断的跌宕起伏,直到陈武、高个程认罪,她才轻松了不少,还没来得及笑,便又听到了裴元的这般说辞。

    这让她想到小胖子卫风曾经说过,不要去惹那些武道境界高的生员,而且千万不要和武者、匠师子弟生出矛盾,否则麻烦就大了。

    于是,小姑娘的一颗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可瞧了瞧师父,花师兄都无甚事一般,小姑娘就忍不住摇了摇谢青云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谢青云瞧见小粽子这般神色,弯腰,低头,眨眼,跟着小声道:“你忘了,我是先天……”

    “噢……”小粽子猛然想起离开大校场之前,青云师兄是这么说过来着。

    “可是……”尚未来得及再问,小粽子就听见首院凛然一喝,吩咐身边两位玄衣护院道:“给我拿下裴元,送内门执法堂审理!”

    “谨遵首院令。”两位执法得令后,一人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搭在了裴元的双肩之上,裴元登时觉得酸痛难当,半下也都动不得了。

    “你,你敢抓我!韩朝阳,你当众违反律则,我爹定不会饶你。”裴元急了,挣扎着大喊大叫,早没了先前那份阴冷的镇静。

    “谢青云可不是死轮,其实他没有元轮。”韩朝阳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印有谢青云名字的先天令,在裴元的面前晃了晃:“而且,他才是先天,一年前老夫便收了这小子为亲传弟子,现在违反律则的怕是你这个内劲武徒了吧。再说了,去书院只是青云的喜好,谁说习武便不能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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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你爹算个屁

    说着话,韩朝阳将令牌扔给谢青云,微笑道:“青云,收好莫在丢了,要不又遇见这等小人来找你麻烦,还真是啰嗦的很。”

    “下次不会了。”谢青云伸手接过令牌,既没称呼韩朝阳为师父,又像是接受教训一般,小狼卫大人这番举动,看在韩朝阳眼中,却是再合适不过。

    “什么?”

    “没有元轮?先天武徒?!”

    “首院亲传弟子?!”

    无论是跪着的陈武、高个程,还是爬不起来的胖子罗惊呆了,他们都很清楚,拥有外劲巅峰力道,先天巅峰身法,若是常人,怕是会因为力道不够,无法过那先天的测考,可这些如果放在一个没有元轮的人身上,那便是奇迹了。

    这样的人,能拿到先天令,也绝不为过。

    于是,震惊过后,三人就一同拿眼狠狠的去瞪那被玄衣护院押着的裴元。早知道这谢青云如此身份,他们再如何利欲熏心,也不会答应裴元,去谋算这等祸事。

    “原来青云师兄真的是先天武徒,还是首院大人的弟子呀……”小粽子满心欢喜,满脸欢笑,笑自心底,只觉得这许久以来的委屈似乎一下子都清了。

    其实,这一年多时间,身在少院的小粽子常听人议论,说书院来了个傻帽,脑袋出问题了,才会去读书。

    尽管青云师兄说过,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尽管小粽子也知道修文的好处,可听得久了,也不免心中有气,想着青云师兄被人瞧不起,总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虽然今天连续两次听到青云师兄说他是先天武徒,可第一次在大校场时,匆忙间要去替师兄传信救人,不及多想。第二次也就是刚才,她还没来得及去问,首院大人就亲自证实了。

    现在好了,青云师兄不只是能习武,而且还拜了首院为师,这下那些老瞧不上师兄的人,终于可以闭嘴了,小粽子又怎能不喜,不笑呢。

    小粽子替谢青云喜,花放也是一般:“谢兄弟能有此际遇,习得这般力道,这等身法,当真可喜。”

    以无轮之身来书院,却得遇首院垂青,又恰好首院能想到无轮者习武的法子,这不是千载难逢的际遇,又是什么。

    “嗯。”谢青云挠头,跟着只是笑笑。

    小少年心中先是蛮爽快的,可马上就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爽是因为瞧见了陈武他们惊愕的模样,还有那裴元完全懵了的样子,他早先就想尝尝在恶人面前显摆的滋味,这会儿终于尝到了,当然爽快。

    不好意思却是因为小粽子和花放,他当小粽子是亲人,当花放是好兄弟,在亲人和兄弟面前撒谎,小少年过意不去,可这谎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的。

    即便老聂不介意被人知晓他才是教自己武技的人,可又怎么去解释韩朝阳为何要自认师父,又如此维护自己的事。

    一旦要讲出因由,必然会说到游狼令,这事不得师娘允许,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半分,所以即便是面对兄弟和亲人,小少年也只能含混过去。

    ……………………

    其实,不只是陈武他们,也不只是小粽子和花放,一旁的秦宁对于韩朝阳是谢青云的师父一事,也颇有些惊讶。

    以她对韩朝阳的了解,这位首院大人的武道天赋只算寻常,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能创出这等妙法,秦宁虽然惊讶,却也不得不诚心笑赞:“韩首院果然厉害,三言两语间断了一桩栽赃陷害的案子不说,更能教出这般厉害的弟子,实在令人佩服。”

    “哪里,秦观主客气了,老夫还要多谢秦观主,若非秦观主亲临,怕是我这徒弟就要遭了毒手。”韩朝阳拱手道谢,言谈间也一直不怎么去瞧谢青云,首院师父的气派,足足的。

    韩朝阳这般问,听起来是在自谦,实则是在打探,打探小狼卫大人的武道境界。

    从他进石牢起,就听裴元、陈武他们一会说谢青云这般身法,一会又说这等力道,方才连花放也大赞谢青云力道身法,可到底是何等力道,何等身法,韩朝阳却全然不知。身为小狼卫大人的师父,总不能去问他人自己徒弟的武道境界。

    原本韩朝阳就一直对小狼卫的战力好奇的很,这会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我也是才来,如果这小子武技不行,也撑不到这时候。”秦宁原本来此也要去寻韩朝阳商议小粽子的事,赞过两句之后,便摸了摸小粽子的头,直言道:“一年前我就看中了这小姑娘,收她为弟子,今日是来向首院你要人,她是个孤儿,跟我去凤宁观,最合适不过。”

    “到底是隐狼司,手段实在是厉害……”听过秦宁的话,韩朝阳心中不禁叹服,他曾想过,没有元轮的人,即便是找到习武的法门,至多也只能在内劲上下徘徊。

    可依秦宁所说,她才刚到不久,也就是说花放和谢青云两人应对陈武他们三人,一直撑到现在,还重伤了那罗执法。以韩朝阳的眼力来看,小狼卫大人最少也有先天武徒的战力,这不由得他不佩服。

    心中那潜藏了一年多的疑惑终于解开了,韩朝阳挺畅快的,秦宁要人的事,他自然乐意,当下便点头笑道:“秦观主看中的人,老夫又怎会拒绝。”

    “那便最好……”秦宁微微一笑,正要再说,却听见裴元忽然大喊大叫起来。

    “我爹是烈武门的武者,你韩朝阳凭什么抓我。我管他是死轮还是没元轮,这样一个废体,怎么可能习武,你身为首院,是想陷害我么?”裴元见到那先天令的时候,人就懵了,这会好容易回过点神来,当即愤而嘶吼。

    韩朝阳冷笑:“你爹算个屁,我们三艺经院培养的天才,也是你爹能知道的?换句话说,烈武门若有这样的秘法,会到处宣扬么?”

    “你敢骂我爹,你竟然骂我爹!”裴元彻底疯了,以往即便他闲着没事去找其他生员的麻烦,也因为父亲的缘故,韩朝阳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却想不到今日,这个老匹夫竟然会这般辱骂父亲。

    换做以前,便是裴元真犯了事,韩朝阳也真不会去责罚裴元,更不会去骂他的父亲裴杰,韩朝阳的性子,便是不愿去得罪人。

    只是现在情形却不同了,韩朝阳这般做,自然是做给小狼卫大人瞧的,他裴杰想和小狼卫大人比,还真连个屁都不算。

    烈武总门之下,每四郡设一总堂,总堂之下才是各郡分堂,裴杰不过是宁水郡分堂的武者。小狼卫的上司游狼卫则直属隐狼司,想和隐狼司叫板,只有烈武总门才有资格,可烈武总门,又怎会为了一个分堂武者的纨绔子嗣,去管这等烂事。

    韩朝阳懒得去理会裴元,猛一挥手,吩咐道:“莫让他聒噪,赶紧带走。”跟着又指了指地上的胖子罗,对陈武道:“你们也是,把他一起抬回去,听候发落。”

    玄衣护院领命,当即不再停留,两人架着兀自骂个不停的裴元飞身上了天顶,远远去了。

    陈武和高个程没这个本事,垂头丧气的抬着胖子罗,开了机关,自行从正门离开。韩朝阳也不怕他们跑,这要是跑了,便会交由衙门通缉,还不如留在三艺经院,哪怕入了三艺经院的牢狱,也比被关去衙门强上太多。

    几人刚一离开,小粽子就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拉着秦宁的手,摇了摇:“师父,小粽子还有事,要快点回去,咱们晚上再见,好吗。”

    “小妞儿又想什么主意呢?”秦宁怜爱一笑,看着小粽子的柔嫩小脸,忍不住又伸手去揉小粽子那软软的头发,一边揉一边道:“去吧,去吧,让你的花师兄送你,师父也正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办。”

    “多谢师父。”小粽子甜兮兮的一笑,又向韩朝阳行了一礼,跟着也不理会谢青云,拉起花放的手,就说:“花师兄,咱们快走。”

    花放搞不懂小姑娘为何这般急匆匆的,忙对秦宁和韩朝阳道:“首院大人,秦观主,那学生便告辞了。”跟着又对谢青云道:“谢兄弟,来日再见……”

    再见二字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小粽子拉着跑出了石牢大门,不一会儿功夫,就走得远了。

    看着跑远的小粽子,谢青云有点迷糊,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只觉得这小姑娘要做的事,多半和自己有关,要不依她的性子,也不会不理自己,忽然就这么跑了。

    “这顽劣徒儿,让韩首院见笑了。”秦宁一拱手:“首院若是没什么要紧事,那我也告辞了。”

    “哪里哪里。”韩朝阳客气一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老夫这儿没什么事了,秦观主请便。”

    “秦观主,晚辈还有一事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眼见秦宁正要离开,正迷糊着的谢青云突然开口挽留。

    “嗯?什么事,你说。”无论是从小粽子口中了解的谢青云,还是今日亲眼见到的谢青云,秦宁都挺喜欢的,见他有事,当即爽快答应。

    韩朝阳察言观色,又怎能不明小狼卫大人这是要单独和秦宁说话,当下便呵呵一笑,“我去查查这天顶破成什么样了……”说着话,飞身而上,出了石牢。

    韩朝阳这般举动,秦宁只觉着有点奇怪,不及深想,就听谢青云问道:“秦观主对丹药极为了解?”

    “自幼所学,算是了解,如何?”秦宁不明谢青云这般问的缘由,却也如实回答。

    “我想问问前辈,您可知道极阳花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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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元磁恶渊

    “极阳花?”秦宁想也未想,奇道:“此花蕴含至阳之毒,莫非你认识中了至阴寒毒的人?”

    听秦宁答得如此之快,谢青云精神一震,当初师娘还是查了许多医药经卷才知道的,看来这次没有问错人,当下用力点头:“我娘幼年时被冰虎咆哮震伤,如今一至寒季,就要泡在热水中,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前辈可有法子医治?”

    “冰虎?”秦宁听后,微微一惊,随后又叹了口气:“你娘也算命大,冰虎一吼,还能留住性命,不过也只有冰虎的阴毒方可配得上极阳花的阳毒,换做其他的阴寒毒性,不及极阳花万一,服了极阳花,阴毒倒是去了,阳毒又上了身,还是个死字。”

    不等谢青云接话,秦宁继续解释:“天地有元磁,元磁分阴阳,阴阳平衡,咱们才能平稳的行走,跳跃、安睡,能够分得清东南西北。然而造化万千,世间奇境百出,其中就有一地,称之为元磁恶渊。”

    “元磁恶渊?”谢青云越听,一双眸子也就越亮,心知此处大约应该是极阳花的生长地,忍不住插话道:“此恶渊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奇怪?还请前辈告之。”

    “恶渊中的元磁虽也分阴阳,却不平衡,几乎随时都会遇见元磁风暴。人若卷入其中,骨肉筋皮都会被切割的四分五裂。这风暴最诡异的便是,武道越强者,所受元磁风暴的力道也就越强。”秦宁耐心应答,“据说是因为修行武道,等若在不知不觉中感悟阴阳,境界越深,体内阴阳也越平衡。”

    谢青云不住的点头:“我明白了,恶渊之中,元磁阴阳不平,武道之人的阴阳却十分平衡,如此身体与周遭元磁便生出矛盾,自然遇见风暴时,所受的力道也就越强了。”

    说到此处,小少年又想到了什么,忙道:“这便是说寻常人进入恶渊,反而受到的伤害更小了,那找个不习武的人进去……。”

    不过刚一说完,就立马反驳了自己的想法:“噢,弄错了,这也不一定,武道强者受到的力更大,但体魄也更强健,寻常人受到的力道虽小,却不见得能承受的住。”

    谢青云先前便能猜出秦宁要正式收小粽子入观为徒,秦宁已经领教了他的机敏,这时候也不奇怪他的心思通透,当下微笑点头道:“没错,进入元磁恶渊,自然是武道越强的人越能活下来,而且习武之人如果愿意涉险进入修炼,甚至进入风暴中修炼,还能事半功倍。”

    “哦。”谢青云听着,直问关键:“这么好的地方,应该不大好找吧,或者根本不在武国境内?”

    秦宁摇头:“这回你猜错了。先辈们留书记载,元磁恶渊的最奇之处,不只是元磁狂暴,更在于他能够自行游走于天地之间,天南海北都去得。所到之处,形成百丈深渊,离开之后,地貌又恢复原状,且每次停留都有数百年。只是恶渊不知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能够自行隐藏,百年前,恶渊在武国北部出现,未等人进入,便又忽然消失了。恶渊能走,却不能飞,武国国君百年前就下令军兵死守在恶渊周遭及武国各处边境,恶渊若是要离开,自然会被发现,可这百年来,恶渊从未再现过身。”

    小少年听了,并未失望,反倒充满希望:“武国北部,有多北?到北部边境了吗?与魏国接壤?”

    “宁水郡北,过荒兽山麓,再过荒兽巨湖,在东林郡和洛安郡之间的荒兽平原处。”秦宁说过,轻轻叹了口气:“你便是能去,也不一定能寻得到,寻到之后,想要找极阳花,还要进入恶渊的境中境。”

    秦宁说不一定能寻到,是不想打击小少年的救母之心,其实恶渊虽仍在武国境内,可依谢青云之能,却是不可能寻得到的。武国多少武者,百年来前赴后继,灵兵匠宝用了无数,都未能找到蛛丝马迹,还有许多人丧命于途中的荒兽之口。

    “我知道要找到不大可能,可能不能寻到,总要去寻的。”小少年明白秦宁的意思,眸子清亮,跟着就问:“境中境是什么?”

    看着谢青云眼神,秦宁心中生出一丝柔怜,是啊,能不能寻到,总是要寻的。为了娘亲,又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呢!

    秦宁与小粽子一般,是个孤儿,被朝凤丹宗宗主捡来收为亲传弟子。秦宁没有娘,师父却似亲娘一般,若是为了师父,秦宁觉得自己也定会和眼前的小少年一般,不管不顾的去做吧。

    小少年坚定,秦宁便如实相告:“那境中境,又称为狂磁境,处于恶渊当中。元磁恶渊不过是阴阳不平,而狂磁境中,根本就没有阳磁,却是处处元阴,处处狂暴无匹,你真要去,必先修至武者实力,还要寻得一些用来守御的灵甲匠宝才成。”

    “那是自然。”谢青云认真点头:“我还要修习一年的武技,请前辈放心。”

    “青云徒儿,晚些时候去老夫府邸,有事相商。”便在此时,天顶上忽然传来韩朝阳的声音,语调中没有吩咐命令的味道,却似有点恳求。

    这一声,倒是打破了稍显沉闷肃穆的气氛,引得秦宁咯咯直笑,想起刚才韩朝阳故意避开,说要去上面查看天顶破损时的模样,秦宁又奇怪的看着谢青云道:“我说你这个师父对你倒是没什么架子呀……”

    “呵呵……”小少年微微一慌,眨了眨眼,含混道:“嗯,这个,挺好。”

    “没错,挺好,那我先走了哦。”秦宁也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点不妥,却也不去深究:“一年后若真成行,来我凤宁观,有些丹药给你备着,总好过没有。”

    小少年怕秦宁发觉到韩朝阳是个假师父,如果真问起来,他又不想撒谎,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幸亏秦宁不再追问,小少年这才挠了挠头,松了口气。

    “多谢前辈大恩。”谢青云深深的拱着手,鞠了一躬。

    气是松了,小少年心却如明镜,秦宁说得轻松,给些丹药,总好过没有。可小少年知道,她今日能拿出气血丹为自己疗伤,到时又岂会是几枚普通丹药那么简单。

    无论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小粽子亲如兄妹的关系,秦宁能够如此详尽的把极阳花的所在说于自己听,又许诺将来赐予自己丹药,已经是莫大恩德了,小少年又怎能不诚恳相谢。

    “行了,起来吧。”这个礼,秦宁受得起,受过之后,又冲谢青云眨了眨眼:“你那师父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免得你还真要跑去他府邸一趟。”

    “呃……”谢青云听了,又是一愣。

    不等谢青云反应,秦宁便向着天顶道了声:“韩首院,告辞。”跟着飘然出了牢门,顷刻间就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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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joexzc连续的赞,感谢panju的打赏,花生看着兴奋呀,写起来也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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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是啊,生死之交

    韩朝阳一直没走,等着小狼卫大人,自然是有事,不过却是马屁之事。

    瞧见秦宁离开,韩朝阳当即从天顶跃下,三两步走到谢青云的身边,一拱手,诚惶诚恐的做了个揖,这才道:“小狼卫大人赎罪……”

    独自面对韩朝阳,谢青云又冷笑了:“什么罪?”

    “其一罪,当着众人的面儿,自称小狼卫大人的师父,若是游狼卫大人知晓,那还了得。”

    韩朝阳有点假惺惺了,昨rì说要给谢青云先天令时,已然说好,对外他便暂时是谢青云的师父,谢青云也算默认了,今rì又来请罪,小少年真有点不适应这样的马屁。

    于是小少年什么也不说,只管继续冷笑。

    “其二罪,今rì我出去办事了,回来才见到书房的梁柱上有小狼卫大人差人以飞针shè入的书信。”韩朝阳依然拱手、低头:“信上写着谢青云有难,速去内门执法堂,原本若是我一直在,便能即刻赶到,也不会令小狼卫大人被押来此处,受那些小人折辱……”

    说到这儿,韩朝阳稍微停了一下,悄悄观察谢青云的神sè。

    原本小狼卫大人遇险,给他传信,请他帮忙,韩朝阳高兴还来不及,这足以说明他那番马屁,没有拍错,昨rì才给了小狼卫先天武徒的身份,今天这就能用到了。

    只可惜他回来晚了,待得信后赶到内门执法堂时,问果其他执法,才知道陈武他们的确押了个生员走了。

    这下可急坏了韩朝阳,当即叫上两名玄衣护院,一路追查,耽误了许久,才追踪到了后山石牢。

    虽然小狼卫大人化险为夷,可他也没立下什么功劳,所以韩朝阳担心小狼卫大人一生气,他这些马屁就白拍了,以后有事也再不会理他。

    听过韩朝阳解释,小少年知道那飞针传信自然是老聂的手法,不过他挺烦韩朝阳啰啰嗦嗦的,事情都过了,还说上这么一大堆,而且和韩朝阳相处,他得要学着一直横眉冷对,这让他不怎么自在,于是也没接上韩朝阳的话,直接反问:“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听小少年这么说,韩朝阳反倒放下了心,几次和小狼卫大人接触,他都是这般冷淡,若是真个不满,多半现在已然发作了,又何必听自己说完。

    “这个,还有两件事,那几个执法没什么钱,革了他们的差事,照律可以处个三年牢狱,大人看如何?”韩朝阳小心翼翼的道。

    “这事也要来问我?”谢青云皱眉。

    “呵呵。”韩朝阳讪讪一笑:“那就这么办,主要是第二件事,要和大人您商量。裴元是武者子弟,明面上他犯了这事,是可以和陈武他们一样,判他入狱。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人您也一定知晓。武者之间若有什么嫌隙矛盾,大多会赔些银钱私了,谁也不想多一个敌人,这若是以后在郡镇之外猎杀荒兽时,背后被人来这么一下子,命都丢了,何苦来哉。”

    韩朝阳赔笑着,话锋又是一转:“大人您自然是不用怕那裴元的父亲裴杰,便是真个与他结仇,又能怎样。我的意思是,大人您现在明面上是我的亲传弟子,我这人平时就是个懦弱的xìng子,放在以前有这等占了理的事,也都是让对方赔钱了事。若是这次忽然不这么做了,非要治裴元一个大罪,那他父亲裴杰定然不肯罢休,一定会细细详查,这一查,我就怕大人您的身份被识破了,耽误了大人您查案。”

    “这样么?”谢青云面sè依旧清冷,心中却在乐,对于武者的特权,他听得多了。即便治了裴元的罪,早晚也要出来,说不得,裴元他父亲还有法子疏通关系,提早把裴元放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拿些银钱更好。

    小少年不贪财,可事事也离不开财,让爹娘rì子过得更好,让白龙镇恢复兽cháo之前的繁华,这都是小少年争命的缘由。

    且一年之后要去那元磁恶渊为娘寻找极阳花,总得置办些什么,秦宁前辈说的灵甲匠宝什么的小少年是不用去想了,不过有了裴元赔的银子,普通的兵器铠甲总能买来。

    这样的银钱,不要白不要。还是那句话,有马屁就接着,有好处就拿着。

    “行,你看着办。”小少年微微蹙眉,故意迟疑了片刻,便就点头应下。

    “大人放心,这事由我去办,怎么着也要让那裴杰出一点血。”韩朝阳见小狼卫大人答应,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他知道小狼卫的脾气,不喜欢他啰嗦,于是跟着道:“大人,没事的话,咱们这就出去吧,在这牢里说话,怪渗得慌。”

    说着话,韩朝阳做了个请的手势,谢青云嗯了一声,也不客气,当下先一步出了石牢,韩朝阳随后跟上。

    陪着小狼卫大人从偏僻的后山石牢,一直走到正路,韩朝阳便即找了因由告辞离去,谢青云也不管他,大步朝书院方向而行。

    走了没多久,就瞧见前方老远一人迎面而来,仔细一看,正是送小粽子先走一步的花放。

    “谢兄弟,可算等着你了。”一见面,向来爽快的花放竟有些吞吞吐吐:“这个,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花兄,咱们生死之交,有什么事直说呗。”虽然不知花放为何如此,但谢青云瞧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就笑。

    见谢青云笑,花放也笑了,是啊,生死之交。

    若是他今天能全然不顾的来石牢救谢青云,是因为小粽子的缘故,那这一战之后,他心中也确已把谢青云当做了生死之交。

    笑过之后,花放不再啰嗦:“你没元轮,又能习武的法子,我很好奇,可我知道这定是韩首院的秘法,想学也不成,所以我想和你打上一架,仔细瞧瞧。方才在石牢里,和陈武斗得太紧,没能看清,心中遗憾的很,反正你总要与人斗战的,也不用吝惜与我一战。”

    花放早听小粽子提过谢青云没有元轮,今rì亲眼瞧见谢青云这般能打,不只是佩服,还很好奇,只不过当时的情形,没机会相问。

    之后又听闻谢青云是韩首院的弟子,且早已是先天武徒,他的好奇之心又被重新勾起。

    花放自幼受父、兄影响,好武到了有些痴狂的地步,见到这般没有元轮,却能够习武的武道奇法,自然是见猎心喜。

    可他心中清楚,谢青云习武的法子,定是韩首院的独门秘法,自是不能学的。不过打上一架,即便不知其神,观观其形,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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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panju的再次打赏,感谢竹叶熊猫的首次打赏,花生很开心来着。喜欢看书的大伙,有赞,有打赏,就都来点呗……

第五十四章 武道之势

    “这个,恐怕不行,这套武技轻易不能示于外人,今日在石牢,可不是斗战,而是搏杀,不得已才为之。”小少年皱眉,抱歉。

    花放“呃”了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此”字刚一出口,就瞧见一道人影如风般掠至眼前,靠近胸口前的瞬间,那影子突然间鼓做一团,猛撞上来。

    于此同时,影子口中喊着:“胸劲。”

    花放是准武者,相对于先天武徒,不只是力道强一些而已,更在于对先天劲力的灵巧运用。

    尽管被那团风影抢占了先机,可哪怕只有眨眼的时间,花放也能瞬间将先天劲力运至胸口,去抵那风影的撞击之力。

    于此同时,花放的双臂合拢,准备去抱那团风影。

    按说先天力道集于胸口,双臂便只剩下寻常臂力了,可花放有足够的自信,在抵住对方撞击后,劲力便能几乎同时又至双臂。

    于准武者来说,尽管攻击、守御仍是集力于一点,可劲力攻击时,不似先天武徒那般,若要同时守御身体各处,需得生出第二道劲力,尽管这第二道劲力只是瞬息而至,可再怎么也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而准武者的劲力一击过后,并不会散,几乎半个呼吸不到,便可运至其他部位,而再过半个呼吸,那第二道劲力亦可生出,

    说起来两者只差半个呼吸,可高手斗战,毫厘只差也足以决定生死,这便是准武者之于先天武徒的最大优势。

    实力相当的对手,即便能够察觉到这半个呼吸的时间,却也难以抓住机会。

    这一下若是抱得实了,准武者的五百钧力道足以抵得上巨型蛟蟒,将那团风影彻底挤碎。

    不过,不知是那人影临机反应极快,还是早就做好这一撞是虚招的准备,在撞击前的刹那,嗖的一下变了方向,顺着花放的身体直落而下,堪堪躲开了花放的那一记合抱。

    “这一次是肩劲。”风影口中不停,落下的瞬间,复又直上,化团为人,四肢张开,肩膀猛得向上一顶。

    花放双臂尚未重新放下,索性借势,双掌相握成锤,直接下砸,口中喊着:“谢兄弟,你不是说不打的么?”

    小少年这一顶,依然是虚招,还未接触花放的抱锤,人就向后幽然退走,“花兄,不打了,不打了,说好不打就不打……”

    说着话,小少年再缩成团,行动之突兀,身法之诡异,令花放都有些瞠目结舌。

    “头劲……”小少年再度撞了上来。

    一二再,再而三,花放又怎能不知小少年是在演武,一双眸子瞬间亮了,再不管谢青云的满口话语,当下如对陈武那般,大开大合,双拳如锤,直直击出。

    “头劲!”

    “膊劲!”

    “背劲!”

    …………

    小少年攻击不断,口中不停。

    “好!漂亮!”花放看得眼花缭乱,越打也越是兴奋。

    谢青云也不管花放那庞大劲力汹涌而出,从头到尾都是未触即闪,绕着花放将他所会《九截》中的各种劲力一一使出。

    一套劲力用完,谢青云稳稳站定:“这便是我的武技,尚有腹劲、胯劲、臀劲三处未及练成,这武技的名字唤作《九截》。”

    像现在这般,小少年使全了的九截,除了教他的老聂,尚未有任何人见过。

    花放懂武、识武,更好武,看得痛快,当下就道:“九截,这名字取得好,诡异的运劲法门,以九个部位用来截击对手的招法,妙得很!”

    花放只看一遍,就能说出这些,谢青云心下是真个佩服,口上也真个佩服道:“厉害,我才打了一遍,你就能看出其中的精髓,我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了。”

    花放倒是被谢青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个话题,“你不是说不能示人么?”

    谢青云挠头,笑:“不能示于外人,你是生死之交,能算外人么?”

    “呃……”花放一愣,才想起之前谢青云的确说的是不能示于外人,不禁摇头失笑:“谢兄弟,你真是诡诈的很……”

    不等谢青云接话,花放又道:“不过你的诡诈配上《九截》倒是相得益彰,只是于我的武技却不大合适了。”

    花放好武,见到有意思的武技,对方愿意教,他都想学,对方不能教,他也想打上一架,细细揣摩。

    可打过之后,哪怕对方愿意教,他也未必都会去学,因为他明白什么叫贪多务得,什么叫适合自己。

    谢青云听过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当下问道:“对了,你的父亲和兄长不都是军门武者吗,为什么你打架却都是堂堂正正的?兵家不是常说,兵者,诡道吗?”

    老聂打架,什么都用,老聂是兵王。可花放的父亲兄长也是兵,花放的打架方式,却让谢青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势么?”花放问道:“诡道有势,正道也有势。”

    “不知。”谢青云摇头,“能说说么?”

    “不是外人,自然能说。”花放笑了,示意谢青云席地而坐,跟着当先坐下。

    谢青云也笑,更多了几分期待,心中猜想这所谓的“势”多半与武者修习相关,因为怕自己分心,所以老聂才从未提过。

    小少年当初也用心克制,从不找人询问武者相关之事。因为他知道一旦问了,多半会分心,影响到习练《九截》。

    不过这些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他只剩三种劲力尚未学成,其余六种都已练至初成,即便多听些武者修习之事,他相信自己也绝不会受到影响,相反,多一些见识,对于将来御敌,会更有好处。

    所以,小少年欣然坐下,洗耳恭听。

    “用兵之道,正奇相辅,斗战之法,也是一般。”花放认真讲解:“正就是正道,奇就是诡道,寻常武技不分正奇,在于用武之人的心思。而有些武技,自创始之初,本身的招法就分了正、奇。”

    谢青云一点就通:“我明白了,正道武技,若老想着用坑人的法子去使,反而会削弱招法的战力。同样,用的是诡道武技,却非要堂堂正正与人硬撼,也无法施展出武技的精髓。”

    未等花放再说,谢青云又疑道:“不过我刚才坑你的法子和武技没多大关系。我以为,在用武同时,诱敌、陷敌,不都是可以的么,而且即便是武技本身,一个人也不可能只学一套,多学几套,有正有奇,不是很好么?”

    花放点头,又摇头:“你说的没错,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不过我却不大一样。武道有势,诡势、正势,想要真正练成武道之势,便不能分心,需择一势练到极致。这便要求,若想练正势,不只所学武技须是正道武技,且心思脾性也都要堂堂正正,更不存在斗战前后或是间隙,想法子坑人了。”

    “……”花放的这一套说法,谢青云闻所未闻,连他那向来机敏的心思也有些想不通透了。

    可在他的心中,却似是打开了一扇大门,尽管门那边模模糊糊的,不大敞亮,但却透进来丝丝缕缕难以捉摸的东西,令谢青云心生向往。

    “如果要练诡势,也是一般,除了所学武技要求诡道之外,御敌时,从头至尾,都要尽极了各种手段,平日的心性也要练得玲珑剔透。所以以这法子习武的人不多,因为一旦如此,与人斗战时,便要非正即奇,这样一来,很容易吃亏。”

    末了花放又补充一句:“但练得久了,势日渐盛隆,便可见得威力。”

    说完这些,花放便静静的等着,等谢青云自己去悟。

    这些不是武技,却是一种武道,一种习武之道,花家一门三人所领悟的武道。

    花家的武技,父亲不允许,便不能教授。但花家的武道,却能说与至交兄弟听,谢青云演《九截》于他,花放又怎会小气。

    花放清楚,有些时候学一门武技,不如明一种武道,即便谢青云听过之后,不却选这种武道,也足以令他大受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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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坐而论道

    北风凌冽,便是喝一口烈酒,武一套拳法,也难以把身子骨里的寒气全部驱散。

    可两个少年却似无动于衷般,面对面坐在学府的一条石板路上,偶有路过之人,都是奇怪的指点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没人想去围观,这样的天气,哪怕是习武之人也不愿意多呆一会儿。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冬日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谢青云忽然问道:“花兄,可有人练成武道之势?”

    花放实话实说:“没见过,却听过,练成的是千万年前传说中的神仙。”

    “神仙?”谢青云愕然:“那势成时是何等模样?”

    “武卷有记,诡势和正势最终都是一般,练到极致,便成武道之势,无论使拳脚,还是用刀剑,势于无形之中,可伤三尺之外的强敌。

    “那岂非很有可能一生都难以练成,所说与人斗战要吃亏,可是吃的一辈子的亏?”

    花放作答:“势吐三尺,那是大成。只需小有所成,便能吐势寸许,寸许不长,却足以杀敌于无形。”

    谢青云再问:“可有小成之人?”

    “有,武国之东是吴国,吴国之东有海,海中有山,青宁山。山上宗门,号青云天宗,宗门中有仙人,已练至小成。”花放又答。

    青宁天宗,谢青云听师娘提起过,据说那里的人,都是些将武道修到不可思议的强者,最厉害的甚至可以飞天遁地,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小少年一直神往来着。

    眼下听花放说起青宁天宗的神仙,谢青云若有所思:“那还不一样,如今的神仙也只能小成,千万年前的神仙才能大成,还不是有可能一生难成,却要付出一生斗战都吃亏的代价。”

    花放点头,眸子坚定:“武道修行,自是要穷尽一生,修不修得成,总要去修。”

    “没错,总要去修。”谢青云霍然一笑。这与他争不争得来命,总要去争,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小少年修武是为了争命,而花放的命则就是他的武。

    “笑什么,我说了这许多,你想了这许久,你对武道之势明白了几分?”虽然这么说,花放却也跟着笑:“莫要废了我在这儿陪你坐了两个时辰,冷得人死。”

    “什么都没明白。”谢青云不好意思的挠头,又拱手:“不过,多谢花兄能与我讲势,虽不明白,却受益非浅。”

    “噢,不明白,还受益?说来听听。”花放来了兴趣,他记得父亲说过,与人讲道,讲过之后,要听对方的感悟,或能听得奇思妙想,反过来完善所讲武道。

    “我相信,单修一种势,确能修得成武道之势。”谢青云认真说道:“可我记得书中有载,天地万物皆有平衡,阴阳的平衡。所以,我觉得单修一种,似有不妥。”

    “嗯?愿闻其详……”

    “我以为正势、诡势便是‘势’的阴阳,阴阳要平衡,‘势’才能平衡,才能真正领悟武道之势。我猜所谓的只修一势到极致,并非真的只是去修一种,应该是先修成了一种,再以对这修成的一势的领悟,举一反二,修另一势时,便快了许多。”

    “是么?”花放的眸子亮了,想了片刻,才道:“猜测真够大胆,不过咱们没人修成,也不识得那修有小成的神仙,或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花放点了点头,跟着又问:“不过即便你都猜对,为何会说不妥,先修一种,再修一种,同样也能够阴阳平衡啊……”

    “阴阳同修,阴阳融合,才算是真的平衡。先阴后阳,或是先阳后阴,都会在单修一种时,对人造成莫大的伤害,我想这种伤害不只是斗战时吃亏这么简单,也有可能修岔了路,走火入魔。否则为何万年以来,都无人能到大成,便是青宁天宗的神仙,也不过才至小成?”

    花放不解:“可正、奇同修的人,遍地皆是,同样无一人成势,只有古人留卷所言,单修一种,才有可能修成。”

    “所以我才没能明白……”谢青云又挠头:“我觉着真的正、诡同修,并不是如今这样,时而诡诈坑人,时而以力硬撼,其间应该有什么没有做到的……”

    谢青云眉头蹙了蹙,才继续道:“想到了疑问,却没法子解决,盘亘在脑子里,越想越糊涂。可虽然糊涂,毕竟有东西去想,比起原先对武道之势全然不知,不只是好了一点,还能深入探究其因,实在是好了太多,因此受益匪浅。”

    “嗯?”这次轮到花放皱眉思索了,不过他只是思索片刻,重新又神清气朗:“你说得或许对,可现在却无法证明,我父亲、我兄长和我都是练得正势,我也会一直练下去,至少如今所知,这样修习才是正途。”

    想了想,花放又道:“说不得你讲的同修之法,若是找到了途径也未必不是正法,万千大道,各有各法,却能殊途同归。”

    谢青云洒然一笑:“也对,不过现在却怎么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以后再想罢了。”

    花放却一拱手:“我爹说过,习武不能只知道痴练,要多思,多想,方能有所进。谢兄弟心思通巧,远胜于我,今日这番武道推演,我虽不去用,却也令我眼界大开,花放佩服。”

    小少年被赞,没得意,而是心中想到了师娘。

    若非师娘教他读书,他又何以心思开阔,闻道能思。

    当下也就直说:“哪里有什么通巧,读书多了而已,武以文明道。习武之人,也要修文,这和你父亲说的多思,多想是一个道理。”

    “读书?”花放听后,只稍一迟疑,就霍然开悟,单掌一击地面,哈哈笑出了声:“谢兄弟说得好,武以文明道,比我父说得更透彻,以后花某也要多读书了,这是你师父教你的么?”

    “嗯……”谢青云想也没想,便即点头,师娘代师授徒,师娘也就是师父了。

    花放忽然又摇头叹道:“以前我爹还说过咱们宁水郡三艺经院的首院韩朝阳武技一般,天赋一般,现在看来我爹却是看错了人……”

    呃……,谢青云有点迷糊,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应,却被误会,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你不冷么,你这个准武者,我可比不了,我又冷又饿,得赶紧回去大快朵颐。”

    一边说,谢青云一边揉了揉酸麻的腿脚,跟着重新站起,方才动心思这武道,却忘记了天寒,这会儿还真有点受不了。

    被谢青云这么一说,花放嘿的一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这便起身告辞:“谢兄弟,那便就此别过,年后有机会咱们再打,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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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门神

    雪花儿落了不长时间,地面的雪便积到了小腿厚,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

    这般光景,在年的前一夜,真个是团圆的大好兆头。

    小少年回到书院,大门一推开,就瞧见地上团柴锦簇,生着一把熊熊的烈火。

    火上支着一张烤肉的架子,架上大半只獐腿,正泛着油亮的光,吱吱的声响带着孜然入肉的喷香,令人垂延不止。

    烤架旁,还横七竖八的放着十来个酒坛子,有些空着,有些还封着。

    聂石一人坐在前院,吹着呼呼的北风,就着洒落的雪花,喝着醇香的烈酒,啃着手中滑嫩的烤肉,吃得是美滋滋的,可面上却没甚表情,还是那张石头脸模样。

    谢青云瞧见酒肉,浑身似乎也暖和了起来,当下也不客气,这就笑嘻嘻的坐下,拿起肉架旁的短刃,切下一条烤肉。

    溜溜的滚烫,在手中过了一下,就扔在了厚厚的雪中,嗤的一声,那滚烫的肉油和雪混在了一起,谢青云立马抓了起来,撕下一块,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冰冷与滚烫相合,味道刚刚好。

    聂石知道谢青云擅长烹食,当下也学着谢青云的模样,割下一条正在炙烤中的肉,扔进雪地中,跟着抓起来,塞进嘴里,猛嚼。

    “好吃。”咽下一口肉,老聂说了一句,又继续吃。

    “自然。”小少年得意,也继续吃,边吃边有点显摆:“老聂,今天我在石牢打得如何,先天武徒都碰不着我。”

    “还行,不是经验还是不够。见着花放和陈武那般以气劲硬撼,早该想到最后的局面,也就不会挨那先天武徒的全力重击了。”聂石饮下一口酒,细细点出谢青云的不足,刚一说完,就又“嗯?”了一声,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石牢?”

    “本来不知。”谢青云说话,嘴也不闲着,嚼个不停:“我见小粽子带她的师父来,还以为她没能找到你。不过最后韩朝阳到了,说起有人飞针传书的事。我就清楚小粽子已经传信给你了,那位飞针传书的自然是老聂你。依你的性子,见韩朝阳不在,不会只是传书了事,定会来找我,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何时找到的我,你又是怎么寻到后山石牢的?”

    “推断得倒是周密。”聂石不置可否,和小少年一样,说话也不忘记吃:“行伍之人,自然什么都得会一些,追踪潜行的斥候之法,用来查陈武那几个执法的行踪,还是很快的。”

    聂石话一说完,手上的肉也已吃完,忙又从烤架上割下一条,如法炮制,扔进雪地里,复又捡起,小少年瞧了,也赶紧咽下最后一口肉,又去烤架上抢下一条。

    抢到手后,谢青云才死不要脸的说:“斥候之法?这本事不错,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年后就教,除了武技,我的本事还有许多,就怕你学不成。”老聂那张疤脸渐渐红了,咕嘟嘟又喝完一坛酒,扔在了一边,随手拍开另一坛的封泥,道:“不过只给你一年的机会……”

    酒喝得多了,“老子”又从嘴边冒了出来:“老子许久没动弹了,若非遇见你小子,怕是要真的变成石头,坐死在这里。现下正好有这个机会,若是一年后你没能练成我的本事,我便独自去找极阳花,老子好歹是个兵王,认识的人多,还能去总院的书院瞧瞧,到时候一路打听,一路游历,才是真个快活。”

    谢青云听了,心头一暖,老聂说得轻松,可谁都知道,去寻那极阳花是件要丢命的事,若是当年的兵王,或许还能自保,可如今的老聂,怕是要历尽万险,拼了性命也未必能成了。

    老聂这般待他,小少年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关切。

    前几日,谢青云就想好再习一年的武,便离开书院,外出寻药。

    直到今天知道极阳花在那元磁恶渊,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为娘拼命的事,小少年要自己去做,所以极阳花的所在,不打算说与老聂听,也不会说与伤势未愈的师娘听。

    于是,小少年嘿嘿一笑,回了句,“一年内定把你的本事都学个全……”跟着啊哟一声,露出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换了个话题道:“糟了,今天我与人斗战,这九截给泄了出去,老聂你岂非要暴露了?”

    “怕个屁……”老聂的痛饮了一口,道:“我教你武技,就是与人搏杀之用,早晚也要让人瞧见,从决定教你小子武技开始,就早他娘的不在乎这些了,不是说要争命么,那就堂堂正正的去争,躲起来算屁本事。”

    说着说着,屁啊,老子啊,就越发多了起来,聂石那张黑脸也越发红了,红黑红黑的。

    和一年之前的老聂比,老聂变了,小少年瞧着地上的空坛子,咬着手中的肉条,边吃边笑。

    “笑屁,很好笑么?”聂石最不喜欢小少年无缘无故的总笑,喝多了之后,就更不喜欢。

    骂过之后,望着早已黑下来的星空,看着黑夜中飘落的雪花儿,聂石忽然问:“你小子若是有元轮呢,想做什么?或者将来这九截突破了桎梏,可以媲美武者,一路修下去,你又想做什么,争来了好命,出人头地么?”

    小少年摇头,从头到尾就是不忘了吃:“出人头地自然是好,可我争命,是想爹娘过得更好,争来好药,治好娘的病,替师娘找来灵药,治好她的伤。争来地位,让秦动大哥家的草药卖上好价钱,让老王师父不用把腊肉卖给武华酒楼,自个开一家,叫全郡的人都来咱们白龙镇吃。还要让白叔开个木匠行,要……”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吧唧吧唧吃了好几块肉,小少年索性拿起地上的半坛子酒,也咕嘟喝了一大口,脸色当即就红了:“反正,我是想要白龙镇有当年兽潮之前的繁华,不是,要比当年还要繁华,我就守着全镇,谁也不能来欺负咱……”

    老聂呃了一声,难得一咧大嘴,露出丑呼呼的笑容:“你这是要做白龙镇的门神啊。”

    谢青云呃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随即一眨眼,笑道:“门神,说得不错,我就是要做门神。”

    “门神挺好,老子当年也想做门神,做咱武国的门神……”老聂幽幽然叹了口气。

    小少年见过聂石叹气,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怅然若失的叹气,小少年的言辞本来挺活泛的,可面对这样的聂石,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于是,只剩下吃肉的声音,喝酒的声音,直到聂石又开了口:“等没人能欺负白龙镇了,等你的爹娘、亲友个个都很快活了,你还想做什么?”

    “呃……”谢青云心思通透,却没想过这个,这会儿倒是真个被问住了。

    是啊,若是亲人朋友都好了,我要做什么呢,我自己又喜欢什么?

    踏遍武国,杀光武国的荒兽,再离开武国,游遍东州?

    嗯,就是这般,之后再去南岭,书中说哪里有许多妖精,定要去瞧瞧,说不得还有些漂亮的女妖精……

    还有中土,据说繁茂无比,翼人族在那都是寻常可见,还有长着犀牛角的人族,浑身流着蓝色血的人族……

    北原也要去看看,那里有许多高僧,据说和神仙一样,能招来佛祖,那里的荒兽倒是最少,听说都被佛祖吓跑了。

    自然还要去东边的东边,去海上,去青宁天宗,看看神仙,和神仙学本事。

    再去西荒,那儿可都是荒兽的地界,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就似爹书中所说的,要做那天下最牛的大侠、英雄。

    想着想着,小少年想得眉花眼笑,于是,没好意思说。

    小少年不说,聂石也不再问,切了肉下来,继续吃。

    却在此时,书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道装的清秀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聂石和小少年一同含着肉,抬头去瞧。

    “咦,秦前辈……”小少年惊讶。

    “是你?”聂石忽的变色。

    “师兄,真的是你么?”秦宁瞧见聂石,怔了。一双美目流转,一点迷茫,继而柔情,最后还有一丝恼恨,一张俏脸,尽是复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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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小少年,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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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又开始了————

    “我不是你师兄,你认错人了。”秦宁一开口,聂石便浑身打了个激灵,起身就跑。他身法极快,又是突然而起,三两步就到了院墙之下,嗖了一下越过书院的门墙,跳到外面去了。

    秦宁见聂石如此,却是忽然笑了,冲着完全不明所以的小少年一点头,跟着也飘然跃起,追了出去:“既然不是我师兄,为何要跑……”

    谢青云目瞪口呆,心说这是哪儿跟哪儿,正迷糊着,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父亲说的故事里,似有过这样的桥段,师兄和师妹,多年未见,这一重逢,就相互爱慕……记得柳姨啊,白饭他娘啊,当初都听得哭了。

    想到这个,谢青云哈哈大笑。

    这事本应是才子佳人才对,佳人倒是有了,可老聂这副石头脸,见了师妹还跑,和才子相去甚远,真是有趣的很了。若是师娘在这,瞧见刚才一幕,估计也会乐得不行吧。

    笑也不耽误吃,不大一会,烤架上的肉所剩无几,小少年就干脆不给老聂留了,把沾着肉筋的骨头整个取了下来,从头到尾啃了个干净,跟着摸了摸肚皮,又喝了两口酒。

    在这烈火边上,浑身热乎乎的,再有冷风飘雪拂面,这滋味真个是醉人,小少年有点想睡了。

    就在这时候,院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听着很轻,身法不错。小少年竖着耳朵,心中百无聊赖的猜测着到底是老聂还是秦宁前辈,却听见小粽子那清脆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咦,青云师兄,你在做什么,这么冷还坐在雪地里?”

    “你师父才来,你怎么也来了……”见到小粽子,谢青云有点讶然,跟着瞧见小粽子手上提着一网兜粽子,便又说道:“咦,粽子么,早上在大校场那见过一兜,不过好像被裴元他们踩烂了,莫非你又给捡回来了?”

    “才不会……”小粽子本来满脸笑容的,听谢青云这么一说,当下撅起小嘴,一脸小委屈:“早上那兜本来是要带给师兄回家过年,让师兄和师兄的爹娘一起尝尝的,可是被恶人踩坏了,当时来不及去想。后来,和师父去了石牢,师父给师兄治好伤后,我才又想起来,就赶紧回去给师兄重新包了。”

    小粽子离开石牢的时候,匆匆忙忙,谢青云还想着小姑娘理都不理他,说不得是去做什么和他相关的事,如今看来,全猜中了。

    小少年心中暖洋洋的,可瞧见小粽子那可爱的模样,就故意虎着脸说:“粽子好像不是过年吃的吧,五月龙升节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送来。”

    “呃……”小粽子更委屈了:“以前酒鬼阿爹捡小粽子回去,因为瞧见小粽子的衣服上有一个‘粽’字,所以才叫我小粽子的。在衡首镇的时候,我就想过为什么衣服上会绣着一个粽字?或许我亲生爹娘喜欢吃粽子,又或者我是在龙升节出生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小粽子就一直想着一定要学会包粽子,可阿爹不给小粽子米,也不给叶子,还打骂小粽子……”

    “后来就不想这事儿了,可上回瞧见师兄在食庄吃粽子吃得香,小粽子就在少院领了杂活,攒的铜钱都买了粽叶、糯米还有各种馅儿了,又求着食庄的大厨工教我,想着一定要包得口味非常好了,才拿来给师兄尝尝……”

    说着说着,小粽子的大眼睛就红了。

    小少年没曾想到,说笑的话,却把小粽子逗得要哭了,当下赶忙走上前,认真鞠躬赔礼:“原来小粽子仙子这般辛苦学包粽子,是为了让晚辈尝一尝啊,晚辈实在是受宠若惊,这个……什么馅儿的呀……”

    说着话,谢青云的馋样露了出来。

    瞧着谢青云这般模样,小粽子才想明白刚才师兄是故意那么说,逗她玩呢,于是“噗嗤”一声笑了,笑得甜兮兮的:“上回见你吃过的,豆沙红枣馅儿的……青云师兄你就会欺负小粽子。”

    “哪里的话,这也算欺负的话,那这个算什么?”小少年忽然饿虎扑食,一双虎爪冲着小粽子的长发抓了过去。

    “那小粽子仙子就领教一下青云师兄的身法。”见谢青云扑过来,小粽子知道是闹着玩,一点也不委屈了,小脸笑个不停,抱紧了那兜粽子,满前院跑。

    于是,一个半大少年,一个小小姑娘,一个追,一个躲,在这熊熊火光照映的夜晚,掀起雪片儿无数。

    追得累了,躲得累了,两人就坐在雪地里,烤着火,说着话。

    小粽子每两个月见一次小少年,都有说不完的话,今rì早上也是准备了许多话儿还没来得及说,就一直打打打的,打完了又急急急着去传信,传了信又忙着和师父赶来救人,最后又回食庄重新买了食材,包了一回粽子。

    眼下终于安静下来,就从一个追一个躲,变成了一个说一个听。

    小粽子先是把这两个月的事儿都说完了,跟着又说起她传信以及送石甲给聂夫子,然后回来遇见出关的花放,花放听了事情原委,就先一步去找谢青云。随后,又遇见了师父,这才一路追寻而来的过程。

    秦宁有特殊法门,以药寻踪,到了石牢,一眼瞧见天顶塌陷,就带着小粽子跃上牢顶,发现谢青云危险,当先撂倒了那个高个子执法。

    随即又发觉牢外有人窥伺,便留了小粽子一人在牢顶上,下去把窥伺的裴元给捉了,复又回来,恰好听见陈武正大声喊着裴元,就把这恶人直接扔了下来。

    整个事情挺紧张的,谢青云听着听着,却笑了。

    那石牢隐秘的很,可来救自己的人,从花放到秦宁、韩朝阳,再到老聂,每个人都有法子找到这间石牢,小少年想到才离家一年多,就结识了这么一帮子高人,不免得意的笑。

    见师兄笑,小粽子也跟着笑,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是想着和师兄一般开心就成。

    笑过之后,谢青云问:“你师父是聂夫子的师妹,你知道么,她在石牢的时候,说还有事,怕是来找聂夫子的。”

    “是么?”小粽子睁大了眼睛,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也说不清。”谢青云摇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把父亲的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找了两个简简单单的说与小粽子听,小粽子本来听得挺感动,到后来却被谢青云拿着和聂石与秦宁相见的情境一对比,就忍不住又笑了。

    于是,半大少年和小小姑娘,笑做一团。

    说完了,听完了,笑过了,天sè更晚了,柴火也差不多要燃尽了,小少年就拉着小粽子回厢房睡觉,书院生员的厢房,空荡荡的,最不缺的就是床铺。

    小粽子本还想说什么来着,可躺下一会,就睡着了。这一天又急又乱的,小姑娘担心、着急了大半天,自然就困了,所以睡了,可小脸上却还溢着笑。

    第二天一早,大雪依然纷飞,还没见聂石归来。

    小粽子和师父说好,今天早上在少院见面,要跟着师父去凤宁观过年,之后就是正式拜师。

    所以现在,小粽子得回去了。

    前院告别时,小姑娘蹙着眉说:“青云师兄,原先以为师父这次来见小粽子,只是一起过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带小粽子去凤宁观了,还有好多话想和师兄说呢,可惜没时间了。”

    没等谢青云回话,小姑娘就努力的笑,煞有介事的说:“青云师兄放心,我问过师父了,跟着师父在凤宁观炼丹习武,同样可以告假的,师父答应小粽子,每年都能回三艺经院来瞧瞧。”

    “可是……,可是一年时间好久啊,小粽子想你怎么办。”煞有介事的是小姑娘,安慰谢青云的也是小姑娘,可最后,小姑娘脸上还挂着笑,眼泪却掉下来了。

    “一年啊,是要很久……”瞧着小粽子的模样,谢青云怜惜的揉了揉小粽子的头,不过还是不小心给揉乱了。

    于是小少年有点不好意思,眨了眨眼:“莫要哭了,你等等啊,师兄有个玩意送你。”

    说完话,谢青云就转身跑向厢房。

    “是什么?”小粽子天真可爱,听见这话,便抹了抹眼泪,抬着稚嫩的小脸,看着谢青云的背影。

    “这个……”很快,谢青云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枚鸡蛋大小,但凹凸不平,怪模怪样的石头:“我无意中发现的,就随手捡了回来。”

    说着话,谢青云递给小粽子,又指着石头上的一些纹路道:“这上面有个‘粽’字,原本打算请工匠把石头磨圆滑些,好看些,做个挂坠送你的,既然你要去凤宁观了,干脆现在就给你。”

    “咦,还真是啊……”小粽子盯着石头上的字,小脸红扑扑的,重新又欢快起来。

    “以后瞧着石头,就像是瞧见师兄一般,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谢青云又揉了揉小粽子的头发,反正已经揉乱了,不如再乱一点:“以后到了凤宁观,可不许总这般哭鼻子了,别给你青云师兄、花放师兄丢脸。”

    “嗯,师兄放心,一定不会哭鼻子了。”小粽子脸上泪痕犹在,却一脸坚定,紧紧攥着手中的石头,用力点头。

    随后,认真的瞧了谢青云一眼,没等谢青云再说话,小粽子转身就跑出了书院,跑了老远才大声喊道:“青云师兄,保重呀……”

    小少年本就不爱哭,小粽子拜在凤宁观学丹修武这样的事情,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伤感。

    于是小少年望着小姑娘的身影,也喊了一句:“下回给我带点肉馅儿的粽子来,上次瞧见我吃红枣豆沙的,是因为肉馅的卖完了……”

    “哈……”小小姑娘本来忍不住又要哭的,可却变成了清脆的笑,笑声随着那雪花儿飘。

第五十八章 没长眼么

    送走小粽子,谢青云回房给聂石留了张字条,便即挎上前几日准备好的一堆大包袱,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年礼,用的是这一年里做搬运杂役的工钱买的。

    有给娘的暖身壶,给爹说书用的柳红堂木,给师娘的花簪子,给白叔的银桦木匠刨,给老王师父铁木勺,少不了还有镇里买不到的各种干鲜果品,要带给大伙尝尝,凡此种种,不一枚举。

    这几日每天辰时,都有流马车在三艺经院的正门外等着,接上准备回家的生员,送回各镇过年。

    小少年当初来的时候,就背了一大堆包袱,被人笑,这回走的时候,又背了一大堆包袱。那些相熟的同年们前两日都回去了,这一上车,人只有三位,却都是早两年的生员,于是又被人笑。

    “这厮是谁,搬家么,带这许多东西……”一个壮硕的生员问道、

    “就是去年来书院的生员,那个傻子,你不知道么?”另一个瘦一些的一脸不屑的回答。

    “原来是他,去干什么不好,跑来读书,果然是个傻子……”在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位少女,年纪不大,打扮却挺艳丽。

    少女一开口,壮生员和瘦生员都争相讨好,瘦的嘴快,当先说道:“瞧我的,师姐,一会逗逗这傻子,解个闷。”

    “还是我来……”壮的动作快,先一步拦在了车厢过道上,随后才开腔说话。

    一年多前谢青云就懒得去理会这等事,一年多后谢青云还是一般,只不过这几位却拦住了他的路,想找他的麻烦。

    一年多前,谢青云还需要发动车内的机关才能对付找麻烦的人。一年多后,谢青云只眨了眨眼,拿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晃了晃,跟着说了句:“没长眼么,聒噪。”

    既然有先天令牌护身,且韩朝阳在石牢中也算是宣布了谢青云是他弟子的身份,谢青云就索性让这些找他麻烦的人都知道,传开去,省得以后一个个啰嗦,反正这一切都由韩朝阳担着。

    “你说什么?!”壮硕生员本是想先戏弄小少年几句,可还没开口就被小少年一句话给顶回去了,当即又迈了一步,浑身气劲鼓荡,加上他高高大大,颇有股子气势。

    “外劲武徒高升,请书院弟子指教……”壮硕生员气壮如牛,可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满面的不可思议:“什么?怎么可能?”

    “高升,怎么怂了,不行我来。”瘦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手拨拉开壮硕生员,嘴上嚷着:“小子,懂规矩么,我和他可是外门的师兄,这一位是内门的师姐,识相的就……”

    和高升一般,瘦生员也是话到一半,就愣住了,惊讶之情毫不亚于高升,“你哪来的,不可能!?”

    “哼,两个没用的废物……”那艳丽少女轻蔑的一笑,当即起身,拨开壮瘦二人,走到前面,不过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师姐,一定是假的!”瘦生员惊过之后,狠狠的指着谢青云道:“仿造先天令,你触了三艺经院的律规,你完了!”

    “你眼睛瞎了?!”谢青云还没回话,艳丽少女便立即回身打了瘦生员一巴掌,跟着笑意盈盈的对着谢青云做了个女子的揖,柔柔的施礼道:“小女子苏萼拜见首院亲传弟子……”

    “怎么,你不觉得这是假的?”小少年见苏萼的态度转了个弯,心中鄙夷之余,也挺好奇。

    苏萼的语气更加的柔了:“小女子家在衡首镇,家父乃武院内门执法,自然对经院各色令牌都熟。你这令牌的纹路与一般的先天令不同,在三艺经院只有匠院的总教匠师才能打造,一般人不可能仿制。而且令牌刻有一个‘首’字,就算想冒充先天武徒,也不至于仿造这么一块全经院地位最高的生员令牌,徒惹人注意。”

    说完这些,苏萼轻轻一挥手,嫣然笑道:“不知我的说法,师弟可曾满意?不如一路上,师姐陪着师弟说说话,解解乏如何?对了,师弟哪里人,前溪镇的么?这般年纪就能入了先天,莫非师弟是武者世家?”

    “哦,还有纹路的讲究……”谢青云笑呵呵的点头,韩朝阳这马屁拍得好,令牌也做得高贵,小少年笑得舒坦。

    “嗯,没错,师弟不知道先天令的纹路吗?”苏萼见谢青云笑,就又向前莲步轻移,“咱们坐下来,师姐慢慢说与你听。”

    说着话,苏萼走到靠窗的座椅旁,抿嘴微笑着,等谢青云过来。

    “不了。”谢青云摇头。

    马屁也分受与不受,韩朝阳的马屁是小少年当初为了治那张召,用游狼令换来的,不接便要惹人怀疑,何况接了于己有益,自然要接。

    这苏萼师姐脸蛋挺好看,可心却不怎么样,且这马屁接了没好处,不接也不会惹上麻烦,什么马屁该受,什么无须受,小少年分得很清。

    摇头之后,谢青云没再去瞧苏萼一眼,伸出双手,说了句:“劳驾,让一下。”便把还在那里傻愣的壮、瘦两位生员分开,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跟着走到车厢的后段,找了和一年多前来时的同一个位置,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你敢不理师姐?!”壮硕生员费尽心思去讨好的姑娘,却被这个书院生员这般不屑于顾,自然是恼羞成怒。至于什么先天令,他虽然瞧见了,也得到了苏萼的证实,可这个时候脑子发热,哪还顾得了这许多。

    况且壮硕生员瞧着谢青云远比自己瘦小的多,心底里还没能完全接受这厮居然是先天武徒的事实,当下就要动手。

    啪!的一声脆响,壮硕生员也和瘦生员刚才一般,挨了苏萼一个巴掌:“你也瞎了眼吗,滚一边去。”

    苏萼一脸的怒容,也不知是因为谢青云的怠慢,还是因为这壮硕生员的愚蠢。

    她深知韩首院的亲传弟子,在三艺经院的地位有多高,怕是一般执法都得尽力巴结,这会如她若是能借着与谢青云同车而行,结交上这位,那自然妙极,有了这层关系,将来能拜在武者教习之下,也说不定了。

    “嘿嘿……”瘦生员忍不住小声笑,刚才挨了一巴掌他就反应过来,谢青云不能去惹,师姐向来骄横,可见到这个首院亲传弟子,却如此这般,只有高升那个傻子才会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三人如何心思,小少年自不去管,坐下之后,掏出本书津津有味的瞧了起来。瞧了一会,又上来三四个老生员,马车便动了起来,很快出了郡城向东,先到了南部三镇的琉璃岗,放下郁闷不已的苏萼之后,便一路向北,朝着剩余的六镇,急速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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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月夜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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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上马坡,车上只剩下谢青云一人,三金、卧虎两镇的生员前几rì都已经回了,白龙镇只有小少年一个。独自一人在车中看书,看得入了迷,直到马车停下,小少年都还未发觉。

    护院车夫通过三纹耳早听见了车里的动静,也知道了谢青云的身份,客客气气的下马,开了车厢门,又进了车厢,笑容满面的提醒谢青云到了,小少年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匆忙忙的挎上一堆包袱,赶紧下车。

    那护院车夫,见已至下午时分,又没人来接,还想着送谢青云直接回镇来着,不过谢青云反复谢绝,车夫这才悻悻驾车而回。

    流马车一走,谢青云就放开嗓子大喊:“秦动大哥,你就出来呗,这点小把戏吓不着我。”

    月前就给家里去了封信,说今天这时候会回,小少年知道,依着长辈亲朋的xìng子,就算他说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镇里也一定会叫人来接。

    可从车上下来,整个上马坡却空无一人。瞧着天sè灰蒙蒙的,北风也冷飕飕的,小少年就明白了,来接他的人定然是秦动大哥,这厮以前就爱和自己逗着玩,小时候便没少吓唬自己,如今这般情境,不是他还能有谁。

    “谢青云,一年多不见,越发jīng神了。”秦动人到声到,从一棵歪脖子树后走了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好兄弟久别重逢,当然要笑。

    “少来……”谢青云很机jǐng,虽然也笑,却做好了躲闪的准备。

    到底是一同摔过两年跤的自家人,谢青云话音才落,秦动果然就猱身扑上,动手间就要去抓谢青云的衣襟。

    “咦,人呢?”这一抓,却全然抓了个空,秦动只觉得眼前一花,谢青云就不见了。

    秦动内劲武徒,做捕快也有几年,斗战经验颇多,嘴上虽在疑惑,可人却丝毫不停,迅疾转身再抓,只可惜转过来之后,依然不见谢青云的人影。

    “这儿。”谢青云伸手拍了拍秦动的肩膀,已然站回方才的位置,等秦动一回头,便看见小少年冲着他乐。

    “哪里学来的身法?”秦动又惊又喜,第一抓不见谢青云时,他就知道自己完全跟不上谢青云了,只是心中还有些疑惑,怕是谢青云玩了什么鬼把戏。

    可跟着回身再抓,还是不中,秦动已然肯定,一年未见的谢青云确是练成了极为迅捷的身法。

    “内劲巅峰?不像,莫非这身法到了先天?”没等谢青云应答,秦动跟着又问。

    “先天巅峰……”小少年没掩饰住,笑了,一年多前还不能习武,一年多后,便能在秦动大哥面前显摆,小少年高兴。

    “先天巅峰?!”秦动惊得呆了,随即就是一阵狂喜,比刚才还喜。

    谢青云认真读书,谢青云努力帮工,谢青云练摔跤也拼命,可怎么认真、努力、拼命,秦动都知道谢青云好武,十分喜好,却不能习武。

    如今一年多不见,这小子竟然练成了先天巅峰的身法,最重要的,谢青云是他秦动的小兄弟,秦动又怎会不喜,打心底里的喜。

    “怎么回事,快说说,力道呢,如何?”秦动的浓眉大眼,都已经笑成了眯缝,一边笑一边迫不及待的问。

    “真是来了运气,挡也挡不住,偏就有高人瞧中了我……”谢青云说着话,把九截和整劲,以及习练的法子都细细的说给了秦动听,只不过隐去了教他高人的名字,既不提老聂,也不说是首院,只说高人脾气有点怪,不想让人知道,更不想让他这个弟子到处炫耀。

    “先天巅峰的身法,外劲巅峰的力道,真有你的……”秦动听后,忍不住捶了捶谢青云的肩膀,“果然结实了不少,我娘总说好人有好报,我还总不信,现在我却信了。咱们赶紧回去,大过年的,把你的事一说,你爹你娘、紫婴夫子,还有我娘……,让全镇的人都跟着一齐高兴。”

    说着话,秦动兴冲冲的吹了声口哨,马蹄声骤然响起,一匹黄马从不远处“哒哒”的跑了过来,不用问,那马定是让秦动逼着衔了枚,所以方才一直没什么动静。

    看着秦动为自己高兴,小少年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和当初面对花放、小粽子撒谎一般,他刚才又不得不说了个谎。

    虽然没直言,可石牢一战,他这个没元轮的弟子跟着韩朝阳学了武,这等奇闻不用猜,也知道很快会传遍宁水九镇,白龙镇自然也会知晓,他这谎言就是不说也就同于说了。

    不过只不好意思了一会,一骑两人,便一边扯着一年来的见闻,一边飞速向白龙镇掠去。

    …………

    白龙镇不大,白龙镇简单。兽cháo之后,归置出前、中、后三条街,后街的最北面就是镇衙门所在,衙门之东,便是镇中最大的一块场地,衙役捕快们练兵习武的校场。

    每到过年,镇里不足五十户的人家就都会聚集在校场上,听书、吃饭,说书人自然是谢青云的父亲谢宁。

    平rì里他的书场在前街,可到大年夜,便会搬到这里,与大伙一齐热闹,这样的年夜,白龙镇几乎是万人空巷,就连镇衙门府令、父母官王大人也都会来和众人同乐。

    不过,谢宁的妻子、谢青云的母亲宁月,却要在家中泡着热水,自然,邻里们可不会丢下她一人。

    这会儿,秦动的母亲柳姨和紫婴夫子,就拿了许多点心,一齐在谢家照顾宁月,陪她说话聊天,也自有一番热闹。

    今年的大年夜,大都如常,可天上的月亮却不一般,武国的人都知道,虽然只要天晴,都能瞧见天上的月亮或弯、或圆,可月亮却不是同一个。

    天上有四个月亮,最大的称之为源月,小一点的称为将月,最小的两个几乎一般大,分别是战月和圣月,其中最好看的就是圣月,常有光晕闪耀。

    四个月亮,每一年都只显现其中一枚,四年一个轮回。

    按说每月月底,是瞧不见月亮的,可最奇妙的便是,每到第四年年尾和下一轮回的第一年年初,这相交的的大年夜晚,便会出现四月同辉的天象,直到第二rì天明,煞是好看。

    此刻,天sè将暗。

    整个衙门校场,人声鼎沸。

    十来张圆桌上荤素搭配,拼盘琳琅,十几张白饭娘的烙饼,四五碟蔬菜、花生,还有老王头的卤肉,猪蹄膀……,山野小镇,菜sè虽不jīng巧,却也实在,

    每张桌旁都围着仈jiǔ个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痛快。

    一年难得一次敞开肚皮,男人们吃得豪放,女人们也笑嘻嘻的不断夹菜,最高兴的莫过于白龙镇四小中的三个,白饭、大头还有小囡囡,个个是吃得小手、小嘴都是油,还吧唧吧唧个不停。

    便在此时,校场的台上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众人齐齐转望,霎时间,一片安静。

    就连三小也都住了嘴,每个人脸上都露着期待和兴奋,大伙都知道,这声响,是谢宁拍那说书的堂木所致,这表明,谢宁这就要开始说书了。

    高高瘦瘦的谢宁瞧了一眼裂纹斑驳的堂木,随后便负手身后,仰望星空,一副陶醉模样:“今夜四月同辉,咱们便来说说,大侠郭靖携妻黄蓉,得鸿钧老祖指点,月夜飞升的传说……”

第六十章 偷食贼

    “话说郭靖飞在半空中时,一道皎洁的光亮自夜空直劈而下……”谢宁高声阔口,说到正动容处,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一齐紧张。

    就在这时,却听见校场外,哒哒的马蹄声骤然而起,跟着便是秦动的一声喊:“云娃儿回来啦……”

    一听这话,大伙发出齐齐的一声“噢……”,跟着便纷纷转过身来,大声喊着,个个面露喜容,原本听书时,紧张而静谧的气氛,霎时间又给点燃了。

    “云娃儿,这边来,让白叔好好瞧瞧,长高了没。”

    “云娃儿,过来喝酒,快十二了,该饮酒了。”老王头好酒,就听书之前那么会功夫,已经喝得脸色通红,醉眼惺忪。

    “云娃儿,囡囡这也有酒……”囡囡费力的从长凳上跳下,伸着肉呼呼的小手,冲黄马上的谢青云摇个不停。

    一年多时间,小囡囡四岁多了,声音少了点奶气,多了些稚气。

    囡囡的娘怜爱的摸了摸小囡囡的脸蛋,笑骂道:“说了多少次了,莫总跟老王头学,那是你青云师兄,怎能叫云娃儿。”

    “就是,囡囡要听话。”谢青云去了三艺经院,七岁的白饭算是大师兄了,他跃下高凳子,似模似样的背负双手,声音虽然稚嫩,可说起话来,颇有股子老学究的味道。

    “嗯嗯,我也是你师兄,也要听我的……”五岁的大头也跟着晃起了脑袋,像在吟诗作对。

    这三个娃儿一闹,逗得众人大乐不停。

    “哒哒……”的马蹄声已至近前,眨眼间,瘦黄马就踏入校场,秦动的驭马之能越发纯熟,稍稍一拽马缰,便稳稳的停了下来。

    “各位叔叔阿姨,伯伯婶婶,青云回来了……”谢青云纵身下马,冲着校场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管是府令主簿,还是捕快衙役,在谢青云心里,和白叔他们一样,整个白龙镇的人,都是他的亲人。

    这一躬,也如同一年多前离开时那般,鞠得是心底里的诚心。

    “云娃儿,客气个鬼咧,饿了吧,快过来吃。”府令王大人笑呵呵的招呼道。

    “就是,自家人还客气!”秦动拴好马,也走了过来,当着王大人的面儿,就伸手去拿桌上的鸡腿,却被王大人笑着一筷子拍掉:“你小子也没个规矩,拿了筷子,再吃!”

    秦动讪讪一笑,忙取了一双筷子,这就不管不顾的大吃起来,平日不当差的时候,他早和王大人随意惯了。

    兽潮之后,没有人肯来白龙镇做府令,这王大人、王乾就是本地人,早年间在外镇做主簿,老父老母都死于兽潮,他便回来做了府令。

    “师兄,蹄膀乃上佳美食,今儿皎月当空,如此美肉佳肴……”二师兄白饭高声嚷着,提醒谢青云注意自己,小手还背负在身后,不肯放下。

    “这花生色味什么佳,当浮一什么白……”小囡囡不甘落后,似乎早背好了,稚声稚气的,可每句话都有点记不清。

    “嗯嗯,吃腊肉……”大头话虽说得正常,可那脑袋却晃得颇有韵味。

    “你们几个,从哪学来的酸儒做派,夫子哪有这么教过……”谢青云摇头笑道。

    “唰……”小囡囡和大头出奇的一致,两只小手都指向了白饭。

    “嗯……”白饭的小脸刹那间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说:“我偷瞧了夫子的《儒生说》那本书,就教了大头和囡囡一起,准备在师兄面前显摆,师兄觉得不好么……”

    “什么儒生说,真个是扯淡。”谢青云虎起脸,“还不赶紧的,王大人说了,快过来吃。”

    大师兄一生气,三个娃儿听话的紧,当下又都爬回了凳上,张开油油的小嘴,奋力吃了起来。

    瞧着四个娃儿,长辈们都轰然大笑,彷佛就像看着自家孩儿一般,怜爱、喜爱。

    白龙镇土包子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听这四个娃娃说话,这四小都是兽潮之后出生的,平日里生活再苦,只要看见他们四个,土包子们便不觉得累了。

    四小加上少年捕快秦动在内,都是白龙镇的希望,一下子五个希望。

    “啪!啪!啪!”众人正笑着,却听那校场中央的说书台上传来三声脆响,大伙转目瞧去,见那瘦瘦高高的谢宁哇呀呀的怒目圆睁:“好你个谢青云,这一回来,不拜见你老子就算了,还抢了老子的生意,都没人听我说书了。”

    “拜见老子大人。”谢青云嘿嘿一笑,还没拿起的筷子这又放下来,认认真真朝那台上一拜……

    有什么样的老子,便有什么样的儿子。爹虽然是爹,可自谢青云记事起,爹就和他这个儿子像兄弟一般。

    小少年的一副好口舌,便是和他爹谢宁学来的。

    谢宁父子如此这般,白龙镇众人早就见得多了,也都跟着哄哄闹闹的起哄:“我说谢宁,要不你下来,让云娃儿说一段,你的书咱们听得多了,云娃儿一年多未见,咱们想听听他的。”

    “就是,云娃儿来一段。”

    “想要上台有个条件。”谢宁很无赖的冲着谢青云一伸手:“拿来……”

    被爹这么一说,小少年才想起自个还背着一大堆的包袱,里面满满的都是年礼,大伙也不是没瞧见,可这么直接找晚辈娃儿去问,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小少年哈的一声,眨了眨眼:“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话间,一大堆包袱取下、散开,小少年叫上秦动,热热闹闹的把年礼都送了出去。

    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毕竟是长辈,这大过年的,却让小娃儿献礼,个个都急着推脱。

    白饭、大头、小囡囡三个娃娃,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客套,师兄带来好吃的,他们当然要吃,三小最爱干鲜果品,只等摆上了桌子,就都伸出小手抓来就吃。

    谢宁瞧见众长辈推脱得有点尴尬,当即哈哈笑着跑下说书台,完全没有当爹的样子,大喇喇的第一个拿了他的柳红堂木,跟着喊了一嗓子:“没听过仙童仙桃么,这大过年的,吉祥如意啊。”

    一件事,换个说法,感觉就不一样了,众人当即大笑,都说着吉祥话,接了小少年的年礼。

    如此情境,人之常情,小少年不觉着有什么,反倒以为这才是他喜欢的白龙镇,这样的白龙镇才最是可爱。

    年礼送过,天色彻底晚了,第一轮源月升起。小少年从爹手中要过新堂木,为爹开新堂木的第一段书,童子开书,来年生意红红火火。

    这一上台,谢青云那好口舌就彻底展现了出来,他说的是在三艺经院这一年的经历、见闻,真真假假,吹牛打屁,带着几分惊险,几分逗趣,把他习武的事也都说了出来。

    大伙听得时而心惊肉跳,时而大乐开怀,时而为小少年学了武艺儿喝彩不已、高兴不停。

    忽忽半个时辰已过,小少年一段书说完,第二轮将月和第三轮战月也升了起来。府令王乾,忙喊了秦动和其他几个捕快一道,把准备好的二十七根三丈长竹,举到了校场高台之上。

    大伙都知道这是要爆竹了,只等圣月升起,光晕耀空,二十七根竹子便会在火硝的作用下哔哔啵啵的炸开。

    爆竹,每年大年夜,白龙镇都要做的吉祥事,寻常年份都是在新旧交接的子时爆竹的,不过这四年的轮回,却是要在圣月当空时候来爆。

    “青云,赶紧回家去和你娘说,圣月要起,竹子要爆了,让柳姨和紫婴夫子帮忙,抬了热水木桶到院子里来,一起瞧瞧,听听。”

    不等谢宁说完,谢青云早就一溜烟的从说书台上下来,和大伙打了声招呼,拿了给娘、夫子还有柳姨的年礼就匆匆向家中跑去。

    从后街到前街,不用半刻的时间,小少年很快就站在了久违的家门口。

    这刚要进门,却瞧见一道极快的身影从自家院落跃出,手上还抓着一张大锅,这身影一上房顶,便撒腿狂奔。

    三轮明月当空,小少年瞧得清清楚楚,大光头,大胖子,白乎乎的,正是那位三艺经院要抓的偷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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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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