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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水之王     西蜀堂txt下载     西蜀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第五节嬉皮相士014

    第五节:嬉皮相士

    阳光明媚,当艳阳再次普照大地撒下万缕金光之时,来安镇街上已是一片喧哗。但见得今rì未同寻常,镇上竟多出甚多宋家官差,有众多的马军,设关卡,如狼似虎般随意拦截,盘查着来往行人,如临大敌。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可吃尽了苦头,鞭打驱逐后稍有不服顶撞者皆叫拿绳捆了拘在一处,于阳光下暴晒。行人无不胆颤心惊,畏恐得罪了这些个活阎王。

    街头对面,蹒跚过来一对四十开外老叫化,一身厚实青sè长袍,虽浑身仅搭了块不起眼小布丁,却也是洗得干干净净,各人肩上还搭着根破布袋子,鬼鬼祟祟的于来安客栈门前前来回转悠着,瞧其脸sè甚是焦急与凝重,愁畅与失魄。

    细瞧之下,两人正是昨晚在来安酒楼吃饭的那两个丐帮五袋弟子。

    两乞丐的不安,引起客栈门前墙脚一算命先生的不高兴。

    算命先生四十开外,三缕短黑须,一方破儒巾,一身油腻灰布衫,衣衫单薄,手拿把油皮纸扇,正无聊坐于课桌之后瞧着街头来往的行人。桌上自摆了些笔墨纸砚卦桶之类行头。

    清晨,风大,rì微,寒气重,呵气成雾,正冷,无客。

    算命先生正觉得寒冷饥饿,百般无聊。

    就见算命先生拿扇子一拍课桌,咳嗽一声,拉长脸,对两丐帮子弟冷冷道:“吾说,两位爷,嘛呢,想吃饭饮酒,是否嫌早了点吗,干啥咧在吾眼前转来转去的,转得吾王神仙头晕脑涨的。我可要告诉汝等二人,切莫得罪了吾王半仙,得罪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咧!”

    两丐帮弟子一愣,忙回头连连作揖,微微一笑,仍旧探头去瞧着客栈大门。

    王神仙瞧瞧二人,又瞧瞧客栈,眼睛一转,嘿嘿一笑,手捻胡须,半站起来,引颈笑道:“喂,吾说两位爷啊,瞧汝等举止,乃贵人乎,非劳命之主。要不,请吾王半仙来算一算咧?”

    两丐帮弟子回头瞅瞅王半仙,皱皱眉,心想此人真够烦煞人的。

    又见王半仙一摊双手,尖嘴歪头,说道:“来嘛,来嘛。算得不对,又不要钱的,算对了才要钱的吗。过来过来,也让我王半仙开开张啥,吾王半仙今rì可只收一半的钱啥。”

    丐帮子弟对视了一眼,心想反正是等,瞧着老天又如此的冷,如此在酒楼门前转来转去亦实在是太现眼,难免不碰见熟人,去算命的那边坐坐又不会误事,还能挡点风,想罢,二人嘿嘿一笑,遂移步过来,往卦桌面前凳子上一坐,不啃声,迷着眼,长着脸,撅着嘴,干瞧着王半仙。

    王神仙见来了生意,劲头十足,手中油纸扇一收一放,抓起笔,沾上墨,斜眼瞟着二人,道:“二位爷,是八字测天命,还是断事求签?”

    两丐帮弟子理也不理,鼻中哼了一声,拿眼不经意又偷瞄了客栈门口一眼。

    王神仙洞察一切,不以为然,已胸有成竹,起身嘿嘿一笑,比划道:“两位,是想考考吾王半仙不成哪?瞧两位额头饱满,脸大口宽,虎背熊腰,为行得四方路,吃得八方饭之人;又见二位手长纤细,厚实丰满,定作得小权威,赚得小财,虽说非大富大贵,却亦为人间难得一逍遥翁啥。”

    两丐帮子弟相对一眼,一人冷冷道:“再说下去,吾等前来何为,又yù往何处去。”

    王半仙嘿嘿一笑,手抓起桌上纸扇,“啪”一声打开,慢摇几下,上下又打量了二人一番,一合扇,盯二人脸,扳手指算计了会,起身探头,大声道:“本神仙瞧得二位印堂发亮,面sè五彩,乃合走运之秋,断定汝二人今朝定然上天能折桂,下界能逢仙,yù问喜于何处,贵在何方,想必二位业已知晓,便是在这身后客栈之中,对否?”王半仙说着站直了身,拿扇一捅身后。

    两丐帮弟子张口结舌,惊大眼,双双抢身起,上前yù张口。

    王半仙拿手一拦,侧身正颜道:“莫要开口,莫要相求,吾王半仙一清二楚。二位无非是问贵人可否尚在,贵人何时能来,此来能否如愿得见,对否?”

    两丐帮子弟对王半仙未卜先知能力深信不疑,“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小的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神仙爷大人大量,指点迷津。”

    王半仙“啪”地一声落扇于桌,跌坐于凳上,叹口气,使眼神引导,道:“二位,我王半仙虽说被贬下了天界,终非神仙,终要一rì三餐的吗。再说,这上天下地的打点各路神仙亦是要花费些银子的吗,瞧瞧,想想,成不成,就那个一下吗?”

    两丐帮子弟对视一眼,猛然醒悟,忙各自探怀取出一小锭银子来,双手奉上。

    王半仙见得银子,眼笑眉开,yù起身拿得。

    两丐帮子弟双手齐出晃过,嘿嘿一笑,道:“慢,银子自当是孝敬您的,不过,神仙还是先告之吾兄弟俩如何才能如愿见得贵人才是,神仙爷可不许骗人的。”

    王半仙闻听不以为然,一扬脖,坐回去,扯嗓子叫一声道:“算命了,算命了,鬼谷子下凡,算对给钱,算不对一文不收,再另奉钱十文。”一回头,朝两丐帮子弟冷冷道:“对不住,汝二位,五两银子一位,少一文皆不成。”

    两丐帮子弟闻言,面窘多颤,慢慢缩回手。

    有几个行人闻声赶了过来,嚷嚷道:“喂,二位,算的灵不灵,准不准呢?”

    两丐帮子弟点头如捣蒜,一人道:“灵灵灵,连我今rì起来上了几回毛厕,拉得干稀都算得准准的。”

    那一人道:“准准准,连我几时死爹几时死娘皆说得一清二楚的。”

    王半仙一把抢过银子,瞧天sè,又观骄阳,伸手在空中瞎抓了几把,又埋头口中念念有词,一会,不耐烦笑道:“听好了,贵人再有半个时辰便自那门口出得,你等要小心察看,其中一身穿黄袍,牵黄马,手提长剑二十岁左右年纪者,便是。”

    两丐帮子弟闻言点点头,嘿嘿一笑,猛向前一窜,出手点中王半仙肘弯穴道,劈手从半仙手里扣出银两,又挥手解开穴道,后跃出几步,吐口口水,嘿嘿一笑,骂道:“小样儿的,爷们从来便是伸手向人要钱的主,只进不出!算个小事断个小卦,他妈的要爷们十两银子,你也忒黑了点,咱们还搭上跪地,帮着吆喝,哪里有那等的好事,走。”

    两丐帮子弟扭头便去。

    那王半仙倒未大声叫喊,是自认倒霉,双眼一翻,吐口浓痰,骂道:“得罪我王半仙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呔,走着瞧。”骂罢,一直脖又叫喊道:“算命了,算命了,鬼谷子下凡,算对给钱,算不对一文不收,再奉钱十文。”

    旁边一讨饭的伸头吐口口水,骂道:“骗老子的,这大冬天的哪里有得雷打!”

    话音未落,“通”的一声,众人吓了一跳。

    不知何人朝街上扔了只破铜盘。

    那算命的自是不睬别人,坐下掏耳,一抬屁股,放了一个又长又臭的屁。

    旁观之人皆捂鼻四下逃散,那讨饭的上前给了算命的一竹杖,骂道:“你臭不要脸的,上面的嘴骗人,下面的口熏人。快滚,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算命的未见怎么一挥手,那讨饭的手里竹杆便飞得不见了,讨饭的给吓得飞一般离去了。

    丢失如此多物件,心里不是滋味,任天琪未解衣合着被子便躺下,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易睡着了,已是天快亮了。

    醒来,艳阳高照。

    郡主等几女早已围坐,或立于床前,明全管家于门边静候。

    任天琪一骨落爬起,坐床头征怔发愣,懒散得很。昨rì的那两场打斗的确耗费了自己不少的自信,自己往rì里总觉得自己身手之高已是同龄人所无法攀越的,就是在江湖上也应当是有自己沉甸甸的地位的;可事实却未如此,这不还未到回到故土之时,半地里却遭遇这样两位诡异的武林高手,好在对方对自己无任何的敌意,也谈不上与自己作对,可自己两次虽说只打个平手,可自己深知是自己技不如人的。瞎子的身手与其的门派是自己闻所未闻的,还有瞎子的那个所谓的师兄又会是谁呢?那矮小的黑衣人看来却是甚为和善的,其的身手之高那就是自己根本不可能仰望的,或许连自己的几位恩师与所认识的几位江湖泰斗们也未必就有百分之百的必胜把握啊。这中原的江湖果然非塞外武林所能类比的,自己回去了定然要好好问问爹爹的。任天琪抬头瞧了一下众女,眼睛在冬雪脸上多停了一下。任天琪又想起自己昨儿所顺口说起的又一个身份:啸风使者。那可是为了冬雪所起的一个名号的。任天琪心里美滋滋的,可脸上无丝毫的表现,他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晓自己昨晚又曾单独出去过。只是不晓得小三是否觉察到了没有,小三并不在眼前。小三历来是可以放心的,谨慎得很,很是知晓言行的分寸,或许小三看到了衣衫上的血迹就明白了一切的。还有冬雪,也是会替自己保守秘密的,那怕她会看到血衣心疼得要死也是不会声张的。

    郡主一挥手,叫chūn桃忙去端来洗刷热水,自己上前一步,并排坐于床沿之上,轻启朱唇,笑道:“琪哥哥,想开了便好。王爷令牌,冬雪身上自然不可或缺的,纵然有人拿去,早晚是必会送回的,孰人有如此大胆敢私藏大金国征南王的军令?再者,那大将军头衔也本非琪哥哥所想之物,丢掉了亦罢,不值心疼的;只是唯独丢了殷老爷子所赠之九龙玉,一但为老爷子晓得了,心下定然是不会高兴,汝脸上必然是愧疚得很的。”

    任天琪拍拍脑袋,苦着脸,轻声道:“正是,郡主所言不差。吾岂是可惜那啥子的大将军令,唯独担心这九龙玉啊。哎,现下人心叵测,世风不古,如为江湖中颇有心计又起歹心之人得去,势必坏了大事,有辱丐帮的盛誉。这丐帮中皆知九龙玉出现如同殷老爷子亲临,见玉如同见人;持玉者皆有权调动各地丐帮帮众。唉,老帮主本好心以玉相赠,乃是要助吾成就大事,要吾凡事应以天下大义为重,以天下苍生为想,素有rì后传帮主大位之情意,乃他老人家无尽之疼爱与信任。此下倒好,老帮主赠玉,虽说帮中多有耳闻,但终就见过我面之人少之又少,想来也没得几个;只怕是有人借机挑起是非搅乱江湖,那可就对不起老帮主的良苦用心了。”

    秋月端早点进来,郡主起身,摆放碗筷,笑道:“我这一起来便听得小三说丢东西之事儿已有门道了,说十有仈jiǔ必是为昨rì酒楼里那两个丐帮净衣派弟子所为。这不,他一大早便出去摆算命摊子去了,还叫任勇一旁留心着。瞧小三自信样,此事必成。琪哥哥,想开点便是。早点洗涑用饭,小妹饿得甚了。”

    任天琪哦了一声,双眼放光,忙上前边洗涮边道:“何以见得,快说来听听。”

    郡主没出声,忙着盛饭,却是拿眼瞧了一下门边明全管家。

    明管家会意,上前跟任天琪身后,笑道:“爷,老奴是听宫铭讲的。他说可能是爷昨rì酒饮多了,不能回想起昨晚吃饭时所发生的一切,故而以为东西是自个儿不小心弄丢了,其实不然,东西是叫人给偷了去的。”

    任天琪点点头,那是,自己昨晚在客栈探访了一圈并未发觉有啥人是似曾相识的面容。

    明管家道:“东西丢了,无非三种可能:其一,是爷藏匿不慎,或是衣衫不整,丢了,此种事应不会发生,亦从未发生过,爷打小便心细缜密,作事滴水不漏的,这是大家皆知的;其二,是有人来抢了,更无此可能!爷的护体神功不是啥人皆能近得身的,又何况昨rì又并未与人发生过打斗,产生过纠缠,又何况外面还有老王爷安排的那么些高手在,大家的招子可皆是亮的,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出手的。这唯一的可能啊,便是店中有一妙手神偷对爷出手了。宫铭说,昨rì有机会与爷接触的只有二人,东西如是在酒楼里被偷,便是撞爷的那丐帮五袋弟子干的;东西如是在我们的住处,此地被偷的则必是----。”

    明管家说到一半未再吭声。是的,任天琪的心猛然一动,对啊,怎就没瞧见过那两位丐帮弟子呢?莫非果然是其两人。任天琪知晓丐帮中高手如云,偷盗并非丐帮所忌讳的手段。

    任天琪刚搽好完脸,闻听此,猛然回身,瞟了一眼明管家,惊道:“汝是说九头雕曹映廷?他是江洋大盗!”

    任天琪想到了曹映廷窗口黑暗,凭曹映廷的jīng明与能耐其又怎会回去踏实睡得着的,但自己却一直未能瞧见其的身影。任天琪的心头还惦记着拿田野空旷之处盘膝打坐的五个身影,那又是些啥样子的人呢?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身手不如自己,这是令自己之所以不屑一顾的了的。

    明管家点点头。

    任天琪也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声不吭坐桌前,抓筷用饭,眉头紧锁。

    众人也皆不语。

    三两下用完饭,任天琪伸了个懒腰,笑道:“小三还有啥说的?如此说来,那东西肯定是已物归原主,回丐帮的了。”

    明管家忙又上前耳语几声,任天琪点点头,笑道:“成,就照其言办,吾等在此等候便是,但求莫耽搁了下午之事。”

    见得檀郎又神采飞扬,郡主自是高兴,又盛了碗稀饭,竟比往常要多吃了些。

    不大会,就见任勇撒腿飞来,闯进门笑道:“爷,爷,果真是那两丐帮弟子偷得去的。那二人正在客栈门口转圈子等着拜见哪。”

    任天琪一拍手掌,站起身笑道:“好,去瞧瞧。明全叔,去请过三爷四爷来。”

    明管家应声而去。

    任天琪穿戴好,伸手抓过斑竹剑,正要出门。

    郡主忙道:“冬雪快跟去,要多带些银两。”

    任天琪一行六人出得客栈,翻身上马,徐徐出了镇子,无人拦挡,往正西方走去。

    艳阳高照,暖意洋洋。满眼尽光溜溜的树木与光秃秃的荒地,少见有丝毫绿sè庄稼地,路上行人也不多。

    出得镇前去三四里处,有个荒废小院,众人下得马来,推门进得院小息。

    众人正说笑着,忽闻听得身后门“乒”的一声给关上了,众人忙回头望去。

    见进来二人,正是昨晚酒楼里那丐帮二人。

    来人双双深施一礼,一抬头,傻眼了,一行六人,皆黄sè衣衫。

    其中一人忙笑道:“各位,打扰了,请问众人之中可否有位是来自广陵,姓任的公子?”

    黑鹰拿眼一瞪,怪叫道:“干啥,抢劫啊,格老子的,抢劫还有带问名问姓的?汝等胆子也忒大了些不是?大爷姓任,找吾作啥?”

    那二人嘿嘿一点头,满脸陪笑,仔仔细细瞧了众人一遍,其中一人一指白鹰,笑道:“这位爷呢?姓啥?”

    白鹰一撇嘴,骂道:“格老子的,瞎眼啦,他姓任的话,老子与他一样,一妈所生,当然姓任了。汝猪脑子啊?此处人皆姓任,怎的了?”

    白鹰一比划着众人。

    来人没来由给臭骂一顿,见不对劲,彼此一对眼,缓缓后退,同时双双一作楫,陪笑道:“小的们确实是瞎眼了,对不住,误会了,误会了。”说着二人便要转身开门而出。

    任天琪见此正要开口相留,又见门“砰”的一声给推开,进来个算命的,正是来安客栈门前摆摊的那位。

    丐帮两弟子一见来人,火气腾就上来了,双双大喝一声,分左右点地扑上,四手齐出。

    那算命的大吃一惊,左躲右闪,却未逃避得了。

    三人打成一团,滚了一地。眨眼间,丐帮两人已将算命的压身下,一人抡拳便打,口中骂道:“汝个孙子王八蛋,敢骗你大爷的,说啥贵人穿黄衣,带长剑,叫汝乱嚼舌头。”

    另一丐帮弟子自在算命的怀里一通乱搜,自想寻些银两啥的。

    地上算命的手忙脚乱,一边抗争一边申辩道:“吾乃活神仙,碰不得,打不得的。王神仙岂会说假话骗人,贵人便在眼前,汝二人不是偷了东西,要还给贵人的吗?”

    丐帮弟子一听,大惊,慌忙停下手,面面相觑,愣道:“汝咋晓得的?”

    就见地上那算命的一摊双手,嘿嘿一笑,道:“不信?汝二人瞧瞧吗,东西就在吾手里吗!”

    算命的手里除了几块金牌一块玉外,还有两锭银子,两根裤腰带。

    两丐帮弟子一愣,正要扑上前夺过,裤头一落给摔了一跤。

    任天琪哈哈一笑,忙上前来扶起两位五袋丐帮弟子,一一见礼,道:“在下广陵任天琪,见过两位英雄,在下方才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还望见晾。”又忙喝斥宫铭。

    丐帮二弟子一惊,猛醒悟,忙恭敬还礼。

第一章第六节夜探枫雪寺(上)015

    第七节夜探枫雪寺

    用完晚饭,冬雪几女照顾郡主先去休憩了。任勇等六胡勇则轮流值哨,打坐练气休息。华先生也独自一个人出去兜风去了。

    任天琪房里灯亮着,任天琪,千手书生,大和尚,黑白双鹰五人围桌而坐,明全管家身后伺立,照应茶水。

    原来三个月前,宋朝朝贡大金国的十万两贡银在淮河北岸移交给大金国使节后,又一路协办金兵押运。在彭城东南六十里处田儿洼为两百多匪人劫了,护银四十名金兵,三名将官连同五名跟车宋朝官员亦一同被杀。宋金两国督令查办,确认为来安枫雪寺僧人与泗州强人雷珍部所为。临安几次派人越境追剿,均未结果。一月前,临安派出七扇门都统制,铁手客林木杉北上,亦无讯息。征南王相信任天琪等人身手与谋划足以索回贡银,剿平枫雪寺与雷强两部乱民,故趁此任天琪回家省亲之际,从上京调拨高手四人,又命从彭城调拨高手二十名,金兵不限,埋伏于枫雪寺旁;特命任天琪配合,一道剿寺平匪索银。

    任天琪自是认识并了解林木杉,其深知道林木杉出道二十余年来办案从未失过手。此次林木杉出面却未见得动静,想必其中似有隐情,故留宿前叫宫铭持丐帮帮主殷开山殷老前辈相送,失而复得之九龙玉佩再去寻当地丐帮帮众一探。

    五年前任天琪在湖广流难时,得殷开山老爷子搭救与指点,并获九龙佩相赠,供急需之时从丐帮求得相助,此事早已通晓丐帮各处分舵,何况丐帮又有天下最快最大之传信鸽站,凡事两天內均可传送至老帮主手头,并获得指令((请见《西蜀堂》第一部《斑竹玉笛剑》))。

    一声哨响,房门应声推开。

    九尾狐宫铭闪身进来,一身黑衣黑裤,黑巾遮面,劲装打扮,手中提着一青钢剑。宫铭上前扯下面巾,端桌上杯茶一饮而干,放下杯,又抿抿嘴,对任天琪道:“爷,事情办好了。出店向西三里处,丐帮一五袋弟子率丐众等侯,此人姓陆名士兴,人称滚地龙,腿功厉害。枫雪寺在出镇正西十七里处,位空旷之中,十分的平常,瞧着无险可依的。”

    可见宫铭不仅从陆士兴处打探清楚,并实地去观察过,可见其行事缜密,自有任天琪一惯作风。

    “好,大哥二哥便请留下照看郡主与诸位姑娘;三哥四哥准备一下与吾走一趟;明全叔也留下里里外外也需jǐng惕才是。”任天琪起身道。

    大和尚鹿谦口呼一声阿弥陀佛,瞧了千手书生一眼,缓缓道:“众贤弟此次切不可莽撞鲁乱杀生,三弟四弟定不可纵情杀戮,免生了不必要的罪孽,切记切记”。

    黑鹰不满的应了一声,白鹰笑道:“大哥,汝想出家可还未拜过师呢,便如此的早早心生怜悯,顾念天下众生,岂不怕佛祖的位子也要给你争去了吧!”

    一点红见得大哥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忙责骂道:“汝二人还有完没完,也不口上积德!此种话亦能乱说的,就不怕大哥生气?”

    双鹰嘿嘿一笑,上前各朝鹿谦深施一礼,笑道:“大哥大人大量,千万可莫计较小的二人的戏言。”

    大和尚忙起身相搀,笑道:“两位贤弟言重礼重了。自家兄弟不说外话,愚兄也早已给二位贤弟笑骂取乐惯了的。自家兄弟又何必区分得如此清,两位贤弟自感方便怎样皆成,其余则无所谓的了。”

    一点红一瞪双鹰,双鹰面红耳燥,瞧了一旁尴尬的任天琪一眼急忙溜回房去准备了。

    任天琪与宫铭亦回房准备。

    镇外乡间小路上。

    路旁树丛边静立着十几号人,各持器械。

    远处正东方有四黑影正飞奔而来。

    两声哨起,一声哨落,两拨人汇一处,黑压压的一片。

    来的四人,两胖两瘦,胖者两人持刀盾,瘦者两人持剑,乃天琪四人,一样的黑衣黑裤,劲装打扮,黑巾蒙面,唯独任天琪脸戴玉面罩,月光下晶莹透亮,泛着点点兰光,诡异恐怖。

    四人方站定,对面人群中上前一人,躬身见礼,道:“在下丐帮五袋弟子陆士兴见过任少侠,陆某尊帮主令特带帮众二十六人前来听侯任少侠的调拨。”

    任天琪抱拳还礼,笑道:“多谢各位英豪前来相助,就有劳诸位了。想必陆大侠已听得宫铭叙说了今晚之事。咱长话短说,尚有两事望陆大侠参见:一则枫雪寺内可有险要之处可依,一则主持圆通品xìng为人如何,为何方神圣。”

    陆士兴上前切语道:“枫雪寺无险可依,我丐帮早已探查清楚;主持圆通五十岁上下,慈眉祥目,一脸和蔼,不似jiān诈之徒,何方人氏不明。吾来此五年余,未曾闻听得其寺其人有恶传说。然有两件事还望任少侠蘸琢,或许能说明些什么。”

    “哪两件?”任天琪颇感兴趣,双目放光,忙问道。

    “一来此地处宋金两国交界之处,非内地偏安之所,又连年战乱,流民甚多,贾商不多,百业不振,当地百姓也并不富余。但枫雪寺却是香火似乎兴旺得很,去年方大兴土木扩建了寺庙;一来去年上半年,大约五六月间,曾有一南方道士前来寻仇或是挑衅,听说圆通主持三招便打死了此人,此事坊间流传甚广;如今也确是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去探访枫雪寺的了”。

    任天琪略沉思一会,低声问道:“枫雪寺四周可有水流树林之可供藏身之所?”

    “有,正北院墙后便是一三丈宽的流水,流水对面有一约半人高之茂密灌木丛”。陆士兴抬头道。

    “好,汝带所有人藏于水流南岸。如见得寺内火起,则不可放一人一马过河;如不见寺內火起,则不必现身相助,也自不必理会寺中出来之人。事后在下自当重谢。”

    陆士兴点头应诺,带人朝西北奔去。

    任天琪四人朝正西飞驰去。

    离寺不足两里,果见有一小树林。

    任天琪于林前停下,口中一长一短三声哨起。

    林中一哨回应,飞出一人,来人躬身施礼,低声道:“在下姜晓,见过驸马爷。”

    “免礼,姜大侠此刻身边共有几人?”任天琪道。

    “此处共三十四人,其间十名强弓手。此处往西南三里处还有长刀马军两百,西北二里处三百步军,皆随时待命。”姜晓回手往身后一指。

    “好,汝先带人在寺正南到寺西北一带布防,视情况而动,不必过早露身。”任天琪抬头瞧瞧夜空。明月高出树头,千里银辉。

    “是,是,------在下抖胆问驸马身边几人?是否需得在下再加派些人手?-----在,在下怕-------,”姜晓身负王命,担心王爷交办差事办得不够好,故而犹豫相寻问,倒是未有得其他的念头。

    “放肆,汝是小看了本驸马爷的本事不成,还是不放心本驸马爷会有背于王爷?哼,黑水幽灵可从未乞人帮过忙,汝没见过也总该听说过吧!。。。。。。布防去吧。”

    任天琪正心下盘算寺中圆通之为人cāo守,已是有意放其一条生路了,忽耳听得姜晓出声,怕被其识破了自己的心事,心下颇为胆怯,故而强装不满,怒喝道。

    “黑水幽灵。。。。。。,在,在在下是有命在身,只是怕,。。。。。。。在下告退。”姜晓闻听全身汗毛悚立,黑水幽灵的传说自是听得传闻太多了。江湖传闻黑水幽灵来去无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视人命如草木粪土;其嗜好征杀,武功又出神入化,从不留活口,手下虽仅有几匹幽灵骑士,却能于战场上为所yù为;征蒙古,救亲王,镇压叛乱早已传遍黑水大漠,世人却从不知其人庐山真面目。今想不到魔头原来竟是征南王之婿,竟是一汉人,闻所未闻,想也不敢想的。难怪征南王爵位屡屡高升,稳如泰山,原来全仗着这位驸马爷啊。自己真是有眼无珠啊,方才还在担心这担心那的,这倒好,却遇上了这大魔头,好在自己未曾有过多的废话,或许尚能保全xìng命的。

    姜晓吓出一身的冷汗,两腿禁不住的打颤,忙抬头瞧瞧任天琪泛着兰光的冷俊面孔,脊梁一阵阵寒意。

    黑鹰见姜晓仍不走,呆着原地不动,手中九环金刀一响,眼一瞪,沉声骂道:“入娘贼,格老子的活腻了不是,大将军的话没听清楚不是?还不快滚,等揍哪?”

    姜晓自知是得罪不起这些爷,急忙抱拳躬身后退数步,一转身飞一般没入了林中。

    任天琪一声冷笑,手一挥,四人奔正西飞去。

    空旷之中,一座宽大的寺庙座落于眼前。

    院中依稀可见得前后四排屋子,最北边是一幢高大阁楼。寺墙约有三丈多高。

    寺中不见明火,黑隆隆的。借着明亮地月光,还可依稀见得南边有一群人影正在移动,围了上来,那肯定是姜晓等在布防了。

    任天琪也没停下,直奔着北边阁楼围墙处飞去。

    四人立定,任天琪一摆手,四人忙各自检视力随身所携带应备之物,又戴上黑巾或面具。

    宫铭小声道:“爷,文的还是武的?寺中定有防备的。可否先探一下?”

    任天琪一摆手,道:“今rì便不必了,先礼后兵,查案。”话语未落,任天琪一点右脚,一个叠云纵飞上墙头。

    黑白双鹰与宫铭抽剑持刀,吸气拧腰,也晃肩飞上墙头。

    月光之下,寺内空无一人,楼阁上一片漆黑。楼下厅门大开,房內灯火通明,灯光透shè出门外,泻出去老远。房內大厅里传来咄咄的木鱼之声,清晰,稳重,响亮,仔细听来对方必是位得道的高僧,其人心中绝无半点的浮躁,想必此处顶是寺內主持休憩之所了。

    房中灯光直落门前,可见得两层台阶,四柱风灯,各有九个石阶,石阶尽头又各两座石狮,威武豪放。石阶前有五六丈见宽空地,尽栽了些花花木木,一条两边绿树成荫的小道直通向前面的房子,不可见得其尽头;石阶离得围墙也有数丈之远。

    可真是个好地方,出家之人亦难得有如此雅兴,想必也应是位xìng情高洁之人才是!有如此雅兴之人又岂能是个贪财枉法之徒?此处也正是个修身练功的好去处,只是今rì便要可惜了这些个花草树木的了,谁道草木无情,花随xìng生,爱憎分明,一岁一枯荣,生生不息。

    任天琪想道此,又发呆似的立在那里好大一会,方冷冷一笑,出右手向下临空一抓一提,一瓦已吸在手,拇指一压瓦成两截,反手腕一抖,两道黑影闪电shè出。

    “噗”的一声,门前第一层台阶左边灯笼应声而灭。

    “啪”的一声,瓦块正打在门前两灯笼中间,清脆,响亮。

    木鱼声立断,似击木鱼者一愣,一声“阿弥陀佛”声传来,随即木鱼声又响起。

    又见得门前白光一闪,石阶前,花木间,一黑须白袍和尚从房中飞出已立于其间,正仰首怒目环望。

    借着淡淡寒意而又明亮的月光,双方相互打量着。

    可见来者四十岁上下,三缕黑须,方面大耳,左手间一二尺余长的黑幽幽的佛珠,闪闪发光。

    任天琪沙着嗓子,沉声道:“在下临安府捕头,有公务深夜来访,劳驾贵寺圆通大主持,请验牌”。一挥右手,一道黑影无声响直shè那和尚;同时,任天琪左手持剑护胸,一抖双脚,人飘然而下,空中一个八仙过海,平推出三四丈,在和尚身前五丈处落下立定。

    黑白双鹰与宫铭纷纷飞身下墙,拧身前纵,各一个起落,护卫于天琪两侧。

    和尚顺声瞧去,但见得一黑物无声迎面飞来,一人又飘然而下逼近身来,姿势甚是优美,一皱眉,一声冷笑:好高的轻功,能当饭吃?老子可非孬种。

    和尚却亦不敢大意,戒心甚重,右袍一挥一卷,伸手一抓,抄起来物,甚是jǐng惕,但仍觉指头一麻生疼,不觉一震,对方好大的劲儿。

    和尚后退一步,侧身借光仔细一端详手中铜牌,抬头沉声道:“不错,是七扇门的牌子,老朽上个月刚刚见识过的。”

    和尚扭身不以为然道:“不过,老朽实不知何事相扰,须烦得上差非要夜闯本寺不可?鄙寺那可是从不与官差走动来往的,也从未曾做过杀人放火的勾当!”

    “是吗?是非自有公断,曲折自有王法。在下不过是奉命前来缉拿圆通主持,追缴朝廷贡银的。”任天琪嘿嘿一笑,冷冷道。

    黑白双鹰相视一眼,也不搭话,挺盾持刀直扑和尚,举刀就劈,挥盾猛砸。

    双鹰二人历来心灵相通,攻守相辅,又快又猛。

    宫铭一跺脚,也腾空而起,左手护胸,右手一招蟒蛇出洞,青钢剑锋直指那和尚。

    三人合围想困住那和尚待进一步打算。

    那和尚对此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的异外,嘴一咧,右膝一弯,魁梧的身躯业已飞起,其左腿飞起,直勾黑鹰双腿;双袖一挥,左手中念珠猛磕黑鹰脑袋;右手合指为掌,吸气拍出,一个野马分鬃。

    “碰”的一声击中白鹰盾牌,震退了白鹰。原来那和尚手中的念珠竟是jīng钢打造。

    黑鹰收腿缩颈举盾刀划反制。

    念珠“呼”的一声掠过黑鹰头顶,逼住双鹰。和尚左脚尖一点地,双肩一晃腰一拧,飞身晃过黑鹰刀盾,侧腰避过宫铭剑锋,双手齐出少林龙爪手,左手五指如钩自上而下yù侧抓宫铭剑锋反钩,右手持令牌直切宫铭咽喉,双脚鸳鸯四踢,直踢宫铭头,颈,背,腰。

    对方手脚之快,之狠,宫铭也是平生从未遇过,方知是遇上劲敌了,赶忙右手抽剑,挺腕,一招寒梅傲枝,抖腕三朵梅花,分取和尚手,腕,肘;左手一招怪蟒料信,猛切和尚右手腕,双脚点地,人已旁移出三尺。

    双鹰又潜身挺刀分攻和尚上下盆,不依不饶。

    闪电间,四人接触,分开,各攻守了三四招。

第一章第六节夜探枫雪寺(中)016

    双鹰三人又围住了和尚,四人均知晓对方非一般的武林侠客,均身手不凡,大意不得,却亦非心生怕惧,只是彼此更为谨慎,故而未再一时出手,僵峙着。

    和尚哈哈一声大笑,道:“难得圣上如此得闲,对小寺竟如此用心,特请来汝等几位高手,方才不敬之处,罪过罪过。老朽正是圆通。令牌自当奉还。”右手一挥,令牌夹着劲风直取任天琪面门。

    任天琪一声冷笑,口吐“多谢“二字,右手临空一抓,令牌转向而没,如泥入大海不见了踪影。

    和尚瞧得大惊,这是甚么功夫,却能临空吸物,再一仔细端详任天琪面孔,身子一震,后退数步,一皱眉,喝道:“玉面阎罗是汝何人?”

    “追回贡银,缉拿圆通。”

    任天琪心中一惊,此人既能一眼识得恩师旧物,必定与恩师有过甚密交往,只是不知恩师与他是友是敌;是友,今rì自要放其一生路;是敌,何种敌?还需见机行事才是。心中虽疑惑,表面尚沉声喝道。

    玉面阎罗南宫雄,近二三十年江湖上邪道之首者,一玉面面具,一双肉掌,独来独往,血案罄竹难书,为正派所不齿;此人武功之高,可列江湖排名谱之首,与陕西书生王重阳,少林方丈明惠大师等齐名,武学之jīng,为天下所仰背也。((请见《西蜀堂》第二部《玉面阎罗》))

    和尚闻言,勃然大怒,心想何处来的恶徒竟然敢仿冒南宫前辈,别人不管,今rì老纳倒要管一管,得要好好教训一通来人才可,想罢,拂袖仰天一阵狂笑,一点任天琪,道:“甚么贡银,老纳未曾见过,亦没闻听过。再者,小寺素不与官差来往,老朽亦从未惧怕得官差。几位上差莫要冤屈了老纳,老纳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来,来,来,放马过来!”

    “楼下东侧第三间厢房,面北窗口前三步半处,藏银十万两,有三剑守卫,”任天琪可不想事情搞大弄僵,也不想拖延时间,忙淡淡道。

    “是吗,如此说,老朽这顶冤帽是戴定了?”和尚尽管満脸不屑,心头却亦一惊,来人所说不假,此刻银两尚未运走,朝廷官差尚未前来取走,暗房里正有六名弟子相守。和尚抬头瞧了一眼黑sè的夜空,寒魄正当空,明月啊,这真是苍天造化弄人,如苍天有知,又怎会派生出如此多的大是大非,天意如此,今rì一劫难逃了。已是二更天了,还不见得朝廷前来之人现身,这如何是好。和尚內心焦急万分,额头已汗珠立现,再瞧一眼任天琪蓝幽冰冷的面颊,如芒在背,十分的不自在了。就见他缓缓挽起袖,露出手上念珠,白袍见鼓,自是运气全身,看来是想一击而退了;和尚知道多说无益,唯有杀人灭口,故暗提丹田。

    “追回贡银,缉拿圆通。在下奉劝大师作个明白人的为好,莫要心存妄想!”任天琪见得对方満脸杀气,劲満全身,左手持剑一指和尚,冷冷道。

    “在下如是糊涂呢。。。。。,又当如何?”话音未落,和尚左手中念珠交右手,右手反摔拍出,一招观音抚露,念珠“呼”一声只奔宫铭脑袋套去;和尚左脚一点右脚,人扭身起纵,空中右手双指直取宫铭双目,右肘如锥,直砸宫铭前胸;左手五指成爪,斜着递出,直逼宫铭右手腕,竟是少林罗汉擒拿手。

    和尚瞧出四人中宫铭武功最弱,便思量着yù从宫铭身上寻突破。

    宫铭不退反进,纵身前跃,回手抖腕挥剑,一招星光灿烂,面前朵朵梅花,直奔念珠,直奔和尚右手腕。

    和尚了得,空中姿势不变,全不管自身安危,右手一低,五爪如钩,直爪剑锋,左手一伸一回,五爪直奔宫铭后脑yù锁咽喉。

    宫铭一见吓一跳,心想吾刺汝手掌一剑,是伤汝皮毛,汝扣吾咽喉,取吾小命,岂成。宫铭脖子一缩,蹬地前纵,脑袋避过,压剑反手后撇上削,反削和尚双手。

    和尚收手合身,身后仰倒,空中一个跟头,落地就地一滚,已是跳出了包围圈;其双肩一晃,双脚略一点地,人直飞楼阁台阶就想走。打不了就溜。

    任天琪见此和尚功夫了得,是要高出宫铭甚多,一见其yù退入楼阁,岂能放虎归山,思来自己如不露得一手定然是不行了,遂一声暴喝“大师请留步”,右手临空一指虚点和尚右腿膝间麻穴;双膝一碰,乾坤位移,“呼”的飘出四五丈,快如闪电。

    任天琪来到和尚身后,一伸右手抓住和尚右肩一压一抓一滑,滑到和尚后腰带,往后一拉;又侧身越过和尚,左手持剑以剑鞘一击和尚胸襟,人借此力后飘升上石阶,落楼阁第二层石阶之上,双脚一沉,又飘上第一层石阶,第二层石阶上赫然留下双脚印。

    和尚空中右腿一麻,肩一紧,忙晃肩压身右手反抓,不觉肩一疼一麻,疼入心肺,用劲不上,右手麻木,人动弹不得,一顿,双脚落地,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吸气方站定,左手护胸,右手握念珠藏于后,背对双鹰和宫铭,怒火万丈,yù晃肩前扑。

    任天琪右手两指临空一点一压,和尚猛觉脖子一紧,胸前念珠“砰“一声绳断珠落,散滚了一地。

    和尚大赫,猛抬头又瞧见石阶上的留印,心中一凉,这人好深内功,怕早已是出凡入神了,方才倘如给自己脑门一掌,或是胸口一指,自己岂不早没命了。此人好快的身手,这一脚印石功,这一招临空指,邪乎很,思来动拳脚硬斗必为下下策了。眼前此三人自己已未必就能轻易摆脱得了,如再加上这位,岂非需想法子取得剑来方可一决高下。

    此时,寺中一片喧哗,冲出来三十余个和尚,持剑抡刀,拿着火把,直奔双鹰与宫铭冲来。

    原来院中吵闹打斗之声早已惊动了寺中众和尚。

    白鹰韦应乾一声怪叫“格孙子的找死。”,反身抡盾挥刀纵身人群,左推右砍,双脚乱踢,杀将起来。

    就见人群中掀起大浪,残叫之声不绝耳,人仰刀飞。

    黑鹰回首看了眼弟弟,持盾护腰,持刀逼向和尚。

    九尾狐宫铭也伸手入怀摸出几把狐形镖,甩手打出。

    残叫声再次四起,瞬间又倒下四五个和尚。

    余下之人皆吓得一抖缩,后退几步,畏缩不前。

    大和尚闻声转身,双眼怒火,一撩袍角,出脚压身便要动手拼命。

    任天琪左手持剑,右手一指南方,道:“大师乃出家之人,当以普渡天下众生为己任。在下奉命索回贡银,带圆通主持,乃职责所在。大师纵然有何考量能全身而退,可寺中弟子又如何能逃得了生去?大师又何必一意孤行,为自己一yù而连累了寺中众僧,枉添了几个冤魂?又与大师之慈悲心怀而背!大师今rì定然是走不脱的。想必大师乃正派人士,所以在下方如此礼遇贵寺,一再忍让多有克制;如不信,大师也可瞧瞧寺庙之外便可知晓了。”

    大和尚闻言抬头四顾。远远便见得寺院墙上黑压压的站立了许多人影,不觉一呆。

    和尚知此次官府不再似前几次来人追查贡银那么简单,必定是有了周全的规划,剿寺取银是志在必得了。只是自己不明百来人是何以知银子藏匿之处,莫非是寺中出了jiān人不成?来人功夫不低,举止又莫如七扇门中之人霸道,尤其是眼前戴面具这位,功夫深厚,素有侠客道义,其一直忍让自己,未开得杀戒,想来这其中必有缘由的。

    和尚又缓缓转首瞧瞧身前众僧,一个个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左右顾盼的,又何尝是于心不忍。

    罢了,大和尚收脚立身,放下袍角,转身朝任天琪一拱手,道:“上差料事不错,贡银确在寺中。但请放过寺中众弟子,留其一生路;贡银为吾一人所劫,老朽愿跟上差走一趟。”

    任天琪持剑随风而立,一动不动。

    大和尚转身,朝着众僧一摆手,道:“阿弥陀佛,放下手中兵刄,立于一边,切不可擅动;本座可保尔等生命无虞。无慧,去叫过楼上六位师兄。”

    人群中一十三四岁小和尚应声而出。

    黑鹰砍刀一晃,大眼一瞪,一声闷哼。

    小和尚举步又止,吓得直抖擞。

    大和尚转身,朝任天琪一合什,道:“请大侠楼內一叙,老朽自有话说,请。”说罢举步上阶,身前引路。

    任天琪并未答语,侧身让出道。

    宫铭抬脚跟大和尚身后。

    双鹰呆在原地,持盾挺刀,看着众和尚。

    进得厅堂,诺大的空间,见得里面一金身弥陀活佛像,像前檀香缭绕。

    厅里上首坐一灰袍白须白眉老僧,正手敲木鱼,闭目颂经。其身后立一小沙弥。

    左右两排木椅。整个大厅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十分宽大。

    任天琪随大和尚进入厅堂,在老和尚身前一丈处立定,持剑不语;宫铭也收剑还鞘,身后立定。

    大和尚来老和尚身前,低腰轻声恭恭敬敬道:“大哥,有客人来了。”又上前于老和尚耳边低语了数句。

    老僧睁双眼,放下手中木锤,提袍起身,上下打量了任天琪二人一番,微微点头,对任宫二人一合什,笑道:“阿弥陀佛,两位侠士无须拘束,请上座。无烟,看茶。”

    任天琪抱拳还礼,依言坐下。

    小沙弥上前倒水。

    老和尚起身坐任天琪对面,又仔细打量任宫二人,微微一笑,道:“少侠英俊仁义,侠骨道风,玉树临然,定非七扇门中之人所比。小侠此番前来小寺索银缉凶似受人之托!”

    任天琪心中佩服不已,正声道:“大师高见,不过在下确为七扇门中之人。还请教大师法号。”

    “恕老朽眼浊,老朽正是首凶圆通,此乃在下二弟,方才多有冒犯。”老和尚一点大和尚笑道。

    “在下确为受人之托,但非取回贡银不可,还望大师能行得方便才是。”任天琪道。

    圆通侧眼瞧了眼其弟,其弟低首似有所思。圆通一捋胡须,微笑道:“少侠自不必担心,贡银自叫带走就是。只是老朽尚有几事不明,还望不啬赐教。”

    任天琪端坐不语。

    “其一,不知少侠是代汉人受累,还是代金人之劳?金人占抢吾汉家山河,又逼苍生百姓纳税纳绢,年年如此,出家人拿这贡银确也非私用,全化济救天下百姓之用,此事真伪少侠自可去查验便是。想少侠乃侠道仗义之人,岂能助人为虐,冷眼同族水深火热之中?月前,林木杉林大侠职责所在也曾来小寺拜访,老朽不才,也以实情相告,林大侠明是非,未曾为难小寺。不知少侠-----?”

    “晚辈乃汉人,故人所托。”任天琪说完,便不再出声,他的心中是多少能明白林木杉的苦衷与不得已的了,想来林大人若要出手便应无不成功的道理了的。

    “其二,老朽此次劫银,知者甚少;前几次朝廷来人探访,也均未留下活口。只是此次少侠等有备而来,知之甚多。老朽心头不甚明了,不知少侠是否可明示。。。。。?”老和尚等了等,笑了笑,yù言又止。

    任天琪自然理会圆通的意思,见圆通直言快语,无所掩饰,光明磊落,心中也甚为佩服,忙一拱手,笑道:“还请前辈晾解在下是职责所在。”

    门外冲进六人,均持剑怒视任宫二人。

    众人见过圆通,环立于其二人身后。

    圆通一指身后六人,笑道:“此六人皆我二弟弟子。老朽自幼不通武学。少侠不以真面示人,乃身不由己,必有难处的;处处行事留有余地,此不失为道中正人君子之所为,但不知二位与玉面阎罗为何等关系?”

第一章第六节夜探枫雪寺(下)017

    任天琪不解其意,不语。

    圆通殷实一笑,道;“少侠自不必多心。南宫大侠或正或邪,江湖多有传言,皆以魔头称之。但吾兄弟二人皆不为然。十年前老朽受歹人暗算,乃南宫大侠相助所救;吾二弟闻言前来报仇又为众贼所困,又为南宫所救,并传二弟剑法。南宫大侠昔rì现身所戴玉面正是少侠脸上这只,老朽能肯定,故才冒昧一问。”

    任天琪心中大安,原来为恩师之故人,遂起身朝两和尚一拜,道:“晚辈曾受南宫前辈点拨,玉面确为前辈所赐。”

    圆通十分高兴,瞧了其弟一眼,笑道:“好,一切正如老朽所料,少侠年轻艺高,侠义道风,竟为南宫前辈传人,自不觉得意外。南宫大侠近来可好?。。。。。那如此道来,在下倒有一个不请之请求得了,少侠定是万万莫要推辞的了。”

    任天琪拱手一礼。

    圆通一指其弟,道:“小弟学剑二十余年,先任朝廷命官,后行走江湖,一把青刚剑,少逢对手;小弟却也非持艺凌人,唯好与人切磋,终rì醉溺不可自拔而已,昔rì人称北沧武痴,为此江湖上亦枉生了不少的误会。今少侠在此,乃故人,当世顶尖高手三人之一南宫前大侠之高足,方才少侠举手投足无不登峰造极;故而还望少侠能体谅吾二弟之所好,圆其所好。人道秉xìng难移,不知少侠可否。。。。?”

    圆通二人注视任天琪,一动不动,生怕任天琪又要再次不语给拒绝了。

    任天琪闻听得“北沧武痴”四字已是知晓了对面二人的真实身份了,竟是与大伯齐名的青蛇剑傅雪菲兄弟,自是一份亲近之感油然而生,心头更是难却其意;想职责所在,多事不便明言,此事如再拒,恐有违道义情谊,何况青蛇剑是二十年前的武林高手,身手自是不可小觑的,心头一种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较劲心越发强烈;再则,河北傅家素与广陵任家齐名,均家学源博,好胜之心终究难以抑制的,今大伯不在,作晚辈的又岂肯错失一次论证的机会;又再者,对方曾蒙恩师点拨过,身手自有过人之处,自己虽说不敢仰望师尊之背,试看自己的学艺如何还是件值得的事情的,遂起身施礼,道:“晚辈遵命便是;只是贡银之事还望大师莫要再为难晚辈,莫让寺外众官差久等的为好。”

    “少侠放心,现下老纳便派人速去取来。少侠也正好趁此稍露一两手,让吾等开开眼界,也了却了我二弟之愿。”圆通笑道,回头一摆手。

    两个人应声而出。

    其弟傅雪菲欣喜若狂,颤抖不已。

    任天琪艺高胆大,两年来在众义兄督导之下武功rì益jīng进,还未曾与人交手失得手过,甚是自信,抓剑起身,上前两步,朝大和尚一摆手。

    大和尚双目放光,裂嘴一笑,一挥手。

    一弟子从佛前香案之上取出一蛇形长剑递过。大和尚脱去长袍,露出里面一身劲装,接过长剑,“嘡”一声抽出剑,jīng光四溢。傅雪菲举剑仔细遍体看了看,笑了笑,又摇摇头,抬头朝任天琪道:“此剑名曰青蛇,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少侠当万分小心了才是。”

    任天琪撤鞘抽剑,右手持剑低垂,立一起式。

    大和尚一瞟长剑,咋起身一声惊呼:“斑竹剑!任颂义为汝何人?”

    傅雪菲一横青蛇剑,双目怒火。

    任天琪并不答话,起手移脚,展剑攻上。

    大和尚傅雪菲挺剑相迎。

    圆通与众人皆屏吸观看二人叮叮噹噹对打起来。

    任天琪起手先展开家学天音梅花剑三十六式,圈,贴,点,削,攻多守少。

    大和尚见之,脸上微微一笑,心知肚明,以挑,压,碰,摔相应,展剑全身布成数道剑网。

    三十招过去,大和尚果真剑法了得,稍占优。

    看来大和尚确与大伯相交不薄,否则其又何能对任家梅花剑法如此的熟悉,如此应对得当,吾出此剑法,大和尚必然识得,必能领悟吾乃任家后辈,此三十招便算作是礼过自我介绍吧;哼,长江后浪推前浪,任家堡自有后人英才辈出,自己虽说不才却又岂能丢了先人之荣耀,得罪了。

    想到此,任天琪运內力于右手,招式一变,一招凤凰三点首,抖腕七朵剑花,挑破大和尚编织的剑网,往其身上几处大穴扎去。

    大和尚晃肩侧身一连倒转乾坤,怪蟒吐信,梅花三弄三招,不退反进,直取任天琪手腕。

    任天琪一惊,自己倒是低估了此人,随即放开了手脚,施开与二哥温庭玉为自己合创之黑水电闪三十六式,剑影暴长,人剑恍惚,急,磕,粘,甩。

    大和尚见对方变招,亦反手变招相应,挺剑相攻。

    老和尚的脸sè越瞧越现凝重。

    两三回合一较量,大和尚便明感对方剑沉,剑快,臂力过人,非自己所能跟上;每每自己斥招才量招起式,对方仿佛已知晓自己yù如何出招,总能抢先一步破招相制反扣,不觉全身汗出,凝神挥剑护紧门户,全力死守,伺机一招制敌。这任家后辈剑术果然甚是了得,尤其是剑快剑沉,跟不上,碰不得。

    不到十二招,“嘡”一声,二剑相碰,火星四溅,大和尚虎口一麻,剑脱手落地。

    大和尚愣当地,身上衣衫已破烂不堪,剑痕累累,为剑气所伤。

    任天琪收剑回鞘,一瞥老和尚身后惊愕的六弟子,一声暴喝:“何杰。”

    圆通右侧一瘦弱汉子应声而愣。

    任天琪已点地起身,空中一个飞跃,挥手一掌乌云盖顶直拍那人脑门,快如闪电。那人想躲已来不及了。“啪”一声,脑袋碎凹半截。

    任天琪右手一滑,游至何杰后腰,五指成爪,抓住腰带往后一甩。

    尸体呼的一下给扔出厅外。

    任天琪立定,转身朝圆通一抱拳,笑道:“大师之事晚辈皆已解决了,还望大师将贡银交于外面来人,晚辈告辞”。

    回身又朝发愣大和尚一礼,笑道:“颂义翁现安身于少林,请前辈保重。”

    大和尚一惊,yù语又止。

    任天琪早已飘然而出,宫铭急随其后。

    厅中众人皆赫,良久,圆通一捋胡须,道:“二弟,吾等是该退江湖了,江湖自有新人代出,咱们已老了。”

    大和尚若有所思,点点头,含泪笑道:“南北双剑今犹在,天佑沦落人,殊不知任大哥眼下是啥般模样的了,是否也如我般落魄?”

    三更已去,乡道之上任天琪四人纵身如飞。任天琪见得事情处置颇为顺畅,心中不免豪气万丈,扬天一声长啸,如龙在天。没见有几个起落,便已回到了来安客栈,四人越墙而入。

    任天琪忽一摆手,四人忙齐止身下伏,伏于屋脊不动。顺任天琪手指望去,但见得客栈东厢房上两黑影,一前一后正朝外奔去。

    任天琪右手一指楼下,跃身而起,施展行云流水功,人似闪电,一路追下去。

    双鹰与宫铭三人翻身下楼,朝住处摸去。

    任天琪四五个起落便已在那两人身后四五丈处。

    月光下,后者宽大袍子,光亮脑袋,是个和尚,瞧那身形必为大哥鹿谦了。

    任天琪熟悉大哥背影,深知大哥耿直,怕其遭人暗算,忙提劲往前一纵,探怀摸出捕快令牌,抖手甩出。

    令牌似流星般一道弧线越过鹿谦,直奔前面那人下身。

    前面那人一个踉跄正中,回手一把银光洒出。

    任天琪见了大叫一声“大哥,快闪开,有诈。”忙提气于空中全力打出一掌。

    鹿谦见得前面忽然银光一闪,忙住身旁出,双掌连环拍出。

    任天琪脚一落地忙上前托住鹿谦的臂膀,急道:“大哥,大哥,受伤了没?”

    大和尚轻一拍任天琪的手,摇摇头道:“没有,贤弟担心了。方才那斯约四十多来岁,轻功了得。为兄施展开行云流水尤落后其四五尺的。”

    任天琪对大哥微微一笑。

    二人再回头举目相寻,来人早已没了踪影。

    鹿谦住身道:“此人于房上藏伏了许久,后来见得其yù去郡主那处,为兄才现身相斗;来人吃吾一掌重碑手,伤势定然不会轻的确,其见打不过便夺路而逃。吾发脚追撵却是追赶不上。此地果真是藏龙卧虎,龙蛇混杂,确不宜久留,应多加jǐng惕;咱们还是先回店为妙,以免中人调虎离山之jiān计。”

    两人寻回令牌,急回头直飞客栈。

第一章第七节天山黑蛛(上)018

    第七节天山黑蛛

    回到客栈,任天琪四下巡视走了一圈并未见得有异常之处,二人便又来到楼下诸胡勇住处。但见两头厢房里灯火通明,知几人还未曾入睡,忙推门进去。就见得任智趴桌上已睡着,旁边床上任勇,沙乌尔二人亦是了无声音躺着,不见动静,似睡得很沉。

    鹿谦笑道:“今rì几人怎睡得如此地深沉?连咱们进来都未察觉,莫非是连rì来未得好好休憩?”

    任天琪闻言笑笑,点点头,忽闻得房里少许香味,脸上笑容立时僵硬了,发觉不妙忙窜上前一探任智鼻息。还好,鼻息尚在,忙扳过任智身仔细一瞧,不觉脑袋嗡一下炸了,任智未有知觉,其是已着了迷香。

    任天琪丢任智给大哥,窜门而出,点地上楼直奔郡主住处。身在空中已是抽剑在手,心生杀意,脸涨通红,背上见汗。

    隔着窗户可见房里虚亮一灯,不甚明快。

    任天琪起手敲门。

    里面夏荷低声急道:“谁呀?”

    任天琪急道:“是爷我,夏荷,快开门。”

    夏荷急道:“爷但等一等,奴婢这便开门。”

    夏荷忙寻件衣衫胡乱裹一下,前来开门。

    陪睡在外的秋月亦起身又点亮了盏灯,去里面瞧瞧郡主。

    任天琪推门进来,见得夏荷睡意朦胧,披头散发的,胡乱拿件衣衫裹着,正惊大双眼瞧着自己,知郡主等必定亦安然无恙,心头略安。

    夏荷见得爷手提斑竹剑,横眉怒目,俊脸涨得通红,一脸杀气,不知是谁得罪了爷,吓了一跳,站着未敢出声。

    里面的冬雪与秋月跑了过来。

    冬雪低声问道:“爷,咋的了,这大半夜的拿剑作啥,郡主早已睡了。”冬雪一脸的微笑,如chūn风艳阳般暖和。

    任天琪见到冬雪出现不免心头一惊,心头间蓦然荡起一层波浪;任天琪知晓自己对冬雪有种冲动与渴望,却自不同于对郡主的那种感觉,忙尴尬笑笑,暗吐了口气,平了平情绪,收剑入鞘,道:“爷方回来,不甚放心便特过来瞧瞧,没啥事的,皆去睡吧。”

    冬雪一愣,抬眼瞧了爷一眼,咬咬嘴唇,转身朝夏荷道:“汝到里面睡吧,我在这里就是,反正我给这一闹的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的。”

    夏荷点点头,回身取过自己的长鞭,被褥与剑便进得里面。

    任天琪瞧了一眼冬雪,轻声笑道:“不早了,汝亦睡吧,当心点别着凉了。爷走了。”

    见到冬雪,任天琪心头总会多份踏实,似有种心灵相通之感,或许更多的是种轻快与自在。

    冬雪点点头,跟走到门前,低声道:“爷,外面莫非是出啥事了吧?”

    任天琪点点头,抬头瞧了一眼里面,小声道:“有人来踩点了。还好,任勇几个只是中了迷香未见碍事,鹿大爷正在照看着呢。爷去瞧瞧二爷他们。汝等应自当小心才是。”

    冬雪点点头,笑道:“晓得了,爷自去吧。奴婢关门了。”

    四目相对,彼此瞧得过真真切切。

    几女子安然无恙,瞧来人之企图既不在人,便应在随身所带东西上了。郡主所有陪嫁均放于鹿谦与华世安房里,在楼上那一头,想此刻应有温华二人在得也应无大碍的。

    还是不甚放心,任天琪拔腿便来鹿谦房前,见得里面灯火通明,寂静无声,但见房里却有多个人影重叠倒映于窗前,见其姿势便觉不妙。

    任天琪忙推门进来,为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就见房里一点红与一黑衣蒙面人相对隔桌而坐,无语四目正紧盯桌面之上,身子均纹丝不动。

    黑衣人身材不算高大,略显瘦小,并头发花白。宫铭与双鹰立一点红两侧,也紧盯桌面,瞧也未瞧得对面那蒙面汉子;倒是没有见到华先生的身影。

    任天琪见得众人无恙,心头略宽,一按剑鞘拔出长剑,回身掩上门,持剑立门后,注视房里众人。

    宫铭闻声回头见是爷回来了,面无表情,匆匆投以一瞥又忙着回过头去紧盯着桌面。

    任天琪站了好大一会,见没人与其答话,甚感诧异;又见得房里好似无啥危险,那蒙面之瞧着亦不像是要与众人拼命样,忙收剑入鞘走上前来。

    这才瞧清众人正全神贯注瞧着桌上,只见桌面上划了一道墨水线,一只黑sè发亮,约有铜钱般大的硕大蜘蛛正趴桌上沿着那条线来回不停跑着,绝无偏差,甚是惊奇。

    任天琪不明所里,又无人与其说明,便抓剑大马金刀般朝二人中间一坐。

    那蜘蛛果是灵巧,也甚是腼腆,见得有陌生人气息过来,便当一扭头,沿着那条划线居然跑了回去,眼看就要掉桌下去,就见对面那蒙面之人一挥手,那只硕大的蜘珠便不见了踪影。

    一点红嘿嘿一笑,一挥手中铁扇,轻摇了几下,嘘出一口长气,笑道:“阁下汝是输了。”

    对面那人点点头,叹口气道:“不错,是在下输了。可在下不服,汝这里人多眼杂得很,乱了咱蛛儿的xìng子。”

    那人一抬头,双目jīng光夺人心神,瞄了任天琪一眼,又瞥了门外一目,气道:“任二爷你才来啊?还有没有谁要来的?要来的亦不一块儿过来。烦煞老夫了!”

    宫铭一旁急道:“吾说这位朋友,汝那只虫子是哪里去了?”

    那人一掠袖口,只见其手腕处有只黑sè盒子。

    那人笑道:“蛛蛛便在此休憩呢。”

    黑鹰一翻怪眼,怒道:“朋友,咱明人不作暗事,咱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今rì为啥要对咱下手,是想谋财害命不成?”

    那人冷笑道:“废话,无冤无仇的便不能找茬怎的?莫须有的罪名既然有得,还况这怀璧纳宝之名,这江湖上的规矩懂不懂?再则,老夫如是要想谋财害命,尔等小命早就没有了,何苦还要今rì相逢,还需等到今rì?那下手的可不是老夫我!”

    黑鹰冷笑一声,一指那人道:“难不成另有其人?格老子的就瞧见你一人了!”

    那人道:“当然。任二爷不是方进来,鹿大和尚不是出去追去了吗?还有个拐子还不知猫在了何处睡着大觉的呢!怎的就只有见得我老夫一人的?”

    众人一惊,此人怎对各人知根知底,不觉一怔,相互对了一眼,如临大敌,各取家伙就要动手。

    任天琪冷笑道:“朋友当如何称道,不是贼又怎的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那人笑道:“着夜行衣者或带黑巾的皆是贼吗?岂有此理。汝不亦一身夜行衣,难道汝就不是好人了!”

    众人一愣,无言可对,缓缓坐了下来。

    那人笑道:“不过,汝等还正猜着了,在下还真是个贼。”

    众人闻听呼的一下又起身围住此人,神情迥异。

    怪了,这天底下还有如此不嫌名声臭,自称是贼的。要么此人艺高胆大,要么此人素来厚颜无耻。

    那人一挥手,伸手拉下脸上黑巾,竟是位面目和蔼,三缕花白胡须,六十岁开外的老者。

    老人起来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好困啊,怎么,见得我老人家露脸了,便如此的待客之道,目无尊长!亦不弯腰见个啥礼来的!”

    任天琪见得老者面目和善,举止稳健,毫无戒备之态,心想此位定非大恶之人,戒心已是去了大半,忙笑道:“老爷子,你可是个贼,是前来惦记咱东西的,我等又如何的需与你客气?莫非还想着我等请你喝酒不成?”

    老人回身坐下,笑道:“老夫自上京便一路跟随,rìrì夜夜与汝等相随左右,一路之上风餐露宿,没得功劳亦有苦劳吧。吃两杯薄酒又能算啥?咱们可算是患难与共的老朋友了!”

    众人闻听更为紧张,放下的心片刻又悬了起来,房里气氛亦是大为紧张。众人已是断绝了来人的去路。

    数千里路之遥远,一个老人家不辞劳苦相随,究竟何为?但瞧得此人面目和蔼,定非jiān滑之人,真不知其葫芦里装的是啥药。

    白鹰一拍桌子,道:“汝个老东西,一路跟下来yù何为,是金国密探,还是临安爪牙,快快的招来!”

    任天琪想想便觉得心头亦发毛,要知这一路千里之遥,如此一老者一路跟随,自己竟未觉察出,这要是于路上发生了何事,那还了得,心头杀心已起,强装笑道:“老爷子,那汝可是啥皆晓得了?”

    老人仰头想了想,一点任天琪笑道:“差不多吧,如此说吧,该知晓的老汉皆已知了,不想知的便还未知。凭老汉估摸着,就汝身上现银此刻断不会超过五十两,却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白玉,还有两快七扇门腰牌,一快大将军金牌,一块征南王令牌。”

    一指一点红道:“汝手头铁扇,乃jīng刚沉铁打造,可砸可点可切,內藏机关,扇中藏有长断一十四根流星针。”

    一指宫铭道:“汝小子身上东西忒多,乃偷鸡摸狗之辈,素与小老儿同道。没出息的是,酒肆酒壶汝亦会惦记在心,实乃档次太低,有损我老人家的法眼,令吾老人家失望了。”

    宫铭面红耳赤,喃喃道:“吾又何时拿得酒店里酒壶的?”

    老人自怀里掏出一小瓷瓶,放桌上笑道:“吾老人家虽说已年过六旬,却眼不花,耳不聋,又岂能为汝所骗。瞧见不,济南关留客居酒楼,楼上雅座间。”

    宫铭起身笑道;“老爷子真神了,怎如此了得,说来听听。”话语未落,宫铭出手便想抢过那瓷瓶。

    谁料老人身手更快,张口吐出一根丝来,“嘟“的一声卷起那瓷瓶收了回去,右手一捋,已瓶在手中。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出手已是来不及,皆大奇,摸不透此人来历。这亦太匪痍所思了吧。

    任天琪笑道:“那老爷子一路之上又为啥一直未出手,瞧你如此的身手断不会是无机会可乘吧?”

    老人笑道:“那是。吾老爷子出手从未曾空手而归过,想要逗你几个还不是小菜一碟。可这普天之下,凡事总得有个规矩有个章程,有个道才是。贼有贼的规矩,官有官之道,贼无规矩便非贼,官无道便成了匪。吾老人家向来是明偷明要明抢,图少不贪多的。想我老汉既不想劫富济贫,博取虚名,又不想发家致富,只需一rì三餐不少,不风餐露宿便可。”

    一点红拱手,笑道:“老爷子光明磊落,方才未趁火打劫,令在下佩服。小三,去前面弄点酒菜来敬敬老爷子。”

    宫铭自去。

    老人笑道:“啥,趁火打劫?前rì如非吾现身惊走那高声喊抓贼之人,尔等还不知是祸是福;今rì若非吾先现身出声惊走那帮鸟人,拿走他们的熏香,汝千手书生恐怕亦要中招了吧才是;再者,若非老汉吾偷懒分不开身,又见得姑娘们有难,才忙有意于房上走动引得鹿大和尚去得那头,任爷的几位佳眷此刻恐已是早生惊变了。”一点红任天琪大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人只顾去得枫雪寺,这边却中了别人的劫,孰得孰失又有谁能料的,忙双双拱手相谢。

    老人连连摆手,笑道:“莫要如此虚情假意的,还是叫门外的大和尚进来吧,鬼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老人早已瞧见了门外虚掩藏匿的大和尚。

    这老头不但眼尖儿利,嘴巴还挺能扇乎。

    鹿谦忙推门进来,掩上门,朝众人点点头。

    鹿谦笑道:“敢问老爷子大名?方才老爷子现身示jǐng,在下是感谢不尽。”

    老人摇摇头,笑道:“乡下里人,名贱得很,不说亦罢。汝等也莫要谢我。吾帮汝等退敌那可不是白帮的,老汉自是瞧中了那箱笼里的一串佛珠。”

    众人又一惊,顿感胸闷,yù起身去查看郡主嫁妆一探究竟,却又怕引鬼上身中了来人的圈套,正来去犹豫,不知老人所言是真是假。

    任天琪笑道:“老爷子与吾等一路同甘共苦,此番又多次出手相助。如箱笼之中果真有老爷子垂爱之物,自拿去无妨。”

    老人摇手笑道:“非也。老头子向来素不爱欠别人恩惠,今rì相助,乃报各位往rì住宿之情;又见任二爷与几位乃自律无妄,安分守己之人,小老儿又岂可白得了这一宝物!”

    任天琪笑道:“老爷子有话但请讲来。”

    老人笑道:“老汉真乃一惯贼,行走江湖近五十载,阅人无数,曾下得的赌局也应不计其数,胜负各有千秋的。今rì咱们便再打个赌:若是一rì之內咱老汉要是能偷得千手书生手上这枚戒指,那咱老汉便要得那一串白羽鹅卵玉佛珠;如一rì內未能偷得戒指,老汉也自当无颜再面见各位,一走了之算了。如何?”

    众人皆瞧一点红手上戒指,一粒绿松石宝石戒。

    众人大放心,眼前的是位得道的世外高人,其身手之高恐怕早已是令众人望尘莫及的了,但此人却有着一颗贪玩而好闹的心,这在江湖上可是从没有听闻过的,真不知道这是位啥样的高人。众人无不惊奇万分。

    一点红抬头瞧着任天琪。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成,那就让吾等开开眼,见见老爷子的神技。”

    老人笑道:“如此便说定了?”

    任天琪笑道:“说定了!”

    老人赞叹道:“好,言行果敢,又淡钱财,他rì如再淡名薄利,势必成大器了。”

    任天琪笑道:“老丈尚能测字算命?”

    老人笑道:“测字算命谈不上,咱走南闯北,啥样的人儿没见过!只是老汉瞧得你身手咋有点乱而无章又有点玄而不实,这却是为何?”

    任天琪笑道:“老丈果真好眼力!在下确是师从多位前辈,贪多乏勤,学而不jīng。”任天琪真吃不准这怪老头又是啥时见到自己的身手了,总之,这老头身上有着众多的令人生疑的东西。

    老人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年轻人你这一手好俊的轻功,老汉克似曾相识啊。好,好,好,年轻人来rì必大有前途!”

    宫铭推门进来,手端酒菜。

    众人忙四下坐下正要开怀畅饮,门外闯进来华先生,其一身的酒气,踉踉跄跄的。

第一章第七节天山黑蛛(下)019

    客栈里雄鸡已鸣三遍,红rì东升,朔风习习。

    任天琪静立于床前,含笑注目熟睡之郡主。

    冬雪四婢恭敬静立于两侧,均皮衣裤劲装打扮。

    茶几上洗涮热水水气镣绕。圆桌上摆有四样点心:泗州烙饼,扬州包子,大名府红枣,广陵麻团。另加两碗小米粥,两双银箸。

    “琪哥哥。”一声娇唤惊醒了任天琪。

    任天琪微一点头,拍拍床沿,道:“郡主睡得可安好?需否再休憩片刻?今rì不需忙着干路的。”

    郡主轻摇香螓,掀北坐起。

    冬雪上前给其披上羊毛披风。

    “爷,小妹乃北国郡主,惯骑马shè箭的,不似汝汉人女子般娇贵。”郡主边笑边着服。

    “那是,但这终rì车马劳顿的终不比在王府的,爷我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懈怠的。这若是怠慢了郡主,委曲了郡主,纵使有了闪失,瘦了磕了碰了啥的,这rì后令爷如何的去面对王爷王妃。你可是王爷王妃的掌上名珠啊!”任天琪起身笑道。

    “那是,知晓了便好。”郡主微笑着穿好衣应道,又洗涮完毕,与任天琪一道用饭。

    “爷,昨儿一切顺利吗?今朝不赶路莫非是有了啥麻烦不成?”郡主玲珑聪惠,自然是察觉到了房间里各人不同寻常。

    “挺顺的,也未发生啥意外。爷思量着这赶远路的亦不差得一两rì的光yīn,急不得的不是?”任天琪笑了笑,瞧着郡主道:“不过,还真给贤妹猜中了。今rì啊还真与往rì不一般的,众人可皆需多加小心才是!会有贼前来偷东西的!”

    郡主惊谔道:“有贼来偷东西,惦记上咱的陪嫁了?这怎么回事?”

    郡主发觉自己失态了,瞧了檀郎一眼,又恢复成不在意的样子。

    任天琪笑笑,便将昨晚回来碰一老人打赌之事说了。

    郡主笑道:“天底下竟有此等作贼的,真是无奇不有!怕咱们遇到的是位义贼了,要不就是个疯贼了!”

    任天琪笑道:“这贼还有好坏之分的,没听说过!是贼终非好人,终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为人所不齿的。郡主啊,这来安镇上已是有不少人盯上咱们了,咱们呐还是应需多加小心了才是。昨晚来踩点作事的,并非一人,均叫大哥赶跑了,其中一人还吃了大哥一掌。”任天琪强作无事样道。

    郡主亦是久见风浪,久见世面之人,未再见得惊讶,笑道:“小心即可,无需多忧。只怕得这贼来得也忒不是时候吧!”

    “那又当如何?还怕了他不成!诚然,再往前走便是扬州地界了,也实不宜再多砍砍杀杀的了,还是不砍杀的好啊,得思量个妥当的法子才是。”任天琪瞧着郡主的面容发愣道。

    郡主见得檀郎又善感添愁的样先是脸一红,还以为又是自己哪里给忘了粉饰,抬头瞧了冬雪一眼,没见得冬雪言语便知晓自己是多虑了,就猜到是心上人又发痴呆症了,忙替檀郎夹块烙饼塞嘴里,笑道:“世道如此,咱走咱的,安分守己便是;如强人非要寻事生非的,又岂能置之不理,玷污了爷的威名不成?”

    任天琪起身叹口气。

    郡主笑道:“那吾等女流之辈是否亦可前去瞧瞧那偷儿当如何偷得的?”

    任天琪茫然回身点点头。

    众人聚于房里四下坐定。

    但见得中间桌上放有四只铜盘,紧紧相扣;戒指便仓放其空隙之处,上再罩一铜盘,成叠罗汉状。

    黑鹰朝一点红叫道:“如此又有何用?莫不如戴手上,那老东西难不成还要将汝手指割了去?贪生怕死!”

    白鹰叫道:“要不咱寻个地方将戒指藏起来,偏要他好找;约定不就一rì时辰吗?眨眼即逝,拖延便是了,瞧那老东西届时还有啥话要说的!动不动便自吹嘘成高人,这世上哪有如此多的高人存在的,真邪门。”

    一点红摇摇头,笑道:“不成,人家老爷子光明磊落,咱们作人亦不应太损。”

    大和尚道:“吾瞧着老爷子可疑,其此行不在偷盗之上,必有他因。偷盗不过是其掩人耳目而已,咱切不可粗心大意,中了人家套子。”

    大和尚抬头瞧了眼任天琪。

    任天琪自明白大哥所指是郡主之陪嫁,点点头,道:“正是,如不弄明白此人来路,如由其一路跟随去得扬州,必后患无穷。只是此人身手应不弱,除去恐非易事吧。”

    门外一人笑道:“背后论人之长短,恐非君子为人之道吧!偷鸡摸狗的,汝怎不说话了!”

    华先生笑道:“如今世上还有君子乎?隔壁有耳也终非君子之为吧!”

    小三笑道:“有咱家爷在此,哪里还该小的说话!”

    任天琪骂道:“谁又堵汝嘴了!汝平时不是口齿伶俐的吗,今rì怎如此的谦逊了?”

    那声音哈哈大笑而去。

    众人未敢大意,明白此人此举必定是声东击西,乃目不转睛瞪着那桌上铜盘。

    夜sè降临,房里早早点上了灯火。

    房里只留下大和尚,一点红,任天琪,小三四人。四人坐四边,无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一个个却是竖耳静听,强打起十二份的jīng神,佛珠,铁扇,长剑,长鞭一一均在手边。

    夜深了,房间里忽然一阵吱吱声传来,但见得一只老鼠沿房柱跑了出来,伸头观望四周,又爬上桌子,在桌子上自转了一圈。

    四道目光紧紧盯着那老鼠。

    那老鼠或许是感觉到四道目光之火热,之威严,吱了一声便想溜。

    宫铭张口“嘟”的一声吐出一舌钉正打中老鼠,将老鼠钉于桌腿之上。

    那只老鼠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鹿谦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呼罪过。

    一点红点点头,道:“不错,小有成就了。”

    宫铭又往嘴里塞样东西吃了起来,一双大眼不住打量四下,捉摸着这老东西眼下当会藏匿在何处。

    房间里又一片沉默,唯独剩下油灯丝丝之声。

    三更天了,那老者仍不见现身。四人已是双眼疲倦,哈欠连天,头晕脑涨。

    一点红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笑道:“这老头到现在还不来,定是要等咱们困得不行了才会下手的,这啥时是个头啊!要不是其胆怯了,这也不对,我小三可自叹不是其对手的。”

    大和尚睁开眼,笑道:“切莫心急浮燥,已是三更天了,快天亮了,再熬一熬一昼夜的约定便过去了。”

    小三笑道:“小的有点饿了,要不我去弄点吃的。回头再跟那老东西耗下去?”

    一点红点点头,道:“就是,这一天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是觉得饿了。小三,去前面弄点酒菜来。”

    小三宫铭一跃而起,乐呵呵跑到桌前,笑道:“咱瞧一下,不要东西早不在早给偷走了!咱们是输了还给蒙在鼓里呢!”

    宫铭说着便伸手拿起上面罩着的铜盆伸首去瞧。

    谁说不是如此,三人皆笑嘻嘻瞧着宫铭。

    任天琪猛一惊,压底嗓子叫道:“坏了,露馅儿了!快放手盖上。”

    一点红鹿谦亦一惊,双双飞起打量四下,却没见得有啥动静。

    宫铭一愣,回头茫然道:“爷,干,干吗?怎么的了?”

    任天琪笑道:“呆货,如此来那老丈不就晓得东xī zàng在何处,便好下手了吗!”

    小三吐吐舌头,想想也是忙起身一溜烟出去了。

    不一会,小三端来酒菜,各四份。四人就地坐着,自湛自饮,亦不出声,四双眼紧盯着前面那桌子。

    四更天了,四人早已酒足饭饱,正歪在那里盯着桌子。

    四下里寂静无声。

    房顶屋梁上不知何时垂下来一只黑蜘蛛,正巧掉在了桌面铜盘之上。

    四人皆瞧见了,均以为是老头儿的那只蛛蛛,甚为紧张忙抬头瞧了瞧房顶,也没见得啥异常。四人均未动弹,凝神注视着房内的各个角落。就见得那只蜘蛛在桌面跑了一圈,又爬上了铜盆,顺着铜盘爬了几圈又爬到了上面罩着的那只铜盘之上,围那只铜盘又转了好几圈,才又下来爬到桌面,又顺着丝线回去了,上了房梁,不见了踪影。

    四人长长的舒了口长气,揉揉昏花的双目,虚惊了一场,心头还真怕是那老头的那只灵xìng的蜘蛛。

    四人伸了个懒腰,挪挪屁股,准备再坐下去。

    “啪”的一声,房里不知何处掉下个啥东西来。

    四人一惊,忙扭头循声瞧去,就见小三面前掉下个小包裹。包裹却已裂开,腥臭扑鼻而来,一团黄雾飞起。

    四人大惊,忙点脚飞起,各抓家伙怒视房顶之上,搜寻着房间的每呀个角落,早将打赌之事忘了。

    房间里虽然是一时气味难闻,黄雾刺人眼睛,众人泪涕顿下,四人却并未离去,而是奔桌前,背背相对,jǐng惕注视四下。

    在黄雾中,就见一根蜘蛛丝自屋顶飞泻直下,那只倒罩的铜盘竟无声飞起,直上房梁;一道白光,一根银丝自房梁上飞泻而下,一触桌上戒指,又“呼”的一声飞了回去。

    四人闻听身后声响,就知坏了,忙各自回头,就见一道白光一闪,就见那只绿戒已腾空而起,直飞房顶。出手已是来不及了。

    宫铭张嘴“嘟”的一声吐出一颗舌钉。

    一点红一点脚飞起,手中扇一递,铁扇盘旋着飞出直切那根银丝。

    就见“嘟”的一声那根银丝竟给舌钉钉在了房梁之上,绿戒在房梁下不停晃荡;铁扇丝丝两声划中那根丝,又飞回了一点红手中。

    任天琪一点脚飞身起便去抢那只绿戒。

    其余三人见绿戒有惊无险,纷纷仰头哈哈大笑。

    就见自房顶上呼的一下荡下一个黑影,在空中一个晃荡,自桌面上飞过。就见那黑影一伸手,自桌上铜盘空隙间拾起那颗绿戒。那黑影空中一个翻身落地,一缩手收回那根银丝于袖中。

    宫铭的那颗舌钉自“啪”的一声掉落地。

    四人大惊,就见得那黑影伸手取下脸上面巾,竟是昨rì那老丈;再摊开手掌,掌中自是一点红温庭玉的那颗绿戒。

    老丈面对四人笑容可掬。

    原来各人皆为老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给欺骗去了。

    一点红一抱拳,笑道:“老丈身手高不可测,在下敬佩万分。”

    宫铭笑道:“老爷子,你手头那两根蛛丝银丝快给小三瞧瞧,倒底是啥神奇宝贝!”

    任天琪笑道:“老丈赢了,请老丈说出所相中之物,在下便叫人速去取来。”

    大和尚低头念声法号。

    老头在桌边坐下,哈哈一笑,道:“小老儿还没见老,身手还算见麻利,总算没失手啊。”

    四人齐声道:“老爷子英雄。”

    宫鸣笑道:“老爷子,你那只虫子呢,咋那么灵光!”

    老头儿笑道:“那是,它可是天山有名的黑珍珠黛螺蜘蛛,个头硕大,巨毒,命甚长可活二十年左右,其终生不乱吐丝,吐多少便吃多少,反反复复,而其丝粘稠,弹xìng,不易断。此种珠却甚通人xìng。小老儿年少时去天山仅捉得两只,可惜去年死了一只。这不,用那蛛丝便做成了这两根丝索。”

    老头儿一挥手,袖口中一道银光,“啪”的一声,银丝抓住宫铭手中长鞭。

    小三一个不留神,嗖的一声手中鞭已脱手而飞,到了老头手里。

    老头一张口,一根黑丝吐出,嘟的一声击中桌上一茶杯,一闪而没,已是收回到口中。

    众人无不惊奇。

    老头儿笑笑,拿鞭搁桌上,朝四人招招手,道:“坐下吧,小老儿只不过是玩心又起,哪里是看上了啥佛珠的!再与尔等聊上几句,明儿老汉便不再一路相随,省得惹人讨厌了。”

    任天琪见得其话中有话,皆大感意外,忙笑道:“老丈如此又是为何?过了淮河便到晚辈家了,难不成老丈不想去任家堡坐坐?”

    老人笑道:“不瞒各位,小老儿是受老王爷所托,一路暗中跟随。今汝等已快到扬州,平安无事,故人之托亦算是完结了,便不需过去得了。”

    任天琪闻听忙撩衣跪倒,谢过老人家。

    老人家伸手相搀,笑道:“公子爷不必如此,故人相托,理当如此的。”

    任天琪起身笑道:“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摇摇手,笑道:“小老儿无官无财,无名无势的,就一老不正经偷儿,何足挂齿,不知亦罢。”

    任天琪瞧了众人一眼,笑道:“前辈岂能是无名小人物?今早郡主还笑说前辈乃义偷义贼的!”

    老人笑道:“义偷义贼那是郡主高抬小老儿的了。不过,小老儿自问这一生倒未曾偷心偷官偷国过,亦算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贼了吧。”

    一点红笑道:“老爷子似话中有话啊,有何赐教,不妨道来,我等洗耳恭听。”

    老人笑道:“小老儿哪有啥话要说,又何德何能敢教诲诸位的。只不过是这一路来rì夜未曾离得诸位,便也熟知了汝各位秉xìng,临别之前有几句感言罢了。小老儿深知鹿大侠淡名寡yù,与世无争,无甚可值得点说。温大侠一代居士,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生玲珑七窍之心;这回到了淮河之南,江南之富裕自远胜北边,名jì名伶,奇珍异玩,多不胜数。多yù则多贪,多贪必多心,多心则凡事不可为,一事无成。还望温大侠莫要学得小老儿般游戏一生,终无一事所成啊。”

    一点红深鞠一躬,道:“老爷子之教导,晚辈自当刻骨铭心。”

    老人点点头,回身对任天琪笑道:“公子爷可知道何为贼?”

    任天琪摇摇头笑道:“还请老爷子示下。”

    老人笑道:“贼,据非己之物而占之以图其利益者也。大凡天下做贼子的,无非三种:其一者,偷财偷物般小偷小摸,即是盗;自古来,便没见得有偷盗起家致富的,小老儿便是此种人,自古不成气候;其二者,偷心;偷女子之心为郎才,偷士子之心为明策,偷百姓之心则为圣道;偷人心者,必自先累其心,多求红颜功名,不失一“骗”字;其三者,惟只有趁乱起势偷得天下者,方为贼之大道啊。”

    老人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黄泉路上素无贵贱,增之无益。红颜多薄命,良臣无善终,jiān臣自负骂名,终不得自决去留与是非。唯独这偷得天下者,万mín zhǔ宰,自任功过后人评,丹青常留名,此为贼者方有所值啊。”

    老人笑道:“小老儿瞧得公子年少得志,jīng通统兵征战,身边又有诸位能人贤士伴随,此番南归,必不会淡泊名利,多有选择,或南下,或北上干一番大业的。小老儿望公子爷届时能惠及天下苍生,切不可沽名钓誉学德霸王,当顺天顺民。”

    天琪笑道:“托前辈吉言,晚辈当铭记在心就是。”

    老人笑着点点头。

    小三一旁笑道:“老爷子,哪还有我呢!”

    老人瞧瞧小三挠挠头笑道:“对你这偷鸡摸狗的厮,小老儿无话可说。倒是可送你一样东西的。”

    宫铭笑道:“那敢情好,还是你老知晓小的实在;不过,最好老爷子还是能送我一根银丝才是。”

    老人笑着自手腕上截下一根手指粗半尺来长的丝索,放于桌上,笑道:“可不要小瞧了这根银丝,乃天山雪蚕丝,天山黛螺蜘蛛丝,复加以银丝,东海出金钨丝缠绕而成,伸缩自如,刀砍不断,火烧不了,乃人间不可多得之宝物。”

    宫铭拿过来一瞧,果真是编织jīng细,丝索前端还有个小巧的三爪抓勾,末端有个手套圈圈,甚轻便,没啥分量。

    宫铭忙戴套于腕上,左右甩动,尽力就见那丝索伸长达三四尺之长。

    老人笑道:“等汝內功修练到家,巧劲拿捏jīng确,便可一甩一二丈,攀墙越壁,腾跳如飞的了。”

    小三点点头,连连作揖道谢。

第一章第八节追吊淮阴侯020

    “回爷,几位爷与任智他们皆已准备妥当,但等爷与郡主吩咐;宫铭一人亦已先前前行去探路了。”明管家于门外恭声道。

    任天琪助郡主戴上皮帽,披风,又自戴上了手套,推门而出,接过明管家递过来的长剑。

    众人动身上路,一如往常。双鹰于前面开道引路,任兴任勇在后面押解。沙乌儿拖林克二人,挎腰刀箭囊,提狼牙棒伴随于任天琪左右。难得的好天气,寒风已停,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十分惬意。路过武墩镇,遥见一太白酒楼,众人用餐后任天琪又命那店家沽上五坛上好的双沟酒。中午又于官道旁一小铺------楚州酒家里用饭休憩,众人皆感店中小牛牛肉爽口,郡主又命切五十斤捎带上。

    闻听宫铭讲得此处西出七八里处便为韩信故居。

    一点红与华先生自是不会放过前去凭吊,观风赏景的好机会的。

    任天琪温庭玉华先生便带着宫铭,秋月,沙乌儿,拖林克四人,带些酒菜快马前来。

    几经周转,终于寻到一处一湾河水边,一片竹林,数株参天大树枝叶正茂,直冲云天。竹林间有一草屋依稀可见。

    七人忙下得马来,自将马匹拴于竹上,留下拖林克一人看守。

    其余六人则朝那茅草屋走来。

    来到屋前,却见得是个甚贫寒之户,就见得屋前门口自放着些坛坛罐罐,一只小木桌,一只破损了的碗,一只瓷茶壶,一只茶炉露天正烧着开水。

    一条小黑狗闻听有动静自草屋中跑了出来,围着众人直打转转。

    一老人在屋里急叫道:“小黑,小黑,你个愣头青子,你跑哪里去了,可别吓着了外面的客人呐!”

    就见屋里走出来位上了年岁的白发老者,正手拿一捆草绳探头出来。老者一身朴素邋遢,腰际间却挂了一块上好的鹅黄白玉。任天琪见了一惊。一点红更是双目发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那块玉。

    任天琪忙上前躬身使礼,笑道:“老丈有请了。在下是过路之人,闻听得此处正是淮yīn候故居,特前来观瞻吊唁,却未能识得路径,还望老丈能指点迷津。”

    老人忙放下手头东西,连连还礼,惶恐笑道:“公子爷客气了,折杀老汉了。”

    老人迈腿走了出来,抬混浊老眼瞧瞧几位,笑道:“啊,几位是来瞻仰淮候故居的,不简单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眼下还有谁还会记得这已死去了千年的人吆!”

    一点红笑道:“淮候虽说是早不在世了,可当年淮候之英雄气概,之丰功伟绩却是永留册史,长住于百姓心头,垂名青史的啊!”

    老人点点头,于前面引路,走过几道路坎,抬手遥指着前面一条弯曲河水,笑道:“英雄气长,人命苦短,是一点也不错啊!各位可否还记得那太史公书中所讲的漂母故事?所指的便是眼前这条河啊!”

    一点红回头对任天琪笑道:“贤弟可曾读过太史公《史记》一书吗?上面便有漂母奉食之说的。”

    任天琪摇摇头。

    秋月却是笑着恳求道:“二爷何不说来听听!”

    一点红点点头,笑道:“这还是淮侯落难未从军之前的事,说是淮侯因心怀壮志,不甘默默无闻,正在家乡等待时机。因其家道衰落败尽,自己又不善于谋生,竟连得自己的一rì三餐亦不能保证。碰巧有一位洗涤纱布的漂母见得其可怜,便每rì助其一rì一餐,一连送了十数rì。淮侯甚为感激,遂当着漂母之面立誓道:若有一rì我韩信如愿发达了,我必会重重谢你。岂知那漂母听后怒道,你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尚不能解决一rì三餐,靠人济救,已是百无一用了,我老婆子亦替你汗颜的;再说你不去想法子找活儿谋生,如此空口你还谈啥将来发达了要来重重谢我的话,我是从未曾如此想过的。淮侯大羞,却是仍然坚定自己的志向与选择。后来淮侯得封为楚王归来,果不食言,自重谢了这位漂母一千黄金。”

    华先生笑道:“这便是所谓的天降大任之前必先困惑劳苦之理,淮侯如此,你家爷亦莫不是如此,外出七年,历尽了多少风霜雨雪,才终成正果!”

    任天琪摇摇手,笑道:“华先生过誉了,小可微不足道,莫不是处处得以侥幸,徒有虚名,乃无名无才之辈,岂可与淮侯相比!别让前面的老人家笑话了!”

    老汉好似未听见般,只顾引众人往竹林深处走去。

    老汉边走边道:“老汉啊今年已是八十有五了,这一生可说是阅人无数了。方才瞧得众位之面相,均是贵不可言,实奈罕事哪。显贵当首推这位小公子爷。瞧其之面相,定可颐养晚年,儿孙满堂;瞧其之背相,当位及人臣之极,安邦定国之材啊;若说得天地庇护也可得地一隅。只是可惜这一生倒也要吃得不少的苦,尝得莫多的周折才是,此所谓尝遍苦中苦,方可人上人啊!”

    华先生惊喜笑道:“自古莫不如此,老丈竟有如此jīng见,佩服,佩服!”

    宫铭笑道:“瞧不出老丈亦会相面的?”

    老汉呵呵一笑,回首驻脚道:“相不相命的亦已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又有多少事是不能看透的呢?瞧,前面快到了,相传前面的石碑林便是淮侯的故居所在,石碑皆是历代文人墨客前来瞻仰之时所立所写,后人又请得能工巧匠所立所刻的。”

    众人抬头瞧去,就见一片竹林古木之中耸立着许许多多的石碑,中间还有一八角的石亭,红柱绿顶,翘檐圆顶,亭中竖一块高大的石碑。

    老汉回身沉默了良久,方回头笑道:“淮侯故居便在眼前了,目光能及;想吊唁古人各有各的兴致,请恕老汉就不打扰各位的雅致了!”

    任天琪众人倒身便拜,谢过那老汉。

    老汉还礼,走到任天琪面前,停顿了一下,笑道:“太史公所言是句句在理啊,老汉最为欣赏的却是那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只是可惜了少年人书少读了些必然xìng子不够稳重啊,哎,可惜啊。到是年轻人眉目之间冷热两股煞气并存小老儿可是平生首见,难断祸福啊!非大智慧大起伏所不可救也!”老汉对着任天琪展颜一笑。

    老汉说完自是一颤一摇地去了。那只小黑狗不知晓何时已经是跟在了老人的脚边。空旷的林中回荡着老人的歌声:

    风兮,绵延千年几多长,终吹不去心中百般惆怅;

    花兮,斗艳chūnsè添清香,化为土为鬼雄难免心伤。

    任天琪自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老人此话何意,忙抬头瞧得一点红。

    一点红亦是瞧着老人的背影百思不解,回头又瞧见任天琪正瞧着自己,忙笑道:“此话是说楚汉相峙时,谋客蒯通力劝淮侯拥兵自重,三分天下时说的一番话。结果淮侯却回以: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来拒绝了。知恩图报,人之表率啊,可敬可敬!”

    任天琪闻听沉默不语,低头跟在众人身后走着,心头却是再仔细回味着淮侯的这几句话。

    华先生一语不发,独自留在当地瞧着天空发呆。

    众人来到石亭前,就见亭中石碑上镌刻着:大汉淮yīn候韩信之故居所在。

    字字苍劲,龙飞凤舞。

    众人站立于碑前久久不语,內心自是无比的澎湃,仰前人之伟,赞前人之功,叹当世之乱,憾己之不顺。

    一点红命秋月与沙乌尔摆好酒菜,众人于碑前恭恭敬敬三鞠躬三磕首,人敬三杯酒洒落三滴泪。

    众人又观看了其他石碑,自是见到了不少的评谈淮侯生平与功绩的诗句。

    这挑得上口的便有:

    悼淮候

    坐论霸王收三秦,暗渡陈仓千古名。

    破魏收代广武君,岂知平齐藏私心。

    知恩图报未三国,垓下除楚立功勋。

    若秉年轻鸿云志,何绝吕后九族尽。

    念淮河

    身贫不欺冲天志,

    辗转只为夙愿归。

    心存恩义不求异,

    命绝吕后唯心私。

    颂淮侯

    评霸王出陈仓笑收三秦首功,

    过河西平齐国垓下会战业就。

    任天琪心里也是思绪万千:淮侯胸纳百万雄兵,壮志齐天,尚需历经百般困苦,遇贤相萧何伯乐屡次举荐后才能脱颖而出;而自己呢,至今一无所成,一无所长,今后长路漫漫,数十载光荫,自己又当如何度过,谁又是自己的伯乐,自己的壮志又是啥,难道便是当初儿时学好一身能耐求得自保,不为外人欺负的梦想吗?

    任天琪自从在军中得到了薛仁贵的方天大戟与乾坤弓后一直是无事不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可谓是chūn风得意,功成名就,载誉而归。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其自己梦想得最多的便是自己化身为盛唐之时的薛仁贵白衣白甲起家,几起几落英雄一生,是正史中的人也罢是传说中的英雄也成,自己总能是随心所yù,任凭自己于天地之间纵横,学有所成,终成就霸名,垂史千秋。任天琪从华先生那里也知晓了薛仁贵的结局并非民间传说中的那样圆满与美好,薛仁贵是兵败为贬后忧郁而终的。任天琪为此是心寒而内心纠结的,其是想不通为君王的冷漠无情,想不通为何英雄的往往无善终之归,他恨这种所谓的君臣伦理与天地之命,他漠视这种不合理的人间之规,他渴望一种无边无际的草原天地能纵马驰骋,他渴望有一个新的天朝之洲自己能够在其间谋求功名霸业,享受天伦之乐;他渴望亲情,渴望安宁,更渴望一种若卸负重的轻松生活。而如今眼前这位已沉睡了千年的比薛仁贵有着更高更大霸业的一代天骄子竟然也有着同样的如同着了咒的归属,英雄,功名,霸业,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驱动竟使得千百年来人们为其疯狂的?

    任天琪心头黯然,又深陷困惑。

    终因任天琪一人的心头纠结不得解,气氛郁闷,众人便扫兴而回了。一点红见得那老人绝非平庸之辈,本想再去打扰一叙的,怎奈老人早已深入了林中深处,远远地只能听到老人那醇厚的歌声与一两声小狗的欢悦叫声。众人想来那老人定是位得道得世外高人,一位智者了。

第一章第九节泾河夜魅(上)021

    一rì无事,继续南行。

    夜宿泾河镇。

    自郡主房里回来,任天琪坐亦不是躺着亦不是,心头里总是摆脱不掉那老汉的几句话,总是想不透在石碑前的那种担忧,总是参悟着石碑上的那些话语,总是恍惚于韩信的荣辱得失之间,一个人坐于灯下独自发呆。

    小三宫铭在一旁陪着,是实在困得支撑不住了,自跑到外间床上合衣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任天琪自个儿亦是昏昏睡去,朦胧中就觉得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不觉大惊,一跃而起,起身jǐng惕打量着四下,却未见得有任何的异常。

    又急步来到外面房间一瞧,就见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清香,就见得门缝里一支熏香正燃烧未尽,又见得门外走廊之上有一个黑影一晃而没。

    有贼前来踩点!

    任天琪脑海里闪过一个甚不好的念头,忙返身自墙上摘下斑竹剑,推门飞出。

    任天琪一打量四下,并未见有何动静;又忙翻身上房,放目四下仍旧是不见有啥不对劲之处。

    任天琪正要返身回去瞧瞧郡主等人是否安然无恙,就见得前面房屋之上一个黑影飞起,空中留下一串嘶哑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任天琪自是一惊,却是未拔腿追去。任天琪站在房顶一动不动,自是在等待大哥鹿谦他们的现身,自是在等待郡主等人安危的消息。任天琪虽说是站着未动,內心却是无比焦急,身上已是急出一身汗,手掌心也已全是汗了。他相信那人的笑声是早已惊动了众人,众人也一定是在谨慎地往这里赶来。

    那飞起的身影回头见得任天琪并未跟上来,自是又怪叫着倒飞了回来。

    二人相距十几丈远,那人又背着月光,自是瞧不清来人是男是女。就见得此人一身长衫随风飘荡,一头长发同样是随风飞舞,似鬼似魅。那人忽然转过首来,竟然是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发出诡异与恐怖。任天琪又岂是胆小之人,自是鼻子里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一动不动。

    二人四目遥遥相对,沉默不语,动亦不动,就如此僵持着。

    任天琪愈等待心中愈是担心,愈是不敢移动半步,已是脸上汗如雨出了。这几rì非同寻常的遭遇令其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身手与自己的自信了,他不相信江湖上会有如此多的微妙诡诈事件随着自己回归广陵而接踵而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对他来说已离开了七年之久的故乡土地上在过去的岁月里已经发生了更多的陌生事件,陌生得连在外面闯荡了七年的他也有点不知所措或是无适所从的了。

    任天琪心头蓦然感到了一阵寒意,觉得全身如至冰窟之中,心凉脚凉,全身发冷,头皮发麻,见得对面的那对绿幽幽的鬼眼一眨不眨地紧盯自己,他知道是不能再耗下去了,他不能作一个任人主宰与摆布的玩偶,听天由命;他胸口一阵澎湃,一声冷笑,仰头引颈一声狼啸。

    声音极其的凄惨悲凉,这是任天琪在北国养就的一种心灵与杀戮交响辉映的内心发泄。

    任天琪用不着再犹豫了,已是“唰”的一声拔出了斑竹剑,右手直举斑竹剑,一股真气已是运至剑锋之上,虚捏左手剑鞘,冷冷的注视着对面那个一动不动,却又迎风飘舞的身影,伺机准备发动袭击。

    若是眼光能杀死人的话,相信对面那个魅影早就给杀死了千百次了。任天琪心头已拿定了要杀死他的主意。

    一丝淡淡的乌云遮过明月,又一丝寒风吹来,对面那只怪物张牙舞爪的似乎微微动弹了一下,那对绿幽幽的招子好似也暗淡了一下。任天琪一点脚,一个叠云纵飞起,空中身形一转便要朝那鬼影扑去。

    就见得自房子下面飞上来了三人,正是一点红与黑白双鹰。

    任天琪一个翻身又落了回来,“啪”的一声收剑入鞘,急道:“怎么回事,有谁着道了没有?”

    一点红道:“皆挺好的不碍事,单小三中了迷香犹在昏睡之中。贤弟你没事吧?”

    任天琪早撂下一句“照顾好大家,小弟去去便回”点脚飞起,空中一转,已是使上流水浮云轻功,朝那影子猛扑过去。

    那影子身手亦不见弱,任天琪一动其亦动,身影飞起,一泻千里,顺着房舍飞了下去。

    如今任天琪心头所担心之事已了,心头恨意却是难去见浓,其非要抓到那鬼影将其活剥生吃了出出胸中的郁闷之气才可;这几rì里任天琪感觉是蒙受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疑惑与不解,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无知的人在给人们耍弄,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流浪与被误解嘲弄的岁月里,而那段时rì却是任天琪心中永远的抹不去的疼。如今的任天琪害怕给遗忘,给误解,给欺骗,;他并不在乎江湖上如何的去评定其为人处事的正当与理智,他渴望一种zì yóu,一种安全,一种完全自我dú lì,一种随心所yù的发泄;他强求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与江湖。任天琪当然是不依不饶,一路追了下去。

    二人便如此的追逐着。

    正追着,地上的人影却由两个变成了三个;地面突然飞起一人,手持砍刀朝着任天琪辟头就砍。

    任天琪亦没料到前面那位还有帮手在此等着,闪避已是来不及了,不出手是不行了,遂左手剑鞘往前一递,架住来人砍刀,右手一照蟒蛇出洞,又快又重。“砰”的一声正拍在那人胸前。

    那持刀之人一声未哼,“呼”的一下倒飞了出去。

    任天琪冷哼一声,瞧亦没瞧得那人一眼,紧盯着前面那人又追了过去。任天琪一出手便用上了九成功力,他是从来不会留给对方东山再起为难自己的机会的。

    眼看就又要追上那影子了,却见地面上又窜出一人,手持长枪对着任天琪分心就扎。

    任天琪此时已有了防备,空中身子一闪,左手剑鞘一压一削枪杆,闪过枪尖,右手指风朝着那人脸部急弹过去。

    “砰”的一声,持枪那人往后便倒,手中枪亦飞落在地,枪尖早没入了僵硬的土中。

    任天琪一越而过,直扑前面那人。

    已是飞过了房舍,前面来到了荒外,却是一个不小的林子,黑呼呼的。

    前面那人自是已瞧见了树林,心头大喜,见得自己这边一个招面便失去两个帮手其内心大赫,正愁跑不过任天琪逃脱不掉的,此时不借林子逃脱还想等待何时。真是天助我亦!

    其想到了,任天琪自然自亦想到了。任天琪亦已瞧出前面那人已成了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便要为自己所擒获了。这时又岂能容其逃脱的。遂一提丹田之气,一碰一点脚连环前出,空中再一个翻滚已是越过那人头顶,伸手便朝那人颈部抓去。

    就见一道银光,那影子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下去,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死了。

    任天琪可是很少有遇到这种受辱,尴尬的时侯,而这两rì里却是一而再地遭受这种窝囊,心头的怒火实在是压抑不住了,脸sè腾就变得铁青可怕,他可管不了再多的克制了,扬天一声长啸,一反腕抽出斑竹剑,飞身落地往林子里就闯,横剑怒道:“又是哪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坏了爷的好事?还不快滚出来等死!”

    就闻听得林中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飞出一人。竟是个一身黑衣,长发披肩,面戴黑巾的女子,只露一双眼,手里还拿着块手帕,正悠闲地不挺地耍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是种花香,任天琪能感觉到,但任天琪却同时已运功封闭了嗅觉,他可不想再糊里糊涂地遭人暗算了。

    来人飞身来到任天琪身前三丈处停下,挡住去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任天琪,掩口娇笑道:“吆,瞧不出你生气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吗!怎么了,咋生得如此大的邪火?当心火大伤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得的了!”

    来人游嘴滑舌,还是个女子,如此瞧来自不是个善类了,任天琪自懒得与其周旋,忙收剑入鞘。他还没想过与一个女子会刀剑相对的,况且他这些天来对女xìng颇有一种亲近之感。

    任天琪一指地上已死之人,抱拳见一礼,冷冷道:“这位姑娘,请问此人是否为你所杀?”

    那女子咯咯一笑,双手插腰,笑道:“谁说他是死了,本姑娘瞧着是他可是自个儿不小心摔下来摔晕过去的,身手太差,可赖不得别人的!不信,公子爷你可过去瞧瞧呗!”

    任天琪一哼鼻,上前附身一探息那人,好像还有点微弱的气息,果真还没死。

    任天琪起身道:“是还没死,可在下瞧其身手并不弱,怎会自个儿栽倒?再则这里可没见有第三个人在场,就是你出手杀的他!”

    那女子一声冷笑,一扬香螓,冷冷道:“相公可不要血口喷人呐,你是哪只眼瞧到是小女子出手杀得他的了?小女子我又是用何物杀的?又是如何杀的?相公你可得有证据才是,断不可乱冤枉好人的了!”

    任天琪明明方才是见到了一道银光的,当是不容得那女子百般刁难,忙上前附身扳过那人,仔细寻觅起来。果真在那人脖子右侧找到一枚孔雀造型银的飞镲,忙伸手捏起,起身怒道:“瞧,这是啥?姑娘你还要百般抵赖!”

    任天琪话没说完,就已经觉得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心头一惊,不好,中招了!

    那女子拍手一旁娇笑道:“好,一,二,三,快倒,快倒!”

    任天琪是想坚持住不倒,是想点脚飞起逃走,却是手脚已不听使唤了,人一歪,自往后倒去。

    那女子点脚窜上前伸手搂抱住任天琪,隔着面巾低头亲了一下任天琪,小声笑道:“瞧相公你如此粗心的,这要是换成是别人,你这不就是有去无回的了!”

    那女子自伸手轻轻抚摸着任天琪俊秀的脸庞,一双大眼温柔充满爱恋,就如同一位母亲在端详着自己的子女般。

    任天琪在那女子怀里自是一动不动,微闭着双眼,好像是熟睡了般。

    那女子站起身本想抱着任天琪离去,方抬腿又摇了摇头,叹口气,伸手自怀里取出一小瓶,咬掉瓶塞,倒出一粒香丸于手掌心,将瓶又小心放怀里,塞药自己嘴里,又将嘴印到任天琪的嘴上,用自己的唾沫将药丸给任天琪喂了下去。然后微笑着,其静静地瞧着任天琪。

第一章第九节泾河夜魅(下)022

    任天琪身手方略见一动,那女子忙一手扶起任天琪,一推一拉,劲道拿捏正在巧处,又在任天琪胸前轻击一掌,飘然飞到对面,立定。还是三丈左右的距离。

    任天琪一个踉跄站稳了身子,睁开眼睛,就觉得百骸轻爽,口中清香盈然,一抬头见得那女子正紧盯着自己,怒道:“这镲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

    那女子咯咯一笑,柔声笑道:“相公说得不错,此镲确是小女子的,此人也是小女子所杀,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活人吗?难道你还不应谢谢我吗?”

    任天琪怒道:“在下非但不会谢谢你,还要杀了你。你说,为何要杀了他,你是居心何在?”

    那女子丝毫无怕惧,仰天一阵大笑,猛回头冷冷道:“笑话,他们皆是我的人,我高兴想杀便杀,还用得着来问你吗?你是谁呀!”

    任天琪一阵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几人皆与你一道的了,我房里的熏香亦是你等所为的了?”

    任天琪说着左手中剑已是竖起,但等对方点头或是说个是字,任天琪必将一击而杀之,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可对方却好似瞧透了任天琪的心事,既不点头,亦不说是,倒是长叹了口气,抬头注视天空的明月好久,就是不语,好似有百般惆怅,千股忧伤,令人怜悯。

    任天琪立在那干等着对方下文,见得对方不理不语,心想你不出声爷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一样的是要杀你。

    任天琪一点脚就要扑过去。

    就听那女子淡淡道:“手里还拿着人家的头饰银镲呢,相公下得了手吗?”

    任天琪闻言脸一红,身形忙打住,恨恨道:“姑娘的东西在下岂敢据为自有,当原物奉还。”任天琪微一抖手shè出那柄银镲。

    却见那女子并未伸手去接那银镲,只见其手中手帕轻挥,一件黑呼呼的东西疾飞过来直取任天琪的面门。

    任天琪全神贯注yù想一击而杀之,自是将那女子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地,忽见有东西飞来,忙手中剑一磕。

    “啪”的一声那来物应声而爆。一阵烟雾弥漫,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任天琪暗叫声不好,点脚倒飞出去三四丈。

    那女子一声长笑,如影如鬼般亦前出三四丈,二人间保持着三丈的距离。

    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笑道:“怎么,公子爷还想杀我小女子?瞧相公你这样子,还是不要有此念头的为好,小女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吆!”

    任天琪忙暗自运了一下气,见并无大碍,虽说暗自加倍小心,面对面前这位行为刁钻古怪,来路不明,又甚用毒的女子却是已心生忌殚。一瞟那女子冷笑道:“在下与姑娘往rì无仇,今rì无怨吧,何故yù与在下过不去的?”

    那女子笑道:“公子爷想知道是为啥亦容易,只要你公子爷如实回答小女子我几个问题,小女子自会一一告诉公子爷的。”

    任天琪鼻子一哼。

    那女子手中手帕一挥,娇笑道:“那小女子倒底是问还是不问的好,公子爷总得要出声的才成,否则人家怎好意思出口呢。”

    自是百般风搔,万样情种。

    任天琪冷笑道:“姑娘真会黏人,就请问呗。”

    那女子笑笑,道:“那我可问了,公子今年多大了?”

    “一十九岁。”任天琪没好气道。

    那女子笑笑,道:“家中可曾婚配?”

    “没有。”任天琪更是粗声粗气回道。

    那女子咯咯掩嘴笑道:“姐姐我就喜欢兄弟这生气的模样,帅极了!”

    一双眼睛温柔似水紧紧盯着任天琪。

    任天琪一扭头,道:“姑娘问好了没?问好了就该在下问你了!”

    那女子笑笑,道:“兄弟家住在何处,何方人士?”

    任天琪厌烦地瞧了一眼那女子,本想不说,但一想到江湖之事理不清道不明,多一事莫如少一事,还是不要结下梁子的好;对方已有两人死伤在自己手里,今rì总得要说个明白才成,遂道:“扬州广陵任家堡。”

    那女子“哦“了一声,像是很是惊喜,手中手帕一抖,笑道:“好了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了,瞧你这般凶巴巴的,真是姐姐白白替你挡灾消灾了。那我问你,可曾有得女子夸过面容你好美很俊吗?”

    任天琪心头自是一股无名怒火,道:“当然有了,还不止一个!”

    那女子笑笑,道:“是吗,瞧来你还艳福不浅哪。说实在的,你脸上的那道刀疤还真是太迷人了!”

    任天琪强忍怒气,道:“你这下总归是满意了吧。该我来问你了吧?”

    那女子倒亦爽快,笑道:“好好好,兄弟有不明之处但管问就是了。”

    任天琪道:“这三人皆是你的手下?”

    那女子道:“不错,是我的人。”

    任天琪道:“是你派他们来谋害我的?”

    那女子道:“是我前来阻止他们谋害你的!”

    任天琪道:“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那女子道:“我只杀了一个,你可是杀了两个!”

    任天琪道:“为何要杀了他们?”

    那女子道:“不听我的话的人皆得要死的!”

    任天琪一抖,好狠的一个女子,道:“他们听不听话与在下何干?”

    那女子一抖香巾笑道:“你太有财了!”

    任天琪又一惊,怒道:“说明白点!”

    那女子道:“有人已跟踪你等好些rì子了。”

    任天琪道:“你是强盗劫匪!”

    那女子嘻嘻道:“不,我只偷心,只偷你们男人的心!”

    任天琪压压心头的怒火,想动手又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恨恨道:“那你又是谁?”

    那女子道:“你知道了无益,反生祸患!”

    任天琪冷笑道:“那在下还要谢谢你的了!”

    那女子笑道:“本来就是!”

    任天琪哼了一声,道:“那又为何?”

    那女子一指身后死尸,道:“我不杀他,你必死。二者只活其一!”

    任天琪哑口无言,的确,一路之上想要谋财害命的又何止这一两人,瞧这女子对自己还蛮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任天琪抬头瞧瞧夜空,长叹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女人缘这辈子是层出不穷的。

    那女子笑笑,道:“兄弟叹啥气,你又没有啥损失的。我可失去了几个手下!”

    任天琪抬头瞧了那女子一眼,一抬手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如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吩咐,在下可要回去了!”

    那女子笑笑,挥挥手,笑道:“回去呗。别忘了,姐姐就是喜欢兄弟脸上的那道刀疤!”

    任天琪脸一红,道:“你倒底是谁?”

    那女子无风自退,空中一个翻滚,如鬼如魅般自是消失在林中。黑暗的夜空里空留下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

    任天琪一动不动怔在那里,自是一头的雾水。

    任天琪也不敢再在此多呆的,空对着拿女子远去的背影哼了两声忙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那女子又无声息地自林中飞出出现在方才二人相对的地方,自在那里zì yóu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追忆着方才美好的回忆。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身材矮小单薄,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人影无声息出现在那女子的对面。那女子竟无丝毫地觉察,仍旧在那里陶醉。

    来人仿佛是给那女子的风sāo给惹恼了,怒道:“深更半夜的于此发啥子的闷sāo,也不知晓羞耻!”

    那女子惊叫一声身飞起退出一丈多远,一阵淡雾弥漫出来隔绝了二人。那后来的那蒙面人也是大惊一点地急速后退,怒道:“哪里来的鼠辈竟敢在老夫面前使诈!你活腻了不成?”那人轻挥掌击溃轻烟,摆身欺上,扬手就要力劈那女子。

    就见那女子猛一回首,竟然是一张狰狞可怕的男人脸,长面獠牙,一双怒眼正冷冷地注视着那蒙面人,冷笑道:“老东西,是你活够了想寻死不成,老子这就成全你!”那男子说着摆肩提掌迎上,其掌中一黑呼呼的东西。

    那蒙面人一声冷笑,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在老夫面前还想耍小心眼,没门!”

    “碰”的一声闷响,那女子早就给震飞了出去摔落在地,其张口一口血喷出,一双眼里布满了惶恐。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百毒不浸,功力如此深厚之人。那女子恶毒地瞧着那蒙面人,喘息着。就见那蒙面人拍拍手,笑道:“怎么样,这回总该知晓老夫的厉害了吧!在老夫面前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的为好,免得自讨苦吃!”

    那女子一声冷笑,缓缓起身,冷冷道:“放屁,天底下想要令老子拜服的人还没出生呢,你算啥东西!不怕死的再来!”那女子一甩长发,又是一张更为恐怖的面孔,其仰首一阵长啸,纵身扑上,双手一摆十爪如钩直扑那蒙面人,锋利的指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那蒙面人一见那女子这种变化也是身躯微微一颤,其不敢有丝毫地放松忙挥手迎上。

    眼瞧得二人就要斗在一起,就见那女子张口一团火焰喷出。那蒙面人更是大惊忙略一停顿硬生生收住身形偏肩闪过。那女子十爪却是生生地插了过来。那蒙面人竟未出手反制而是整个人平着飘料了出去闪得远远的,其一扬手就见一道闪光。“啪”的一声那女子嘴上挨了一记,又是一口血喷出。

    那女子大怒倒飞了回去,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那蒙面人飞身上前,笑道:“老夫又没出得重手,你也不需如此地装疯卖傻!在老夫面前最好还是收起你的一套鬼把戏的好!”

    那女子毫不理会那蒙面人仍旧在那里念念有词。

    那蒙面人道:“老夫此来并非要取你的xìng命,你也不别如此地慌张!老夫只是想叫你离那七香宝车与任家二爷远远的就成!你的一言一行可均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那女子丝毫不搭理。片刻,就见那女子站起身,一手于胸前指天,一手一指旁边的那躯尸体,嘴里哇哇一通乱喊。那蒙面人不知那女子又要搞啥名堂忙晃身闪到一旁瞧着。

    缓缓地地上那具尸体竟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慢慢地站了起来。随着那女子的大呼大叫,那具尸体竟手脚快了起来在地面上腾跳不息用起功来。那女子已经是又一副面孔,其扭过头对那蒙面人冷冷道:“不怕死的你就和他打一场,老子倒要瞧瞧是你厉害还是他厉害!”

    那蒙面人倒也一时踌躇起来,眼前此人行事如此怪诞而不可想象,其不晓得此人这回又会搞出啥新奇的东西来,其自己真是摸不透眼前的这具尸体是人是鬼。蒙面人正在围着那尸体转圈子仔细打量还未准备好如何去应付这眼前的尴尬,那具尸体已在那女子的大声吆喝下狂扑了过来,身手异常的敏疾。双方已接触,蒙面人更是大惊,也是魂飞魄散,眼前的确是一死尸,死尸全不顾别人的进攻只是一味地痛下杀手,一招快似一招;死尸的招数虽说不够高超,但其没有生死胜负之虑,不用考虑疼痛疲倦,只是一味地死缠硬打,这确已经超乎了一个高手所能承受的极限。蒙面人想走,可那死尸如风似影的一步不落。蒙面人大怒猛出一记重拳楞是打飞了死尸的一条胳臂,但那死尸却未受丝毫的影响仍旧张着大嘴无声地搏斗着。蒙面人见了也是一愣,忙解下腰际的一根丝带挥舞起来。想那丝带一定不是寻常之物,片刻之间那死尸便不见了踪影化成了一片飞舞的零碎洒落一地。

    蒙面人想再去寻那女子,那女子早已没了踪影。蒙面人长叹口气收起手中的丝带,扯下脸上的黑巾,其竟然是客栈里出现的那位高人,只是他已是一脸的汗水,身上的衣衫也已全湿透了,想必方才他也是命悬一线,好险呐。

第一章第十节回肠坡023

    醉花yīn

    明纱锦衾香満楼,双婢静伫立。

    车马又千里,玉瘦柳削,梦中江南意。

    侧臻露臂指压衾,竹笠起晨际。

    朝厨续暮画,清风细雨,睦和年年逸。

    第十节回肠坡

    次rì天未亮,众人便上马赶路,偏离了官道,向淮河—扬州渡口急急行来。

    进入了乡间小路,人烟更少,满目的残址废墟,田野荒无,甚荒凉;道路也愈见破烂不堪,桥梁腐烂,好几处皆需众人下马手推肩扛方能小心成行。

    众人倍加小心,谨慎赶路,又派宫铭与拖林克先前去打探。

    当正午,众人来到一小丘处,两边浓密林子,林子上面鸟群不断来回飞翔,却不见有落下,又久久不见离去。

    任天琪扬手止住马队,催马上前在坡前三十丈处立定。

    双鹰与宫铭催马跟随着上来。

    宫铭欠身道:“爷,此地叫回肠坡,听当地人说常有人在此打劫财货的。”

    任天琪点点头。众人于马上四下观望。

    此坡不过约高两丈,甚斜峭,坡上坡下皆是茂密的白桦林。尽管树叶已落尽,却亦难以一眼望透。林中此时是静悄悄的,一条小路弯曲打林中穿过,却也瞧不见尽头。

    任天琪静观两边林中约有一柱香工夫,侧头对黑鹰道:“此处十有仈jiǔ是伏有盗匪的,吾等所担忧之事仍旧还是来了。”

    黑鹰点点头,道:“诺大林子未见得鸟落,徒见鸟飞,林中甚静甚奇必定藏有人。区区几个匪人倒是不惧的,只是唯恐对方有太多的弓箭,就大不利了!”

    任天琪摇摇头,道:“弓箭纵然有也未必会是甚多,盗匪非官军;想来宋兵又早已过淮河南归了;金兵纵暴,却也不敢孤立深入汉地的,况朝廷并不允许官军为害一方百姓;此处必为本地的刁民匪徒了,有弓无箭,不足惧。”

    任天琪一扬马鞭,一指两侧,笑道:“又好在此坡不陡,坡度却甚长,箭羽威力自是大减。咱们的马快,此穷乡僻地又岂会有太多的马匹,就更不足为虑了。”

    任天琪回头朝小三道:“汝穿过此坡前去了没有?这里面倒底有多远?”

    小三摇摇头,道:“未曾进去,怕惊动了盗匪们。”

    果真如众人所料,山坡两边此刻正埋藏了数十个衣衫破烂不堪的民众,手持刀枪棍棒,还有七八个弓手。一身穿紫衣的汉子提把大刀正斜躺于坡上,嘴里嚼着烂草根,自得其乐。

    一民众爬了过来,小声道:“回副首领,下面来了好多人马,约有十七八人,瞧着是挺有油水的,咱们今rì可是等着大家伙了。”

    那带头的闻言一下坐起来,开心道:“是吗,该咱们发财了。!快,通知兄弟们,张网,打猎。”

    那民众咽了咽口水,为难道:“可我瞧着这些人怎么的亦非善茬啊,还有几个穷凶极恶的,瞧着都觉得吓人。”

    带头的朝那家伙吐了口口水,骂道:“没用的东西,白跟在爷身后这么多年了。让爷来瞧瞧。”

    带头的转过身,小心的探出半个头,依声瞧去。

    果然,眼前男女花花绿绿,车丽马骏,可各人手里的家伙瞧着亦挺吓人。原来是金兵!

    带头的慢慢收回脖子,一脸严肃,骂道:“是几个金狗,还真不是善茬,可不好对付!”

    那民众眨眨眼,道:“那咱还发不发信号?”

    带头的瞧着眼前那张可恶的脸,没出声,自肚子里掂量着,盘算着双方的胜算。

    那民众爬上坡头,小心探出头瞧着。

    带头的一把将其拽了下来,上去踢了一脚,骂道:“瞧啥瞧,林大人这一两rì就要前来接银子了,瞧这几个金狗如此的谨慎,身上油水定然是少不了,咱们如是将其拿住了,这朝廷还不得给咱记一大功的!”

    那民众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点点头。

    带头的眼睛一瞪,压底声音道:“大家皆听好了,快放鸽子给雷大爷,叫那头准备好;咱们这头老规矩,等其进了坡后先shè杀他几个,再冲下去宰他几个,再在后面撵着。嘿嘿,不是还有四个娘们儿吗,老子这次可要交桃花运了!”

    众人圈马回头,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

    六护卫给郡主所乘车辆两侧拴上了盾牌,给马匹披上了铠甲;请郡主下车与冬雪同乘一马;三婢抽刀环立;鹿谦与任明全一前一后护卫;四胡仆持刀棒断后;一点红居两车之间,前后接应。

    任天琪持戟于最前,宫铭持枪随后,双鹰持刀盾两边护应。

    任天琪回头瞧众人,见皆妥当,遂回头催马走坡口,马队跟上。

    离坡口两丈处,任天琪横戟抬腿取下轩辕镇天弓,回手接过宫铭点好的两颗霹雳弹,搭弦shè右丘头,又接两弹shè向左边丘头。

    未等弹落地炸开,任天琪大喝一声“走”,提戟伏身,两腿一夹马,率先冲出,后面众人催马跟上。

    轰轰四声巨响,两侧山丘之上尘土飞扬,断枝断肢断弓断枪乱飞,残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一片;有十几人跳上了土丘,举刀挺枪飞奔下来,见得车队早已过去,撒腿在后直撵,边追边喊:“来人啊,他们跑啦,兄弟们快堵住他们啊,他们杀了咱们十几个人呐,快追呀。”

    马队风一样往前卷去,马蹄声急促,车轮滚滚,掀起漫天黄尘。

    路两边土丘上不断冲出匪徒,于后边狂追。

    匪徒们未料道马队有霹雳弹,更未料到马队会抢先动手,本yù等马队全进入丘口再现身;yù先箭shè杀几人,再下坡围堵,将众人如赶羊般堵于丘下,杀死男的,留下女人与东西的。未料到对方这一顿炸,将仅有的几个弓箭手炸得非死即伤,还搭上几个步匪,副首领亦也受了伤。

    见得马队如狂风般冲了过去,副首领忙抽刀忍痛带人冲了下去。

    任天琪低身催马冲出四五十丈,不见两边再有箭羽shè出,就知对方真乃一股当地的小土匪,不足为患,故带马闪于路旁,侧身回头瞧去。

    就见得车后边跟有四五十号人呐喊着追来;又回头眺望前方,道路弯曲不见得尽头,不知这回肠谷尚有多长,心想:这如何是好,看样子,这是群惯匪,久经堵截之术,前面必然有堵。地窄人少,车上东西贵重,切不可久留,更不能两头受堵,两边为敌。

    想到此,任天琪圈马回头,催马来四胡仆身前,一声胡哨,催马迎着追赶之人冲上。

    四将明白,均圈马回头,持刀棒跟上。

    匪徒们正撒腿急追,正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之时,不思对方猛然回头飞马杀来,哪还有力气迎击与躲避。任天琪五人一通来回砍杀,地上又留下三四十具尸体,十几匪徒如见鬼怪掉头就跑。

    任天琪岂能就此罢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五人又搭弓放箭shè死了七八个,其余土匪均吓得已不见了踪影。

    任天琪见再没有人敢追来,一挥手,五人踢马回头追赶郡主。

    眨眼间,赶上众人。

    马队飞驰,路转丘尽。

    抬头见得前面路口一群人马堵住了去路,任天琪也未感觉见外,忙催马来对方面前十丈处勒马停下。

    双鹰与宫铭紧跟其后。

    任天琪于马上一动不动,仔细打量对方。

    对方一百多号人,十几匹马,身着各种衣服,手持刀枪棍棒,有不少人尚赤手空拳。马上坐几人,却是衣服华丽,各持刀枪,想必自是匪徒头目。

    任天琪大笑一声,转头对白鹰道:“四哥,今儿咱们已杀了人家几十号人了,怕是强盗们今rì不肯善罢甘休的了。”

    白鹰一列嘴,应道:“格老子的,谁叫他们是惹上咱们的了。他姥姥的,兄弟你自管在后面照看好弟妹,瞧好戏了。让吾等过去好好舒舒筋骨。”

    任天琪笑道:“小心为好。说不定今rì便会遇到江湖高手了。”

    白鹰笑道:“啥,高手?不就是一群鸟杂毛!让咱先练练手再说。咱如是对付不了回头再来搬救兵亦不迟啊。”

    双鹰催马上前,宫铭跟后。

    任天琪取弓搭箭,以防万一。

    后面众人跟上围车于中间,勒马观看。

    双方相距两丈,黑鹰用刀一碰盾牌,怪叫道:“吓唬格老子的,挡路寻死啊。识相的,怕死的,快给老子滚开了。”

    对方一人于马上骂道:“何处来的蛮子,竟如此的嚣张!如想活命,留下女人与东西,滚回去。爷们只打钱财,不取xìng命。”

    黑鹰笑道:“滚回去?咱大爷的好不容易闯了过来,这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呢!咋回去?”

    那人哈哈大笑:“怎么,还想求爷救你们不成?”

    白鹰一腆肚子,道:“放屁,谁要你来救!你救好你自个儿的小命呗!”

    黑鹰用刀一指,嘿嘿一笑:“格老子的,瞎了汝狗眼,亦不擦亮眼瞧瞧,爷爷们是作啥的,还打劫!汝撒马过来,老子活劈了汝。咱少废话,怕死的就别挡老子的道;不怕死的招呼一声,爷爷这就开打。”

    对方中间一人冷哼一声,一马飞出,手中鞭一指黑鹰,道:“老杂毛,老子乃泗州大侠雷珍,人送外号霹雳火。在下此生从不枉杀一好人,亦决不放过一坏人。瞧汝等北国衣着,却南边口言,定非金狗了。但如今天下大乱之时,汝等却如此的富贵张扬,纵非大jiān大非之人,亦非善辈。吾为天下苍生思,替天行道,劝汝等还是留下一半东西走人的为好。”

    黑鹰于马上大叫道:“放狗屁。就汝这等鼠辈,亦敢自夸替天行道,汝等亦不睁开狗眼瞧瞧,咱是谁?”

    雷珍一阵狂笑:“老子已派人跟随了汝等三天了。只因瞧得汝等未曾有丝毫不轨之处,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不与汝一般的见识,可莫要敬酒不吃罚酒。我瞧着你也就一个跑腿的,当不了家的,还是快快的回去通报吧。”

    黑鹰笑道:“格老子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点小事还要惊动咱们二爷,那格老子的我算那回事了。咋的,是汝见得爷爷我刀枪不离手,怕了,不敢动弹坏脑筋了吧?还是到了汝地面之上,仗着人多又充大了不成?格老子的,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雷珍笑道:“就汝这三脚猫的功夫,比金狗又如何?老子杀金狗如同宰杀猪狗。汝是啥东西!”

    雷珍虽是如此说,心头却是一丝不安,却是不住地翘首远瞧,怎就没见后面有咱家兄弟跟上,不会是这些人的马匹脚力太厉害了吧?还是发生了其他啥事。雷珍早就接报说有这一队来路不明却又甚张扬的车队,其也不想惹太大的动静,但他可尤其是希望得到几匹上好的乘骑,这不听说车队里有的是好马也就亲自带人出来堵截了。

    放眼瞧去,果见得对面人人胯下一匹好马,不觉大喜,他nǎinǎi的,老子啥都不缺,就缺这好马,今儿总算如愿,有人送上门了。想着一扬手,命令手下们准备动手。

    宫铭见得双方越说越僵,忙于马上一抱拳,接语道:“雷当家的,咱爽人快语,要东西没有,彼此交个朋友倒成。望瞧在大家皆江湖中人,四海一家人份上,还请行个方便,在下不甚感激了。”

    雷珍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气。汝等亦不打听打听,到了雷大爷手里的鸭子尚能飞掉?就算是皇帝老子他来了,在此亦得留下过路钱财的。再者,像汝等富贵之人,有几个不是好吃懒作,坑蒙拐骗之类的?识相的,快将东西与那几个妞送来留下,让老子开心开心,那咱们可真就是一家人了,岂不比那作朋友更好!”

    众匪徒闻言狂笑不停。

    任天琪打心底便瞧不上这伙土匪,借替天行道,为非作歹,坑害一方百姓,懒得上前吭气,却亦未打算要将其赶尽杀绝的,这猛一听对方竟打郡主主意,还扯上了冬雪诸女,就好似十年前任家堡遭人欺负一幕再现,脸上双颊一阵抖搐,杀心顿生。

    任天琪此生最恨的便是这些个持强凌弱,欺男霸女之辈,遂抬手拉弦,箭似流星,弦响箭到。

    雷珍闪身躲开,身后一人中箭落马,飞出老远又撞上后面数人,一起摔落于尘土之中。

    任天琪踢马前催,收起镇天弓,一声胡哨,挥戟而出。

    双鹰,宫铭与四骑将一听哨响,亦催马前窜,挥刄而上。双鹰宫铭策马往左;任天琪放马直奔雷珍;四胡骑分开,并驾齐驱往右。

    雷珍亦不躲闪,拔刀催马相迎。

    两马併进,不到五丈,任天琪离鞍飞起,脚一点马鞍,人腾空而起,双手一抡方天戟,一招泰山压顶往雷珍头上就砸。

    雷珍于马上起身,冷笑一声双手握刀上举。

    “噹”的一声,刀断人亡,雷珍连人带马摔在地。戟尖将其一劈两半。

    戟尖一沾地,任天琪双手一压戟,身体腾空跃起,双腿连环飞踢出,踢飞了身边马上四个匪徒;回身落马伏身,躲开冲杀过来的一刀一枪,起身左手挥出一掌,拍飞一人;出戟前递,捅落一人。空中一个转身,坐回马上;双手握戟前递,刺透了一人又一回撤,右手握把往右一挥,尸体飞出,连砸三骑落马;任天琪拨马上前飞身而起,一连三戟刺死三人。

    转眼间,十几个马上匪徒毙命,众匪徒大惊,四下逃奔。

    双鹰四胡宫铭虎入羊群,肆意来回冲杀。

    片刻间,百十号匪徒只逃脱十数人,余人皆死伤毙命,无一人站立。

    任天琪坐于马上,冷眼瞧众人来回驰马补杀未死者.。

第一章第十一节津河渡口024

    第八节淮河津口

    rì偏西隅,微风荡漾,蔚蓝的天上浮着朵朵白云;硬土红坡,零落白杨光溜溜的躯干于风中摇晃,“呼呼”的风声入耳,竟起风了,瞧来是要变天了。

    路上行人甚少,远处有几袅烟起。

    众人急匆匆来到淮河渡口,宽敞河面微波荡漾,清涟映霞,泛出闪闪银光;河两岸枯草星星点点,极度的荒凉,一眼望去极度的空旷。一阵阵河水腥xìng味迎面扑来,不觉一个冷颤。

    任天琪于马上深深呼上一口,好清新啊,这清新中自夹带着家乡的泥水气息,好熟悉啊,对面就是扬州了。

    yù渡河的行人还真不少,三三两两的,或单人,或三五结伴,乘着小蓬船摇渡到对面扬州地界。

    此处河口虽说不是很宽,约有四十多丈,有几条小船来回穿梭其间。

    众人却一时高兴不起来,摆渡的摇船均过于小,单人单马可过得;但像马车,尤其是郡主乘坐的那辆七香宝马车,长宽皆好几大尺,个头甚大甚重,是无论如何亦不能盛装得下的。

    渡过淮河便是扬州,便是离开了七年的故土。任天琪的心早已飞回到了任家堡,追忆着那远久却并不甚愉快的童年。

    众人历经数月长途奔波,早怨厌了早起夜宿,食宿无常的rì子,均恨不得插翅飞到任家堡去,去瞧瞧养孕了任天琪这样一位武林奇葩之士的双老众亲。

    但便是眼前如此一条大河却叫得大家为难:郡主所乘车驾乃征南王王妃用车,不但豪华jīng美,价值连城,自是万万不可丢弃的;更关键的是郡主所带众多陪嫁,均价值连城,途中搬不得露不得的。这河边渡口自是荒疏萧瑟,难有大船停靠。任天琪空有临安府七扇门令牌,空为大金国征南王府驸马,正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又见rì坠西山,竟连个食宿落脚之处亦不好寻得。

    众人下得马休憩,在考虑是否要派人去请当地丐帮帮众相助租用商船或是大船过河,亦正yù让宫铭与管家任明全四下去打听。

    大伙猛然发现身旁十丈外静静立着几匹马,甚诧异,不觉jǐng惕,忙牢牢守护住马匹与车辆。

    任天琪仔细打量对方。

    对方共有五人,均着紫sè棉袍,黑皮绒帽,大红披风,脚蹬官靴,人人马前挂有兵刃,五人亦正小心翼翼坐马上朝这边观望,见得这边马队众人同样挟刀带棒的,戒备jǐng惕着也不敢莽撞乱来,只是于马上观望,不住的交头接耳说说点点。

    任天琪一皱眉:此又是些什么人,今朝恐非是啥好的rì子,方遇强盗开了杀戒,现又遭遇此帮人,怎么瞧着见其也非等闲之辈的,怎愈是到家了反而事情愈多,世风愈坏了,亦难怪宋廷暗弱。瞧此帮人衣着华丽,可见其富足;其止步犹豫不前,是有事相求碍于不熟,还是另有所图;还是见得我等防范周全难以下手却又不原放弃,还是在等待时机?可瞧来瞧去面前这些人颇为威武却又不像是歹徒,如非歹徒那又是些什么人呢?难道是官军吗?是官军见了咱们这身打扮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一点红温庭玉催马上前,持扇于马上朝对方一抱拳,哈哈笑道:“几位英雄请了。烦问汝等立马于此有何贵干?莫非是遇有啥难处,不知在下等可否略助一臂?”

    对方一四十岁左右,两缕黑须,浓眉虎额,一脸威仪者抱拳回礼,朗声笑道:“这位英雄请了,真是太客气了,兄台真乃热古心肠,今世已不多见得。吾等只是路过的行人,正在此等船过河。在下今见得阁下等众人衣着鲜丽,打扮如北方女真人,瞧着车马衣着华丽,非贵即富,非大金国皇族贵族,即北边巨贾豪富的了,瞧样子各位也是想渡得河去的,怎见得无船来接应,却在此荒外之处苦等,甚是奇怪,在下心头不明。”

    任天琪心头一声冷笑:竟真遇上官差了,真是百般不顺。七香宝车如此显眼,怕是要遭麻烦了。

    温庭玉闻言,于马上笑道:“英雄真是慧眼如炬,通察巨微,如此的心思缜密,想必为南朝的官爷了?”

    一点红见多识广,又平素直来直往惯了,敢恨敢爱,自未将天下人放眼里。

    那人笑道:“这位爷是说笑了。在下不过是行走的地方多了些,有点小小的见识;在外行走之人自是又多爱打听揣摩,胡乱猜猜罢了,莫非是惊吓了各位不成?”

    温庭玉一收扇,仰天一个哈哈,答道:“与英雄说笑了,吾等自是汉人,只是在金国大都作得买卖,故常作北人衣饰以图入乡随俗而已。现如今吾等正yù回老家省亲,谁料在路上吾家主人又身体不适,不可步行,不可见风,故而乘车代步了。吾等确是在为寻觅船只渡河而忧,眼下暮sè见重,却苦于无法可寻。英雄如有妙计,还望不啬相告。”一点红于马背之上连连施礼。

    那人一指七香宝车,笑道:“这莫非就是天下闻名的七香宝车?”

    一点红点头,一开扇,轻摇几下,笑道:“嗷,兄台竟然是无所不知啊,佩服佩服。这确是七香宝车。”

    那人点点头,仰首笑道:“兄台的生意作得好大啊!”

    一点红笑道:“那是。”

    那人猛一回头,笑道:“贵府上何处,可否略告一二?”

    一道浓眉低垂,双眼死死盯着一点红,脸上笑容僵硬,笑得勉强。

    “扬州广陵。”一点红道。

    “府上乃广陵人氏?广陵可是好地方啊,人杰地灵,英豪辈出啊。”黑须者闻言,双目jīng光四shè,于马上一仰身,手捋须缓缓道。

    “哪里,哪里,承蒙夸奖。广陵不过一小地方,地处偏远,哪有甚名人杰士的。倒是看起来这位英雄对广陵还挺忒熟地,想必自是去过广陵或亦为广陵人士了?”一点红笑轻摇扇数下笑道。

    “不错,数年前曾去过。广陵产花生,银杏,麻团,天下有名;广陵任家堡三杰,盛名遍天下。”黑须者放眼苍穹,目光深邃,回味道,脸上掠过一阵激动,却又蒙上一层yīn影,一丝忧伤油然而生。

    这一切自逃不过一点红的眼睛。

    “那是,任家双寨惠泽当地,江湖中人人称道;大寨主一把斑竹剑扬名江湖十数年,人称广陵剑,与沧州青蛇剑傅雪非同为兵部侍郎,江湖人称南北双剑。想必英雄与任家三杰非亲必故的了?”一点红早闻听义弟讲过任家堡诸事,笑声接道。

    黑须者扭头看了左右一眼,扳鞍下马,朝着众人一拱手笑道:“既是同袍,各位兄台自不必担心。吾等今朝亦yù过得河去,亦有两辆大车需得大船摆渡。好在晓得此处沿河而上二十里处,巧有水帮一大船得闲。在下已着人去请。兄台届时便请一道过河了。”

    任天琪抬头见得其身后并无车辆,又闻听“同袍”二字,一愣,此人与谁同袍,大伯与爹爹均曾朝廷为官,莫非是我任家堡上一辈的故交,心头自是涌起一股暖流,双眼湿润。

    温庭玉闻言忙离鞍下马,上前恭恭敬敬躬身一礼,笑道:“多谢兄台美意。”一回头,招冬雪道:“冬雪,快去取些果水过来,给几位兄台垫付垫付。”

    任天琪回头低声道:“再给二爷捎去一百两银子。”

    冬雪照办,送去果水与银子。

    对方五人下马,接下果水与银两,谢过,远远的在河边寻快平坦之地吃喝起来,眼睛却仍不时往众人身上飘来飘去。

    黑须者每每yù言又止,一双虎目也不住上下打量着众人。

    夜幕降临,大船果真来了,看得出却是艘水军官船。瞧来此人必为朝廷官员了,众人心头更为jǐng惕。

    黑须者五人连同后来又来了七八人,带两辆牛皮蒙罩大车先上了船,黑须者又请任天琪等赶车,牵马匹上船。登上船**铭众人自围住马车,六胡勇看好马匹,暗中提高jǐng惕。

    温庭玉与任天琪则陪同黑须者同站于船头聊天。

    黑须者背负双手,仰面苍穹,轻声道:“几位想必在外作买卖亦属不易,初次相遇,何必如此破费糟蹋了银两。帮人之忙,也不过举手之劳,何况又是旧人;只是在下与他们也只是偶然相遇,并非同僚还望见晾。”

    其所指的自是一起的同伴了,语气间竟含有丝不满,又含有丝愧疚。

    一点红不明其人所说旧人啥意,干笑道:“英雄见外了,如吾等自雇船,破费付银子自不说,尚要延时多事,不知要耽搁到何时才能渡得河去。这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才是。”

    黑须者叹口气,道:“朝廷不争,民风不良,岂谈古风尤存?”

    见谈到当今天下世政,尤其其有为官不如意之心,任温二人心头更为忌讳,并不接语,微微一笑。

    黑须者猛然回身,一双眼紧盯着一点红,对一点红笑道:“兄台乃身怀绝技之人。从金国上都到广陵数千里路之远,一路多强人暗匪,汝等却衣着华丽,车辆讲究,呈尽张扬,竟能安然无恙,绝非等闲之辈啊。瞧得兄台安然持扇,定是位点穴的高手。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可否赐教?”

    “在下姓温名庭玉。”一点红素来个xìng鲜明张扬,独来独往,行事只凭心中高兴,从不计较别人眼sè,忙正sè回道。

    “哦,千手书生一点红,温大侠,久仰大名,失敬失敬。”黑须者一惊,抬头仔细一打量温庭玉,忙抱拳施礼,笑道。

    温庭玉躬身回礼,笑道:“小人这点匪号,竟劳大人惦记,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岂敢不请教大人一二,不知大人又当如何名号?”

    “在下薄名石子山,江湖朋友笑称飞天神笔。”那人回头瞧了瞧后边数人,低声笑道。

    “啊呀,汝便是一代点穴大师飞天神笔,幸会幸会,今rì得见,温某十感荣幸。”温庭玉心中一惊,低声笑道。

    石子山,一对判官笔身上藏匿,无人知晓藏于何处,一双少林火龙掌十分了得;最诡异的是石子山一对判官笔,点穴功夫神出鬼没,罕无对手。

    石子山身为镇江司马都统制,为人口碑较好。如今官军过河定有大事,难怪其能轻易调到官军船只,想必是早已有备无患了。任天琪仍旧一声不出,在一旁冷眼瞧着。

    温庭玉再次躬身见礼。

    石子山双手忙搀,笑道:“温大侠多礼了。如此道来,温大侠此次辗转千里,不辞劳累,定有宝剑红颜可得的了。”

    天下何人不知晓一点红之所好,无不见面要打趣戏说其一通。天下人皆知晓一点红一生嗜好三样东西:宝剑,红颜,宝玉。

    一点红正要开口,陡感腰间一股劲道压来,心中一惊,忙抬头一瞧石子山。却见得石子山正微笑以目示好,随即心安。

    温庭玉明白是石子山是久闻自己大名,又同为点穴行家,故思寻机切磋,此乃普天下习武之人通xìng,无可非议。况且江湖素传石子山为人正派,其定不会争强好胜yù出风头的,自是想一探自己的功夫身手,却又不方便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叫阵,亦或许是没有百份百必胜的把握罢了,故只有借此出手一探了。

    温庭玉会意,身形不变,略一吸气,两肘下压,一施千斤压,施出七成功力。

    石子山方出五成功力,见得一股力道反压下来,忙提劲至九成功力,又担心温廷玉承受不了会被掀翻在地,又忙力道猛收卸去,伸手施出少林错筋分骨手法,双手如钩內抓温庭玉臂肘,食指中指直探臂弯处麻穴。

    温庭玉徒见压力一放一收全无,自己正要出全力相抵,收势不住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又见得石子山分手抓来,忙摇肩侧身,双手外分一招白荷花开,内力提至九成,分化化解掉石子山的压力;又双手不停,反腕下压,右手轻抬,掌中扇一点石子山左手腕;左手五指似刀,直划石子山右手腕。

    二人均为点穴行家名宿,出手极快极准。

    石子山姿势不变,双臂微振,袖中两乌黑发亮判官笔电闪而出遮住双腕,笔又疾下,直shè温庭玉双腿膝盖。

    温庭玉见得双笔直逼双膝,双手急下探,右手开扇下护,左手探掌上捞,终慢一步,不觉脸一红。

    石子山挺指抬手,以指尖弹回点笔,忙收招伸手相扶。

    一点红见石子山收招相搀,亦收招拱手,笑道:“哪里,哪里,石大人取笑了。”

    两人出手过招极快,除了任天琪,旁人竟未察觉。

    石子山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石某偷袭,胜之不武。温大侠等今天经回肠坡没?”石子山依旧笑着。

    “经过了,出啥事了?”温庭玉故作一脸迷惑道。

    “哎,回肠坡一百多具死尸,残不忍睹,在下到达回肠坡前不久才发生的。死了如此多的人,可现场却又未见得有两军对阵痕迹。什么样的人如此大胆与手辣,连雷珍也为人一劈两半了。”石子山叹息道,又转头瞧了瞧宫铭等人,一脸迷惘,不再言语。

    任温二人自装不解,未搭话。

    夜sè正浓,明月东升,倒映水中,已是弯弯曲曲难窥全貌,正随波荡漾。河面之上水气重重,阵阵寒意,偶尔一两声惊响,竟是行船声惊飞了已夜宿的野鸭,几道黑影自身边直上夜幕,消失于夜sè之中。

    船上两群人相向而对,沉默不语。

    石子山此次是奉命带人过淮河,去北地接收各地侠人义士所凑义项银两的,辗转了数地,收获颇丰。但到泗州境内,见得枫雪寺已人去寺空,心头已是不爽;雷强约好了今rì河边见面却又遭人灭绝。故人连遭不幸,仇人是谁却未得而知,心中甚屈甚叹,大好山河半壁已落金狗之手,朝廷安居临安,不思光复,却屡屡捕杀仁人义士。眼前这帮人确非买卖之人,却身边藏有如此多重金珍宝,还有名闻天下的七香宝车,十分惹人注目。可一路上跟踪,暗中查看了三四rì亦未见得任何起疑之处,便说这帮人是群正派安分守己之人也很难定。过河受阻,理应相帮,不过是抬手之劳,却又不知如此为究竟是好是坏,该与不该;毕竟千手书生终非武林正派人士,其行事历来为侠义正道所不齿;此群人又如此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在大金国內畅通无阻,又能请得一点红此等高手伴行,又有七香宝车,来头定不可小视,可倒底又为何方高人?与女真人又有没有关联呢?听其言很像是故人之后,不便莽撞行事产出误会,还有这故人如今又在何方,又活得如何呢?不觉心头很烦。

    微风吹来,胸口一闷,yīnyīn作疼,不觉咳嗽了一声。

    众人皆闻声去瞧石子山。

    石子山望着夜sè中淮河水,轻声吟道:“

    涛涛东逝水,古来征战几人回?明月照千秋,岂知南北已殊。”

    众人皆不语。

    任天琪同病相邻,同生怜悯天下苍生心,不觉叹口气,接道:“

    秦汉明月今,不知国破山河碎。青冢多野禾,将军岂有作为?”

    石子山大惊,忙回身朝任天琪深见一礼,笑道:“怪石某礼慢了,倒忘了请叫这位小兄弟大名。小兄弟如此文武双才,倒是石某眼高自傲,有眼无珠了。想必小兄弟亦曾作得朝廷一官半职的,否则心头又怎如此多的怨气?”

    任天琪忙回礼,笑道:“石大人好厉害的眼力,在下广陵任家堡任天琪。”

    任天琪拿眼瞟了一下旁人,又轻声道:“晚辈曾师承林木杉林大人,做过几年七扇门中人,广陵三杰正是家尊。”

    石子山闻听,双目惊诧,忙上前搀起任天琪,双肩微颤,yù言又止,转首看了看同来之人,暗叹一口气,扶起任天琪,拍拍任天琪肩头,笑着连声道:“好,好,好,不错不错。”不再出声。

    船到了南岸,各奔东西,临行前石子山执一点红手再三表示他rì如有机会,二人定要好好放手切磋切磋。又执任天琪的手,未语先哽,笑一笑扭头而去。

    无声之处胜有声,任天琪亦是鼻头一酸,自己虽不知石子山与家中哪位长辈有交情,但这却是数年来首次见到的任家故人,见到的那因情谊而垂落的泪水。虽无言,一切却胜过了千言万语。任天琪紧咬嘴唇不让眼眶中泪水渗出,抬头瞧瞧月空,让夜风吹干那泪水,方回首举目远望,望着那石子山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忍离去。

第一章第十二节血洗任家堡025

    第九节血洗任家堡

    天已大黑,任天琪等只好就近寻个较大的农家,安排好郡主与四婢休息,其余人就在外面生起堆柴火,靠背一宿,虽说隆冬夜寒的,人多倦意,皆熟睡。

    任天琪这一觉却是睡得很香,很沉。

    宋金两国议定以淮河为两国疆界,自然是过了淮河,便是宋家天下了,沿途也rì见富足与兴旺了。

    过了淮河便是扬州府了,只待再过了高邮,兴化,海陵三县便可到广陵,也剩下仅一两rì行程光景了。

    任天琪自是十分高兴,兴致也很高,似忘却了这数月来的劳累,于马上为大伙详尽介绍了任家双堡之来龙去脉,所遭受的种种坎坷,及与这扬州有关的趣闻逸事。

    众人自是又一通感叹这任家堡官宦武学世家之曲折与延续。

    任天琪命任明全与沙乌儿结伴快马先行回堡报信。

    任天琪回家心切,频频催着马队前行。过韦镇,走龙泅,夜宿相国寺。

    次rì,天未见亮,任天琪便催促大伙上路,想趁黑一鼓作气回到任家堡去。

    隆冬清晨,水气甚重,微雾,甚yīn凉,任天琪全然不顾,连连催马前行。

    一阵寒风吹来,一个冷激,任天琪陡然感觉左半身冷,右半身热,左手发烫,右手冰凉,身体微颤,有点头晕目旋感觉。

    此种情况已持续有一月之久了,任天琪每每早上练完功后,或多或少会感觉全身冷热不均,胸口堵塞得忒慌,却往往稍一调息遂就无事,故而任天琪亦未去多在意,自以为是连rì劳累不得好的调养所致,只需回广陵后休息几rì便可康复,故忙于马上运功调息。

    大和尚鹿谦有所觉察,见得任天琪于马上摇晃yù坠,忙催马上前,伸右掌抵任天琪后心,一股强大暖流源源不断流进任天琪体内。

    任天琪陡感后心一股阳和雄浑力道,驿动的身心方得以渐渐稳定了下来。能有如此雄厚功力的自然是大哥鹿谦了,任天琪心知这是大哥鹿谦在以自身深厚功力相助,微微一笑,忙圈定坐骑,定神运转五心禅宗心法,先后驱动玄宗,佛宗吸吐调息**,进入忘吾境界。

    马队停了下来,众人紧张而不安的注视着任天琪,沉默无语。

    良久,嗓口一甜,任天琪把持不住,张口一口淤血喷出,胸口顿时感觉畅快了许多,体内更是陡然觉得百骸畅通,隐隐约约两股真气流通欢畅。

    一点红与宫铭等一见此魂飞天外,双双抢上前yù扶住任天琪。

    大和尚摇头拦住。

    华先生早已飞身下马,一拐一拐的去地面看个究竟。任天琪的那口淤血黑中带绿,多有淤块。

    郡主与四婢闻讯上来,皆眼泪汪汪,口咬衣襟,甚赫,快把持不住yù痛哭出声来。

    一点红拿眼示意表白任天琪并无大碍,众女才依依不舍回车马之上,紧张不安等着。

    大和尚仍旧以本身浑厚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任天琪的体内。

    良久,任天琪方将体内的数股真气一一安顿妥善,感觉身无异常,方睁双眼。

    鹿谦道:“贤弟,为何方才心脉不定,体内真气又如此混乱?莫非生病了?此种情况可从未曾出现过啊。”

    任天琪笑着回道:“想来应非生病,实乃身心疲倦罢了。此症状已有一月之久了。早上起来练功,时常觉察体内真气多有唐突屡有难驱之状,又身感冷热不均,胸口压抑,总有yù吐之意。不过,大哥也不必担心,或许是数rì来不得好好休息,身子过于劳累有些溃退而已,等回到广陵休息一段时间即可康复。”

    鹿谦疑惑道:“愚兄觉察贤弟的功力似乎增长了不少!有违常理!”

    任天琪一愣,众人闻听也是莫名其妙。

    任天琪又扭头朝郡主嘿嘿一笑。

    郡主这才芳心大安,坐回车里。

    鹿谦看看温庭玉。

    温庭玉看看任天琪,一脸茫然;良久,又低头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走过竹泓,在茅山吃中饭。午后rì和风暖,进入了延陵县界,路上行人,村中童叟闲语之声已详熟入耳,与自己口音已别无二致。任天琪热泪盈眶,胸口起伏迭起,快到家了。

    众人十分兴奋,快马赶程。

    rì坠西山,马队离任家堡尚有四五十里路,任天琪叮嘱众人加速赶路连夜赶回任家堡。随即,催喝声四起,众人抖擞jīng神,策马快行。

    郡主却是于车内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忙让冬雪请过任天琪。

    任天琪忙圈马回头来郡主车前。

    车里郡主面带桃晕,羞意暗含,掀起窗巾,瞧了檀郎一眼,垂首低声道:“爷,前面快到家了。小妹是着金服好呢,还是改穿汉服合礼?”

    任天琪一听便明白了郡主心思:郡主虽贵为大金国郡主,但女真人于汉人看来却终为北方未开化野蛮之族。郡主心地纯朴,平素多知书达理,自不愿在rì常言行举止上给自己添乱,愿尽量作到小节之处附合汉人之礼数,故有此一问,遂双眼一热,任天琪温柔的瞧了眼郡主,笑道:“汉人哪里会有如此多的规矩,现如今早已没了那些个陈俗陋习的。郡主落雁闭花之容,帝皇之胄,乃大金国数一数二的才俊佳人。我任家堡定是前世祖辈代代作了天大的善事,才换来吾如此幸运,方求得郡主下嫁。任家堡上上下下高兴还来不及,正想等着瞧瞧郡主的这北国风情,金服丽容。再则,郡主乃天上之金凤凰,岂是吾等草芥之人所能评谈的。我瞧如此一身衣衫的挺好,勿需再烦了。再者,家里双亲亦甚随和如同老王爷王妃般,妹子就大可安心了便是。”

    郡主满脸通红,低语道:“那就不换了?。”

    任天琪会心一笑,道:“不换。”

    任天琪满怀深情的回头瞧了郡主一眼,忙催马上得前来。

    一点红笑道:“不会是郡主心虚,这要见公婆了,心头反而不够安稳了?”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二哥所言正是。郡主正发愁穿啥衣服得体呢。”

    一点红哈哈大笑,道:“贤弟真是天下最为幸福之人啊,令人万分的妒忌。”

    一点红于马上回头瞧了一眼后面的众人,目光自是落在了冬雪身上。

    一点红心里难以平静,眼里温柔如水,一闪而逝。自是没有人能发现。这是一点红心头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自个儿亦不清楚对冬雪是一种何样的感觉。在一点红的心里,其觉得愧对任天琪,却又有一点羡慕与嫉妒任天琪,又有一种依赖,反正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天全黑了,晧月早早爬上了树头,轻辉普照地表。

    任天琪催马跑在最前面给大伙引路,马队全速跟上。

    正跑着,紧随身后的拖林克一指前面压低嗓子叫道:“爷,爷,瞧前面有火光!”

    任天琪闻声一惊,忙勒马停下,坐骑仰脖竖蹄,连连响鼻。

    任天琪扬手叫车队停下,顺着月光,顺指仔细望去。

    果然,月光之下,天边一片红光,再侧耳一听,确好似有人马喊叫之声。

    任天琪不解,见前面有一行人骑马而来,忙上前拦住,下马施礼问讯道:“这位仁兄,请问前面发生何事,搞得如此的火光冲天,喊声大作?”

    来人回礼,答道:“兄台客气。前面自是发生了打斗,哎,说到底也是见惯不怪的了。仙鹤湾朱家兄弟正带着庄丁喽罗们攻打任家堡总寨。这两家啊乃老冤家老对头了,打了几代人一百多年了,没完没了的,我们当地人是早已见怪不怪的了。噢,对了,兄台如非本地人,是最好绕道而行,朱家兄弟已横行乡里多年,可不太好对付的。”

    “战事如何,攻下来没有?”任天琪焦急道。

    “据说还没,朱家兄弟是天黑才起始围门攻城的。再说了,任家堡乃广陵最大寨子,有一万多人口,一千多寨兵,任家大爷又曾作过兵部侍郎,自深知兵家之道,任家堡由岂是那么容易攻得下的。”

    任天琪谢过了来人,忙将车马领路边一掩蔽之处,召集众人,道:“任家堡总寨虽与吾右寨素面和心不和,但终就一脉相连,唇齿相依。今总寨为老冤家所围攻,不可见死不救,吾得出面才是。”

    黑鹰一咧大嘴,笑道:“这好,格老子的,到家了,总算捞一把过过瘾了。贤弟,让吾上去砍杀一气不就成了,有甚大不了的。”

    白鹰也哇哇怪叫道:“杀,杀,杀,杀他个格老子的,我吾这些rì正闷得见荒。昨儿个才杀了那几个人,好没劲的。”

    任天琪上前一把捂住黑鹰韦应坤,低声道:“四哥,四哥,莫要高声乱说,以防隔壁有耳。”转身看看四周,未见有人,忙搽把脸上汗水,道:“回到广陵,情况不明,低调小心要紧。这边可不比北方,礼数多,规矩多,人心复杂,人言可畏;朝廷设置的官衙耳目众多,江湖门派林立,各为其利,勾心斗角。”

    白鹰嘟囔道:“就汉人心眼多,诡计多,烦不烦呢?”

    任天琪一笑道:“这也没法儿,大家皆如此,见多了便不怪了。大哥,二哥汝二人留下;冬雪,任信,任智汝等六人与大爷二爷一起在此保护郡主,车辆。其余人赶快换装跟吾走。”

    一点红道:“人手够不够?”

    任天琪急道:“不够亦没法子,再说了,就乡下的几个庄丁还未必就能成得了气候!”

    众人忙换上盔甲战袍,挎上腰刀,带上弓箭霹雳弹,又给马匹披上铠甲。

    任天琪逐个查看了各人的装备马匹后翻身上马,自怀中掏出玉面戴上,抬头瞧了瞧半空月亮,一丝乌云正飘过明月。

    任天琪一声长啸,拿乾坤方天戟一碰马腚,大喝一声:“走”。

    众人各自戴上铁面具,跟声摇喝,催骑而出。

    月光下,马嘶人叫,七马如飞。马上七人,铁盔铁甲,暗生兰光;冷漠,毫无生机的脸面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恐怖与死亡。七人所乘马匹本便是草原上难得的俊马,放缰驰骋,如风似电,几里路程转眼便到了。

    面前空旷平地上一座庞大的寨子,在夜sè中一望无边,这便是任家堡总寨,左寨。

    寨里寨外火把无数,灯火通明。寨门紧闭,吊桥高悬,寨墙上庄丁林立,嘈杂闹腾,正忙着往下抛放滚木擂石,开弓放箭。

    寨墙下黑压压一片人,足有千余众,正围住寨门,登梯攻寨,同样嘈杂乱糟糟的。

    寨上寨下喊杀声一片,寨下又有不少人马来回驰骋摇喝,大声训斥,发着号令。

    任天琪心头一颤,儿时任朱两家拼斗血xìng场面仿佛再现,仿佛又见祖父受伤去世,大伯回来寻仇大开杀戒受累,任家堡被逼割地赔偿,不觉泪流満面,杀心陡起,紧咬钢牙。

    任天琪伸手拭泪一触脸上玉面,心神顿醒,心悔自己差点又要大开杀戮了,砍杀眼前这些土生土长的乡里乡亲了。再则,众事不明,是非难断,一味的砍杀并非良策,莫不如与大伯一样,擒贼先擒王,逼迫朱家兄弟认错,息事宁人方为上策,不得已时才可大开杀戮的。

    任天琪拿定主意提缰催马来到攻寨人马身后五十丈处勒马站定,插戟于地上,众人分立两侧。任天琪抬腿取下轩辕镇天弓,接过宫铭递过已点燃霹雳弹,连shè四粒,又俯身抽出一支震天箭端坐于马上。

    攻守双方正忙于对骂,混战,谁也未注意到场地上多出了这七位似人似鬼的人来,双方正酣战之激。

    朱家庄丁阵中突然四声轰响,人马倒下一大片,死伤数十人。

    双方诧异,都不知对方究竟发生何事,众人均停手驻脚四下观望,胆颤心惊,惊慌失措,乱嘈嘈的战场一时竟静了下来。

    任天琪拉弓放箭,震天箭夹着刺耳怪叫声离弦而起,越过失魂落魄的朱家庄丁,“嘟”的一声稳稳钉在了任家堡大寨吊桥之上。

    打斗双方顺声回头,方瞧见月光下站立着黑糊糊七人七马,七人七马于月光下全身透出兰兰的光芒,yīn森诡诈。

    妈呀,谁呀?是人啊,还是鬼呀?朱家庄丁早已魂飞天外,惊叫声四起,人群sāo动。

    朱家兄弟及庄丁中也有胆大不怕死亡命之徒,呼啦一下围上一二百人,叫喊着,辱骂着举刀枪冲杀过来。

    宫铭抽箭连发十箭,连中十人。

    庄丁们神飞魄散,再也无人拼命冲来,只是慢慢围拢过来。

    任天琪收弓拔戟,仰天如狼般不断长嚎。

    双鹰等人也都如狼般仰天嚎叫。

    朱家庄丁见状如同见了鬼神般早吓得不知东西南北,如cháo水般往后直退。

    见得对方怯场,阵脚大乱,任天琪正中下怀,拿戟一拍马腚,纵马冲出。

    双鹰六人无声紧跟,七人如狂风暴雨般直卷朱家庄庄丁。

    庄稼人哪见过此种厮杀场景,哪里经过这种场面,立刻人仰马翻,如水滚浪开般,飞起无数刀枪肢体,残叫声大作,死伤无数。

    朱家兄弟打死也未没料到此时刻天上竟会掉下这么几个凶神恶煞,非人非鬼的东西来,一时没了方寸。

    任天琪等人一个冲击,来到了任家堡墙下,已砍伤砍死了一百多人。

    众人圈马回身于马上冷冷注意着众庄丁,立马不动,等待朱家庄丁们见难而退。

    任家堡寨上此时呼声雷动,尽管大家不知来者何人,但却知来人是帮任家堡而非助朱家庄的便已足够,喊声,哭声,笑声不断。

    任天琪拿戟一指众朱家庄丁,提气施出狮子吼,喝道:“都给吾滚。”

    短短四字,好比空中霹雳。

    众庄丁早吓得屁滚尿流,抱头四处逃散,人群再次大乱。

    朱家兄弟也早已回个神来,见来的七人着官军盔甲,用霹雳弹吓唬人,便明白任家堡所来救兵不过就只眼前这几人,胆子便又大了起来,忙不住来回吆喝,鞭打庄客,yù控制好局面。

    任天琪一见要坏事,忙回声朝双鹰众人道:“点霹雳弹”。

    众人忙点弹抖手抛出,朱家庄庄丁群里顿时再次轰声不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断臂残肢乱飞,残叫声哭喊声一片,庄客四下逃命,朱家兄弟亦抱头逃窜,再也顾不得旁人了。

    任天琪一举方天戟催马前纵,再次杀入了人群,六人撒马跟上,又一通砍杀。

    朱家庄庄丁早已无了斗志,哭喊着四下跑开散去。

    任天琪立于马上,瞧着狂奔而去的庄客,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没有丝毫的解脱之感,心头反而沉甸甸的,回头见得双鹰众人正来回补杀庄客,忙高声叫停,正待下马叫开寨门,心中猛一惊:朱家兄弟敢公然聚众攻打总堡,必会对右寨有所防范。两寨一脉相承,总寨受困,父亲定会带人前来救援,为何未见得父亲与本寨人马?任天琪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声糟糕,忙拨马便往本寨,抡戟马腚上几戟,那战马疼痛难忍,扬天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右寨同样火把林立,灯火通明,寨墙上布満寨丁,寨门紧闭,吊桥高悬。

    寨门前同样黑压压一大群人,却只有四五百人,有步卒有马卒,呈扇形围在寨前,未打火把,寂静无声。

    看来一场大战尚未开始,任天琪惊出一身冷汗,心中稍安,忙催马上前。

    见到无数次梦回的家就在眼前,鼻子一酸,任天琪几乎要哭出声来,胸口更是一股冲动,放眼望去在寨墙上寻觅熟悉身影,但因相距过远,却亦是瞧不清分不明的,但他知道父亲此时此刻也站在城楼上焦急万分。

    任天琪七人急驰的马蹄声早已惊动了寨前众人。

    对方有人大声发号司令,队列一分为二,一部于寨前纹丝不动,依旧围困于寨门前;一部攸然转身围将过来,在双方相隔五十丈处相对立不动。

    任天琪大为吃惊,眼前这帮人决非寻常草头百姓,江湖帮派,或是强盗匪徒聚众所能比拟的,乃朝庭官军,虽未打旗,却排立整齐,刀枪明亮,进退有素,前面弓箭手押阵,中间步军成块,后面马军蓄意待发,一目了然。

    任天琪在大金国久随征南王统兵征战,自能一眼识破军民之分别,任天琪心中大奇:堡中发生何事,竟惹得朝廷调派官军前来围困;围而不打又为何意;官军在此与朱家庄攻打总寨又有何联系,官军为何又不点火把。

    任天琪持戟立于马上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莽撞冲击。

    突见对方阵中冲出五匹战马,在马前十丈处停下,一字排开,马上五汉子,均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各持兵刃。五人立于马上,既不答话也不冲击。

    任天琪眉头一皱,此种阵势从未见识过,也不知对方在搞何名堂。

    任天琪也不出声,抖手摔出方天戟,戟尖朝下“噗”的一声扎在马前五丈处,抬腿取下轩辕镇天弓,抽出一支震天箭,搭弓放箭,震天箭怪叫着呼啸而起,越过对方众将卒头顶,“嘟”的一声正中寨门吊桥之上。

    寨墙之上顿时呼声雷动。

    任天琪知明全叔已回到寨里,此刻正在寨墙之上,寨上目前还未发生什么不幸,心下大安。

    对方五人见得震天箭怪叫而起,交头接耳。

    一人催马上前几步,横长刀立定,于马上嚷道:“深更半夜的,什么鸟人在此装神弄鬼,多管闲事,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去。”

    黑白双鹰提马前窜左右护住任天琪。

    白鹰双腿一夹马肚策马飞出,挺盾挥刀直奔来人。

    来人也不答话,催马挥刀相迎。

    二人相距不到五丈,白鹰甩鞍飞身而起,脚点马背,直扑来人,左手持盾猛砸来人头顶,右手金刀直劈来人身躯。

    来人缩头双手举刀往外一劈,直取白鹰双腿。

    白鹰左手挺盾缩腿收刀躲盾后。噹的一声刀盾碰过正着。白鹰空中转身金刀探前猛劈,双腿舒展一个鸳鸯连环踢。

    来人躲闪不及,被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尸体也给白鹰两脚踢下马去。

    白鹰落对方马上,一点马背,空中一个跟头,回到自己马上,拨马回转,回到任天琪身边。

    对方见眨眼间自方一人就毙命于马下,又飞出两马,一人持刀一人持斧。

    任天琪一声冷哼,不等双鹰催马,飞身离鞍一跃到方天戟处,蹲身挥手一推,一招排山倒海。

    一阵狂风夹着石块而起直扑来人。

    来人连人带马“噗通”两声翻倒在地,大刀斧头也呼的一下给甩出老远。

    任天琪右手拔戟,点脚腾空而起,空中一个乾坤位移,飘至地上二人面前,手中大戟一点,抖腕挥出几朵梅花,收戟立定,扬天一声暴喝:“还不快滚。”

    地上两人就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瞧,胸前铠甲,棉袍,內衣早已划破,棉花胸前飞舞,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抬头一瞥任天琪,yīn冷兰幽幽的一张脸,“妈呀,有鬼呀。”两人大叫一声爬起来就跑,“大哥,大哥,有鬼呀”。

    任天琪回身跃回马背,手中大戟一指来人,一提丹田,冷冷道:“尔等官军还不退下,大金国黑水幽骑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未空手而归。尔等如不怕死,不妨看看任家堡总寨,瞧瞧那里是否可还有动静?”

    任家堡总寨方向早已鸦雀无声,一片yīn暗。

    任天琪一声长啸,拎戟缓缓逼向对方,旁边六人无声两侧跟上。

    对方马上二人低语了几句,一人起身回头口中三声长哨,上来几个步卒抢回地上死尸,返回本队;众士卒慢慢后退,两部合为一部,步卒在前,马卒在后,缓缓退去,离开了任家堡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章第一节初识秋香026

    第二章:梦回汉长安,情定前世缘

    前言

    玉京秋

    羽东升,金辉戏朦胧,迷雾乾坤。

    影中倒挂,绿yīn垂闲。

    破涟鱼千现唇,露沾薄衫风催客。

    yù相语,yīn阳两界,以目传神。

    携伊手盼伊归,rì三餐,顿顿无憾。

    童衫木马,咿咿呀呀,笑声长天。

    诗琴书画,不为求,长安折桂黯归。

    夕阳坠,岂是天天得见?

    自古来,功名富贵,终就是无人肯放弃的;平淡亲情,惬意生活,却亦无人真正能去珍惜的。这首无名氏的《玉京秋》所描绘之人间平常恬静生活甚令人向往,却终又有几人可理解至透?

    人之悲哀。

    第一节:初识秋香

    任家堡右寨乃一小寨,建寨不过十余年。寨里,任家本族庄户亦不过二百几十户,又外来姓庄户五六十户,共有住户庄民两千人左右;又收有习武教师十数人,游民散客构成之寨中兵丁五六百人,乃天下寻常之寨。老寨主姓任名颂德,在家排行老三,曾为官延陵县县尉,十年前告退回家奉养双亲。老寨主昔rì江湖人称广陵三杰中之义客。老寨主今年六十未到,为人仁义慈祥,好客仗义,rì常又多惜护寨众,体恤四邻,众人多敬慕,称颂其为广陵仁义翁。

    右寨虽小,慕名而来庄户却是络绎不绝,大有比任家堡总寨兴隆之势;但财力,人口,物产终是比不上总寨之雄厚的。

    任颂德育有两子,长子任天惠,现年二十六岁,官居南陵统制;次子任天琪,现年一十九岁,外出学艺七年未归。昨rì,陪同次子外出学艺的二管家任明全先行回来报信,说次子任天琪已学有所成,扬名北国;还带着大金国皇弟征南王之女回来完婚;说少寨主众人一二rì内便到。

    全家上下闻听大喜。一大早,老寨主便让大管家任明风出去采置众喜庆应需之物;又命回家小住的大爷任天惠一边忙着收拾庭院,装扮房间,一边不时派人出寨十里观望。

    一家人整rì均坐立不安,人心惶惶的。老夫人在后院更是流泪不止,饭茶不思,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不住地上香酬谢着房中摆设的观音大师,又时时叫下人前来问讯大爷二爷接到没。大夫人能说会道,自是一旁劝得婆婆一整rì,口干舌燥的。

    天黑了,众人正待进餐,守寨值勤武教师骑马进院来飞报,道寨外突现了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围堵住了寨门,似有攻寨之意。

    众人饭是顾不上吃了,忙来寨前一看,果见得有五六百整齐的人马立于寨门前十丈处,成扇形堵住寨门。来人既不攻寨,也不搭话,黑灯瞎火的一片黑暗,阵容却甚整。

    父子俩一对眼,明白了,寨下来人乃官军;所不明的是,官军为何前来,是公是私却不得而知。

    寨上众人不明发生何事,天黑又不明情况,断不敢贸然出寨迎敌,只有加强防备以不变应万变;众人坚持了老久,未见来人有啥动静,留下大爷任天惠亲自坐阵,老寨主便回去了。

    月走苍穹,星光点点。

    快一更天了,寨下忽又来了七骑,双方一打照面,刚一交手,寨下围困之人居然急匆匆全撤走了,任天惠正在寨墙上瞧着不解,噤声纳闷。

    任明全上前在任天惠耳边轻语道:“大爷,下面来人便是二爷,江湖上人见人怕,在大金国人称黑水幽灵,亦有叫黑水幽骑的,威风得很的。”

    任天惠闻听眼放异彩,两肩颤抖,呼吸急促,一掩口低声道:“天琪,吾阿弟,汝是说下面来人便是我弟天琪?”

    任明全看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俯首低语道:“方才那怪叫之声便是咱家二爷出手前的jǐng示。望大爷不要外传,二爷早就交代回来后不许提这外出七年之事的。”

    任天惠连连点头,笑道:“明白明白,大爷吾自理会的,我这就去禀报老爷老夫人去,明管家便请准备开门迎接二爷。阿弟回来得好快啊。”

    任明全点头笑道:“二爷是没一rì不思回来,归心似箭吗。”

    两人笑何呵飞身下楼。

    任天琪等人回到郡主与大家藏身之处,收起盔甲换回衣衫,再次赶车上路,并特意绕开了任家堡总寨往本寨驰来。

    未到寨前,尚有三四里路程,就见得前面马蹄声急促,飞驰来十数骑,一人于马上高喊:“天琪,天琪,是汝吗?吾是大哥天惠啊,哥哥天惠。”

    任天琪闻声忙甩镫下马,飞步迎上去,边跑边哭道:“哥,哥,吾是天琪啊。”

    任天惠亦下马飞跑过来。

    兄弟二人搂抱在一起,又哭又跳。

    鹿谦等人勒马站住,傻乎乎注视着,微笑着,人人神采飞扬,一身的疲惫转眼间就好似得到了安慰,顿感到一身轻松。寒风拂来感觉得寒气亦并不如何的逼人。众人心头暖烘烘的。

    任明全牵马一旁,笑着劝道:“哎吆喂,吾说两位爷,面已是见过了,还跑得掉吗?还怕没空说话?天时不早了,总得给郡主,给几位大爷往家里请,先吃上顿家里热饭不是?快往寨里请啊。”

    任天惠搽搽眼泪,抬头笑道:“谁说不是,瞧这一高兴倒忘记这理儿了。大伙赶快上马回寨,先回寨再说,快往前请。”

    天惠忙朝众人连连见礼。

    众人催马前行。

    本寨闻讯早已大开寨门,灯火通明,众寨丁门前立定相迎。

    众人下得马来进入大寨,往自家府上走去。

    寨里早听说二少寨主回来了,人人持火把灯笼上街欢迎,照得寨里如同白昼。

    任天琪忙下马,连连躬身施礼,拜谢众位乡亲。

    任家大院里早已张灯结彩,大开四门,清扫庭院,泼水净路。

    众家人家丁列门边两侧,道路两旁。

    老寨主老夫人在大夫人大管家陪同之下站台阶前翘首以待。

    大管家眼尖,见得众人回来了,大叫道:“老爷老夫人,瞧,二爷回来了。”

    老寨主抬头举目远望,果然,前面缓缓过来一群人,忙吩咐道:“点炮,快,快点炮。”

    门前顿时鞭炮齐鸣。

    任天琪遥见父母立于门前等候,忙撩袍跪倒,以膝代步,爬到双亲身前,连磕九个响头,抬头哽咽道:“爹,娘,琪儿回来了,你们二老可好啊?儿在外可想死你们了,儿惹你们牵挂了。不肖儿子回来了。”

    老寨主双眼溢泪,抬头视天,尽量不叫眼泪流下,口中喃喃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吾儿是受苦了,

    吾儿是受累了。”

    老夫人早上前一把抱住任天琪哭开来,左一声心肝,右一声儿啊。

    任天琪在母亲怀中更是放声大哭。

    围观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大夫人附身搀扶老夫人,笑道:“娘,二弟回来是咱家高兴之事,瞧你哭的!还有这只顾流泪说掏心窝子话的这不冷慢了郡主,冷慢了几位远方来的贵客了吗?”

    大夫人说着朝丈夫一打眼。

    任天惠会意,上前一把拉起任天琪,笑道:“阿弟快起来,快请郡主与几位义兄进得府去。”

    任天琪忙起身站起。

    老夫人一拍身边大夫人的手,引见给任天琪,笑道:“娘这是高兴的,哪里是哭啊。琪儿啊,这是汝大嫂。”

    任天琪撩袍跪倒,连磕三响头,口中道:“小弟见过嫂嫂,感谢嫂嫂多年来代小弟尽心照顾二老,尽了子女孝心。”

    大夫人甚为欢喜,曲身还礼,道:“二弟礼重了,照顾爹娘乃小妇人份内之事,何需吩咐,嫂嫂何德何能受得二弟如此大礼。”

    任天惠一把拉起任天琪,急道:“阿弟,皆是家里人,什么谢不谢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

    任天琪又朝众家人家丁一拱手,笑道:“诸位多年来多有辛苦,多谢多谢。”

    众家人家丁在大管家带领下齐齐跪下,口称:“少寨主客气了,少寨主辛苦了。吾等见过少寨主,见过郡主,见过各位大爷。”

    大管家任明风,身材高大而胖。

    丰颐郡主其时早已下了车,已整顿好衣衫群帽,带四婢六勇静立于檀郎身后。

    众庄丁寨众无不争相竟看。

    任天琪转身请过郡主,一指老寨主老夫人道:“郡主,这便是家父家母。”

    郡主从容走到老寨主老夫人面前,躬身施礼,正容道:“小女子完颜丰颐,给伯父伯母大人请安,祝二老笑口常开,长寿不老。”

    四婢六勇亦忙跪趴郡主身后,边磕头边道:“吾等奴才见过老寨主老夫人,祝老寨主老夫人健康长寿。”

    老寨主老夫人忙双双上前,伸手相搀扶,笑不合嘴,道:“郡主快请起来,好孩子,一路上可受够委曲的了。”

    老夫人朝两个儿子笑道:“快去,快去将孩子们扶了起来。一家人了就不要如此多的礼数了,今后就全免了呗。”

    大夫人大爷也一一请起众婢勇。

    众人见得老爷子老太太如同王妃般和蔼可亲,慈祥随和,打心眼里高兴。

    任天琪又上前拉过大哥任天惠,请过嫂子。

    郡主躬身施礼道:“见过大哥,见过大嫂。”

    任天惠回礼谢过。

    大夫人回礼后,上前搀郡主,上下打量着,笑道:“人家郡主就是郡主,娇小尊贵,从容大度,不似咱乡里人见不得世面,不似我这身子屁股上下一般粗的。我这个乡下泥腿子今rì可算是开了眼界,见识了啥叫皇亲国戚的了。我说郡主,rì后还望郡主你以后要多多迁就,多让着咱一点才是,莫见笑莫取笑咱乡下里人不懂事的才是。”

    郡主闻言羞涩垂首。

    任天惠拉拉夫人衣带。

    老夫人更是笑骂道:“老大家的,汝就不怕话多了吓着了郡主?说咱们汉人没礼数的!”

    大夫人牵着郡主手往府中边走,边笑道:“瞧这贫嘴,真该打,穷人家的就是人穷气短,挺不起腰杆的;郡主你可不要见外,请随吾进去瞧瞧汝等的新房如何。”

    郡主笑而不语,四婢紧随其后。

    任天琪又请过四位义兄,一一引见给父母与哥哥。

    鹿潜四人yù以晚辈身行跪礼相见。

    老寨主双手一摆,一股内力拦住众人。

    众人未敢出手相阻。

    老寨主老夫人再三作揖亦谢过一一请入府去。

    宫铭早整好衣帽,未等任天琪招手,便上前跪倒,朝老寨主老夫人连磕九响头,口中高呼:“小**铭,拜见两位老主子,一祝老主子身体健康,万寿无疆;二祝老主子合家团聚,和睦兴旺;三祝老主子喜得儿媳,早rì孙儿満堂;四祝吾任家右寨人强马壮,一朝更比一朝旺。”

    老寨主手捋胡须,连声称好。

    老夫人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上前一把搂住宫铭,笑道:“好小子,甜蜜似的小嘴儿,回头要多多给赏。”

    宫铭倒身谢过,又转膝朝任天惠连磕三响头,高声道:“小**铭见过大爷,祝大爷心想事成,一路高升。”

    任天惠正要张口说有赏,宫铭抬头嘻嘻一笑,道:“大爷,赏银便算了,小子还是求大爷赏咱一招半式功夫好防身,免得小子武功不济,在外给人打了倒是败坏了大爷的名头,小子可是承担不起的,小子给大爷磕头了。”

    “咚咚咚”又三响头。

    大爷任天惠自天生一软心肠,眼看亦拒绝不得,索xìng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笑道:“行,好小子,大爷答应便是。”

    话语未落,任天惠双手齐出,施出少林龙抓手,左手一招海龙布雨,五指急抓宫铭脖子;右手一招黄龙回顾,五指反探下压,直抓宫铭左臂内侧肘关节。

    宫铭眼尖见得大爷试探自己功夫,忙晃右肩潜进,右手二指伸出,一招灵蛇吐信,直取大爷肘间麻穴;左手施出少林错骨擒拿手,手走右胸左压,反扣任天惠手腕。

    任天惠一笑,收手双掌猛拍出,脑袋一招童子拜佛,猛磕宫铭脑袋。

    宫铭一见闪躲不及,又不能逼急了大爷,亦顾不上姿势是否好看,双膝点地,双脚用力,挺胸往后猛仰,一个铁板摔,躲闪开。

    任天惠一见忙撤劲,右手暴长,化掌为爪,抓住宫铭前胸,稳住宫铭身形。

    宫铭脸一红,站起身来。

    任天惠拍拍手,道:“好小子,不赖,明rì大爷教汝一套任家堡的罗汉擒拿十八式给你。”

    任家大院是一楼阁大院,楼阁毗连,红墙绿瓦,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廊桥四通八达,假山流水,比比皆是。院中花缀院墙,jīng致圆形小门分整个院子成四部。东边是大爷任天所住小院,中间是老寨主老夫人住处,西边是划给任天琪与郡主居住的院落,正前面院子是共用场地,会友大厅,会议厅堂。

    西院早已打扫干净,插花熏香皆已布置妥当;老寨主又增拨中年家人一十四名,专司看守门户护理草木;老夫人又拨来上年纪大嫂十名,小年纪丫头十个,照顾众人rì常起居;任明全自给拨到了西院,任西院总管。

    西院是个单独的庭院,三面环绕的楼阁,东西两边相依的厢房,南边一排dú lì的平屋,东南边开一小门与外面有小道相通。院中栽树插花,鸟语花香,诺大空旷的平地,自是练武的好场地。

    任天琪请大哥二哥住西头楼上,请黑白双鹰住东边楼上。郡主与四婢居主楼楼上正房东边,任天琪自己住正房西边。宫铭任明全住主楼下西房,众女佣住主楼下东房。六胡勇居西楼厢屋,任家男丁则住东楼厢屋,正南边的平屋则摆放些暂时不用之物,各位大嫂丫头则分安各处各房。

第二章第二节秉烛夜谈027

    秉烛夜谈002

    老寨主令天惠叫过天琪来到内堂。只见老寨主拨弄一机关,移开墙头诸橱现出一暗门。天惠忙上得前来取一灯以手掩着先前引入。天琪不解,甚是诧异,一切尽瞧在眼里,他知晓今rì的任家堡似乎是比七年前更为谨慎了。老寨主笑脸示意天琪进去,自己在后随后关上暗门。机关虽说作得天衣无缝,但在天琪瞧来自是容易识别得出的。天琪不明白家里何时建有如此的暗室,想来这出家七年来家里定然是变化多端,是非不断的了。天琪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父兄就近在眼前,自己身处之地乃是任家堡的机关之所在又自叹自己是白多了几分猜忌,不觉放松了jǐng惕的神情,自个儿摇摇头。天惠自是瞧在了眼里,回身[拍了拍天琪的肩头,笑着携手一同进入暗室。

    暗室里面甚是宽敞,应备之物应有尽有。天惠早已拨亮灯火垂手立于一侧,老寨主也已落座。

    天琪整了整衣衫,给老寨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后立在老寨主的左侧。

    老寨主手捋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皆少年得志,事业有成,这在任家堡乃至是广陵地区也是屈指可数的杰出与不同凡响的了,在诸多富豪之家更是显得凤毛麟角般的稀罕了。自己平生的辛苦似乎是片刻间便得到了应有的补偿的了。老寨主哈哈一笑,抬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连连摆手,笑道:“好孩子,都站着干吗?坐,坐,都坐下就是。”

    天惠兄弟俩对视了一眼,才先后落座分坐在老寨主的两侧。

    老寨主点点头,笑道:“琪儿今天本是很累的了,也本应早早去休息的了。只是为父想来思去这心头还是甚为不大放心,一来并不知晓我儿在外所经历的种种苦难,一来是时至今rì这广陵的天下已经是今非昔比的大变了,一来吗这眼下连着几rì的不得偷闲诸多的事还是要提醒你俩一番的。故而咱爷儿三在此密室里略微坐坐就是。”

    兄弟俩对视一眼,答应了一声。

    老寨主笑道:“琪儿,那老王爷王妃可否是可亲之人?贵庚将几何了?这公主是否贤惠得体啊?”

    天琪笑道:“是。老王爷王妃今年均已近甲子高龄,虽说身为大金国的皇族,但却是为人和蔼可亲,王爷英明,天下少有的俊才,王妃贤惠,王府里的定海神柱。儿还听郡主提及过王妃年轻时的一些事儿,说来这七香宝车便是王妃当年的嫁妆。”

    老寨主与天惠均大奇。

    老寨主道:“儿啊,这七香宝车可非寻常之物啊!非大德者不可得之啊!昔rì曾听得你大伯讲过一段有关七香宝车的传奇,恐非我平常人家所能得的稀罕之物!”

    天琪笑道:“爹爹说的是。这辆七香宝车不但价值不菲,昔rì还曾发生过一段英雄创造历史,而女人却左右了英雄的风流传奇,说是天下共有有四位皇族为了同一女子而掀起了天下的大乱的。儿曾听老王爷说过,七香宝车只属于女子所用,说‘七香宝车在手,天下为我所有’。”

    老寨主点点头。

    天惠笑道:“如此说来,今七香宝车已归我任家堡所有,那我任家堡必将兴旺发达于昔rì,昔rì任家堡的辉煌必将再现才是!”

    老寨主点点头。

    天琪笑道:“哥哥说的是。想那七香宝车在北国是何等的风光,七香宝车一现,无不避让,自上都到扬州无人敢打七香宝车的主意。郡主说过,宝车左可定乾坤,右可定家室,居中调停,百事可为。更何况七香宝车乃征南王府所有,插凤凰旗,自是异常的尊贵。这即便是到了扬州的地头量也无人能奈何得了的!这倒是我任家堡的一份荣耀与庇护啊!”

    老寨主点点头,喝上一口茶笑道:“琪儿说得不无道理。怎么说咱任家堡现在也是皇亲国戚的,尊贵自是不需多言的。只是我任家堡向来多谨慎重名望,素来行事低调,故世人多有赞誉。咱如今尊贵了却也是应当更多一份矜持才是。为父想这宝车还是少抛头露面的才是。古人云国之重器岂可授人,齐家治国一个道理啊!”

    天惠兄弟俩对视一眼笑道:“爹爹说的是,儿子定当照办,绝不给任家堡抹黑。”

    老寨主笑道:“好好好,富贵不骄躁,此乃我任家堡男儿的本sè。儿啊,这郡主是否贤惠?”

    天琪笑道:“爹,哥。这郡主啊可贤惠得体了。虽说是番邦女子,可知书达礼,举手投足丝毫不逊咱汉家女啊!大度,宽容,聪慧,随和,似chūn风丝雨能感化万物!就是郡主身边的四个姑娘们那也是老王妃亲手调教得来的一等一的贤惠之人,好似娘亲般的!”

    老寨主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想不到我任家堡是如此的幸运竟能娶得如此一个好娃儿啊!儿啊,这老话说得好啊,家和万事亲啊,这人哪一辈子图个啥呢?还不是一rì三餐,一身衣衫,到老相伴,儿孙绕膝啊!为父这一生从不与人计较,多行善事,视功名与利禄于无。虽说我右寨不如总寨富裕,有名望,可为父活的踏实安然,我右寨人丁兴旺,生气勃勃,百邪不侵。虽说这朱任两家向来不和。。。。。。”老寨主一浓眉头,摇摇头。

    天琪急道:“爹,这朱家庄怎么的了?近来又常来闹事了不成?如今儿一身绝技还怕他作啥,搞急了儿自带乡勇拔了那朱家庄就是!所有的帐咱就一起跟他算了!”

    老寨主忙摇摇头,笑道:“我儿不可,你小小年纪怎如此大的火气!这一点啊琪儿你是不如你哥哥稳重。朱家重利轻礼,素为世人所轻;我任家百年的官宦之家,累世积名,两家各有所求,岂可一视同仁的?更何况这朱家庄也今非昔比,攀上了官亲了!好在为父为官二十余年,在县里人脉济济,甚有名望,又你哥哥为官一方,朝中也有联姻,想那朱家庄也不敢如何的造次啊!只是我任家堡这些年的确活得不够理直气壮,似乎是比昔rì矮了几份的!”微笑之下几分苦衷。

    天琪点点头,脸红得很,遂笑道:“爹爹教训得是。但不知咱嫂嫂是何方的贤惠?”

    天惠摇手笑道:“阿弟,你那嫂嫂哪里称得上是贤惠啊,就一村姑,素不懂礼节,整rì里一个官迷,整rì里算计这算计那的。这今后啊还得请阿弟与弟妹多多担当才是,哥哥在这里先替你嫂嫂圆个场才是!”

    天琪忙起身笑道:“哥哥言重了!小弟今rì瞧来嫂嫂也是言语得体,甚具礼节的一个,或许是嫂嫂素rì里多诙谐而已!”

    天惠点点头,笑道:“谁说不是,你嫂嫂为人风趣,甚为嬉闹。其父乃朝中的吏部尚书,与右丞相有同殿进士之谊,也算得上是朝廷的重臣。故而大伯之事,为兄的升迁才得以如此的顺利。”

    天琪笑道:“爹,哥。这大伯之事啊,你们就放心好了。大伯现在少林出家,拜少林方丈为师兄,琪儿我的身手就是大伯所授,少林方丈还传儿数年的修为的。”

    于是任天琪便将在少林学艺及流露江湖的事情前后仔细叙说了一遍。老寨主父子俩是听得如痴如醉,好久才缓过神来。

    老寨主是双目噙泪。天惠是啧啧赞叹不已。二人对任天琪的一身绝技那时兴奋异常,激动不已;对诸如殷开山,王重阳,南宫雄等江湖名宿那自是可望而不可及啊。原本以为远在天边,不觉得这些江湖名宿便是任家堡的恩师啊。

    就见任天琪咬破舌尖,运功吸气,暗提北冥之气,遂张口一道红光shè出。“嘟”的一声响,一支血箭钉在了对面柱子之上,晶莹透明,血赫然成冰,而以冰又入木三分。可见任天琪的内功修炼已到了赫人的地步,已非天惠老寨主所能想象的了。就见任天琪凌空一抓,那血箭无声而没,已经是到了任天琪的手里,化成一滴血,慢慢消失在手掌之中,给吸收了。北冥之功乃南宫雄的镇元之功,任天琪勤加苦练,已经是炼制第七层了;也正是北冥神功的功力已经初成这才导致了任天琪近来越发难以驾驭体内两股真气而屡屡感觉头晕不适,恶心yù呕。任天琪见自己又一神功即将练成,百般兴奋,不时频繁催功验证倒反而有伤真元的了。

    天惠瞧了一眼老寨主,老寨主点点头。父子间自然是心有灵犀。

    天惠略见犹豫了一下,笑道:“阿弟,你此番回来可否已有打算?可否想一展身手为朝廷效力?”

    任天琪笑了笑,瞧了父亲与大哥一眼,挠挠头,笑道:“这个吗,我还没想那么多。至于是否为朝廷效力,我还是要多多考虑才是,毕竟七扇们门为官当差的经历不堪回首。还是觉得在老王爷手下当差舒坦得多…….”

    任天琪见到父亲的脸sè忽然凝重起来忙闭口不言,甚是惊恐。

    老寨主的脸sè瞬间恢复了笑颜。天惠也是紧张得很。

    老寨主咳嗽了一声,笑道:“为父并不是那种陈旧迂腐之人,但你等切记莫不可给任家堡的先人脸上抹黑。……..其实自古以来吗这‘忠孝’两字便是各有各的解法。…….这大宋也好,这大金也好,与咱任家堡风马牛不相及,咱在汉论汉在金论金……此事容以后再说吧。倒是说到了这朝廷与为官之事,为父是要说上几句与咱们有切身关联的。”老寨主吞吞吐吐道。老寨主知晓了儿子在北边所干的事,又知晓了自己的儿媳是大金国的郡主,再说些为汉杀敌的话就觉得不太适宜的了,但他又知晓有些话又不能不提及一下。

    天惠兄弟俩若释重负。

    老寨主道:“齐家治国其实一个道理,这当家的不能有所偏袒,有所喜忌。自西汉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忠孝二字也并非忠一君一朝孝一老翁。青史留名者虽说常不能善终但终究是名垂千秋,这总比那万世的骂名要好得多的。为父当年辞官虽说是为了赡养双亲,但也不排除朝廷里的乌烟瘴气与不作为。与其口是心非莫不如回家颐养天年的好。故而为父并不希望你兄弟俩有多大的成就多大的功名,心安则已。话说了回来,如今的扬州府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的,这百姓也甚为安居乐业,这社会治安还尚可;只是近来闻听江湖腥风血雨有再起之势,远近发生了不少的大案,你等身手虽高人一筹但还略显年轻不谙世事rì常势必要谨慎小心再小心才是。虽说咱任家堡的剑法与斑竹剑在江湖上也有一席之地,你俩的身手也远胜为父,但要切记为人莫不要过于张狂,免得遭得天谴。好在任家堡江湖上素无恩怨,过了你们母亲的生rì咱还是要去拜拜地方上的那些个诸如为官的,走江湖的,押镖的等等头头面面的人物的才是。”

    任天琪笑道:“爹,咱们还要去拜山头,这就用不着吧!”

    老寨主一摆手,笑道:“用得着的。礼多人不怪的!多一事莫如少一事。先礼后兵,这是为人处世之道,并非争雄争胜之说的。”

    任天琪兄弟俩对视一眼,笑着称是。

    老寨主道:“咱家已经与大金国皇族结下姻缘自是好事,只怕是此事泄露出去恐生是非,令人妒忌;尤其是那朱家庄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有所算计的。咱们还是要早作打算的才是。”

    天惠笑道:“爹,这不碍事的。想那朝廷如今是与金谋和结盟,缔约而安,又金强宋弱的;纵然是朱家庄知晓了咱皇亲国戚的身份通报给了朝廷,朝廷也会三思而行,以大局为重的。况朝廷里也是讲和占据了上风。主战的将军们屡遭痛斥,敢怒不敢言,又哪里敢兴兵作乱的!听说近来又有九州侯谋求兴兵抗金,却为太尉府一口回绝,将军们均受到了太尉府的训斥。”

    老寨主点点头,手捋胡须道:“惠儿说的也是,咱们军中有镇江都统石子山作内应,咱任家堡也有兵丁过千,双寨互为照应也不是啥人好欺负的。”

    任天琪笑道:“爹,咱寨与总寨的关系还算好吧?这几年来有没有再生是非的?”

    老寨主长叹口气,道:“哎,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总的来说,还是由于你母亲与你大伯母不和的缘故咱两寨是难得亲近的了。如今你二伯已经不问家事,凡事均由你大哥大嫂cāo办,天敏主外,曹氏主内。哎,宗亲关系rì益疏远,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总寨可是一夜暴富,富裕得流油啊!”

    任天琪不解道:“爹,咱个堂兄均不善于言谈,何来暴富之理啊?”

    天惠摇摇头,笑道:“阿弟莫要忘了大嫂可是女中的豪杰啊!”

    任天琪笑着点点头。就是,大嫂曹氏之贤明广陵无人不知晓的。

    父子三人又略坐了一会,谈些地方上的事件。

第二章第三节亘古情愿028

    第三节:亘古情缘

    rì上枝头,外面一片安宁。

    已早上辰时,任天琪方睁开眼,伸个懒腰,睡得好舒服。多少年来从不曾有过如此踏实甜蜜的一觉。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莫如自己的草窝。任天琪转身正想再睡会儿,一转头,瞧见郡主已端坐于床前,四婢身后而立,掩嘴抿笑。

    是了,太阳早该晒屁股了,自己多年来小心翼翼,亦从未因睡觉过头误了练习武功,从来均是自己去等郡主起床的,难怪冬雪几个丫头今朝正抿嘴要笑话自己了。

    任天琪脸一红,双手一按坐起,腼腆道:“郡主睡得可好?还习惯这里?是笑话吾了不是,看来汝的琪哥哥也是不求进取,图安求逸之人了。”

    “还好,就是被子熏得太香,不甚习惯。快起来吧,老寨主已派人连催两次,叫去正院呢。”郡主微笑道起身,抬手叫chūn桃拿来任天琪衣物,语轻声缓,如chūn风细雨,别说听了有多受用。

    任天琪伸舌做了个鬼脸,忙伸手掀被便想下床,一瞟旁边郡主几女子在,脸一红,又慌忙盖上被。

    郡主笑骂道:“rì头已一人多高了,还睡啥睡,就不怕老寨主发怒?我的爷啊,啥时了,这皆是我房里之人,早晚还不皆为爷所收?怕什么羞,装啥正人君子,只要爷rì后能念得我今rì之好便是阿弥陀佛的了。还有汝等几个,还不快点帮爷穿衣?”

    郡主回身又对四婢催促道。

    冬雪四人红晕満颊,羞涩忸怩无地自容,各抿嘴垂头,満心欢喜,偷觑任天琪,又环顾众人,yù先动却又止怕得别人笑话。

    夏荷嘴快,低声如蚊道:“贱婢四人可不敢有此妄想,只求能安心侍奉郡主与爷便成。”

    郡主笑道:“好咧,谁不晓得汝等深明大义,yù与吾同甘共苦的,你家主子自然肚知心明,用不着表功的。”

    任天琪亦是面红耳赤,虽说四婢早晚皆是自己的人,但此话从rì常文静,平素温雅的郡主口中道出不免见外,腼腆一愣,不知说甚好。

    冬雪年龄大一点,与任天琪rì常接触最多,也最为懂事,闻言忙红着脸,咬唇先上得前去掀开棉被,扶任天琪起来。

    其一动,其余三女均忙上前帮忙,取衣打水,频频垂目互探,脸红耳赤,笨手笨脚的,竟比平时穿着还慢。郡主笑着瞧着几人乱成一团。

    任天琪本想不让,但一想自己快完婚了,家里如此多女眷在身边,她们岂可让自己事事亲历,老祖宗之礼制多少还是要有所继承的,虽是别扭却也未再托辞,脸燥耳热站着,任几女摆布着。

    用过早点,任天琪忙陪郡主,带宫铭,任明全,冬雪,秋月四人来正院父母处。

    大夫人已一旁陪坐。

    与众人见过礼后双双坐定,宫铭四人立身后。

    老夫人先叫过郡主,从手腕上褪下一绿松石镶嵌鎏金手镯放郡主手里,笑道:“孩子,这是老身给你的见面礼,本来昨儿个就该给你的,一是这东西不常见,人多眼杂不便,一是你等车马劳顿怪累的,便今儿个给你了,不算迟吧。”

    郡主微笑着回首一瞧檀郎。

    任天琪微笑示意收下。

    郡主忙躬身下跪道:“谢谢伯母厚爱。”

    大夫人一旁笑道:“我说郡主啊,你还叫伯母啊,嫁妆皆带来了,难道还要回上都去不成?依我看哪莫不如早rì改口叫爹娘的好?方才我正与爹娘商量着你俩婚事呢。”

    郡主闻言,万分羞涩,回头看看檀郎。

    檀郎微笑相对。

    郡主忙起身,撩裙再次跪在二老面前,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道:“儿媳完颜丰颐见过爹爹,见过娘亲。”

    老两口连连点头,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别累着,快一旁坐下说话。”

    任天琪上前扶起郡主,回身坐定。

    老夫人又招过儿子,掏出一物递上。

    老寨主一旁说道:“孩子,此乃我任家堡子女所佩戴之信物,乃上古传承下来之黑玉石,虽不珍贵,却十分少见。那年分家,咱家自得了四颗,今给你一颗,上刻有汝小名,现在便藏戴于內衣之中。”

    任天琪忙磕头接过,依言接过挂于脖上,回身坐下。诸女不知是何物,面面相觑。

    老寨主轻咳一声,道:“郡主远嫁小寨,不知是否住得惯,小寨简陋,寒室简朴,自不似王府般照应周到,望多多担当。”

    郡主笑道:“爹爹见外,那有儿媳嫌自家不好之理。”

    老寨主点点头,笑道:“明白便好,丫头明理,乃天琪之福,咱家之幸啊。”

    任天琪笑道:“郡主可是熟读经书,甚知礼节,不似我武夫一个。”

    老寨主轻咳一声,道:“好,如此甚好。今儿你等两家均在,眼下有几件事要急着办,需与汝等商量,征求汝等意见。这首件事吗,天琪回来了,这寨中,县里,府里自是有不少的亲朋好友皆要前来道贺的,这酒席何rì起办方得合适;这二件事,你等母亲生rì为十月十九,还有三rì,天惠回来亦正是为了此事。你们母亲不想大摆宴席,说五十九乃小生rì,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便成,无需多化银子;这三件事吗,便是天琪与郡主的婚事该如何办理,大家得商量出个章子来才好。”

    大夫人快人快语,笑着抢接道:“前两件事好办,两事一起办便成了。二弟离家七年方荣归,本喜庆之事,理应大摆宴席;又恰逢咱娘生rì,逢九为大,眼下外面皆兴过九不过十的。儿媳想来咱娘定是担心如今世道不佳,兵荒马乱,百业不振,咱家又非商非贾,只有几亩薄田,根基不深,怕入不敷出。银子,cāo办之类小事,爹娘自不必担心,二弟也只需在家息着,自有天惠与两位管家去办理得了。只是,只是昨rì里左右两寨遭此事故却是叫人甚放心不下,恐有变故。”

    老寨主一捋胡须,点点头,道:“老大家言之有理,过生rì岂有不庆之理,吾看从明rì起连摆六天宴席。今儿天惠一大早便去总寨了,方才大管家明风回来说朱家兄弟已托人前来讲和,愿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两家不再相斗下去。”任颂德快人快语,两三语便定下了两件事,又侧头对任天琪郡主道:“眼下便剩下你俩婚事,瞧来多少有点麻烦。”

    大夫人起身朝任天琪两口子施一礼,笑道:“此事还得请二弟与郡主体晾。大爷此次回来也就十rì假期,延迟不得。大爷现官居南陵统制,防地不可久rì无主;又大爷年底应可升为徽州都统制,眼下一丝一毫差错亦出不得的,家父为此事亦是托请不少故人老友多方打点才成,甚是不易。再者昨rì围本寨,攻总寨,其事十分的蹊跷,尚又有官军插手,颇为麻烦,查办亦得需几rì。宴请宾朋,给娘做寿,大爷自没有异议,只是二爷与郡主婚礼cāo办有点麻烦,时辰上不太凑巧:若眼下便办,大爷自脱不开身在家住不得,势必会疏远了与二弟间兄弟亲情,也惹得邻里猜测生疑;再一,二弟离家七年方归,兄弟间久未一起,大爷心里老感愧疚,这婚事大爷肯定是要在场亲自督办的。”

    老寨主接道:“老大家说的不错,汝大哥上任以来,每年汝娘生rì之时皆会回来住上一二十rì,今年有点异外,得急着赶回南陵,此怪不得汝大哥的。”

    任天琪本素为人随和,不太爱计较,如今已全家团聚,哥哥仕途前程无量;郡主温柔贤惠,自己学成一身好功夫,早已感觉満足,不太在乎晚一rì早一rì完婚,其相信郡主亦能体谅,况完婚也需挑选吉rì,添置物件,颇费功夫。

    任天琪瞧了一眼郡主,笑道:“此事好办,婚事便挑年底前后好rì子即可,等大哥空闲了再办不迟。大哥乃朝廷命官,身不由己,公事繁多,吾亦曾作过一官半职,自是身有体会,岂能因吾之事误了哥哥的正事;再说郡主过来亦没带多少物件,正好趁此时段再添购些,吾等倒也可准备得再充分些;说不定早定下rì子,早早告之王爷与大伯,王爷或许还会前来,大伯也定会回来的。”

    老寨主点点头,看了看老伴,对大夫人道:“老大家的,汝思量如何,要不要回头与天惠商量一下?”

    大夫人笑道:“这个自不必了,只是委曲了郡主与二弟。”起来朝郡主又深施一礼。

    回到西院,任天琪与郡主坐在榻上,宫铭,冬雪四丫头在,任明全亦在。

    任明全跟随任天琪七年来同生死,吃尽苦头,同心同德,早就形同父子,超越了主仆。任天琪打心里未把任明全当外人。

    郡主喝口茶,笑道:“爷,是不是趁着现在空闲,清点一下所带来的物品,准备一下送爹娘与大哥,及众义兄之礼?还有啊,今天娘亲给的这手镯是不是太贵重了点?”

    郡主说着自手上退下手镯递任天琪。

    任天琪接过看了几眼,又递给冬雪等人,笑道:“那倒是,此手镯是有一年大伯回来送给娘亲的,好象是一对,还有一只应是在大嫂那边的。”

    郡主吩咐关上外面大门。

    任天琪点头道:“几位义兄之物亦存放在我们手里。他们这些年跟我尽是吃了不少苦头,却又无啥家业,爷这心里头总觉亏欠他们太多。我瞧莫不如趁今rì将物件分开,再赠各位义兄一点钱财略表心意,包装好后就给他们送去。”

    郡主点点头称是。

    任天琪道:“那就明全叔你来记录,宫铭你们几人过去将东西均搬来。”

    众人搬过箱子,关上房门,一一打开记载:

    虎皮十张黑sè熊皮十张灰sè熊皮十张狐皮五十张

    百年人参十盒夜明珠两盒定风珠一十四颗鎏金金猊兽一对

    白玉马三座松石绿母二十粒青玉酒盏六只玉盆十只

    白玉佛珠八串玉砚台镇纸四付还童丹一百粒青牛白羊各一对

    通体赤红火麒麟一只金丝锁子甲一付名剑三把:赤炼,白虹,青缺

    征南王金牌六块四方锦盒五件红sè锦盒两件霹雳弹五百粒

    卷画四箱书卷四箱

    白银三万两黄金三千两

    任天琪未曾想到王爷给的陪嫁如此丰厚,随便一物便已价值万金,这已不是一两个任家堡可比拟的,买下一个扬州城亦差不离多少了,不觉发愣不语,既感叹王爷的厚爱,亦心忧陪嫁珍宝之保存摆放。

    郡主亦未料到父王如此厚爱自己,连圣上赏赐火麒麟,金猊兽,定风珠皆拿了出来,可见父爱之深,思念之重,不觉鼻酸,双眼溢泪。

    郡主从怀中又掏出一小锦盒放于桌上,对任天琪哽吟道:“临行前父王又赠我此盒,要我贴身存放,说要等到到家之后方可取出交于你。路上万万不可打开。”

    任天琪闻言一愣,双手拿起盒,朝西北南京方向跪倒三叩头,方起来打开盒,见內有一卷,取出展开一览,不觉泪溢而下,双肩颤抖。

    郡主见此,忙取卷一看,倒亦静自然,收卷于盒内,对任明全道:“再添白银四万两,黄金三千两。”

    原来,征南王怕郡主旅途中遭遇不测遭人劫物,特备下重金于苏州寄啸山庄处以资郡主完婚所用。可见老王爷思维之周全,疼爱郡主之心重。

    众人大喜,任家堡自是丰足,郡主陪嫁又如此丰厚,爷又一身上乘武学,几位义兄义博云天,这今后的rì子自是安稳舒适,旱涝保收了。

    任天琪又与郡主宫铭任明全几人商定:

    送老寨主老夫人:虎皮一张,熊皮一张,狐皮五张,人参两盒,青玉酒杯一只,白玉佛珠一挂,

    还童丹十粒;

    送大爷大夫人:虎皮一张,狐皮五张,玉砚台镇纸一付,白玉佛珠一挂,白虹剑一把松石绿母两颗;

    送鹿谦:白玉佛珠一挂;

    送温廷玉:青玉酒杯一只,赤炼剑一把;

    送黑白双鹰:青玉酒杯两只,松石绿母两颗。

    送宫铭:青缺剑一把;

    送任明全:松石绿母一颗;

    送总寨二伯父:虎皮一张,百年人参一盒;

    送各位堂兄:灰sè熊皮一张;

    其他东西均打包装箱送入室内,安派四婢轮班看守,但等数rì后想法子存起来。

    任天琪自领着宫铭,任明全,chūn桃,秋月四人代表郡主去送礼。

    老寨主老夫人回赠绿sè通体透明龙凤佩。

    大爷任天惠嫌礼重,只收下白虹剑与玉佛珠,回赠一付盘龙鎏金镯,一对玉制蝴碟挂缀。

    鹿谦四人说啥不收,好劝歹劝,温庭玉才收下赤炼剑,拔剑一看,剑体血红,双指一弹,嗡嗡直响。

    温庭玉叫黑鹰抽出原用青钢剑,两剑一磕,“噹”的一声青钢剑应声而断。

    温庭玉持剑一挥舞,赤炼剑更重更为合手,喜出望外,对着任天琪频频作揖,笑道:“多谢贤弟割爱。”

    任天琪笑着伏其耳几句。

    温庭玉频频点头笑道:“哪是自然,哪是自然。”

    黑鹰急道:“有啥子事情不能明讲的,还如此的神神密密的!”

    白鹰叫道:“兄弟,你可莫要上了他千手书生的套啊,他可从不作亏本的买卖的。”

    一点红微笑道:“咱就不说,急死你们两个!”

    大和尚chūn风满面笑道:“就怕你二人嘴巴上没个把关的,不用知晓的事儿便不用急了吗!”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就是,大哥说得是。”

    双鹰闻听只顾对大和尚吹胡子干瞪眼,是如何亦不会去怪罪一点红的;一点红的点穴功夫可不是弄着玩的,其二人颇为忌殚。

    用了午饭出了大寨,任天琪又一行五人直奔总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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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堂介绍:
本卷小说是《西蜀堂》系列丛书的第三部,秋之恋部分,共分上下两册。,即《广陵散》与《梅花落》。其主要讲述主人翁任天琪从在外功成名就后回家省亲到欲遵奉忠君爱国之道建立功勋未果而决意抛弃世俗吾行吾素的经历与变迁过程。功名,爱情与一身的惊天武学历来是天下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上苍的安排是公平的。猜忌,嫉妒,贪婪无不体现在活生生的生活之中,宽容,大度,虔诚也体现在日常的言行之间。亲情是人类繁衍的纽带,名利是人类无法摆脱的欲望,选择就成为了一个人众多是非善恶的判决标准。PK令人寻味无穷;争雄不择手顿,残酷;叛逆耍恶使奸,难辨是非;正义与道义,生死取舍,为人正邪,不到最后又岂能下得了定义。盖棺定论,评价就留待后人去说吧。西蜀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西蜀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西蜀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