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鞭打(下)
一块一块的青青石板,湿漉漉镶嵌在河边,上面有着三三两两的女人,正聚在一起洗衣服。
跟班用手指指着给少爷看的,就是其中一个少女。
这少女,未必算得上非常漂亮,却也算是秀丽,脸上还微微有些婴儿肥,有着乌黑的辫子,垂到了腰部,显示出少女曲线玲珑的身材。
少爷开始时,还有些发怒,今天自己不仅受了惊吓,更是丢了猎物。
一看过去,见得这个少女正弯腰洗衣,那少女柔软的腰身,顿时使他心中一动,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向河边走去。
大跟班讨好着笑着:“少爷,用不用我先去……”
“你靠一边去,我可告诉你,吓到了我的美人,我跟你没玩!”少爷眼睛一翻,警告说着。
“是,是!”大跟班连忙点头说着。
这个少爷就带着两人,缓缓向那个少女身后走去。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看清是谁后,一些大姑娘小媳妇都脸色微变。
等看清楚目标后,有心想提醒这个少女,又怕给自己惹祸上身,一时之间,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个少爷得意洋洋的瞥过她们,在给了她们警告的眼神之后,这些女人就立刻装聋作哑起来,如果不是怕突然离开引起这个魔王的注意,她们肯定会马上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姑娘因为洗衣服洗的正认真,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那少爷笑嘻嘻的走到她身后,先是凑近她后面脖子,深深的闻了一下,露出了一脸陶醉的表情。
然后他就朝着那少女笑的说着:“哟,这位姑娘,在这里洗衣服?”
少女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前段时间才跟着父母投靠亲戚到此地,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子是谁。
听到有人略带油滑的和自己说话,她有些不悦的抬起了头,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三位陌生人,而在站在最面前的少年正朝自己身上不住的打量着,离自己的距离更是近的让她害怕。
少女脸色微变,光是看他们盯着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他们不是善意,她忙端起旁边的木盆,转身想走。
“哎,别走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见少女要走,那少爷忙拦在她的面前,笑嘻嘻的说着。
少女不想惹事生非,忍住心中的羞愤:“我不认识你!”
说着,又要绕过去离开。
“慢着,别急!”少爷急忙拦住了欲要离开的女孩,笑嘻嘻的说着:“我看你挺面生的嘛,是刚来这里的人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居然有这么水灵的闺女,啧啧!话说,你我本不相识,可竟然能在这里相遇了,算不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既然我们那么有缘,那么,不亲近一番,是不是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嘿嘿,眼看天色也有些不早了,不如就让本少爷请你吃顿饭如何?”
说着,给了旁边那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两个跟班见了,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姑娘,我家少爷丛林那里做了烤肉,味道很是不错,和我家少爷去吧!”
见那少女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其中一人冷笑的说着:“丫头,我家少爷肯请你吃饭,是看的起你,别不识抬举,老实陪着少爷,少爷说不定收你为妾,不然的话,我家老爷不会让你家好过!”
说着,拖起少女就朝森林那边做去,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姑娘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这人,有多大胆和无耻,慌忙向周围围观的人求救:“救命啊,救命啊!”
只可惜,少年在此地横行惯了,见到这一幕,根本就无人敢吭声,其中几个胆小或者不忍看的女人,更是匆忙抱着衣服,连忙远去。
就在这时,官道上,有几人骑着马而来。
王守田正在前面,看见家里就要到了,正寻思着,见此情况,一怔。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朝廷秩序几近崩溃,这类事情很常见,但是也不由一怒,不过下一眼,就看见了少女挣扎带着泪水的脸。
只觉得头脑“轰”的一声,多少年,就是这张脸,无怨无悔的陪伴在他身边?
看清楚的瞬间,一股暴怒就从身体内涌现,他只觉得身体都在哆嗦,脸色顿时冰寒,冷冷喝着:“大胆!还不快放开她!”
这一声,声音很大,几乎河边的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
不仅仅是河边的女人呆住了,就连少爷和他的两个跟班,都是完全的没反应过来而呆愣住了。
“这是谁啊?居然敢和张家少爷这么说话。”
“好像是王家的小少爷,这下热闹了。”
“呵呵,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吧!”
整个场面,悉悉索索的响起了细细的议论之声,这些大胆剽泼的女人,对王守田印象也同样不好,见到这两个有点背景的少爷凑到一起,都存了看热闹的心理,私下议论着。
张家少爷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盯着马上的王守田,冷冷的对王守田说着:“王守田,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以前王家是大帅同族,有些田亩,但也仅仅如此,和牙将出身,又解甲归田而当上里长的张家,只能说还逊色一些——虽然张家也不会故意惹上大帅同族。
王守田脸色阴沉,眸子甚至渗出一丝杀意,说着:“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你说放就放吗?”张家少爷不由冷笑了一声,走出几步,他的父亲是校尉出身,归田后,也养着一群士兵。
前几年,甚至建成了张家坞堡,这坞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有上百家丁保护的话,可以横霸一方,就算是官兵,等闲上千人,一时也拿不下,更助长了气焰,乡里说一不二。
这人早就见王守田和他并列为乡中公子不爽了,只是以前王守田深居简出,一时找不到机会,现在见几人骑着马回来,就更是心火上冒。
身后两位跟班抓紧了那个少女,少爷直接走到少女面前,当着王守田的面,挑起了她的下巴,深深的靠近她,闻了一闻,说着:“王守田,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她是我的相好,我已经派人,通知她的父母,让她进我的门当小妾——你最好少多管闲事!”
少女脸上犹带着泪,见自己下巴被挑,又被对方轻薄,先是一惊,随即朝着那张家少爷啐了一口,厌恶的说着:“滚开!我不认识你这种无耻之徒!”
“啪!”一个耳光,扇了少女一歪,张家少爷擦了擦自己手,冷笑:“贱人!不识抬举!看我一会回去怎么收拾你!”
见此场景,王守田大怒,策前几步,直接到了那少爷近前。
“哎呀,你想干什么?”这张家少爷不但不怕,反而讥笑着。
王守田冷笑一声,就直接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上去,只听“噗”的一声,一道血痕就从脸上横过,又在脖子上拉出血口来。
张家少爷一时间竟然被打懵了,讥讽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血痕上渗出了鲜血,呆呆的,也不知道叫疼。
王守田心中怒火不但没有熄灭,见此情况,更是没头没脑的抽了上去。
惨叫声顿时连连,只几下,张家少爷的头上、脸上就满是血痕了:“哎哟!王守田!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会后悔的!”
“你居然敢打我家少爷!”这个变故不仅惊呆了周围的人,连两个跟班也傻住了,随后,他们就清醒过来。
眼见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惨相,只怕回去了自己也要被责罚,顿时二人松开抓着的少女,就要扑上来。
“谁敢动,给我杀了。”王守田见此情况,冷笑的发出了命令。
二个牙兵立刻应着:“诺!”
几乎同时,贺仲也大声的喊着:“诺!”
这声音甚至大过了二个牙兵的综合,他“铿”的一声,抽出了长刀来。
后面的苏虎却犹豫着,张家在乡里可是真正管事的土豪,得罪了张家,以后日子就不好混了。
就这一犹豫,就看在了王守田心中,顿时有了看法,不过这时也不会说什么,王守田继续狠命的抽下去,鞭子飞舞之处,鲜血飞溅。
张家少爷被抽打在地,一开始还狠狠的叫着:“你不过就是个没落王家的儿子!你那死鬼爹早就不在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哎哟!”
到后来,他已经被打的只有喊疼的份了,满地翻滚,哪还有话可说?
就在这时,二个跟班却没有动,眼前三把长刀抽出,寒光逼人,但是更让二人凛然的是,那三人身上,特别是后面二人身上熟悉的杀气。
经过战场的二个跟班,可是真正知道,如果自己动手,就立刻会杀人。
猛的一记下去,鞭子竟然断了,王守田这才松开了手。
“你先回去,这事我会解决!”见少女被松开后,一时没有跑开,还站在远处,怔怔的看着自己,王守田难得的对她温言说着。
少女这才醒过神来,她直接跪倒,给王守田磕了三个头,再不迟疑,抱着木盆快步跑掉了。
见到这样的结果,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张家少爷被打成这样,再不跑,被张家少爷看见了,就没有好果子了。
王守田经过三人时,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向村里行去,至于身后射过来的愤恨目光,他只当没看见。
“小官人,你……你刚才……”跟上来的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苏虎才小心翼翼的问:“你认识那个姑娘?”
王守田没有开口,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脸,从少女到年轻,从年轻到渐渐长上皱纹和白发。
是,王守田认识那个被调戏的姑娘,不仅认识,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十三年的囚禁生涯,只有这个女孩不离不弃,一直默默的跟着他,甚至在死前,这女孩横剑自刎。
如果说前世的王守田,不负汉统,她就是不负于他!
王守田胸中滚荡着,甚至有一种要哭出来才痛快的感觉。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前世我无法弥补你,这辈子我要弥补你,哪怕这辈子的你,根本不知道。
第八章 见亲(上)
几个乡里少年,很快就回了家,跟着王守田出去一趟,非但没有死人,还带了银子回家,顿时,这几家都欢喜的很,对这一切,王守田含着笑,不置一词。
“贺仲,你先回家去吧!”王守田说着。
“是,小官人!”贺仲看了看欢喜而什么也不知道的同伴,只得苦笑一声,应着。
行礼之后,王守田和二个牙兵,策马前去,他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王家是一个独门小宅,门中种了两棵大桑树,树冠参天,枝繁叶茂,遥遥望去,宛然车盖一样。
王守田突然之间想起了路过一个相士,看见此树,曾经说过:“此树如华盖,必出乘车之贵人。”
按照朝代的规矩,需公侯,或者三品以上,才能出入有车,车有华盖。
可惜的是,前世只当到四品节度使,却也没有真正达成。
看到了这二颗大桑树,王守田微微一怔,露出了缅怀之色,许多幼时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近乡而怯的感觉。
这个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几个奴仆,父亲早已经逝去了,一个家庭没有男人,自然会无可挽回的衰落,若不是有着节度使暗中照料,也许现在更差了。
不过,原本节度使有着合法的儿子,再加上节度使不愿意声张此事,因此其暗中照料也是有限,和张家的矛盾,深层次来说,更在于新兴土豪家族,对拥有二百亩田的王家的窥探吧!
熟悉的大门,上面随着岁月的流逝,油漆已经斑斓,手伸到了门上,落在了铜环上,就停在这里。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却承载了他所有的童年,让人留恋不已,家的味道,渗透而出,一阵恍惚,王守田甚至有些无颜见自己的母亲,前世,只有当节度使三年,使母亲享点福,后来就更是日夜为他担心,几年后去世了。
还记得当时,母亲每日的愁容,经常长吁短叹,但是到了他面前,却故作笑容。
这和刚才的丫头一样,都是生命中对他至真至诚的人,从来只有付出,没有索取。
前世,自己让她最后带着忧愁痛苦而去,这辈子,还会这样吗?
沉思中,整个门前,一片安静,只有后面二个牙兵,警惕的看向四周,皮甲与腰刀撞击的清脆响声。
正当他站在门口,门突然从里面猛地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手提着一桶泔水,正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站在外面的王守田,先是愣了下,随即就一脸惊喜的说着:“小官人,您可回来了!”
不等王守田有任何反应,就放下泔水桶,转身跑进了大宅,显然是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去了。
看着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王守田轻轻的叹了口气,迈过门槛,朝里面走了进去。
“是田儿回来了?”一个温和期待的声音,从里面很快传了出来。
跨进院子中,这个身体内,一股莫名的情绪,就涌上心头,前行了几步,王守田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
前面的中年妇人,看着前面的儿子,几个月过去了,他的变化很大,一股沉稳和凛然出现在他的身上,再看后面二个恭谨的牙兵,真像当年他的父亲!
“田儿啊!”王氏嘴唇哆嗦,泪眼模糊,低喊着。
“娘!”这股强烈的情绪,冲破了枷锁,王守田猛的上前,跪在地上,膝行数步,直到了王氏的身前,哽咽说着:“娘!我回来了。”
这一刻,王守田的破碎灵魂,似乎回到了家一样,眼泪不由潸然而下。
王氏蹲下来,按着王守田的肩头,开始抽泣起来,说着:“你可回来了,田儿,你可知道,我作了好多恶梦,梦见你被砍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下去啊?”
王守田听了,不由一惊,无语的看着王氏。
片刻后,他说着:“娘,孩儿知罪了,孩儿绝不会有这天!”
王氏哭了一会,又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梦都是反的。”
随后,母子二人到了内宅,下人退去,房间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谈心。
多日来的担心、期待,以及见面后的喜悦、如释重负,这些感情都混合到了一起,让王氏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儿啊,这次回来,还会走吗?”感慨过后,王氏终于想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
“娘,儿子这次,只能在家小住几日。”王守田说着。
“这又是为何?难道战争还没有结束吗?”王氏急忙追问的说着,让王守田一怔,难道镇里没有通知吗?
“娘,儿子还没有跟您细讲儿子的事情呢!”见母亲着急了,王守田连忙将自己打了胜仗,并且得了官职的事情说了:“我现在已经是正八品武官了。”
“……你是说,你见到了节度使大人?”王氏听着这个,却不是太奇怪,望着自己的儿子,问着。
“恩,大帅对儿子很是器重,娘,您就不要为儿子担心了,儿子现在是八品官职的人,会小心行事!”王守田见母亲一脸若有所思,知道她想起了当年,故意说着。
“你呀,有这份心意,母亲就知足了。”王氏笑着摇摇头,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又低语说着:“他器重你,是应该的,这样多年了……”
“娘,你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让娘好好看看你。”
王守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母亲的面前,油然而生着一种安全感。
见母亲笑了,王守田说着:“娘,想不想看看儿子的官服?儿子穿给您看?”
“好,不过先吃过饭再说,不急在一时。”王氏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说着。
“就依母亲。”王守田笑的说着。
“荷桂。”见他同意,王氏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刚才那个开门的妇人从外面走进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让老徐给少爷炒几个菜,再来一壶酒。”王氏吩咐的说着。
“是咧,请夫人和少爷稍等,我这就去和老徐说。”荷桂笑了,说着。
王府现在只有二家,一姓王,一姓徐。
徐老爷子,就是老管家,现在出去到县城买货了,也许要到明天回来。
她是老徐的媳妇,夫妻二人一个在王府照顾王氏,一个负责家里的粗活和厨房,这三个人,是如今留在王府唯一的下人。
自从老爷去世后,家里的下人就走了一批,王氏又放出去几个,就只剩下这三个忠诚老实的世仆了。
看着荷桂离开,王守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爱少女的身影。
赵婉,一个小家碧玉一样少女,就是刚才的遇到的少女,不久投奔在这村的亲戚,在前世,她被卖给了他当贴身丫鬟,以后就一辈子着跟着他,在他富贵时,她默默伺候,在他落魄时,她默默跟随,在他殉国时,她举剑相随。
可惜在前世,不要说妻了,就是一个妾的名分也没有,想到赵婉十数年的跟随,王守田的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早相见,谁知道竟会在归家途中,遇到了里长儿子对她的调戏,前一世的愧疚和怀念,顿时一下子从心底冒了出来,真是鞭鞭入血,下了重手。
不过,既然这样,想必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其实,就算张家不来找他,又会轻易放过?
王守田若有所思,眼神幽黑深邃。
和王守田预料一样,在王守田离开之后,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的走回了家。
在心里,张家少爷,早就已经恨死了王守田。
里长的张家坞堡,深沟高墻,内部环境却很不错,祖上三四代都是做小吏,这辈子又参与牙兵,立了功,授了职,解甲归田后,家业越来越发达。
这时,正好接近黄昏,夕阳将将落下,远方的空中,一片片的霞云,看起来十分的美丽。在这小院的石头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一小壶酒,一个中年人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高兴。
就在这时候,满是气愤和慌张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这中年人,便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没看见我在喝酒吗?有什么事?”中年人抬起头,看了管家一眼,说着。
他自然就是本地里长张庆,他的儿子,就是被王守田打伤的张青云。
“老爷,老爷!不是小的打扰您喝酒啊!是少爷让人给打了!”管家哭丧着脸说着,他可知道老爷对儿子的态度——心头肉啊!
“什么?少爷让人给打了?”张庆大怒,顿时把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来:“他现在人呢?”
“就在前面,夫人已经让人去外乡请郎中去了。”管家说着。
本乡有个苏郎中,不过他和自家老爷之间有些私人恩怨,医生可关系人命的事,自然不会请他来给少爷看伤了。
“哼,这小子总是那么不争气,读书不成,练武不成,如今连打架也不成了,可真给我丢人!”张庆心中心疼,不由轻哼了一声。
第八章 见亲(下)
说着的时候,满是气愤的张夫人已经走到了这个院子,一见自家男人还站在那里,并且,对自己宝贝儿子很是不满,这个身材丰满的妇人顿时不依了,尖着声音说着:“老东西!说什么呢!儿子让人打了,你居然还骂他!有你这样做爹的!”
里长张庆在乡里是说一不二,牙兵出身,对待外人,也是颇有些杀戮决断的手段,可对着自己老婆,却老实了。
当年张庆为一牙兵时,正是本镇最动荡的岁月,朝夕不保,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埋骨沙场,也只有这个女子,一咬牙,就嫁给了他。
别的不说,就单是这份恩义,就使这个手上染满了血的前牙兵营正,有些“惧内”!
“嘿嘿,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不心疼儿子吗?我这不是一着急,口不择言了嘛。”张庆连忙笑的说着。
“儿子已经醒了,疼的直哭,你这当爹的如果还是人,一定要给他报仇啊!”见自家男人服了软,张夫人也没有再追究刚才的事情。
只是一提到打伤自己儿子的凶手,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恨不得咬死对方的神情。
为母则强,这当娘的,最见不得自己孩子被人欺负,特别是她这样性格刚烈的女子——若不刚烈,当年怎肯一咬牙嫁了此人?
“知道是谁打的吗?”说到正事,张庆就脸色严肃了下来,现在张家在乡里隐隐成一霸,等闲人家岂会这样?
“是王家那个小崽子!那个小崽子命大,居然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就是他在村口打的云儿,你是没看见,简直就是往死里打啊!想我家对他家向来不薄,他居然如此对咱们的云儿,这就是在打你的脸,不给你这个里长面子!不收拾了那崽子,以后你还怎么在乡里做事?”王夫人哭喊着,泼辣的脾气一显无遗。
听到夫人的话,张庆的脸变了变,心念几变,最后沉着脸说着:“我先去看看云儿。”
半小时后,前厅里,张庆阴冷着脸,坐在那里。
刚才他已经看过儿子的伤,皆是鞭伤,鞭鞭用足了力气,看来,对方真是下了狠手了。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被对方这样殴打?
王家是大帅同族是不错,据说入了军就当队正是没有错,但是又何必这样针对着自己?张家不管怎么样,现在也是一方豪强,就算县令也会客气几分。
莫非王家小子,当了队正,就得意万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两个恭敬的声音:“老爷,张忠,张勇求见。”
“恩,进来吧。”张庆沉声说着,冷冷的看向门口处。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偏偏老爷传唤,又不敢不来,一进大厅,他们的心里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张庆阴沉着脸盯着,眼光凛冽,冷冷的说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儿会和王家那小子起了冲突,而且你们还没有上前保护?”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跪在地上,张忠比张勇早两年入府,熟悉着张庆的性格,知道这时隐瞒不得,连忙说着:“老爷,事情很不对!”
“哦,怎么不对法?”张庆冷冷一笑,说着:“若有虚言,被我查出来,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张忠硬着头皮,知道老爷因为自己二人保护不得力,而生怒,这时,只得一一叙述,虽然极力把责任往王守田身上推,但张庆是什么人,听完,大概情形已经了解到了。
“老爷,其它人都罢了,但是那二个跟随的人,绝对是大帅的牙兵,贴身保护。”张忠低着头说着:“当时小人若是动手,只怕立刻会分个生死,小人死不足惜,若是坏了老爷的事,就是万死不赎了。”
“混账!”听完了这些,将手边的茶杯,朝地上一掷,张庆阴冷着一张脸,骂着,这时底下两人不知道老爷骂的到底是谁,见他一脸怒容,都吓的不敢吭声了。
“你们这两个奴才,快去城里,去弄清楚,这王家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大帅又是什么意思!”张庆转了几圈,冷冷的说着:“特别是最近这战,很是含糊,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给我查清楚。”
当过副营正,立过战功,解甲归田时赏陪戎校尉,他对军队很了解,无论胜了败了,总会通知,但是这种沉默,就是有问题。
“是,老爷!”出了前厅,风一吹,张庆的脑袋开始疼起来。
虽然预计已定,但是想起自己儿子被打的惨相,一股子火气就集了上来。
“哼,若是你有点依靠,那以后再算,若是狐假虎威,王家的宅地,我很早就想着弄到手了!”环顾四周,张庆握紧了拳。
王守田和母亲正用完餐。
“娘,我穿上官服给您看!”王守田说着。
王氏也想看看儿子穿着官服的样子,点头说着:“好!”
王守田在半路上遇雨,将官衣放到了油布包里,这时,提着包裹进了内室,不一会,一个穿着八品官服的青年,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着官服,自然有一种凛然英气,望着儿子,王氏连说了好几个好,随后,就抹起了眼泪。
“娘,您怎么了?”
王氏抹掉眼泪,欣慰的望着眼前的儿子:“母亲是太高兴了,我的儿终于出息了。”
说着,又认真的盯着王守田,良久,才有些失神的说:“像,真像……”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荷桂,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王氏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吩咐的说着。
“是,夫人。”荷桂在外面应了声,脚步声渐远,显然是出去看了。
王守田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村口的事,心中一动,对王氏说道:“娘,孩儿也出去看看。”
王氏点头,说着:“遇事,不可莽撞。”
从儿子的脸上,她看到了某种怒容,顿时想到,可能外面的喧闹和儿子有关。
王守田点头,走了出去,路过马棚的时候,他直接抄起了一根马鞭,大步向门口走去。
喧闹声果然是从自家门口传来,王守田出去的时候,已经开始辱骂了。
一个中年人脸上带着怒容,穿着税吏的公服,正在呵斥着荷桂。
王守田一下子阴沉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见又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路,税吏正要开口大骂,一凝神,终于看清眼前这人!
这是八品官人……怎么会?
不容他说话,也根本不想问什么,一打照面,王守田提起鞭子,就朝税吏劈头盖脸的抽了上去。
一直跟在税吏身后,一脸看热闹表情的税丁,一见面前青年的官服,腿立刻就软了,眼看着税吏被抽的满脸是血,他们怔在一旁,硬是不敢上来帮忙,甚至,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还不快滚!”再抽了几鞭子之后,王守田朝他们低喝的说着。
若是在盛世朝廷,就算王守田是八品官员,公然鞭打税吏,也有着很坏的影响,但是在现在,诸镇林立,牙兵桀骜,朝廷法度败坏,别说鞭打了,就是杀了,也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不管什么人讨好或者试探,不过,打了,王守田也就算了!
税丁这才醒悟过来,搀起税吏连滚带爬的跑了,暗中围观的诸乡人,更是议论纷纷,先前五个小子回来报告,还将信将疑,这时见到了,却深信不疑了。
俗话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税吏。
按照朝廷法度,吏员分四等,最低就是“丁”,比如说税丁,关丁之类,这类都属于临时差遣。
更上是司吏、典吏、令吏三等,税吏一般只属于司吏(具体干事的吏),按照道理来说,权力不大,可是实际上,却是油水最多的一种。
位虽卑,权甚大,只要在赋税上稍微动些手脚,税吏就可使一般百姓破家。
并且多和地方豪强勾结,比如说里长张庆,就和税吏勾结,税吏可假其名目,增人赋税,多些油水,而这样一搞,百姓原本就艰难,顿时不堪负担,纷纷破家,里长就得以廉价收购田地,并且还以宽容的名义借高利贷。
合作上下其手,不消十年,张家已经占地千亩,横霸一乡了。
对乡人来说,县令虽然是父母官,却数年也未必见得一次,里长是乡中长官,虽然暗中吞并,但表面却总要弄个乡中父老的情面,唯有税吏,时时见面,关系着每家每户的兴衰,一言之怒,就可破家,无不畏之如虎。
现在看见着王守田,一言不出,出门就举鞭抽打,血淋淋的满头满脸,而这群横行霸道的税丁,都不敢吭声,这比县太爷陪着上门还厉害,顿时乡人个个战栗,立刻把王家提高了几个档次。
无形中,在乡里,王家立刻从低于张家一头,跳到了起码平等的地位上,如果等一些时日,让乡人明白八品是什么分量,更是会凌驾于上。
别小看这点影响,就单这个简单转变,已经使乡里许多家,在认真考虑着,是不是派自己的子弟,投靠王家,以搏个前途。
“咦?”正拿着血淋淋的鞭子回去的王守田,突然之间觉得一惊,举头冥想,只见顶上官印之中,白气竟然一动,片刻之间,就增了几分。
如此横行霸道,竟然也得气数,一时间,王守田啼笑皆非,也同样若有所思。
王霸之道,隐在其中?
第九章 修气士(上)
十月初八,深秋了,秋高气爽
次日,王守田出行,乘的是牛车,牛车上没有车厢,但铺着地席,左右稍有隔板。
乘牛车,是因为诸藩镇作战,马都是战略物资,民间就算富贵,多半用牛车代步,而且去见的是田先生,用马车就有夸耀的嫌疑。
当然,后面二个牙兵跟随,却是免不了,牛车也不快,他们能跟上。
关于里长这件事,王守田事后,简单和母亲讲述了始末由来,陆母听过之后,虽然担心日后波折,可想想如今儿子也是八品官了,又得大帅亲眯,对方也不能拿他如何,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再三叮嘱,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
王守田知道母亲是关心自己,自是在嘴上连声的应了,这才出门而去。
这时,秋高气爽,沿着一条河道而行,这河虽然不大,但是却碧水清清,凉风吹来,让人沉醉。
到田先生的私塾,只有三里路,牛车缓缓而行,没多少时间,就到了门口。
这时到门口,就是午后了。
木栅栏里面,却是花园和菜园,这时,竟然有朵朵菊花盛开。
深秋季节,露水成霜,菊花却千姿百态。
王守田一扫过,只见菊花大似彩球,小如盏灯,品种有着“绣球菊”、“线菊”、“金背大红”、“金背蟹爪”、“千头菊”,清香飘悠,宛似图卷。
“哦,先生在啊,见过先生!”王守田拱手行礼,却是一惊。
只见午后微斜的阳光中,一个中年人正在花间剪作。
王守田眯起眼睛盯着,只见这中年人身上一层红金光,布于全身,于顶上,又有一波波白气一样的水光,垂了下来。
修气士?
田先生,单名纪,前世认识数十年,不知此人真面目,难怪此人不肯正式收徒,只称“先生”!
话说,大凡正式师徒,却要磕头奉茶,气数有相通之处,而私塾弟子,这类就相当于记名了,相互之间都没有太大约束,互称学生和先生。
“哦,原来是守田啊,你来了。”田纪起身,回头一看,也不由眼前一亮,只见王守田头戴银冠,身穿麻布大袖衫,穿着高齿屐,举止从容,气度雍容,甚至脸色也不象以前总透着青色,而是隐隐有晶光,当是翩然一公子。
三月不见,气度和眼神变化很大,多了一份沉静和威严,难以形容。
“给先生奉礼。”王守田说着,令手下二个牙兵,将礼物搬了过来——麻布二匹,米十袋,干肉若干。
田纪笑了笑,就收下了,说着:“我们到内说话。”
到了里面,分主宾坐了,一个小童进来奉茶,静等先生喝了一口,王守田就说着:“先生,我这次来,却是求你帮助。”
“哦,有何话,就说吧!”田纪放下茶杯,说着,不见三月,这弟子就气度大易,让他有些感慨。
“这次先败后胜,蒙大帅恩典,却是任了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从八品典农都尉,下属都由我任免,学生真是惶恐,惟恐误了大事,这次来看望先生,也是因为先生十数年教学,多有门生,希望先生能介绍一二,为我臂助。”王守田说着。
这次前去看望先生,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真心的想去看看,其二,是为了田纪的三个真正徒儿。
这三人,是田纪的弟子,和他这个“学生”不同,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入室弟子,身份完全不一样。
前世王守田,却无缘招募,后来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归于李承业,各处要职,一为御史中丞,一为知府,为蜀王治理,立下大功。
不过,想要请这三人出山,没有田先生的帮助,至少现在是肯定不成,原本想求得一二,但是现在,一发觉田纪是修气士,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果然,任凭王守田磨了半天,都不见田纪松口,不禁有些失望了,只是他性格坚韧,又再求了一次。
“先生,这次,不只是帮我,您帮的还有两千多流民,他们流民已久,若无得力之人安置,如果因为我的无能,再次落到了匪军手里,一定会成为此郡的隐患,这样一来,不仅他们会流离失所,很多人都因此祸端,先生……”
田纪听到这里,一直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然后,盯着王守田的脸,看了半晌。
就在王守田以为这位田先生要在自己脸上盯出一朵花来的时候,田先生终于开口了:“守田啊,你真如此想?”
“是的,先生。”王守田认真的回答的说着。
“好,那我就帮你一次。”田先生终于松口了。
“谢过先生。”
“你也先别急着谢我,虞良是虞家之长子,最近就要大婚,想必不可能去你那里,萧少德体弱,弱不胜衣,应该养之,这时也不能去,唯有薛远可之,你是否愿意?”田先生淡淡的说着。
王守田心中一惊。
虞良博涉经史,笃志于学,自昼达夜,略无休倦,日后更是以书文闻名。
而萧少德身体虽弱,却性情刚烈,直言敢谏。
此二人,都是良臣也,但是都不肯介绍于他,可见田纪的心思了。
“薛远诚恳于学,一丝不苟,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多谢先生推荐,学生感激不尽。”王守田心中寻思,却笑的说着。
薛远前世,根本没有闻名,多半流于小吏,不知为什么收为弟子,但是也可见气数之差,田纪只肯将此人介绍于他,却是心意分明了。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就封书一信,让你请他吧!”田先生说着,竟然就站起身来,到了书桌上,挥笔写就。
“先生,多谢先生!”王守田领会了田先生的意思,恭谨接过,说着:“学生求贤若渴,这就先去了。”
“去吧!”田纪挥了挥手,说着。
王守田后退二步,行一礼,转身离开,到了门外,将信收到袖子中,先是一声冷笑,又是一声叹息,上了牛车:“去薛家!”
顿了一顿,又问着:“带上了食盒了吧?”
“带了!”车夫老徐说着。
王守田点了点头,摸了摸边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没有说话。
果然,到了不远处,就是几间草屋,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到了门口,就见了一个老妇人在操劳着,王守田拱手作揖:“夫人!”
老妇人却是一惊,说着:“你是哪里的小官人,到这里来?”
“我是薛兄的同窗,同在私塾求学,特来拜见。”王守田又深深一揖,行礼说着。
这时,门打开,薛远已经出来了,一脸贫寒之色,见得是王守田,就说着:“原来是王守田,进来吧!”
草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凉席,王守田不动声色,跪坐在上,又以木板为桌几。
看见了真人,王守田朦胧的记忆,终于想起了。
薛远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实际上才二十五岁,七岁时死了父亲,母亲做些针活养活全家,七岁时在私塾学过,到了十岁,他的母亲说着:“儿啊!你父亲死后,家里只有出,没有进,有些东西也变卖了,实在供养不起你读书,你不如替村里放牛,得些钱来。”
薛远就是放牛,只是他平时放牛时,还是读书,将几本旧书念透了,集个几个月钱,又买些旧书,或者有空时听课。
如此一直有五六年,终于感动了田纪,收他为徒,只是家境却还没有多少好转。
凝神望去,见薛远顶上只有一些灰气,面容灰暗,中间本命之气,只是百姓都有的白气,难怪田纪看不上。
只是王守田心中一沉吟,就站起来,又隆重拜下:“今日我来,是想请薛兄出山作事!”
薛远一怔,扶他起来,沉吟了片刻,将眼四面望了一望,苦笑的说着:“秋冬将至,我都无衣给母亲与妻子,你来请我,我只得应了。”
竟然连作什么都没有问。
王守田又跪坐正,说着:“薛先生果是清贫。”
已经改变了称呼。
又正色说着:“我已经受大帅命,受了从八品典农都尉,在原本汲水县军屯,有五百户,缺少文吏,薛先生初去,没有寸功,只能先委屈着担任令吏,实管这五百户内政,等内政理顺,我再提拔薛先生为有品级之官。”
接着,又将一个包打开,拿过一封银子来,说:“薛先生既然应诺,我无以为敬,谨具俸仪五十两,你却权且收看,这草居,委实住不得,我给薛先生三天时间,按照家人,三日后随我上任。”
薛远不由吃了一惊,原本他答应,实是家里快走投无路,什么活都干了,这时却不想却是招为他吏,委于重任,更增之重金。
想起以前委屈了家人,甚至冬无寒衣,食无裹腹,一时间,眼睛一热,眼前就迷糊了。
王守田一挥手,二个牙兵取了食盒,这是豆腐、鲤鱼、韭菜肉丝,还有一壶酒。
王守田亲倒二杯,举杯:“让我敬薛先生一杯。”
薛远也不推迟,举杯高饮,酒水自唇边流下,一口饮尽,就拜了下来:“臣薛远,拜见主公!”
第九章 修气士(下)
君臣之礼拜过,王守田看了上去,不由苦笑。
只见礼毕,一股白气就降在薛远身上,片刻,薛远身上的灰气,已经洗去了一半,中心的本命气,也活跃起来,丝丝白气萦绕。
但是几乎同时,王守田金印中的白气,顿时明显下降了一截。
王守田说着:“薛先生为令吏,却可再请典吏、司吏若干人等,汲水县军屯规模不大,人数也不能有许多,但是若是薛先生觉得是人才,大可不顾忌人数限制。”
这意思就是,若是有人才,尽管请来。
至于是不是再消耗气数,却也顾不得了,反正再低,也不可能低于八品基本格局,有着大帅在,这点临时的消耗,还撑的住。
这和地球上生意一样,有投资才有收益!
薛远听了,立刻会意,说着:“诺,主公放心,我熟悉本县,必为主公分忧。”
说了片刻,王守田也就告辞了,见薛远出门揖礼,也就举手还礼,牛车就一路远去了。
王守田靠在了牛车后面,一路微微颠簸,心中却心思翻滚。
田先生竟然是炼气士,这实在大出预料之外。
薛远等王守田远去,直到看不见,才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薛母和妻子都已经集在一起,薛远即将银子交给薛母打开看。
这一封银子,外面包的是纸封,撕开后,就见得了银子,这时虽是夕阳,却还没有落尽,映的银光闪闪。
五两一个元宝,总共十个。
薛远取出一个,交给薛母:“娘,你把我家原本的欠债都还了吧。”
薛母看了看,说着:“我家只欠了三千五百四十文,用不了这样多。”
“还有些当掉的东西,能赎回来,就赎回来吧,若是不能,就算了,不值得纠缠,娘,你就拿着吧!”
又将一锭,给了妻子:“苦娘,你跟着我,快十年了,这一锭银子,你给我买点衣服,买点肉来,也给孩子吃点!”
又说着:“主公要我招募其它下吏,我心里寻思着,有几个人选,只是也多是贫寒,都要用银,把这三锭留下,其它的我都有用。”
苦娘低声应是,却不舍的看着银子,这也是人之常情,薛远自己都如此,何况她?
薛远闭着眼睛,怔了片刻。
眼前这年冬天已到,寒风已变,家里既无寒衣,又无食物裹腹,作为男人,真是心如刀绞,再加上年关快到,催债就要上门,真是走投无路。
不想现在终于有了转机。
怔了一会,薛远低声的说着:“主公既赐饮食,我们就吃一顿吧!”
特地点亮的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一家人跪在凉席上,就食这四菜。
薛家虽然贫寒,但是却很有些礼教,不过这时,虽然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但一家人没有多少时间,就把这饭菜吃光了。
薛母看着这一幕,不由痴了,多少时间,没有这一天了?
王守田的牛车,这时已经到了家门口,在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自家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难道又是这个张里长?
王守田没有多少动静,安坐在牛车里,牛车几下就到了近前,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张庆,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个少年,脸上有着鞭痕,正是里长张庆的儿子张青云。
在他们的后面,还有着几个奴仆,手里有着一些礼物,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荷桂陪同下的王氏。
“张大人,你们怎么来了?”牛车一停,王守田就冷冷的说着。
“王大人,在您面前,不敢称大人。”张庆穿着里长的公服,深深一礼:“之前的事情,都是小儿的错,请您高抬贵手!”
“还有,听说您已经受封为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从八品典农都尉,可谓是文武双全,可喜可贺!这是略备薄礼,还请您笑纳。”张庆说着。
当众之下,这个控制乡里的张家族长,竟给一个晚辈道歉,这使当场许多人都目瞪口呆了。
王守田却是一皱眉,看了看张庆。
张庆身为里长,看似不入流,实际上就是后世乡长,控制全乡数千人,论权柄并不小,只是由于朝廷不想让地方豪强坐大,所以才没有品级。
再加上此人建有张家坞堡,王守田看过,这坞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实是严密非常,还有张家私兵上百。
这人竟然低头,说明这人的能量还不小,竟然能知道一些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并没有特别掩盖。
正沉思着,王氏说话了。
她心里也不高兴,但对方做到这样,已经很给脸面了,她不想给乡人刻薄的印象,王氏淡淡的说着:“田儿!”
只一个称呼,就让王守田了解了母亲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张庆,改变了计划:“张大人特地前来道贺,我怎能不收,老徐,收下吧!”
“至于我和令郎,不过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过去就过去了吧!”
见此,张庆松了一口气,又令自己儿子当众给王守田道歉,这才拉着儿子离开。
“父亲大人,为什么?”稍微远离点,张青云就咆哮了起来。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只停“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就打了上来,只听张庆咆哮着:“住口,你这个逆子。”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这是大帅选拔的三个侄子之一,日后可能当到节度使的!”
这消息虽然在上层流传,实际下层却不是很清楚,这也是找老上级打听得的消息。
“啊!”张青云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了,下一刻,一种无法掩盖的嫉妒,就几乎要冲出胸襟:“……可是,也不一定当到啊!”
“啪”的又一声巴掌,下面是张庆狰狞的表情:“你给我听着,你这点心思我很明白,别给张家惹祸——我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这句冰冷甚至带着杀意的话,和剑一样插到了张青云的心里,让他几乎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当不到,你以后想干什么都行,但是之前,三分之一,我们也赌不起,听明白了没有?”张庆也觉得自己的话过重,放缓了一些口气说着,又对左右说着:“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段时间给我看着少爷些!”
“诺!”这几个是跟着他的老兵,都知道性质严重性,顿时应诺。
田先生的私塾
这时,所有学生都已经散去,田纪就在楼上书房读书。
藩镇割据,厮杀不停,田纪楼上书卷,在书架上,也只有千余卷。
田纪正展开一卷,上面都是手抄,个个只有拇指盖大小,字迹极是工整,正读着,下面来了一个中年美妇,却是田纪的师妹,也是他的妻子。
“今日王守田来了?”这个女人看似三十左右,肌肤如雪,也隐隐透着晶光。
“是的,按照真人的批示,王守田的气运,也就是这几年而起,趁势而起毫不稀罕,只是他找到我,想收我二个徒弟,却是稀罕了。”
“你没有给他吧?”
“这个自然,这都是给未来潜龙所用,他王守田算什么人,充其量是为潜龙开道的先驱,何德何能,敢问我要这二子?”田纪摇头说着。
“恩,你现在已经快是戒律师了吧?”这美妇却也知道,田纪十几年来,不仅仅在此潜修,也是想借着气数,说着:“苦心培养二人,只要送到潜龙那里,你就可突破了吧?”
“是啊,我等了十数年了。”
“若是潜龙得势,只怕能更进一步,潜龙若是能成天子……就能成国师了。”美妇眼睛一亮,说着。
“天机玄妙,龙蛇混淆,任凭是谁,也无法度测天子归属,能知大地各条潜龙所在,已经是真人所为……我只能有朝一日,修成真人,死而不朽,就满足了。”田纪摇头叹息,说着。
此世界炼气士,分法师、高功、戒律师、炼师、真人、国师。
法师,有法方为师,在炼气士中,得一真法,经过奠基,就是法师,已能召感神灵,作小型法事。
高功,经过苦修真法,渐渐得其真元,道德内充,威仪外备,是为高功,能主持大型法事的人。
戒律师,法自虚而实,自成戒律,就可授人法师,也就是说,可以收徒并且传授戒律,确定法师资格的人
炼师,精通内炼之法,由人转仙
真人:内炼有成,神灵不灭,名列仙班,但是未得王朝气运加持的人
国师:得到王朝气运加持的真人
见美妇默默无语,田纪更是说着:“天机潜龙演化,都有庇护,不许炼气士随意干涉,大地十余条潜龙,也有轻重之别,我等师门并不算是顶尖,能此蜀中潜龙之侧,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我门真人为了预测天机,结果受到天谴,已削去仙业,我等蒙师门预先绸缪,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住,三年后才开始修法,才勉强得以入手,十几年来,兢兢颤颤如履薄冰,才得以安排几个暗手……”
“虽然天机不定,蜀中潜龙得天下的希望,不过寥寥,我只求蜀中潜龙称王时,借其气运,能济师门就可,到时必急流勇退,不贪大业啊!”
“当然,在之前,绝不允许破坏——王守田当然也不行!”说到这里,田纪眼神转幽,寒气渐生。
第十章 运数(上)
“小官人,起来了。”有着叫唤声,这肯定是荷桂。
“……哦,知道了。”被惊醒的王守田醒来了,他起身,自己穿衣,才出来,就听见外面有着喧哗。
王守田一怔,问着:“荷桂,怎么回事?”
“哦,我的公公回来了,乡里有许多人上门,要向他推举自己的儿子呢!”荷桂欢喜的说着。
王家现在除了王守田,余下就是母亲了。
王守田现在当了官人,大家都有些畏惧,因此见得徐管家回来了,这才蜂拥上去。
“姑且看我看看。”王守田笑的说着,他到了内室内,通过一处缝隙,看了上去,就见大厅中,挤满了村民,而且外面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徐伯,你看我娃,够听话,又壮实,跟着小官人绝对能干事。”
“徐伯,村里谁不知道我儿力气大,能举起小牛……”
“徐伯,家里田少,娃多,实在没有粮吃,你就让小官人收几个去当兵,总有口饭吃啊!”
现在藩镇林立,不时有着大战,一般百姓就算能生孩子,也养不起,和平时代不当兵,乱世却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真的仔细研究,不少大帅和牙将,当年都是牙兵出身!
王守田没有出去,等了一会,徐管家就进来了。
“小官人!”
“徐伯!”王守田很是客气,徐管家跟着王家一辈子,以后三代也跟着,不能不客气。
“小官人,刚才村里有些乡亲,托了人来说话,您看……”
“没事,徐伯你以前也当过兵,就帮我挑个,大帅给了我二营兵,我现在只招了一营半,再招个百多人不成问题。”王守田想了想,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徐伯,你能帮我招几个老营兵不?”
“老营兵?”徐伯有些不解。
在这个时代,老营兵的下场很惨,他们打了一辈子,最后落得满身伤病,又不会其它生活技能,生活潦倒不堪。
“徐伯,我不需要他们打仗,他们打了一辈子仗,总会带小伙子吧?”见徐伯思量着,他笑了笑:“我就要十几个,能当到过伍长火长的最好。”
“行,小官人,当到伍长火长还能退下来的不多,但是我给你找找,总有!”徐伯说着,答应了。
这时,荷桂过来了,王守田过去,和她低语了几句。
荷桂一脸的惊喜,连连应着:“这事交我了,我这就去探探她家的口风。”
“恩,事情都交给你们了,我去府城一次。”王守田最后说着。
此时,府城,此地多贵宅
一处幽暗的宅院,门庭不大,在路上望去,木栋阁楼隐现其间。
宋青尺和李承业,以及几个学子,才到了门口,就听到庭内有只鹦鹉的鸣叫:“有客来了,有客来了……”
众人闻之皆笑,李承业更是说着:“这里果然有几分雅意。”
宋青尺笑了,说着:“所以才能独占一头呀!”
这时,只见楼前,一个青衣小鬟迎了出来,她长的明眸皓齿,微笑时,现出浅浅的酒窝,看样子才十一二岁,显的非常可爱,看见了来人,就笑的说着:“几位公子前来造访,欢迎欢迎,快请入内!”
由这个小丫头引着入内,只见虽然到了秋冬,隐隐可见假山疏丛,幽相掩映,第一次来的人,都不由点头称赞。
院落净无纤尘,上了石阶,这青衣丫头引着这几人向小楼行去,边走,还微笑的说上几句,竟然也用词典雅。
李承业看了这丫头一眼,说着:“单看这丫鬟,就知道主人如何文雅了。”
“嘿,青藤园四位才女,或善舞,或善歌,或善琴,或善诗,都是闻名于久,李公子,你是第一次来,今天我就作东。”一个人说着。
李承业微微一笑,拱手说着:“那就多谢张兄了。”
在一行人到来之时,大厅里已经有些士子拜访,还没有到前,只听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婉转流淌,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在平静流动,却自然流露着忧与静,声音丝丝萦绕流转,牵动着人的心弦,曲到终处音渐低婉,渐渐消去,又似萦绕在其上。
厅内众人良久无声,厅外正要进去的数人都是心旷神怡,似乎刚才琴声,已经浸入自己的心中。
“果然好琴啊,名不虚传。”李承业拍了拍手,打破了宁静,说着。
垂帘掀起,这时却又一番气像,数个少女正在作舞,轻纱而动,裙衣如荼,眼波横睨,春色旖旎,厅内一行人都是叫好。
到了一件相对的幽室,又能看清楚表演,几人坐下,就有一个丫鬟上茶,听着歌声,看着美人,李承业却心里有些恍惚。
李承业虽然年轻,但是自幼出生于书香之家。
自幼博览群书、聪颖异人,府中知府李刚,就赞“通书记,警悟而辨,卿大才”,平时谨慎而有礼,这种恍惚很少见,只是就在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承业的父亲李存义,是开明县县令,别小看县令,镇上总共才四县一府,这已经是文官的高层了,深受大帅信赖。
李承业今年满了十七岁,经常在府中活动,大帅也让他行走各衙门,熟悉下情况,以后总会任职。
今天,上午时分,有空陪着大帅义女而上香。
大帅义女王洁庭,原本姓张,其父张艺,本是大将,战死沙场,为表其功,此女被节度使收为义女。
据说王洁庭琴棋书画都精,并且自幼习武,能使长剑,今日上观烧香以祈冥福,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想,上香之中,迎面碰上一位道士,这道士只看了王洁庭一眼,就紧随在后,李承业以为碰上了轻薄之徒,大怒,转身正要问话,道士却说出了惊人的话语:“贫道自幼修相术,不敢说参悟的十分透彻,二三分是有。好观人相,并不轻易示人,可惜贫道地处荒野,未见一个十分上相之人,老天开眼,今天让我得睹极贵之人。”
李承业当时心中一动,就送王洁**香后,自己请得道士入了酒店,到了酒店幽室,道士不等李承业问话,开口就说:“若观大人之相,只是一郡一州之相而已,但若观此女,却有幼凤之格,而且生就相夫相子之命,能助丈夫大运,你若得她,结为夫妻,大人日后必定能称公称王。”
李承业听得热血澎湃,大汗淋漓,正要询问其详,不料道士茶水也不曾吃的一口,起身告辞:“贫道有幸得睹贵颜,是贫道福分,但天机不可泄,说的太多折贫道的阳寿。”
说着,就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街上,李承业几如在梦中,就算遇到了几个公子,一起拉到这里,还是一时回不过神来。
称公称王,这句话,不知为何,一下子点燃了他身体内,心中的某种力量,使他心潮翻滚。
“李兄,在想什么呢?”就在这时,肩膀上一拍,使他清醒过来。
“哦,没事,只是今日上午,去上了香,不想人多,甚是拥挤,有些疲倦罢了。”李承业笑的说着。
“嘿,这是小事,多喝一杯就精神了。”宋青尺笑的说着,说着,又端详了片刻,说着:“我看李兄印堂此刻透现红紫,显是要发达了,何倦之有?哈哈!”
李承业一惊,问着:“你也会看相?”
“家里有些家传,非常粗浅,来,看,韩才女过来了。”宋青尺实际上也是一怔,他只是粗粗会些简单相术,还没有入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之间隐见李承业浮出一丝紫气,若是仔细看,又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过这时才女已来,他也放开了这点疑惑,说着。
“敢问这位是谁家的公子?”韩绯衣轻挽裙角而来,此女春颜娇丽,目光清冷又含情,清情中带着风韵,最令少年人无法抗拒。
看见她过来,宋青尺的目光就锁在她的身上,而李承业也打起精神来,与她说起话来,只是心中却更是思量。
王洁庭虽是大帅义女,但是其父张艺已死,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重视,李家也算是大户,若是在这时提出,大帅必一口答应。
再说,不管怎么样,王洁庭也是大帅义女,这就和大帅扯上关系。
心中盘算着,只是寥寥应付了韩绯衣,心不在焉。
韩绯衣心中惊疑,目光凝看了李承业几眼,不过客人众多,却也不可能过多停留在这里,当下嫣然一笑,又向别席而去。
“李兄,你看见没有?才女对你特别注意。”
“哦,真的未曾觉得,各位,天色不早了,我要早早回去,父亲大人这次拜见大帅,也要回来了。”李承业举起杯来,说着:“我敬大家一杯,特此陪礼。”
言罢,喝下,拱手为礼,真的匆忙而去了。
这使在场的公子不由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宋青尺才叹的说着:“听闻李家治学严谨,家风森然,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可惜不解风情。”有一人说着:“不知可尝女人滋润了?”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大笑。
第十章 运数(下)
到府城,是马骑,当然快了许多。
下午时,王守田三人就到了府城。
到了府城,直赶到了北极宫,这是位于城东。
北极者,天帝别称也,只是供奉的香火并不旺盛,还不如城隍,更不如佛寺,不过,就算香火不盛,总有些人上香。
“按照我前世听来消息,王洁**香,应该是明日吧?我守株待兔就可。”王守田默默的想着。
前世,蜀王得贤妻而得运的说法,视为佳话,流转虽然不是很广,却有许多人知道。
王守田囚禁十三年中,也曾经在思量这种说话是不是有些道理,因此记得这日子。
不过现在的王守田,虽然来了,却并不以为是全是:“人主之运,在于得人也,众志成城,才能凝聚出龙气,岂是一个所谓的幼凤命格所能?不过,也许有些帮助是真,我明天倒要看看王洁庭和李承业,到底是何等人物?”
就在寻思着,里面已经有个庙祝迎接出来,以为香客,说着:“施主请进。”
这北极宫,殿宇重重,主殿很高,到了里面,一个神像高居殿中。
只是看上去,就会发觉,实际上各个神像,面目都相当类似,只是以衣饰来区别。
站在香案前,王守田先请了一柱香,上前敬了,又跪下来行礼,跪在了蒲团上,一时间竟然没有话可说。
可什么也不说,实在太失礼了。
“天帝在上,我等拜于驾前,别无所祈,只祈我神洲江山,始终在我华夏赤子手中!”王守田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拜了一拜。
随手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庙祝,庙祝接过,又仔细一看,顿时大喜,说着:“施主真是慷慨,给天帝增添香火,必会延寿增福。”
见王守田要离开,又连忙说着:“施主且慢,请在功德薄上签名,必可得神佑也!”
王守田摆手说着:“这如何使得。”
“施主当然使得,来来,请签上大名。”能随手拿出一两银子,必是大客户,这庙祝岂可轻易放过,留下姓名以后才可“助缘”啊!
拿着功德薄和毛笔就上来了,王守田也无可无不可,拿起笔来就要签,才翻开,突然之间一怔。
这张纸的上面,二个名字已经签了。
王洁庭,香火钱一两。
李承业,香火钱三两。
握着笔,手竟然有些哆嗦,怎么回事,明明是明天才到这里进香,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道士,何以在今日?
按捺着心思,王守田在下面签了名,就装着不经意的问着:“这王洁庭和李承业,是何许人也?”
“这位公子,这王洁庭,可是大帅义女,为亡父祈福,捐了香火钱一两,这李承业,是李家的公子,捐了香火钱三两,都是与神有缘啊!”庙祝笑的说着,说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野道士,就跑来撞骗,亏他的跑快,不然,就要拿下问罪。”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守田不由“轰”的一声。
如果说提前一天是偶然,那这传说里的道士又出现,实在是让人可惧可怖了。
心思翻滚,种种前世传言而出。
李承业的妻子王洁庭对蜀王李承业建立霸业起了很大的作用,据说李承业娶得此女,事后,王洁庭相父教子,将家业打点的井井有条,李承业运势果然蒸蒸日上,数年后,起兵夺取王守田节度使之位,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统一蜀地,称蜀王,意图夺取天下。
这是其一,其二,却是素儿
素儿传承异人,对占卜问卦之事十分精通,原本历史上,蜀王攻取太素县时,她还没有成年,侍奉蜀王之母。
蜀王起兵,其城被围,危在旦夕,素儿为此占卜问吉凶,卜为当固守。敌人果然退却,因此获得重视。
蜀王将要派兵夺取主人公的城,素儿占卜后是个吉卦,果然夺取了节度使。
蜀王后来统一蜀中,筹划进攻秦地,素儿力排众议,独言秦地不可取,取则有不测之祸,为国家计,宜取荆州,并将此话写进诗中,送给蜀王作为劝谏,蜀王不听从。
血战六年,得大片秦地,蜀王召素儿,询问他的历数前程。
素儿回答说:“大王攻下秦地,应当更加为国家大事深思!”
蜀王进封素儿为妃子。
待得蜀王与秦王厮杀,各自元气大伤,胡人铁骑三十万入侵,素儿观看气数,哭着说着:“我本依异术而扶大王,已经是获罪于天,为的就是一日大王成龙,可抵消我的罪孽,现在国家举事已大错,难以再维持下去了,我也其寿不长了,与其等到天谴之日,不如我先绸缪。”
她知道自己难以幸免于祸,于是辞别出外拜天,一会儿就气绝而死了。
蜀王用很多珠玉宝贝来为她殉葬。
次年,蜀王王后王洁庭,梦见素儿抚着蜀王的两个儿子说:“倘若你们有不测之祸,我当在阴间保祐你们。”
后来,胡人攻打,蜀王屡战屡败,终至灭亡。
王守田原本上得府城,却是想打这二女的主意,但是这时,却心中一片冰寒。
就刚才提前一天又重演的事来说,岂无大力安排?
这使他放下功德薄,一时犹豫不决。
王守田转着圈,视线在墙壁上无意识的转动着,似是欣赏壁画,实是又有一段片段浮了上来。
“据说李承业祖先有潜龙龙穴,主三代潜伏,第四代腾飞,是以才能在这代崛起,这地龙之说,前世只是只字片语,却不清楚具体。”
“若是不知也罢了,单看田纪先生所作所为,日后二个弟子都推荐给李承业,实是未雨绸缪,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了,虽然我要改变乾坤,何惧之有,但是却不是现在就插手这些。”
“我王守田兼有十数年未来的记忆,再加上能望气见运,更是地球二十一世纪的而来,难道缺了这个女人,就不能成事了?”
想到这里,王守田蓦然转过身来,不由哈哈一笑,却是放下了心事。
过了一会儿,他面上的笑容渐敛,凝思片刻,又向神像拜了拜,说着:“祈神灵庇佑大帅安康。”
说完,就又给了庙祝四两银子。
然后就不理连声感谢的庙祝,对身后侍立牙兵说着:“走,我们回乡,明日一早,就返回屯田!”
“诺!”二个牙兵都应是,三人迅速上马,不再回顾。
而在这时,徐管家门口,却在列队。
已经挑出了五十余人,正好组成一个队。
五十几个少年,被父母领到王家面前,聚在一起,人人都是兴奋又不安。
又有十数个中年人,脸色憔悴,脸有饥寒之色,凝神打量着这些年轻人。
“小官人说了,你们都是乡里当过伍长火长的老营,虽然说现在老了,但是至少能带着练这些小伙子。”
“这次你们跟着过去,就担任他们的临时伍长火长,领着他们操练,直到他们练成。”徐管家似乎有些威信,说着。
“徐副队正,不知道你家小官人给多少粮给我们?”
“小官人说了,就按照伍长火长的军俸给粮!”
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大哗,个个老营都有着不敢相信的颜色。
“徐副队正,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自然,小官人说了,汲水县地处前线,没有强兵可不得了,因此先把两营兵练了,再下面就把那些屯田的民壮,也粗粗练下,总使他们知道些号令。”
“等军屯完了,总要有些编甲,我跟小官人说了,你们到时候就可顶上去。”徐管家大声的说着。
这一说完,个个老营不由精神大震,一人就说着:“徐副队正既然说了,那就是了,我等愿意跟随小官人。”
“那就先把这些小伙子编下伍火,省得过去时乱糟糟。”
“说的不错!”顿时,这五十多的少年,就被这些老营,纷纷领去了,没有多少时间,就编出了十伍五火来。
看着外面场地上一片热闹,王氏充满了喜悦,又在倾听着荷桂说话。
“你说小官人看上了那个赵家的那个丫头?”
“是的,听人说叫赵婉,我已经看了,很不错的姑娘,她父母带着她,投靠着兄弟,当然寄人篱下并不好过,按照我看,若是您同意,一说就成,当丫鬟当妾都行,不过,按照小官人的意思,似乎是不当丫鬟。”荷桂笑的说着。
“小官人的确年纪大了,现在过年就是十八了,讨个妾伺候着,也是应该,不过,他还没有娶妻,先纳妾再娶妻,这名声可不太好听……既然他中意了,你就先过去说,把她讨在跟在我身边养着,等娶了妻,再纳到房里。”王氏想了想,就说着。
“小官人明年就是十八,可以及冠了,您也应该给他讨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了,以小官人现在的身份,城里的大户都可娶得。”荷桂满脸喜色,说着。
“……”说到这个,王氏微微收敛了笑意,一声叹息并没有发出来,沉在心里。
若是普通人家,自己作母亲的,早就可以作主。
但是现在,决定这事的,应该是府中那个男人了。
不过,现在那个男人,只有这个儿子,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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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完了,虽然有些超时,也是无可奈何了
明天就会恢复正常吧
第十一章 练兵(上)
十月十五日,汲水县
十月,是指月历,若是后世的阳历,己是十一月底,冬天已经彻底来临了。
一行人行来,首先,前面是数个骑士,后面,是十数辆牛车,左右,是几十个小伙子,在牛车上,堆积的是衣物、农具,甚至还有着数个文吏。
一行人声势浩大,到了县城门口,就有着何五郎和张毅迎接出来。
“队正张毅、队正何五郎。”王守田介绍的说着:“这是我私塾的师兄薛远薛先生,今日我请之前来管理内政,担任令吏,你等不可怠慢。”
张毅和何五郎面面相觑了一下,一起行礼:“薛先生!”
薛远也不敢傲慢,立刻还礼:“不敢!”
经过几日修养,薛远气色好了许多,他甚至一咬牙,把自己的家人全部带来了,就在后面牛车上。
“大家都不必多礼了,进去看看吧!”王守田说着。
众人都是应命,进得县城中。
一段时间不见,只见城内都拆的空空,一些场地上,堆积着大堆的木料石料,远处土窑中,浓烟滚滚,不时有着土砖继续运过来。
规划实是非常简单,以街道为线,两面是一模一样的民居,都以土砖制,每组六户,却正是一伍编制,每火连火长在内,十二户。
五火就是道路二边的一区,每坊两区,对称,有一百二十六十户。
现在有五坊,而军营,也建成了,容纳五百人绰绰有余。
中间的衙门已经建起,占地也甚大。
观看这些,张毅和何五郎不由得意,薛远也甚是惊讶,说着:“大人,这治民如治军,甚是严谨,下官佩服。”
“这安了民居,只作了三分之一,不值夸耀。”王守田却不以为然,说着。
“民居已建,田野已屯,只能说是初安,下面还有二件事,第一就是练兵,第二就是建墙,川中都据太素县,太素县也算是大县,虽然这次川中都损失巨大,连主将也被我们斩了,但是不可不防备。”
“只有城墙建了,兵练成了,才能放下些心。”
“张毅、何五郎!”
“标下在!”
“你等就不必管民政,从明天开始,准备操练士兵,严明军纪。”
“诺!”
“薛先生!”
“下官在!”薛远连忙应着。
“你今天就接管着这五百余户百姓,集中处理这城墙的事,希望能在春天来临前,就把它完成!”
“等春天来了,大地解冻,又要挖河开渠,灌溉这三千亩地,这一切办成,才算是建成了。”
“大人放心,我刚才看了看,这城墙的墙基还在,一大半的城墙还在,修补城墙,比重建省力多了,黄土和河沙,想必都不缺,只是这糯米,还请大人示下。”
“……糯米?”王守田似乎听说过,夯筑城墙是需要此物,不过具体的不是很清楚。
“大人,这建城,需要砖、黄土、河沙、石灰等物,这些都罢了,四处都有,只是城墙之后,昂贵就在于大量糯米熬成汁而建!”
就单是解释,就使王守田不由脸色发青,原来必须里面以糯米浆为粘合剂,如此建成的城墙,才经久坚固。
稍上档次,还需加上桐油,再好些,甚至要用黄糖、蛋清、红豆。
听了薛远的话,王守田连连摇头,这县城虽然不大,但是如果要用糯米,手上的三千两银子只怕都只能砌个三分之一,这怎么行。
只是一想,就说着:“此法甚易,可以用石膏。”
“……还请大人示明。”
石膏自古都有,就是叫石膏,又或者叫寒水石。
只是在古代,多半是当成药物,“解肌清热,除烦止渴、清热解毒”,主治热病壮热不退,心烦神昏,谵语发狂,口渴咽干,肺热喘急,中暑自汗,胃火头痛、牙痛,热毒壅盛,发斑发疹,口舌生疮。
这并不算稀罕,到处都有。
“……可以将炉渣、破砖瓦、石岩、石灰窑渣等用石碾子磨细,掺合少量石灰、石膏粉,就可配成泥浆,不下于糯米汁。”
“此法关键是石膏,你可用多种材料试之。”
王守田并不懂水泥的方法,但是也知道,古代材料和近代材料区别关键,只是加上石膏就可,具体的方法,有许多种。
“……不知大人此法得以何处?”薛远又低声说着:“若是为真,切不可泄露,这可是万金难易之方。”
王守田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由心中一凛,的确,古代限制建城的条件之一,就是需要大量糯米汁,若是以廉价土水泥代替,这就极大改变了古代的格局,心中一惊,就说着:“此是天授,不可泄露。”
张毅和何五郎脸色一变,连忙说着:“我等不敢泄露。”
既然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王守田又提出了街坊之间,建排水沟下水道。
对这个,薛远却就不在意了,说着:“这事甚易,只耗些时日人力而已!”
“若是此法有效,需要多少时日建完城?”
“大人,这非是新建,只是修补,五百户只需一月的时间。”薛远并非专门读书,他家境贫寒,在乡里,有活就干,干了许多活,却是熟悉这些,这时信心百倍。
巡查完县城,又让百姓代表云集广场,宣布了任命。
“给薛官人磕头!”这时,数千百姓磕头,接受了自己的长官。
磕头时,薛远竟然一阵晕眩,心情激动。
而大家也理解这点,不由都笑。
王守田又说着:“这次牛车上,又带了些种籽、农具、棉衣,以及县里粮库,你都可接手之。”
“下官知道,请大人放心。”
内政上的事情完成了,薛远留下,一行人又到了军营。
军营已经建成,按照吩咐,建了四个营区,正是四个队的编制。
“何五郎,你的一队五十人,已经编满了吗?”王守田问着。
“大人,已经编满,儿郎们踊跃参军,还有许多不甘心呢!”
“张毅,你领原本一队,有不满的,可补充之,我想五百户中,有不少可以当兵。”王守田说着。
“诺!”张毅应着,这事对他来说甚是容易。
“我这次带来乡兵六十,在本地再招募一些,就可遍成四队二营了,现在冬日虽苦,却也无事,可大举练兵之,本官也会亲自住宿军中,与将士同甘苦。”王守田说着。
训练新兵,当事人是关键,新兵最容易被洗脑,任何任命其它人练新兵,都会为人嫁衣,地球历史上,清朝练新兵,变成了袁世凯私兵,而孙某人练新兵,却几变成蒋某人的私兵。
这练兵之初,粗俗的说,就是谁射的精,只有事事亲为,才能在决定着军队的“血统”是谁!
因此之前,王守田宁可不练,也不能委托人练,现在条件成熟了,就可一心不问外事,专门亲自练兵。
“诺!”二人都无话可说,应着。
这时,六十个少年聚在一起,还不知道以后苦难,人人都是兴奋,虽然有临时伍长火长节制,还是散乱不堪。
没有严格训练过的士兵,就是乌合之众,这点古代和现代都一样。
古代并非没有严整队列和严格的军律,一向都相当重视,只是古代没有提拔到理论高度,没有把“站队”,专门当成一项训练课程训练而已!
而且,这些少年许多家境不好,身体有点亏损,一开始就拼命操练,只怕适得其反。
不过,练兵的关键,还是粮食,单是粮食,由于获得大量军粮,还绰绰有余,可是肉类就是大问题了。
没有肉,就练不出精兵,这是定理,至少在进化到扣扳机之前是这样。
想到这里,王守田就觉得自己疏忽了。
当下又对亲兵说着:“你去给薛先生说,我们要养猪,哪怕多耗费些粮食,也要养出猪来,现在来不及,可专门购买,还有,河里也可抓鱼,山上也可打猎,总之,每天要凑足一定的肉食供应军营。”
说完这些,又召了几个老营过来:“你等以后就是巡营兵,若是以后有人不堪练兵,半途逃亡,杀之。”
说到这句话时,一股杀气,就弥漫在口舌之中。
自这次去了府城,王守田就觉得自己旦夕不保,不知道有多少力量虎视耽耽,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亲自掌握的兵权才给予他安心感。
不少藩镇提拔勇猛的牙兵为心腹,王守田却不准备这样作,第一就是牙兵这种材料太稀罕了,一百个人中,有牙兵素质的,不过数人而已,有都被挑走了。
其次就是牙兵桀骜,作战虽然尚称勇猛,却军纪不严,更时时有犯上之举,不可依重。
那就只有走标准化的训练路子,这种兵实际上远不能胜牙兵,却贵在廉价和流水线。
如果百人打仗,牙兵可轻易胜之,千人打仗,牙兵就很难胜之,万人打仗,这种体系就胜出了。
王守田可以在许多方面仁慈,却不准备在这方面仁慈,凡是逃兵,只有杀一个字。
上了船,还想下?
旦夕不保的情况下,对于逃亡新兵,不祸及妻儿,已经算是王守田克制了。
第十一章 练兵(下)
十月十六日,练兵伊始
开始时,就是学习站队列队,左转右转,齐步行进跑步,这就是军训新兵的内容。
这队列一开始,惨不忍睹,大批的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
这时,就体现出老营的好处了,大批棍棒鞭子上去,又打又骂,维持着他们训练,不过,除了这个,倒也没有非常重的训练,因此就算这时没有肉,只要有大口香喷喷的米饭吃,他们也都满足了。
时间快速流过,半个月后,终于基本上队列完成了。
从十一月开始,就是更密集的训练了。
列队、长跑、学会听从鼓声和旗号,并且又要练习着基本的武术。
分量也加重了,分成晨、午、晚三操,除了病人,一律必不可少。
晨、中、晚三操,又是寒风中操练,军中顿时出现了晕倒累垮的现象,各人脸上都是被冻得青紫,怨言不可避免的蜂起,特别是山民更是如此。
“管你什么勇士,敢逃亡者斩!”这一日,王守田穿着皮甲,在雪中站立,怒吼着。
一挥手,只见五个逃兵,被拉了上去,他们有二个山民,身形剽悍,一脸桀骜不训,有三个是被鼓动的少年,哭喊:“小官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其中一人,竟然还是以前王守田的亲兵虎子。
面对此景,王守田毫不动摇:“杀!”
只见五人被拼命按下,五个老营就拔出刀来,刀光一闪,五颗人头就落了下来,鲜血飞溅,喷出了数尺。
面对这情况,整营二百人,个个鸦雀无声。
“拉去下,悬首示众三日,余下等人,继续训练!”王守田目光扫过众人,喝着。
这时,他已经把所有内政,全部交给薛远打理,自己整日整夜都居于军营中,夜里也不回房睡觉。
王守田严申军法,有逃亡捕获者斩,又以老营为核心,渐渐挑选出一些人当军法队,进一步加强军纪。
单有杀戮还不够,还要施恩,王守田以身作则,每日同样三操不缀,食宿和所有人一样,磨的身上,都出了大批血泡,手上更是磨出了老茧。
又令薛远不惜金钱,竭尽全力,供应肉类,专门请了厨师来改善伙食。
再后来,更是聘请了医生,送茶送药。
为了维持士气,更是编唱军歌,并且训练优秀者,给予提拔和奖励,并且许诺以后训练出来,斩杀敌人,有多少赏赐,又会怎么样惠及家人。
如此种种手段,终于硬是压住了士兵的反弹。
十一月结束,一切终于上了轨道,军中除了高唱军歌外,再无异声,个个养的剽悍壮实,听令从事。
这时,才正式让士兵持兵练习,这时,王守田已经摸的相对明白了。
“军中练兵,以长枪为主,枪为百兵之王!”
“武谚有云‘年刀月棍当时枪’,即是说枪法最易学,学即能用,立竿见影,适宜士兵所用。”
“大将用将,还有十八势之说,士兵用枪,只要六式,大封大刺。”
兵书云:“临阵便捷,可望常胜者,无过大封大劈为最上,即说大封大劈是真正的战场枪法,是从战场临敌者那里总结的实用技法,并认为此法最上、最急、最疾、最胜。
战场枪法不如游场枪法复杂细腻,因为在战场生死搏杀之际,人心慌乱,平时所训练的技法得不到发挥,唯有以枪击地,这都是人之常情。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什么独创,兵书上前人都记载了,可是能学成者,并无几人。
王守田甚至觉得兵书上的六式,还嫌复杂,与老营商量之后,简化成三步——列阵、抬枪、突刺!
军中自然有会枪者,听了王守田的要求,心领神会,没有几日,就弄出了一套标准的练枪方法。
“军中自然以大枪为主,但是长刀、弓箭、骑兵不可忽视,挑出各一火,训练之,以为未来种子。”这也是王守田的命令,他虽然也认为长枪是流水线训练的最好选择,但是战场上,不是长枪就行。
若无长刀营和弓箭营配合,单是调来一百弓弩,只要一战,就可把强调方阵,却相对迟缓的数倍枪阵全部射杀。
若是骑兵,更是容易,只要策行到长枪营五十步外,停马从容射杀就可,若是长枪向前,策马再远五十步,静等长枪队到射程内受死,如此循环。
毕竟长枪不过数米,步行速度更是有限,长枪若不乱,就是受死的靶子,若是乱,长枪威力顿散。
当然,无论是弓弩营,还是骑兵营,都是价格昂贵的兵种,诸镇里没有多少,但是这不是理由,天下之大,总会遇到,不得不先准备。
“抬枪!”
“杀!”军中怒吼着。
转眼之间,就是十二月底了,薛远觉得新年要到,诸事繁忙,特来军营请示。
通报许可后入营,顿时震惊了。
只见二百营兵,列成几个队列。
“抬枪!”
“杀!”只见长枪兵,在号令之下,都动作整齐,长枪林立,动作划一,脚步整齐,笔直如长线。
见此情况,本来有事的薛远不由目瞪口呆,观看良久后,方才受一亲兵提醒,进入王守田营帐。
才进去,就当即长揖贺的说着:“大人今日练此强兵,他日必能富贵不可言。”
“这些都是种子而已,若能数倍数十倍之,才可称强军。”王守田微笑的说着,就算是冬天操练,三个月的军营生活,也使王守田面容黝黑,瘦了不少,只是身上和脸上,更显刚毅之气。
以前少年的稚气,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举手投足,已经有着明显的威仪。
薛远见营帐内没有人,却笑的说着:“主公,您才十七,过年才十八,有此才器见识,可称明主,何愁未来不盛?我原本只是小吏,本没有多少心思,但是遇到您这样的明主,也不由生出遇明主,襄大事,荫妻子之感。”
王守田听了,不由一怔,仔细看上去,只见此时薛远已经和以前不同,原本贫寒之色,现在都已经消去。
一根白色本命之气高高挺立,而一团弥漫的白气已经凝聚在其上。
王守田再看看自己,竟然一惊。
只见金印中,白气大盛,凝聚成团,有着凝实之相,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把整个金印里填满了十分之八九。
不知不觉,积累的气数,已经达到了八品官的颠峰。
心中欢喜,却又说着:“这事先不说,你如今到来,必是有事吧?”
“主公,我已经建完城墙,生活所需的物品,也一一齐备,现在临近新年,是不是要建庙祭祀?”
“建庙祭祀?”王守田问着。
“是,主公,民无祭者不安,原本万事草建,先搁置也是可以,现在万事安定,又逢新年,自然希望有祭祀。”
“祭祀者谁?”
“本地原本是汲水县,这汲水县蔓延百里,宽处有大河,灌溉左右良田,据说现在是龙女当神,原本县里就有汲水龙女庙,只是因为攻战讨伐,因此破落,不如重建之。”薛远说着。
“重建要几日,耗费多少?”王守田考虑的问着。
“主公,百姓都希望建之,必踊跃参与,再加上砖、木、石都有,建一新庙,只需三日,那时正好是二十五,主公可率领军民祭祀,然后主公也要进府回乡了。”
见王守田一时没有明白,薛远说着:“每逢新年,下属都要拜见大帅,主公岂可不去?又要回乡祭祖,主公岂可不去?”
“你说的没有错,这些都是必须办理,你这些日子来,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辛苦你了。”王守田听了,度了几步,说着:“你不说,我操练的狠,还一时想不到。”
又说着:“军中操练甚久,也要放松了些了,军中我会派出代表,带着粮回乡,我也要拜见大帅和母亲……这些都拜托你了。”
“主公放心,臣已经都安排好了。”薛远磕头说着:“这是臣的本分。”
王守田雷厉风行,既然决定,就立刻去干,当下召集全军。
片刻之后,二百人都队列在空地上,领头的就是何五郎和张毅。
“这些日子,你等辛苦了,现在新年将至,虽然为了防御敌人,不能让你等个个还乡,却可委托同族同乡人带着还乡。”
“我发你等每人二斤肉,十斤面,挑选出训练优秀者回乡,回去者要尽数送回,不得贪墨。”
“其它留在军营中的人,只操练一次,可以放松,新年时加餐一倍!”
王守田这一说,只静了下,全场的人,顿时欢呼起来,终于熬过去了。
而且还有二斤肉,十斤面,虽然在军营里吃的不错,但是众士兵只要一想,就可以想象到现在的情况,家里只怕都要开不了锅了,只怕现在都要每日是靠糠菜过日,现在带着面和肉回乡,这大是风光,足以引起旁人的羡慕,并且这些粮肉带回去,就可以让家人过个好年了。
一时间,人人欢腾,张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何五郎却脸色有些复杂,观看着这沸腾欢呼的情况。
这数月训练,王守田的权威渐渐深入人心。
这支小小的部队,算是真正掌握了。
第十二章 能吏(上)
“快点,把这车石头运过来!”
“小心,小心,别砸着人。”
“快把这些淤泥全部挖出来……哦,又出水了。”
原本龙女庙旧址前,大群的人正很有热情的建造着新的龙女庙,并且清理废墟,重新挖掘着一口古井。
“大人!”一个指挥的文吏,经别人提醒,发现了骑马而来的王守田,忙小跑着过去,行礼。
“我过来看看情况。”王守田看看那边围着的人,问着:“看样子建的很快,恩,在挖古井?”
“大人,您看,这庙的地基还是很不错,大伙一起动手,三天内建成不成问题,对了,这口古井,井水甘甜,看来并没有废掉。”文吏恭谨又很满意的说着。
“是吗?来,也给我一碗,我来喝喝看这水怎么样。”听对方这么一说,王守田顿时来了兴致,翻身下马,就向井边走去。
后面亲兵只得也下了马,跟在他的后面。
却不是贺仲等人了。
为首的一个,穿着火长衣袍,恭谨的伺候着,却是上次诛杀陈翔时,那个受了重伤的伍长,他的名字是甘厚,等伤愈后,又考察了家世和表现,就提拔成亲兵火长。
贺仲被下放到部队内,还是当火长,以后怎么样,就看他的表现了,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文吏忙让人打上一桶水,盛了一碗清水,让王守田来尝。
“恩,果然很甘甜,很好。”王守田接过碗,喝了一口,连连称赞,这水很是甘甜清彻,并且在冬天水温。
之后,又有些疑惑的问:“这古井,明明还能用,出的井水也很甘甜,为何后来被弃用了?”
“大人,相传汲水河,住着一位龙女,她主管着方圆几百里的施云布雨以及各种庄稼收成,这古井的水,就是来自她的龙宫,格外的甘甜可口。”
“二十年前,本县闹过一场人祸,被杀三千人,供奉龙女的庙宇香火断了,之后,这古井的水,就慢慢的干涸了,百姓们以为这井再也挖不出水来,于是慢慢就弃用了。”说到这里,文吏唏嘘了一阵,说着:“本来这次挖井,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清理一下,没想到,这井居然又开始有水了。”
“龙女?”对于这些传说,王守田却是将信将疑。
“龙女庙现在建的怎么样了?”王守田决定到里面去看看。
“是,大人,我这就引您过去!”文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说着:“不过,才建了一半,到处是砖瓦。”
“无妨,我也就是过去看看。”王守田笑了笑,说着。
引着过去,这时,忙碌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给王守田磕头。
龙女庙规格并不算很大,这些工匠也只是从原本的旧址上修复,现在已经建了一半了,估计明天就可上横梁。
龙女神像,现在泥雕当然来不及了,却也有办法,就是木雕,几个木匠动手,已经雕刻了一半,龙女却是很有些妩媚,长有龙角。
《汲水县志》云:“龙女庙,重九作花枣糕,载酒登临……士女登临者尤众。”
据说当年,龙女庙名闻四方,每年九月九日都要到此祭拜龙女,每年重阳节期间,还举行为时五天的庙会。
龙女庙前商贾云集,戏班、杂耍,热闹非凡。
而每逢天旱不雨,乡人纷纷前来祈祷,企盼天降甘霖。
王守田站在大殿门口,观看着这些,心里已经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
他之所以想来庙宇里看看,并非是真的对龙女有特殊兴趣,前世地球21世纪,自修自悟,观看神灵,也不过如此。
只是觉得城里的民众需要一个寄托,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
再说,庙也是当时民众的精神食粮。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娱乐贫乏,拜庙看戏,就是最大享受了。
而且,王守田还有意搞些卫生。
一般县城,空间狭窄,家家户户都往街上倾倒垃圾,于是街道上垃圾堆积如山,年深日久臭气冲天,路人往往只能掩鼻而过。
也没有下水道工程,生活废水往往无法倾泄只能渍积于地面,若遇雨天则水流不畅,街上积水成河。
城市肮脏和污浊是疾病的温床,大量疾病的流行。
虽然现在,县城重建,但是王守田也没有兴趣居住在危险的城市,要是来一场瘟疫的话,只怕一个县死上一半都不是稀罕的事。
按照王守田的规划,首先下水道已经建了,下一步,就是建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这并非是什么超前的事,在地球上宋朝就很普遍了。
思考而定,王守田顾左右说着:“去县衙。”
县衙,却也是少不了,这占地面积8000平方米,现在比较简单,但是也分布着大门、大堂、二堂、迎宾厅、三堂等建筑,若是以后人口多了,还会扩建,花园之类也会建起来,现在满足办公绰绰有余。
到了门口,薛远迎接上来,躬身行礼。
薛远穿着一件石青色的令吏公服,精神抖擞,神色又有不同。
“主公,您今日而来,我倒正有事禀告,最近却有一些流民,又前来。”
“哦,这时节还有流民,是冬收催税逼的吗?”王守田沉思了一会儿,问着。
“主公,您说的不错,大部分却是对面太素县的流民,川中都今年大败,要重建,自然需要大量粮钱,因此横征暴敛是免不了,百姓衣食无着,听闻着我们这里能有口饭吃,因此就投奔而来,这就有数百之数。”
“这事甚易,我许你拨下军粮赈济,但是要编户编组,监督奸细。”
“诺,主公,不过,这太素县的流民,还是小事,却有本镇的流民,这又如何处理?”薛远脸色凝重,问着。
“本镇流民?”王守田皱起眉来。
“本府文阳府,除府城外,还有开明县、兴山县、东岚县、正定县。”
“开明县是文官管理,知县李存义宽厚,甚得人心,没有流民,兴山县却由长策都大将赫义管辖,供养一都兵力,可所谓不知治政,中饱私囊,百姓甚是困苦。”
“正定县原本是燕山都管辖,却由于陆炎战死,因此大帅收回,任命了傅廷为知县,目前情况还算可以。”
“东岚县是沙成都的辖地,大将张允信还算可以。”
“现在就有流民,由兴山县流出,主公如何处置?”
这一串话说过来,王守田的脸色阴晴不定。
说是大帅,实际上论地盘,控制的只是文阳府本身,其它开明县、兴山县、东岚县、正定县都有问题。
论军队,大帅除了黑衣卫,其它三都也都有问题。
前世,自己就是想中央集权,收回大权,结果急功近利,导致众叛亲离,给了李承业摘桃子的机会。
哼,从前世来说,赫义等将虽然桀骜,却还没有有些人心怀反骨。
这次兴山县流民,固是由于逃荒,却也可能是人谋……
若在自己接收了流民,说不定就有人挑拨,使赫义对自己不满,埋下了祸根。
可是,把流民赶回去,然后被赫义处死?
或者任凭在野外,饿死在冬天里?
王守田却是不肯,这不仅仅是原则问题,也是增长实力的问题。
汲水县初建,需要人口来充实,想了想,王守田就说着:“送十匹马,十副盔甲,给大将赫义,你亲自去,以得其欢心。见其欢心,再不经意,说起流民的事,就说本县缺少人口,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宽恕。”
“是,主公,这的确是好办法,现在主公不宜和大将生出龌龊。”薛远点头说着。
王守田心中却无喜意,开明县知县李存义宽厚治政,甚得人心,这十数年的经营,李家名声已经出去了啊!
这就是未来祸根,却是与牙将桀骜一样的危险。
这时却没有办法,王守田只得先说正事:“城中如果不整净,容易生瘟疫,我欲以龙女托梦的方式,建公共澡堂和公共厕所如何?公共厕所的粪土,也可方便于施肥。”
又仔细说了说具体要求,就是挑选专职的清洁工,负责清扫街道。
同时要求居民不能乱抛垃圾,马桶粪便必须倒在指定的公共厕所内。
但是真正的用意,却没有说,比如说非常关键的粪土可制硝的内容,这可是未来决定性的力量之一。
“主公既有此意,这事也不难。”薛远想了想,并没有反对:“二日后,龙女庙就举行集体祭祀,到时候,我来宣布此事。”
王守田微笑,在他的印象里,这片区域恢复祭祀,要等到三年后,李承业就攻下此地,恢复祭祀。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那就在自己主持提前吧!
当天,就传出了王守田夜梦龙神的事情,随后,一系列据说是龙神点化而成的公共卫生的习惯,开始被推广而来。
二日后,新建的龙女庙里,迎来了多年后的第一场祭祀。王守田带领着大小官吏和众多百姓,在这里祭祀了龙女,以少牢祭。
一时间,祭祀香气弥漫庙中,百姓欢呼跳跃,对许多人来说,这是难得的一个新年,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王守田,“能吏”之名,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开始流传出去。
第十二章 能吏(下)
流民的总体情况,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这批流民大概有上百户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这些人站在城门前,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等着王守田出来了,一身青衫,却被众人围着,就纷纷跪了下来,哀求的说着:“小人出来逃荒,闻听大人仁义,特来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王守田目光扫过这些流民一眼,向着薛远点了点头。
薛远早已经定计,大声说着:“大人恩典,愿意收留你们,不过你们既然要来此地,就要守此地的规矩,不愿者立时驱逐!”
“首先,你们会有粥吃,要以工代酬,以后春来了,也要干活,开垦荒地,第一年免征税粮,第二年开始每亩征一半,其它别无田税——你们可是愿意?”
这些流民事先都打听过了汲水县的规矩,知道以后每户发三十亩地,现在劳作时,有米粥吃,管饱,这就足够了。
田中收一半,看似极重,实际上如果其它方面不加赋税,就已经是良政了,当下人人叩头说着:“我等愿意,愿大人作主!”
王守田挥了挥手,说着:“让下面带他们过去,先洗澡,再给粥,然后登记入册。”
“是,大人,这些下面的人都很熟悉,不过,现在军粮也不是很多了。”
“这我知道。”就算内政交给薛远,唯有一个部门还是直属王守田,那就是库房,这库房的文吏,就是用了荷桂的丈夫老徐。
现在仓库内,粮已经不满一千石,银子只有四百两了。
这次拜见大帅,又支出了二百两。
这是由于不断作工,粮食消耗太大,更由于训练二营兵,不惜代价购买鱼肉的结果。
到明天五月,原本应该足够,现在增了流民,就未必了。
王守田有些苦恼,这时却不说。
薛远又说着:“县里已经设了五个施粥棚,大人,过去看看吗?”
看着流民进入县里,王守田摇摇头,说着:“不用了,我就直接去府城了!”
汲水算得上一条大河,河水汹涌,这时,只有几条客船迎来送往,做着些生意。
今天一早,一个经过汲水县客船老板,就迎来了生意。
出行在外,王守田带足了一火亲兵,个个剽悍。
看一上来,就一个个沉默不语,分布在船上,警惕的看着,船老板感觉有些拘束,他一边和两个儿子一起摆船,一边尝试闲聊,要行几个时辰,才能到府城,这样沉默,让他有些心慌。
“客官,你们这是要去对面的文阳府吗?”船老板,向着坐在自己最近的人说着。
这人一身儒袍,面容勉强算得上英俊,看起来实际年纪非常年轻。
被他这一问,正在寻思的王守田笑了,说着:“是,我们就是要去文阳府,看这情况,这里没有被战事影响啊!”
“怎么没有影响,以前,这里靠岸根本没有啥人,就一百户人,作点生意也赚不了钱,现在不一样了。”船老板一脸唏嘘的说着:“现在据说王小官人当了这里的官,人就多了起来,现在有五六百户,我们船经过,也有些生意作了。”
“这王小官人,真是好官啊,这里的人有福气了,听读书人说,这是一个能吏!”船老板说着。
王守田听了,不由微笑。
名声,实际上是王守田故意放出去,所谓三人成虎,所谓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
按照这个世界的评价,一般都是能吏、名士、名臣(名将)、贤臣四级,如果是主公最后还有明主。
这实际上都有很大影响力。
以王守田的情况,如果鼓吹自己是名士,只怕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鼓吹是能吏,这就勉强达标了。
不要小看这点,李家经营十数年,才被赞为“治民之能吏”“开明(县)之名士”,但是影响力就足够影响人心背向,支持着李家上位。
可见这名声的威望。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当然,这名的含义本来是官爵,但是用于名声,同样可以。
王守田凝神而看,就会看见,随着自己派人暗里传言,短短一周时间,自己顶上,金印中,白气就丝丝增长,原本还欠缺了一点的白气,顿时充满了,更多的丝丝白气,竟然弥漫在印外。
这名声之贵,贵过千金!
这个船老板说起来,话很多,看的出,对于汲水县,出了一个能吏,他们还是相信的,毕竟半年来,汲水县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到了近中午的时候,就到了府城,下了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文阳府大帅府。
王守田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
文阳府的规模,当然要大一些,街道整洁,两旁的店铺虽然不是太兴旺,可比起汲水县来,就要强太多了。
文阳府知府李刚,并非是李承业的一族,不然大帅也不会用他当知府,不过这人才能还是有些,治理的虽然不算太繁华,却也井井有条。
就在转念之间,就到了大帅府门口。
“下官果毅校尉,汲水县典农都尉,求见大帅!”到了门口,王守田按照规矩求见。
守门的,看样子是一个火长,看了王守田等人一眼,有些懒洋洋,果毅校尉这官位并不算大,当然也不是能怠慢的,他说着:“我这就去通报一下,大帅很忙的,未必能见你们啊!”
进去之后,等了片刻,这火长就回来,他这时转换了神情,语音亲热,说着:“王校尉,大帅让你立刻去见他!”
王守田拱了拱手,让亲兵在外等候,自己跟着进去。
经过大厅的右侧,穿过数重门堂,来到大帅的书房。
“大帅,果毅校尉王守田求见。”
“进来!”
王守田推门而入,和上次一样,就见得窗口下面办公的节度使,其书桌上,有着层叠的文件,将这个八尺长,四尺宽的公案占满。
书桌上,节度使王遵之,穿着普通的衣袍,发髻上只插了根木簪。
王守田上前给王遵之磕头行礼,王遵之却示意王守田不必多礼。
王守田递上礼单,言表这是一些心意,王遵之随手一看,见礼单相对于王守田现在这个级别,还算得上丰厚,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缓缓说着:“听说你派人给赫义送了些礼?”
“是,大帅。”王守田毫不隐瞒,应着,心中一惊,这只是这几天才确定的事,今天大帅就知道了?
顿了一顿,又解释的说着:“有些流民自兴山县而出,投奔汲水县,下官这样想着,如果下官不收,只怕会去别郡,这是资敌。”
“下官也怜悯流民衣食无着,再加上汲水县也需要户口,故收留之,为免得赫将军不快,生出龌龊来,才特此派人送礼解释。”
王遵之眯缝着眼,望着窗外秋色,久久没有说话,片刻,眼皮一颤,缓缓说着:“你作事老成,我就放心多了……听说你县里已经有五百户了,并且开垦出三千亩田?”
“是,正要向大帅禀告,已经编户五百四十三户,不过这次流民一来,只怕新年后,要有七百户……都已经有了住房。”
“三千亩屯田实际上少了些,不够每户分着,下官预备每户分得三十亩……这七百户就要二万亩。”
“不过今年既要建房,又要修墙,还要开井修庙,事情多了些,明年就可大举开垦,下官还准备疏通水渠,弄些水田种稻子。”
“……你的想法不错,办事也不错,能吏嘛!”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倒使王守田背后,不由渗出一丝冷汗。
严格的说,私下派人传播名声,是大忌,不过,大帅终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再说身体一直不好,这应该可以容忍。
果然,听着王遵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着:“那粮米可足够?对面的川中都,你又准备如何是好?”
“粮米的确不太够了,川中都经过半年,也应该恢复一些元气……不过大帅,这实际上是一个问题。”
“下官想在春来后,就对山中用兵!”
“山中用兵?”
“是,山中有着不少寨子,有的是久住数代,可称山民,有的就是强盗,这些人总有些粮食和钱财,我想围剿之,一是练兵,二者也可迁移他们从良,充实汲水县的人口。”王守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若是能这样,我想川中都也不敢用兵了。”
王遵之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再沉吟了片刻,说着:“你既然有此志,本官也不拦你,若是你能作到,本官就给你七品县令,以及七品宣武校尉,又如何?”
王守田跪在地上,伏身磕头说着:“必不辜负大帅之望。”
再说了些话,觐见就结束了,过了片刻,李显进来,王遵之就把他刚才的话说了,问着:“你看此子如何?”
李显思量着斟酌字句,开口说着:“王校尉所作所为,能吏这二个字,就算差了点火候,也不远了,若是能办到所说的话,一个能文能武评价,却是少不了。”
“你说的没有错,想不到还真有点本事和志向,本官本想提拔他为主薄,现在看来,还不如任他为县令,假如他真的能办到的话。”说到这里,王遵之连连咳嗽,又缓缓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了。
第十三章 婚礼(上)
虞府
虞府有良田五百亩,虽非大富,却是世传的书香人家,最重文风礼教,在县城南,门口有着两头石狮子,这正是大家才有的气派。
一个年轻人在门口下车,向门子递上拜帖。
门子一看,却是熟人,态度很是殷勤,说着:“萧少爷请进,这就去通报。”
果然,一人急急禀告,一人引入门内偏厅招待,茶水伺候,极是周到。
一处庭院,一个年轻人正在读书,突然之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问着:“什么事,这么慌张?”
“少爷,萧少爷要见您!”这仆人回答的说着。
“师弟怎么来了?”这青年听到这里,将茶杯放了下来,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说着:“难道老师又有什么想法?”
这青年正是田纪的首徒虞良博,而来的人正是二徒萧少德。
虞良博穿着便服,神情悠闲,眸子中带着幽光,听完了仆的禀报,虞良博沉吟片刻,就站起了身,说着:“我这就去!”
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那仆人说着:“你以后改改急躁,这才多大点的事。”
仆人忙陪起笑脸,说着:“是,是,小的一定改!”
走到了侧厅,就见到了。
“萧师弟,为兄刚才听人回报,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师弟,你这是从何而来啊?”虞良博笑呵呵走了过来,很是热情的说着。
两人都是打拱见礼。
“小弟是从师傅而来,有事相告。”萧少德外表文弱,笑了笑说着。
“哦?是吗?”深深的望了一眼萧少德,虞良博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笑容,向里让的说着:“那就到里面详谈吧……他们几位是?”
他看向萧少德身旁跟着的三个护卫,这三人的气度,不是寻常仆人。
“他们是家里护送我过来的人,最近路上有些流贼,师兄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了,孤身行路,不是太安全。”萧少德说着。
“恩,有所耳闻,不过不是大事!”虞良博摇头笑了笑,随后,叫过一名奴仆,让他招呼那三人去休息。
而他和萧少德来到了后面,在一个小厅里分宾主落座,有人上茶,两人有一段时间,是沉默无语,只喝着茶。
“师兄,您还在耿耿于怀?”萧少德问着。
“恩,有些,我知道师傅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却有些疑惑。”
“前几个月,王守田派人求才,师傅一口断绝,本来却也不当回事,只是家父却有些意见……在上层,大家都知道,大帅无子,挑选了三个侄子,其中必有一个收为儿子,以继之。”
“本来情况迷离,只是如今大家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了,父亲很是生气啊!”虞良博悠闲的说着。
前世大败,王家三兄弟都一样,避而去正定县,累的老节度使抱病上阵,三人都被轻视,评价很低。
因此田纪叫二个徒弟不出仕,很容易就达成了。
但是这时,王守田反败为胜,杀了陈翔,就很显目了。
王守田在以后半年默默种田练兵,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评价进一步提升。
虽然还有些不当之处,但是已经脱颖而出了。
因此田纪不通知就阻挡,就起了反弹。
虞府是大户,再怎么样师徒名分,也大不过家族利益,再说,家族里还轮不到虞良博来说话。
“王守田虽然侥幸,建得功劳,但是未必是他继承之。”萧少德连忙说着,他的家世就小多了,年纪也轻些,相应的,反弹就少了许多,辩解的说着。
“师弟的消息和见识,还少了一点,如果仅仅这样,不足以判断,但是你看半年来,王玄之和王忠义,都几乎完全被闲置了,你知道这是何意?”虞良博问着。
萧少德是聪明人,顿时微微变色。
王玄之和王忠义都是王家的子侄,就算有了定数,不可能因此就怎么样,大帅还是不是皇族。
最好的方法就是闲置,一方面默默无为,一方面蒸蒸日上,到时候,大家都看出差距了,等以后磕了头,定了名分,更是定了大事。
想逆天?还真不怕有这种人。
现在大帅的意向,已经渐渐被揣摩出来了。
“算了,师兄,这次你来,师傅有什么意思呢?”
“李承业据说已经获得了大帅同时,已经订婚了,与新年十五就和其义女结婚,师傅希望你我同去庆贺。”
“李家吗?师傅选择的,是李家?李家虽然有些家世,也有些名声,只是还只是一县令,师傅为什么看上李家呢?”虞良博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
“那师兄的意思是?”
“去,当然去,师傅既然有了要求,我作首徒的,怎可不去,反正只是庆贺而已!”虞良博有些不在意的说着。
萧少德张口要说,想了想,又闭上了。
田纪原本隐含的意思,他不相信师兄看不出,但是虞良博明显在这上面,并没有唯命是从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是小事,是关系家族前途甚至生死的大事,就算田纪是师傅,也不可能在这方面一言而决。
“对了,听说薛师弟,已经去了王守田那里了。”
“师兄,他现在不过是一令吏而已!”
“师弟,薛远只是一乡人,并无家世,能一去就当上令吏,事实上管五百户,已经非同小可,可见王守田对他器重。”虞良博听着萧少德的话,眉头微微一挑,微微一笑,说着:“如今汲水县处理的井井有条,我看只怕升职就在明年五月之间了。”
五月是冬小麦收获的季节。
“师兄!”萧少德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话题,说着:“既然师兄已经答应,那我们到十五就一起去庆贺。”
虞良博听了,淡淡一笑,说:“好,那就一言而定!”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进来,说着:“老爷知道萧少爷前来,非常高兴,请少爷和萧少爷一起前去。”
两人听了,对管家拱拱手,跟随他一路行去,穿过数道拱门,绕过长长回廊,进入见客的正堂。
堂中有一位容貌清秀的中年人,正在喝茶。
“父亲大人!”
“愚侄萧少德见过虞世伯!”两人一进门,恭敬行了礼。
虞昭养气很深,气度从容,带着和询的笑容,微笑挥手让二个孩子起身,手抚长须,盯着萧少德细细打量一番,点头说着:“才半年不见,贤侄越来越气质不凡了,田先生真是教导有方啊!”
“小子才学鄙漏,实不敢当世伯如此这般夸奖。”萧少德说着:“这是师傅教导,也是世伯提点。”
虞昭点点头,又笑的说着:“你我二家向来交往,上次见过后,一别半年,却怎地不来府上看望我?”
萧少德连忙笑的说着:“还请世伯恕罪,小子体弱,最近染了风寒,因此少来走动拜见了。”
“唔,少年要多食多动,对了,老夫人身体可还好?”虞昭关切的问着。
“家母尚好!”萧少德恭敬回答的说着。
这样,过了半小时,虞昭才结束了客套,说到点子上,只听他说着:“田先生最近可有什么诗作?”
萧少德恭敬回答的说着:“世伯,师傅最近授业忙碌,尚无诗作,开明知县李存义是师傅好友,其子要结婚,是大帅之义女,这次前来,就是想请世伯和师兄一起前往。”
“田先生所说,怎可轻违,只是我最近有事,不能前去,这样吧,博儿,你就代我去一次!”虞昭不喜不怒,平淡的说着。
虞良博听了,只得应着。
下面就是无事,再说些了闲话,告辞出去。
半路庭园,瞥到萧少德的表情,虞良博无奈的说着:“师弟,你还对我有些成见吗?我们是从小一起求学的师兄弟,只是这事,实在重大,由不得我来作主。”
“谢了。”萧少德听完,依旧是一拱手,道谢。
“算了,就你那脾气,我算是领教过了,到时候一起去吧!”被萧少德的脾气给整的有些没办法,虞良博送着萧少德到了门口。
相互拱礼,萧少德乘着牛车,渐渐远去。
几乎同时,这二人的师弟薛远正巡视着新设的粥棚。
此时,这些流民,都已经洗了,有简单的粗衣发放下去,又暂时被安排在空地上,等着一碗碗粥。
粥浓郁香甜,这些流民初来的时候,情形凄惨极了,衣衫褴褛,人虚体弱,充满恐惧,在热粥的伺候下,慢慢缓解了情绪。
“明天就安排着建房吧,还有些砖块和木材。”看这些等候在粥棚前的百姓,薛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年前,薛家虽然不到这种悲惨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
因此眼前的这种情况,往往使他有着特别的感触。
这时,城门处,正好看见几个牛车,被赶了进来,牛车上驮着农具。
“大人,幸不辱命,这次又买到六头耕牛,一批农具。”一个小吏上来禀告的说着。
薛远很是感慨的当众说着:“有了这批耕牛和农具,百姓就有活路了,这都是大人的福德和恩典啊!”
喝完了粥,又带这些人,到了衙门外的公告栏上,自然有人一一告诉在这里的规矩,特别是田地未来发放和赋税情况。
这些流民个个鸦雀无声,在寒风中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十三章 婚礼(下)
雪下了,初下时,雪并不大,和柳絮一样随风飘着,片刻之后,雪越下越密,织成了一面白网,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什么,李家的公子已经获得大帅许可,于新年十五就大婚?”王守田是出了大帅门不久,就听路边闲人说着。
顿时就立在了街上,沉默了很久,这时,雪越来越大了。
“大人,雪下的大,是不是避避?”亲兵火长甘厚,看这不是事,上前一步说着。
“哦,是应该避避。”王守田这才惊醒。
“走,我们买些年货!”就算心思翻滚,王守田还是微微一笑,说着。
就算是在乱世,作为府城,新年将近,还是相对热闹起来,商贾、士子、普通百姓,都有着来来往往。
随手找到了一家店里,就进了去。
“官人请进,要买点什么?”拜访大帅,自然是官服,后面又有亲兵跟随,任何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官人,一个中年人上前,恭谨的问着。
“我想给我母亲大人买些新布、家中世代的老仆买些新布、还有家中的……女人!”闻言王守田一笑,对着店主说着:“你给我挑选些。”
他作事谨慎,现在就在大帅不远处,赵婉名分还没有定,就含糊说着女人。
“家中老仆的话,您看这种麻布可不?”中年人展开一卷麻布。
麻布分粗麻布,一般是百姓所穿,细麻,就是中年人所展开,一般商人和小吏所穿,还有一种就是丝麻,就是虽然是麻布,材料精细,有着丝质,就算是官人,平时也是这种料子。
依王守田的心,赏给徐家,用上丝麻也是一样,但是考虑到社会影响,特别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皱起眉想了想,说着:“就要二匹细麻,二匹丝麻,二匹绢。”
店老板眉开眼笑,咂舌赞叹:“官人果然会挑选,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恩,再给我挑个钗,就银钗吧!”王守田犹豫了一下,说着。
现在金钗,不是买不起,可是现在就给金钗,这就不是爱护赵婉了,是要害她了。
别说外人了,就算是母亲,只怕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了。
家中也有亲疏远近,上下规矩,王守田不是日夜守着女人的人,如果这点搞不清楚,只怕是没有宠爱,反而是速死。
别说王守田了,历代皇帝,宠爱妃子过份,结果导致爱妃不明不白死掉多的是。
一两三钱银子的银钗,还算精美,王守田就将它收到袖子中。
“再给我租二辆马车,路费一起算了。”
“好,官人请稍等,在里间上茶。”店主人说着。
这时,刚才才停了会,天上又下起了茫茫白雪,雪花飞舞,上了热茶,四周十一人,还是手按腰刀站着,这是规矩。
王守田就吩咐的说着:“中午了,你去附近买些酒食,吃过就罢了。”
“是,大人!”
王守田回去坐在位置上,心思一定,又想到了幼凤命格的王洁庭。
如果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这事要反对,也不可能。
一些资料都记忆中提取,想起错综复杂的人事,王守田就不由叹息了一声。
就算不考虑所谓的气运,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反对大帅已经许配的婚事,只徒惹笑柄,若再有差错,名声扫地。
如果再考虑到气运,只怕现在就会导致历史发展巨大的变化——李家和他潜在的力量,就会第一时间发觉自己的敌意。
这样的话,也许自己三年节度使都未必能当上。
自己现在第一要务是夺嫡,是培植自己的实力,增长自己的气数和命格,而不是在现在阶段去树敌——还是蜀地最强命格者之一的敌人。
不能依靠预知来搞乱局面,只有自己当上节度使,和李家定下君臣名分,才能徐徐图之,如果连大位都尚未定下来,就搞出这种事,只怕连大帅也会大为失望。
现在就众叛亲离,名声扫地的话,就算自己是大帅的儿子,也只怕会被大帅忍痛割舍了吧?
反复沉思了片刻,一杯茶已经喝完,王守田到门口拉开房门,纷纷扬扬的雪花顺风飘了过来,苍茫一片。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王守田又想起了在神像前的决心,自己只要谨慎前行,区区一个幼凤命格,又怎么样呢?
反复思量,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不动如山,静观演化。
就在这时,门前声音传来,一辆马车已经来了,店主亲自请来的,他身上已披了厚厚一层雪。
而这时,酒食也买到了,各人拿着大饼狼吞虎咽,给王守田的是一个小篮子。
“官人,马车已经到了,货物也运上去了。”片刻后,店主上来说着。
“行,结帐。”王守田心意已定,就很爽快,说着。
算了帐,王守田上了马车,就吩咐的说:“去乡下!”
又把地址说了。
“好,官人你坐好。”车夫说着,在空中打了个响鞭,马车动了起来,其它十一人都骑马,奔驰而去。
雇车出城,一径往乡里而去。
虽然雪下的很大,在马车中,王守田打开篮子,却是一小壶温着的酒,切好的肉片,还有半只鸡,当下撕了吃了,一路倒也太平。
到了下午时分,渐渐就到了乡下,这时雪又转小了一些。
此时万物静宁,王守田更是气定神安,默默的想着。
幼凤之格不可图的话,这素儿就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中了,无论这素儿是有心无心,背后有人无人,都可试探一下,毕竟此女身份低微。
这还在其次,最关键的,还是招揽人手。
单是此镇里,知名的人才,就这些了。
但是如果整个蜀地,甚至整个天下,却还有不少人才现在沉在草莽之中。
蜀地之外,可以暂时不考虑,蜀地之内,近的,盘算起来,也有三四个。
其中一人叫贺益,就非同小可,目前此人,应该还在乡族之中当土豪,此人能文能武,前世也当到了一府之将,命格气数应该很高。
可惜的是,自己现在的官位,未必能请到此人。
还有一人是柴嘉,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出身也是低微,可聘请,此人才能虽然不算很高,但是根据前世经验,守一县之地却是绰绰有余。
还有一人是文士赖同玉,这人是著名的大臣赖颐的孙子,因为获罪流放到蜀地,现在家境贫寒,这人在前世,作文笔工作是绰绰有余,就不知道有几分气数了。
想了再想,王守田有些悲哀的发觉,论人才,实际上还有,但是草莽出身,又在附近,能招揽的人才,就这三个了。
当然这也是由于王守田被囚禁,信息不灵通的缘故。
就到寻思着,已经到了门口。
“小官人回来了!”门口一开,就见得数人迎接上来,这时王家和以前不同,以前只有几个仆人,这时开门迎接,王氏后面,已经跟了十数人。
“见过母亲大人!”众目睽睽之下,王守田行礼。
“回来就好。”王氏欢喜的说着。
又是大家见礼,只是一眼,王守田就看见了里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这少女还是作丫鬟打扮,只是露出的那一张素净娇俏的小脸,在雪花中,如此显眼。
王守田竟然感觉到心中一阵刺痛,却不想有所唐突,说着:“大家起来吧!”
王家又进行了修整,走道用了砖砌,甬道尽处,便是二门,进去,地下是花砖砌成,屏风深藏,和母亲说了会话,丫鬟捧上茶来。
接过了茶,王守田不由流露出温柔的眼神,前世二十年,就是她这样一直奉上茶来,望着这个十五岁的俏丽少女,禁不住心中浮现出一种温馨又伤感的感觉,数秒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不过转眼,清醒过来,王守田喝了口茶,让自己许多感觉,都收到了心中,过了一会,又把礼物拿了出来。
王氏和荷桂都非常欢喜,这是儿子(小官人)第一次送上礼物,而新进的仆人虽然没有,却也个个欢喜,这说明主家不是苛刻寡恩的人。
再说了些话,等人都退了下去,王氏突然之间问着:“我儿,你真的喜欢这个丫头?”
知子莫如母,刚才王守田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全落在关心儿子的母亲眼中。
“恩,是的,娘,我很喜欢她。”王守田当然不能说前世二十年的美人恩重,无以回报,却只得这样说。
“可是她出身低微些,以后怎么掌管大户?再说,我儿如此出息,只怕大帅也会赐婚了吧?”王氏有些担心,又有些暗示的说着。
“正妻当不到,平妻总可以吧?”王守田却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作不了住,自己出身乡野,根基浅薄,大帅必会为他找一门门当户对,又有援助的亲事。
只是,总不能让她当丫鬟,甚至当妾。
“我儿,看起来,你真的认真了……平妻之位,亏你想得出来。”王氏摇头说着:“若是妾,没什么话说,平妻,只怕也办不成。”
“娘,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怎么样,也许有些骄横,就算没有骄横,只怕和我们小户人家也很难融洽,娘总不希望我在家里,都是孤家寡人吧?再说,也有一个可以贴心的伺候您。”王守田眼神幽黑,认真说着。
“……哎,让娘想想。”看着儿子认真的眼神,片刻后,王氏发出一声叹息。
第十四章 狐疑(上)
当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缝隙,射进房间,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王守田感觉脑袋有些发沉,宿醉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受。
“昨天真不该喝这样多!”多少带着些后悔的心情,王守田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欢喜,就多了几杯。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说着:“小官人!”
抬眼一看,却是赵婉,不知道昨天王氏和她说了什么,今天亲自过来伺候着了。
王守田洗脸,穿衣,她温柔的上前,虽然脸羞的发红,却还是作了。
感觉到有些生疏的手法,王守田没有让开,让她帮着穿衣,无声的笑了,当她低下头,帮着扣着纽扣时,他从枕头下取出了一根银钗,就插到她的发鬓之中。
“……小官人。”赵婉有些慌乱,抬起头来看她,可是与他双眼一经对视,却又立即慌乱低了下去。
这时,红晕甚至渲染着脸,直到脖子里去。
王守田微微一笑,起身,到了外面,就向母亲请安。
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又反射着雪,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掌,挡在了眼前。
眯了眯眼,好一会,才适应了过来。
“小官人,您醒了?”老徐正好也回来了,正在干活,看见了,就笑的说着。
到了大厅,王氏早已经在了,见了礼,坐下。
先上的是红枣汤,下面就端上早点和几样小菜,王守田举筷,却如风卷残云一样。
王氏就笑了,说着:“看你狼吞虎咽,难道在汲水县就没有吃不成?”
“的确没有。”王守田回答的说着。
“再给小官人上一碗粥,几个小菜。”王氏喊着,又说着:“汲水县虽然是小县,我儿也是官,五百户总不至于养不起你。”
“娘,话不是这样说,汲水县万事都兴,先是修建民舍,再是开垦土地,又是挖窑烧砖,还有建栏养马养牛。”
“等这些事完成了,就是建城墙,我也入军营练兵,和士兵一样伙食,这些家常小菜,还真没有吃过几次。”王守田随口说着,吃了几口,却发觉气氛不对,一抬眼,就看见王氏眼睛都红了:“我儿真是辛苦了。”
“没事,万事开基总是难,现在撑过这段时间,新年后,事情就少多了。”王守田笑的说着。
这话实际上不对,按照计划,请医官,剿山贼,寻人才,未来一年,肯定还是繁忙的一年。
只是总不能让母亲担心了。
“大人,大人!”用完早点,外面忽然响起了甘厚的声音。
王守田只好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冲着外面问着:“甘厚,什么事?”
“大人,田先生派人前来,给您递了贴子!”
“哦,你去回他,就说稍候一会,我马上就过来。”王守田说着。
“是,大人。”甘厚在外面应的说着,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王守田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官服,出了门。
到了前面,发现几个亲兵已经都出来了,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模样,在亲兵的看护下,王守田见了田纪的人。
一个小厮。
看见发贴的只是一个小厮,王守田就有些不爽,等收了下来,看了看,又问了问,只见这小厮回答说着:“田先生请您十五时,一起去李府。”
去李府?
王守田略微有些犹豫,但是转念一想,就说着:“你去回田先生,就说我路途劳累,身体欠安,就不去了。”
虽然去李府,可以近距离观察气数,只是往往在这个时候,气运运转,会有些特殊的麻烦。
打发了小厮,王守田就说着:“过了新年,初五时,你们就准备一下,我还要出去一次,你们要随行。”
柴嘉很近,就在邻郡,而赖同玉就要远一些了,不过新年时,必把他们带过来。
“是,大人!”甘厚当然不知用意,就答应了。
回到了房间,王守田就取出了一些随身的公文和资料,捧起来细细看了起来。
正翻着有关户籍,赵婉又过来,点了炉子,又煮起了茶。
红泥小炉上,茶壶片刻就咕嘟咕嘟沸腾起来,淡淡的茶香弥漫在这个房间,赵婉小心掌握着火候。
片刻,热茶就到了,等赵婉捧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来,王守田不禁微笑。
喝着茶,继续翻阅着公文,时间就一点点过去了。
赵婉伺候着,空闲时做着针线活儿。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贵夫人,也必须会这女红,这缝起衣裳倒也不是稀罕事,只是,赵婉不时瞥一眼正专注批阅公文的小官人。
赵婉随父母到了伯父家,却是寄人篱下,平时大把的活,就由她干了,她也咬着牙齿,忍耐着。
不想上次遇到轻薄儿后,就被小官人救了,随后,王家就派人来说了。
伯父和父母,立刻受宠若惊的答应了,把自己送到了王家来。
王家对自己很客气,不过,这种既不是丫鬟,又不是妾,也不像童养媳的情况,使她总有些不安。
王守田阅读着公文,细细琢磨着,又对县政有了新的理解,才抬起头来,就恰看见赵婉瞥过来的眼神。
望着这少女迷惑又和小鹿一样的眼神,王守田只觉得心中安定,对她一笑,继续安下心来,阅读着公文。
就如二十年中,无数日子,她陪伴在身边一样。
没有多少话语,只是生命中缺少不得的存在,安静又安心。
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回到书房里的王守田将一面铜镜,从一架书的后面取了出来。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持着铜镜,王守田又一次观察起自己的命格来。
虽然说自己冥想可以看见,但是用镜子更轻松些。
自从上次发现命格有所改变,王守田就一直在等下一个可能改变命格的契机。
持起铜镜看去,里面的自己,命格气相上,和上一次观看相比,有了不同。
王守田发现,自己顶上之气,八品金印中,白气已经暴满了,周围的白气还在丝丝增长着,却填不进去,多余的白气弥漫着,有的就慢慢消失。
节度使的红气眷顾,还在顶上,并且还在慢慢增长,又恢复到以前的大小,甚至还要多一些,但是它和自己的直接命格无关。
“八品命格已经到了极限,本以为白气会慢慢使命格产生质变,现在想来,却大是不易啊!”
“难道还是因为自己穿越了?毕竟观察着薛远,却有着渐渐改易命格的迹象。”放下铜镜,王守田摸梭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
想到了当日,自己斩杀了诛杀陈翔,才生出白色本命气,莫非真的必须斩杀了相应,或者更高命格者,才能晋升?
想到这里,王守田渐渐浮现出一丝杀气。
现在,他迫切需要突破命格的限制,如此才能积蓄更多的力量和运数。
就在王守田思考时,田纪正在和弟子萧少德说话。
听闻了虞良博的反应,田纪笑的说着:“这事也属正常,虞家家大业大,思量起来自有法度。”
虽然如此说,田纪还是郁闷填胸,甚至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
当年受师门之命,居住此地,是普通人,也久经辛苦才扎下根来,虽然自己没有这等高深法力来窥探天机,却也学了些相面之术。
这些年来,苦心修炼,苦心经营人脉,又寻找良才而引渡门下,这里面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潜龙在李府,这是真人批示,断无出错之理,若能早早拉上关系,就是第一批从龙之人,日后前途不可限度,这个虞良博,竟然还推三捡四,实是辜负他一片好心,更让他有些寒心。
不过,在二弟子面前,却没有这样说的道理。
温和说了几句,萧少德见师傅没有发怒,也安心了不少,当下告辞了出去,到了门口,田纪命人将一个锦盒交于萧少德,说着:“我知道你家现在拿不出多少礼物,这是一对金酒器,到时候送此礼就可。”
“多谢师傅。”萧少德家境只能说是小康小地主之家,他年纪还小,凭白拿出这等礼物的确很困难,当下也不推迟,谢了。
等人远去,田纪已经接到了小厮的报告。
“什么,你说他不去?”
“是,田先生,这是他的答复。”小厮低着头,报告的说着。
“混帐……”田纪大怒,面色铁青。
片刻,田纪才冷笑一声:“我本念在在我私塾读过数年的情分上,本想让他与潜龙见上一面,留些情分,日后说不定免死,现在看来,这种人狂悖无礼,丧心病狂,却是谁也救不得他!”
却一字也不提本意是观礼时,李家龙气勃发,暗中对宾客,特别是王守田,形成命格压制的计谋。
转了几圈,田纪脸上青气渐渐散去,却又皱起了眉,暗中思考着。
“真人窥探天机时,顺便知晓这小畜生的气数,却有三年富贵,本来这小畜生正是运来,蒸蒸日上,也是平常,但是我为什么总有些不安呢?”
田纪越想,越是皱眉:“这小畜生平时对我,还总是恭谨,但是今年以来,对我明显就疏远冷淡了许多,上次我询问过,这小畜生招揽薛远时,却没有把我的信拿出来,导致之间并无多少情分。”
“这小畜生如此防备于我,又是何意?我按照天机行事,着眼于大局,与日常并无对他不利之处,怎么可能看出来?”田纪心中狐疑,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还真有气机感应,在运时,知道我对他甚有不利之处?”
第十四章 狐疑(下)
新年初六,就扬帆出行。
这条汉水,是蜀地最大的河流,自古以来,都很是繁盛。
在甲板上,王守田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历代朝廷几乎都这样,越是到后面,皇帝的寿命越短,子孙繁衍也困难,元崇皇帝死后,身后留下来的这个破烂摊子可也不好收拾,偏偏继位的垂正皇帝是七岁小儿,这就更加剧了朝廷的悲剧。
现在是垂正十二年,这样说来,皇帝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但是根据前世知道的情况,这皇帝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天下之主,只怕连金陵都未必掌控吧?
就在沉思着,先来了一阵风,紧接着大雨点子,豆子一样落下来,船家和亲兵,连忙将马匹安抚,盖上油布,而王守田也退到了船仓。
“还有多久到红泽府?”
“官人,没多久了,我给您煮条鱼,吃完了就到了。”船家赔笑着,又让婆娘去煮鱼去,果然没有多少时间,鱼香就闻到了。
雨继续啪啦的下着,王守田拿着酒壶,就着醋姜煮的鱼,蘸着吃着,这时他穿着青衫,看上去是出游的公子。
“甘厚,昨天放假一半人,你为什么不去?”王守田放慢了吃鱼的速度,有些无聊的问着。
“大人,我家兄弟多,有五个,父母不愁没有人伺候,火里的其它几个兄弟,兄弟不多,家里也不好,让他们带点粮肉回去过年。”甘厚巡查着四周,又解释的说着。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次事情办完后,我给你们放点假,你们回去一次。”王守田微微一笑,神色平淡,似是想着别的事情。
“多谢大人!”甘厚点了点头,回头担忧的看了看五个亲兵:“大人这次远行,只带了一伍,会不会不太妥当?”
“无碍,对付一般盗贼是足够了,再说,一般公子随从也只有五六人,带的太多,反而显眼,路上我们穿着便服,不会有什么大碍。”王守田笑的说着。
“是,大人!”甘厚看了看前面,说着:“大人,河渡口到了。”
果然,远远的渡口到了,船不但没有加快速度,相反,减少了速度,不过就算这样,也很快靠了上去。
检查的巡兵,看见着王守田的模样,并不敢为难。
红泽府是郡城,是一个很是繁华的城池,来往进出,人流极多,通商更是频繁不断。
尤其是这几日,新年气氛还没有过,商人都憋足了劲、花样百出的吸引路人,一眼望去,街道两旁五彩缤纷,喜庆极了。
王守田仔细打量着,作为郡城,确实是气派非凡,高高的城墙,牢固的防御,热闹的城市,比起汲水县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城门处有士兵把守,凡是进城的人,都需要缴纳些费用,可即便是如此,进城的商贩依旧很多,这让王守田有些赞叹。
不知何时他治理下的汲水县,也能有这样的繁荣。
一入城中,吆喝之声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耳中,入眼的皆是热闹繁华之景。
除了买卖杂物的商人以及普通路人外,街上还有些巡逻的士兵,以及一些衣着较普通人华美一些的富家子弟。
郡城内,到处张灯结彩,远行的人,纷纷赶了回来,平时就不显冷清的街道上,越发人流涌簇起来,这些聪明的商家,纷纷利用这个时候,推出自己店里的物件,利用各种方式,来让街上的人被吸引进来,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是郡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王守田虽然头一次来红泽府,可前世他也辗转去过不少地方,因此,对这样的繁荣景象,初时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赖同玉,我记得此时,他在一处商行作文书,记得规模也不小,这红泽府虽然大,但是大商行也只有这几家……找起来应该不是很麻烦。”王守田想着,由于早早就赶路,有些困顿了,王守田决定先在城中找一家客栈休整一下。
“甘厚,我要找一个人,名字是赖同玉,在一家不小的商行中,你给我找下。”王守田看了看,对着对面一家旅店说着:“找到了,就回来禀告于我。”
“诺!”甘厚应声说着。
此时,文阳府·节度使府邸,
“夫人呢?”换上了一身便服、脸上带着些憔悴的王遵之处理完公事后走到内宅,却没有见到自家夫人,这让他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
在他的面前,并排站着三个丫鬟,在他目光注视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在问你们话,夫人呢?”见此情形,节度使脸上的表情就带着了阴影。
王遵之已经猜到了些,只不过,这种猜测,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在等待一个答案,若真是他猜的那样,那他真的要失望了。
“……夫人她……她去静心庵了……”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丫鬟,连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的说着。
“静心庵!”王遵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一次,她有说在那里呆多久吗?”
“老爷……奴婢不知……”
“不知?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居然敢跟我说不知?!”冷冷的说着,王遵之目光扫过三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静心庵里把你家夫人请回来?哼,若是她不回来,那你们也不不必回来了!我直接送你们去庵里当姑子去!”
当姑子?
三个丫鬟顿时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忙给他行过礼后,急急忙忙赶去静心庵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王遵之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望着冷清的厅堂,片刻后,他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重。
他有三个儿子,二个女儿,可是二个儿子夭折,长子本来都二十岁了,有望继承大位,结果就意外死去,整个节度使府邸,就再不复往昔了。
王遵之不是没纳过妾室,想再要个孩子。
可是新娶的两个女人,肚子迟迟都没有动静,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怕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再说,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现在已经是乱世,就算是藩镇,又有几个能父死子继的,多半被部将所篡夺。
就算现在有儿子,他也不敢扶幼子登位——这是害了孩子。
想到这里,王遵之非常失望,也充满了后悔。
王遵之的夫人,是上代节度使的千金,依靠着夫人的关系,得以坐上大位。
婚后,王遵之向来敬她,甚至未曾纳过妾,这当然就造成了后裔不多,三子中有二子夭折,唯一的长子又死亡。
儿子死后,王遵之不得不为自己的族人以及属下考虑。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你曾答应过我的父亲,说会善待我,不娶妾,如今浩儿刚走,你就迫不及待的将女人领进门,你狼心狗肺!看看你选的女人,两个最下贱的女人而已,这样的女人,你也要?”当他特意选了两个地位卑微的女奴进门后,夫人曾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遵之轻轻按摩着眉心,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道夫人就不明白,他特意选这两个女人,就是为了不威胁到她的主母地位?
她们中任何一人生下孩子,他都会抱到她那里认母。
现在虽然可以选择私生子王守田,但是她如果没有一个儿子,晚景会很悲凉。
算了,一切都是命数。
王遵之眸子里一片平静,立于窗前,望着远景,苦苦一笑。
“大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府邸的管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小心翼翼的唤的说着。
“什么事?”王遵之转过身,看向他。
“夫人她……”管家犹豫了一下。
见此,王遵之说着:“她不肯回来,是吗?”
“……是!”管家硬着头皮回答的说着。
只不过,他预想中的暴怒并未出现,王遵之只是淡淡的说着:“既然她想在庵里,那就随她去吧!”
打发掉管家,王遵之咳嗽着,渐渐,手掌缝隙里有着红色。
“夫人,你还不明白?当年我为了稳固大位,对你是百依百顺,可是这些年来,你父亲旧部的影响,还有几分?特别是现在,闹还有意义吗?”
“这一辈子,我真的是空空如也,奔波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藩镇事业也毫无起色,落得如此下场,该怨谁?”
他望着外面雨天,自言自语说着:“也许,只能怨恨自己,我不是一个好君主,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良人!”
“不过,我还没有失败,我还有田儿,哈哈,想不到当年偶然春风一度,竟然成为了我的命根子,我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众将桀骜,不可结亲,唯李家是文官,不掌兵权,我这才嫁了义女,以结成亲家,日后可依靠数分。”
“成都宋家,是成都的大族,我为你绸缪不少心血,才让他家同意嫁女前来,宋家富极一方,又有影响,能为你带来财富和家世,又不至于影响你的权位,希望你能凭着这些,更上一层……我这个父亲,能为你作的,就这些了。”
在他的叹息中,雨点越来越大,在凛冽的小风中,倾斜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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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几个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