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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五章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99第五百九十五章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自打三月初,的开漕节之后,通州码头就越繁忙了耕由干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南方的商人亦是带着一船船货物北上,抵达通州之后便改换6路运送进京,再加上各家勋贵田庄上往城里送四月头一茬菜蔬瓜果的各色大车,越堵塞了这条通往京师的要紧大道,因此通州到京师的官道上车马不绝热闹非常。

    尽管勋贵的公田都是有定数的。朱橡又素幕在请赐上头极其严格,但迁都北京之后,各家勋贵还是争相在北直隶置产,其中通州附近因为土壤肥沃一马平川,河渠灌溉便利,自然成了置产的选。通州东南的西集镇有保定侯府、英国公府、安远侯府的十几个田庄,内中佃户家仆加在一块,少说也有七八百人。

    西集镇翻白村得名于翻白河。原本有三五十户人家,不少都是自有几亩地的。因投献田地给赵王府就能免租子免继役,便有不少人动了心。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好些田的就渐渐都挂靠在了邻近这儿的保定侯府田庄名下。离着翻白村不远就是保定侯府的三个庄子,总共有两百顷田,其中最南边的那个庄子名唤白沙庄,住的正是孟敏一家人。

    历来都是三年斩衰二十五月大祥,因此孟家男男女女都是三月初除服。只是仍然穿着素淡衣裳。服丧期间,一家人几乎都没跨出过家门一步。就是逢年过节也都人去保定侯府请安问好也就罢了。尽管白沙庄的田地并不多,但一家人如今不需要太多的人情往来,一年到头还能省下不少来,总算是在家产败尽之后有了些积蓄。

    这天一大早,孟敏照例早早起了,分派好了家务之后便到了厨房检视。等到早饭做好,两个媳妇提着食盒送去了,地方才从蒸气腾腾的屋子里出来。因这庄上只是普通的四进院子,不像京中的孟府那样繁复。她还没到院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叱喝声。快步进门的她看见孟韬孟繁在院子中央你来我往互相比拼,上身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个弟弟如今都已经长大了,虽说没了世袭的前程,但却知道上进争气,这比什么都强。

    站在原地怔怔看了一会,她便感到有人在肩头盖了一件衣裳,忙转过头来,见是翠墨,她便笑着说道:“你也太仔细了,我哪里那么金贵。一早上在厨房早就忙出了一身大汗”。

    “就走出了汗才更要提防着凉卜姐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这家里岂不是乱了套?”翠墨又上前替孟敏系好了那件青色绸面白色裣纱里子的披风,随即才说道,小姐可别忘了,今天上午红袖姐姐会来,这还是她出嫁之后头一回上门,若是知道我侍候得不周到,必定会狠狠埋怨我一顿。您就顾惜顾惜我吧”。

    见翠墨如今笑容多了些,眉眼间也不似从前那般郁结,孟敏心里也觉得安慰。想起今天要过来瞧她的红袖,她自是更加欢喜。当初那般决绝地将其嫁人,她心里又何尝舍得,可如今想想,幸好她狠下了心,否则若是家里遭遇那样的大变,红袖的终身便要耽误了。更何况红袖是那样倔强的脾气,若是看到家里查抄的光景,不知道会有什么激烈举动。

    “四”

    正胡思乱想的她听到这叫唤。忙转过身子,结果正看见孟韬孟繁收拾好兵器走了过来,两人全都是满脑门子亮晶晶的油汗。打量着他们如今那满身结实的肌肉,比从前窜高了一个头的个子,瞧上去都已经是高高大大的大小伙子,她不禁微微一笑,这才吩咐翠墨把两条大毛巾递了上去。

    等到他们擦了汗,她就赶了他们回屋去用早饭,又去看了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见都在安安分分晨读,地方才放了心。除却被吕夫人接到身边,如今年方十七却尚未许配人家的六妹孟攸,这两年家里好歹没再出什么乱子,没子女的姨娘有几个拿着银子走了,有子女的两位也都没再闹腾过,毕竟,家里后头还有保定侯府。

    由于之前守孝都不能进肉食。如今除服之后,孟敏就让两个厨娘变着法子多做一些肉食羹汤,以免骤然大鱼大肉坏了肠胃,早饭不过是菜肉馒头就粥而已。上午巳时判过。她正在核对上个月的账目,翠墨就进来说红袖到了。放下笔的她等了一小会,屋子前头的翠蓝色门帘就被人揭了起来,进门的恰是一个身穿蓝布对襟小袄的妇人,右手还跨着老大的包袱。

    几年不曾见,此时乍一见红袖。孟敏几乎都不敢认了。那一头乌云似的头着还算鲜亮,但却泛着光。仿佛是抹过头油的。曾经很爱翻花样的鬓耳垂却是光溜溜的,瞧不见半点配饰。那眉眼也比从前有了很大变化,那嘴角只是在见着她时方才露出小姐!”

    最初的一愣神之后,红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双膝跪下就要磕头。可还没伏下身子,就被人硬是托住了胳膊。她抬起头还要再说什么。见孟敏只是摇头,眼眶里头满是泪水,顿时感到心里一酸,于是便顺着她站起身来。寒暄了两句之后。她在下不自然地坐了,偷眼打量了旧主一会,目光又在翠墨的身上打了个转。

    瞧见这个顶了自己职司的丫头只是戴着通草绒花,亦是布衣布裙。她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心中苦笑了起来。这一走神,她就没听见孟敏问自己的话,直到翠墨提醒了一声方才回过了神来。孟家被查抄的时候她已经嫁了,躲过了一劫,当初嫁人那会儿的怨尤不满早就随着时光消失殆尽,余下的便都是往日那星星点点的回忆。

    “红袖,听说你年前得了一斤。男孩,日子还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比起寻常庄户人家妇人强多了,好歹他还是店铺里头的管事,不愁吃穿。”红袖仍是一如从前的直爽脾气,见孟敏仿佛有些不信,她又笑道,“别看我穿这样,那都是因为我家那口子脾气古怪,常说在外招摇让人惦记,就是有家底也不能显露出来。小姐当初亲自为我择选的人,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么?我家那口子是绸缎庄的管事。年纪大了几岁,终究本份老实。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过得还如意。”

    她心里却还有一句话压着没说比起孟敏,她若是还说不如意,岂不是太贪心了?

    只是她如今毕竟不似早年那般莽撞了,一面说一面把那包袱递了过去。又说道:“我知道就是带什么贵重礼物来小姐也必定不肯收,这里头是我亲手做的几套衣裳。年前他新得了几匹松江细棉布,说是做成中单,穿上比绸缎还贴身,所以我就上了手。如今除服,我想少爷小姐们穿这个正合适如今孟家都住在乡间,米粮菜蔬固然是应有尽有,但因为此前服孝。四时衣裳却都是从前的,顶多便是将大人的衣裳改小了给孩子穿,已经三年多没有裁过新衣裳。前几天孟敏才网和翠墨商量过此事。却不想红袖竟是先想到了这个。笑着谢了,她便当着人的面打开了那个蓝布大包袱,里头果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套衣裳。

    “我都好几年没来了,所以之前趁着三少爷五少爷去保定侯府的时候。我让我家那口子打听了一下大伙儿的尺寸,兴许还有些出入”

    姐多包涵一些吧。”

    “想当初三弟五弟就老爱穿你做的衣裳,这回知道了必然高兴。”

    主仆俩许久不见,自然有不少话要说,翠墨早就得了悄悄退了下去。等到了外头,因孟韬孟繁闻讯都赶了过来,她便劝他们慢些进去。由得里头两人多聊一会。因她如今就好似乎个姐姐,兄弟俩自是都听她的,而小一些的孟繁更是笑嘻嘻地看着翠墨。

    “这两年多亏了翠墨姐姐帮着四姐操持家务,三哥都唠叨好多回了。赶明线等我和他真有了前程,得了进项后一定好好谢谢你”。

    “两位少爷只要上进争气,那就比怎么谢我都强!”翠墨虽比孟韬小个半岁,可跟着孟敏,她便一样把两人看成了弟弟一般,这口吻中便**了平日的做派,“三少爷五少爷若是真有心,那也该好好谢谢小姐”。

    “四姐为了家里所做的这一切,我和五弟自然不会忘记。”孟韬重重点了点头,随即便展颜笑道,“翠墨你在咱家最困难的这些日子里帮的忙,我们也同样不会忘了。咱们没了爹娘,你也是一样,以后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不分什么彼此!人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我却不信这个理,有什么比此前的沟坎更难过么?。

    这一家人三个字听得翠墨鼻子酸,险些掉下眼泪来,好容易才忍住那冲动,板着脸嗔道:“好端端的又来惹我,在你们面前落泪很好看么?这既然除了服,家里便的有当家人,以后:少爷五少爷就该升格成了老爷,我不过是奴婢,”

    “翠墨姐姐,三哥可没把你当成是奴婢!”孟繁一时口快,话一出口便看见自家兄长狠狠瞪了过来。于是便改口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四姐和红袖也该唠叨得差不多了,咱们进去瞧一瞧”

    被他这么一打岔,翠墨便没在意先前的那句话,正要接口的时候,她就看见外头有人匆匆过来,便舍下兄弟俩走上前去。和那媳妇低声交谈了两句,她顿时眉头一挑,心中异常纳罕。

    今儿个先是红袖过来,这会儿小五也来了,怎生就那么巧?

第五百九十六章 春怀,关切

    99第五百九十六章春怀,关切

    日从孟家居丧不亚外客兰越杜绾但几有事都是差唾忙跑腿,因此,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五也不知道来过白沙庄多少回,孟家上上下下的婢仆几乎全都认得。再加上白沙庄虽靠近西集镇和通州。可延请大夫却是不甚方便,她既然和冯远茗学医,若是来这里碰着谁有个头疼脑热,往往便自告奋勇把脉开方子,久而久之自然结下了极好的人缘。

    这会儿翠墨接着她一进门,她就拉着人低声嘀咕说:“姐夫让我告诉你,你上次透露的那消息很有用,人家已经用上了。不过,外头的事情还没个消停,他让你尽量少往外头走,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了再说。他还说留着有用之身最重要。不要急在一时因小五不知道个中详情,此时便顿了一顿,皱着眉头打量了翠墨一眼。看见她正咬着嘴唇,原本想问个究竟的她便住了嘴。杜绾没事的时候也常常敲打她,这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问的时候就不问。只是看到翠墨难受,她也感到心里过意不去,遂干咳了一声。

    “时了,姐夫还让我捎带两句话给孟韬孟繁,他们两个人呢?。

    翠墨原还在琢磨张越让小五转告的那番言语,此时听到这话,她便心中一凛,暗想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总能看到大仇得报的一天,便不再星星念念惦记着。笑说今天红袖来探望,她便索性拉着小五的手将其往里头带,少不得说些闲话。当她玩笑着说小五如今年纪已经很不小,该当嫁人的时候,她却现这个从来大大咧咧的姑娘竟是脸上红了一红。

    只不过,网刚小五没有好奇地追究替张越捎带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觉得很是纳罕卜五并不是什么容光绝艳的美人,那开朗得有些过头的性格也不是寻常人都能体会欣赏的,究竟是哪个男人这般好运?

    闻听小五今天特地赶了过来,孟敏自然很高兴,而红袖也还记得当初在青州包饺子时的情景,站起身的时候倒是有些好奇。

    然而,等到拜帘被人一下子撞开,再次见到那个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明艳姑娘,她只觉得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整整四只了,可时光却好似在小五身上完全停滞了一般。她已为人妇已为人母,纵使不用照镜子。也能感觉到容光青春不再,就是孟敏。就是翠墨,也都能看出这四只留下的痕迹,可是,偏偏小五没有,她仍是一如当年那般天真烂漫,就连说话也是。

    “孟姐姐,我又来看你了,顺便蹭一顿饺子吃!”

    孟韬孟繁听翠墨悄悄说这次是张越有话带给他们,心里还都有些不那么自然,等看到小五笑吟吟地上前拉着孟敏的手,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兄弟俩不禁是满头大汗。要知道!小五这两年间也不知道来过多少回,每次都离不开一个吃字,要是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得认为是杜家或是张家亏待了她。

    孟敏听了这话也不禁啼笑皆非。思忖如今开春,正好地里送了不少韭黄上来,还有庄户送来了不少翻白河中捕来的大鱼,她便笑道:

    “要吃饺子还不简单,今天换个花样,做韭黄鱼肉馅,好好喂喂你这只小馋猫!不过只有一条,厨房不许去,否则你一帮倒忙,到时候又弄的满脸面粉,更像一只小花猫了”。

    “我去年中秋节还亲手做过月饼呢,哪有弄得满脸面粉!”

    小五气咻咻地反驳了一句,可想起自己那可怕的月饼,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紧跟着,她又认出了红袖。当下就把这一丁点郁闷给丢开了。拉着红袖问东问西,等知道对方已经有了个儿子,便又立刻紧抓不放说是要寻个机会去看看。被她这么一闹,屋子里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顿时无影无踪。孟敏让翠墨下厨去吩咐一声厨娘,红袖却也跟了上去。孟韬孟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孟敏径直把小五拉到了里屋,这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吞了回去。

    小五素来是这种性子也就罢了,四姐什么时候也不管正事先顾其他了?

    “鲁什么羞,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喜不喜欢他,难道心里还没数么?”

    “什么数目,,他人是不错,可也就是不错而已,要让我喜欢他,那早着呢!”

    “不错而已?要真是不错,你脸红干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一向都是爽爽利利的人,什么时候扭捏了起来?上次你不是对我说,他人品不错,性子也好。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纨绔,没有读书士人的酸劲,怎么如今就改口了?”

    “哼,谁让他先斩后奏,他居然,,他居然亿司我爹爹开口求过亲了。我现在才知道!那行小该死的家收旧崩满着我。气死我了!”

    孟敏被先斩后奏四个字吓了一跳,等听明白却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看见小五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她好容易忍住了笑,又拉着手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向你爹爹求过亲,可他和你爹爹都没开口向你提过这事,正说明你爹和他都想要你自己点头答应,那分明是他体贴你喜欢你,否则直接让媒人提亲就好,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小五这几天想得脑袋都疼了。原本想去找杜绾拿主意,可偏偏万世节那厮和姐夫张越交情最好,要是她说了,说不定还会被那行小家伙知道。至于母亲裘氏则一准是笑眯眯地说她是该嫁了,指不定还会提出嫁妆的勾当,因此地已经憋了好久。此时此刻,孟敏这么细细掰开来一说,她就渐渐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是不肯轻易松口。

    “可是他居然都不对我说一声。而且那还是去年的事!要不是偶尔从鸣镝那家伙嘴里套出了话,我还被蒙在鼓里!他又走进士,又已经是六品官,以后前途好得很,我脾气不好容貌不好家世以后他指不定要嫌弃我……我不要像……那样,那时候后悔就晚了觉小五说着说着便浑身颤抖了起来,面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孟敏连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慢气地哄起了她。好容易等到怀里的人平静了下来,她便不再提这话,有意转到了其他话题,直到小五擦干了眼泪,她这才重新缓缓相劝了一番。

    “他要是嫌弃你,当初就不会和你亲近,更不会对你说那些话。

    正是因为他看到了你的好处,真心地喜欢你,这才会向你爹求亲

    五。别说什么一辈子不嫁的傻话,你爹和你娘那么谨慎认真的人,倘若不是因为看准了,会随随便便允许人上你家里来?世上像你爹娘那么开透明事理的人可不多,像他那样有眼光的人更不多!”

    听孟敏称赞自己的爹娘,又称赞了万世节小五不禁破涕为笑。

    她并不是一味纠结的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又拉着孟敏嘀咕了一番,这才重重点了点头:“谢谢孟姐姐,我想通了。明儿个我就去问他。

    他要是真心一辈子待我好,那我就让他上门正式提亲!哼,便宜他了。我可不是弱质女流,要是他对我不好,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即便想到小五这直来直去的脾气。只要自己劝得到点子,必定渐渐地就能扭转心意,可听到后头这两句,孟敏还是觉得脑袋一阵晕。

    这网网还在闹脾气,一转眼就说到婚嫁了?想想家人明天听到这话时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开了,遂拿起帕子又替小五擦了擦脸,随即便拿出了妆盒,让其往脸上少许扑了一些粉。这才把人带了出去。

    孟韬孟繁一直都呆在外屋,虽然听不清里头究竟在说什么,但说话声嗫泣声轻笑声却都隐约能听见。两人谁也闹不清究竟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到姐姐和小五满脸笑容地出来,总归不像是吵闹或是不高兴的样子。他们也就没去理会那么多。

    看到他们俩眼巴巴等着小五方才一板一眼地复述了张越的话:

    “姐夫让我和你们说,府军前卫毕竟是皇太孙殿下的幼军,在那里头最要紧的是能合殿下的眼缘,先头孟家的事情皇上乃是从轻落,那是因为他念已故滕国公的功劳,但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到底隔了一层。如今英国公正带兵进驻大宁故地,那里虽然危险,其实却是真正立功劳保家族的地方。”

    见孟敏闻言色变小五便不禁讪讪地住了口,旋即便低声说:“我当时听了也吓了一大跳,就索性缠着姐夫问了个仔细。他说,两年多前的事情,皇太孙殿下一直耿耿于怀。若是时时刻玄在府军前卫看见孟家人,恐怕反而会更生反感。相反,大宁故城乃是险地,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更能够让人看见孟家人的志气,立了劳更不怕人抹煞。反正我不太懂。但我知道,姐夫绝对不是因为记挂先前的事情,所以不肯照顾你们俩。”

    低着头仔仔细细琢磨着这番话。孟韬脸色数变,心里终于是明白了过来。使劲捏了捏拳头,他就抬头来:“小五姑娘,劳烦你回去告诉张三哥,他是真心关切咱们才提醒这些,这份好意咱们会永远铭记在心。但这毕竟是大事,我们一家人还得商量商量。至于先头的事”

    就是爹爹还在也不会怪他,咱们这些为人子女的就更不会不分黑白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拦驾者何人

    99第五百九十七章拦驾者何人

    ,丁※小灵星门,就是西宫点地六技甲乃是他点前在北京常住慷一小”此刻他又看到那一座座熟悉的宫殿。:整理不禁勒马停住了。他这一停不要紧,前前后后的人不得不纷纷停下步子等待。

    帛已奉命在司礼监经厂边上等候的张越远远望着御驾一行在那里停住,当即看了看旁边日暴上的时辰。他当初也是常常出入西宫的人。自然知道皇帝对这里颇有感情。算着时间,此时此玄,很早就得到消息的李茂芳差不多应该出来了吧?朱林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过西宫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又有永平公主的“提醒”李茂芳怎么会错过?

    于是,当他看见那一抹忽然冲出来的赤红身影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西宫乃是宫闱重地,闲人不的闯入。再加上朱林前后皆有御马监侍卫亲军随扈,因此乍然看到有人忽然冲撞御驾,立刻就有两员亲兵提刀上前挡驾,其余人亦是练有素地呈扇形将皇帝牢牢保护了起来。

    正在回忆昔日过往的朱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思绪,不禁有些恼怒。等旁边随侍的宫女轻声报说有人拦驾时,他更是心头火起。

    “拦驾者何人?”

    前头的亲兵问出了拦驾者的身分,正在那儿为难着,乍听皇帝问。立刻就一层层报了上来。得到讯息的刘永诚在心里把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骂了个半死,随即便是心中一动。要知道,耸初害得他险些落马的不是汉王就是赵王,这永平公主只怕也有份!当即他眼珠一转。不慌不忙地上得前来:“回禀皇上。那是富阳侯”不,是庶人李茂芳。”

    “李茂荆”

    听到这个名字,朱林顿时眉头大皱。恼怒不减反增。他对于几斤,女儿一向平常,即便安成公主和咸宁公主是徐皇后所出,他也没多大关爱,然而,永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恳从轻落,再加上那个杂剧班子确实有些意思,他也就打算破例宽宵,把人放回家禁锢算了。可是。此时见到原本该在万的李茂芳出现在这里,他立时觉察到了那猫腻。

    这还是在宫里,就有人为了巴结外头私自放人出来,要是在其他地方呢?

    “引他上来!”

    得到皇帝今天要去西苑内教场的消息。李茂芳费尽周折打通了关节。这才恰恰好好地出现在这儿。听到这声音不禁大喜。只是,他就算草包,也知道今天这种机会不可多得,而且决不能摆出人前那股倨傲模样来,需愕露出痛改前非的模样。因此,一被两个亲兵挟看到了朱林马前,他就立刻跪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头,直把额头碰的乌青一片。

    朱林冷冷看着李茂芳,心里想起了燕王府选婿时的情景。李让是他亲自选择的燕王府仪宾,那时候他需要人才,需要军中世家相助,再加上其他亲王也都是借女儿结姻亲作为臂助,他自然不例外。李家豪富,李申还在南京任职,李让军略上也颇有些本事,再加上他继位之后,郡主就变成了公主,李申又是为他死难,他封李让为侯也就顺理成章。可是,李让竟然有这么个草包儿子!

    “西宫重地,是谁放你四处乱跑的?”

    “臣在西宫思过,连着两年未曾朝贺万寿节,今年听说百官齐贺奉天门,这才苦苦恳求了守卫,只是想见皇上一面,恭贺万寿无疆李茂芳早料到皇帝会揪着这一点不放,此时被那种暴戾的语气一逼。不用装便是瑟瑟抖的模样。虽说他是皇帝的嫡亲外孙,但网网被挟持上来之前,怀中的东西早就被全部搜了个干净,因此这会儿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又偷偷瞧了旁边那个亲兵一眼。

    “臣戴罪之身,前两年俱无贺礼送上,此次也没有他物可以呈献,唯刺腕出血为皇上抄了一部《金刚经》,以贺皇上福寿万年!”

    听到刺腕出血四个字,朱橡顿时眉头一挑,随即就吩咐亲兵呈上李茂芳身上拨出来的东西。取过那本经书,他随便翻了翻,便现那确实是用鲜红字迹抄写的金网经,一页一页用的都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字迹依稀有些眼熟。想到永平公主之前百般求恳,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之前下旨夺爵禁锢也是因为自己不想追究赵王朱高堤的缘故,李家当初又是颇有功劳,他心里便有些动了。

    尽管已经决定俟万寿节即放人,但朱橡此时仍是板着脸丝毫不动容:“既然知罪便好好思过。不要总是存着侥幸之心!”

    他说着便扫了刘永诚一眼,又吩咐道:“刘永诚,你将他押回去!”自从去岁九月北征归来。朱林就再也没有上过朝,一应儿都是东宫太子决断。除了杨士奇杨荣等内阁阁臣,除了吕震赵班等六部尚书,他很少接见外臣,有精神的时候甚至宁可去西苑骑马射猎,也不愿意再理会那些繁琐的国事。

    而当他看到那些精致的亭台楼阁。奇妙的飞禽走兽时,却每每会想到天高地阔的塞外风光,那种再上沙场的冲动反而越来越甚。

    “皇上,明日便是万寿节了。臣妾还没瞧过那样的热闹呢。”

    尽管背后梳头的宫嫔是他直至昨晚仍旧很是宠幸的一个朝鲜美人,但当他听到这句话时,却是忽地怒不可遏。他还是年富力强的皇帝,还是龙马精神的天子,不需要一个人时时刻刻提醒他老了!猛地睁开眼睛的他看到铜镜中照出来的那个鬓乌黑的女人,看到那个女人前头两鬓苍苍的自己,他忽然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冲着镜子狠狠砸了过去。

    砰:

    这突兀的举动吓着了房中的所有人,倏忽间,地上矮了一片人,就连正在梳头的韩丽妃也一个哆嗦跪了下来。盛怒之下的朱橡霍地站起身来,一把将那铜镜扫落在地,随即便气咻咻地出了屋子。这天确实是万寿节前一日,朱瞻基请他前去校阅府军前卫,因此这会册御马监太监刘永诚和海寿早就等在了外头,眼下却个个都装成了泥雕木塑一般。

    “时候不早了,该出了!”

    正好进屋的张谦看见皇帝居然连帽子都没戴就打算出,不禁吓了一跳。只不过,他没法像刘永诚海寿那样装聋作哑,遂快步走上前去,先是岔开话题说了些外头的准备。瞧见朱林脸色好转了些,他这才笑说道:“今天皇太孙殿下请皇上在西苑内教场大阅府军前卫,以前可还从来没有过。殿下是皇上亲自调教出来的,在校场上必定也是大将风范。皇上去岁北征之后,将士们就不曾见过御容。今天是常服,还是穿甲胄?”

    被张谦这三两句话说动,朱妹就忘了里头那一番情景,只想着今天无论如舟也要精神抖擞,万不能让孙,子给比下去了,只沉吟片刻就吩咐服甲胄。朱林早年上阵。前后三次亲征,御马监早就收着十几套甲胄。从皮甲到铁甲应有尽有。然而,皇帝一把年纪,谁也不敢拿着那沉甸甸的精铁甲来,于是刘永诚便从海寿那里接过了早就预备好的皮甲奉上。张谦亲自给朱林梳好了头。又伺候着穿上了皮甲皮靴,随即就有两个宫女上来搀扶着朱林出门。

    跟在后头的三个大太监却是有意慢了半步。张谦网网冒险解了围,此时便懒得管里头的事,遂径直冲着刘永诚海寿点了点头:“我去跟着皇上,里头的事情随便你们哪个料理。”

    他这一走,刘永诚不禁恼怒地瞪了一眼内室。嘴里轻蔑地嘟囔了一声:“到底是番邦女子,分寸进退都不明白,偏把皇上惹恼了!海寿。那是你从朝鲜带回来的人,你进去看看动静。别耽误太久,今儿个御马监亲军随侍,少不得你!”

    海寿一向唯刘永诚之命是从,此时虽不情愿,却只有点头。等到这屋子里的人全都跟着皇帝走了,他方才掀起帘子进了里间,看到一屋子的人还都是维持着俯伏下跪的模样,便一脚一个踹了两人起来,劈头盖脸怒骂了一通之后,方才上前扶起了郭丽妃。

    “我说娘娘,您也不是头一回伺候皇上了,怎么也不知道小心一些!不说和您一块从朝鲜过来的。就是这本国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难道还在少数?若您一个不好惹怒了皇上,不但自己失宠,恐怕还会牵连到千里之外的家人!好了好了,皇上走了,好歹也没落您,您赶紧回宫去吧,若是皇上回来;另有话吩咐。我一定让人去告诉您一声!”

    连哄带吓弄走了郭丽妃,海寿少不得对那些太监盘问了几句,待的知郭丽妃只说了万寿节三个字就招来了这么一顿无名火,他顿时也有些心悸了起来。

    这皇帝老了谁都能看愕出来。却谁也不敢表露半分,就好比他奉命去朝鲜讨要处*女,每次都是精挑细选,就是因为国内采选容易激起朝官进谏的缘故。如今倒好,皇帝这会儿去校场还要宫女搀扶,在外头人看来。必然觉得皇帝竟然在女色上头沉迷成这个模样。难道是在沙场上一逞雄风的机会少了,于是便要在女人身上一泻雄风?这可一点不像从前的天子!

    朱林却不管别人怎么想,气喘吁吁在那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背。他立刻找到了驰骋疆场纵横不败的感觉,眉宇间的衰老之色一扫而空。出西华门,沿西上北门向北直行,这就到了太液池边上的乾明门,绕过门边上的承光殿,过玉、

第五百九十八章 校场龙旗下

    99第五百九十八章校场龙旗下

    今的司礼监经厂虽说监管书籍、佛、道藏的官刻忆业经厂也就是二三十间屋子,算不得很宽敞的地方。毕竟,西苑之内宫室众多。能够出入这里的工匠自然要加以严格限制。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司礼监既没有批红之权,也没有参与政务的份,自然更不可能把司礼监经厂造得招摇万分。

    因此,即便张越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经厂内也没有任何人出来探问究竟,就连原本看门的两个门房也都躲到了屋子里,里头恰是一片静悄悄。自打网刚皇帝路过此处的消息传开之后,里头的所有印刷工序都停了下来,唯恐惊着了御驾。

    足足等了一刻钟,张越这才看见皇帝那一行重新起行,遂整理了一下衣冠迎了上去。由于朱林回来之后只在正旦大朝会上出现过一次,所以这半年多来他也就只见过皇帝一次。行过木后,他悄悄瞥了朱橡一眼,见其瞧上去比北征时苍老了许多,自是想起了传闻。

    不管昔日是多好的筋骨,朱林毕竟已经六十多了,如今变本加厉地好女色,还惦记着上战场,这不是瞎折腾么?

    西苑之内仍属皇城,因此除却皇帝之外,其余人都是步行。尽管朱橡已经老了,但他毕竟是昔日亲自上阵杀敌练出来的筋骨,等闲骏马竟是驮不了他,眼下他的坐骑是西域贡来的名种,连带马差不多有两人那么高,身量极高的张越走在旁边,只觉得左边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极接,倘若要看皇帝,竟是的仰着脑袋。

    朱林许久不见阁臣和七卿以外的官员,既是张越来迎,他这的问题就没有停过。

    因张越先前是兵部官,如今虽在东宫,也不是讲读官,他这字里行间当然便是只问兵事,渐渐地就跑题提到了北边的形势。当说起之前阿鲁台望风而逃不敢交战时,他更是冷哼了一声。

    “从当初就藩北平到现在,联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仗,那么多对手当中,阿鲁台最是无耻反复!去岁逃得不见影子,如今听说又带着部落回来了,大合勒靶诸部,还和瓦刺又打了一场。联就不信他能够躲一辈子。联就不信拿不住他!”

    张越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张谦和海寿,见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沉吟片刻便答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阿鲁台昔日自恃兵强反叛我大明时,对上皇上大军,最后也只是仅以身免。他当初称雄是因力强,如今却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敢说阿鲁台是强弩之末,你到是不怕人说你夸口!”想起了阿鲁台的长子算是间接死在张越手下,就是教靶的军旗亦是为之不保,朱林便想起张越之前的军功尚未赏,当即笑问道,“那你说,阿鲁台为何还要不死心?”

    “无论教靶还是瓦刺,都是以实力定尊卑,他做出挑衅的姿态不过是为了震慑部众,使得瓦刺不敢进袭。可是,相比瓦刺败过一次便不敢轻举妄动,阿鲁台却已经是一败一逃,早就丢足脸面了。如今他实力不足,纵使大军出塞,恐怕他还是要望风而逃。不是臣看低了他,哪怕我朝不出兵,十年之内,阿鲁台这个名字也会成为过去。”

    “刚网联还说你夸口,你这一回居然直接断言!好,待会联倒要听听你怎么圆这番话。”

    朱橡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只是内教场在望,他也不好再问下去,遂重重一扬马鞭,纵马飞一般地疾驰了出去。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吓着了身后随从的张谦海寿和一大帮御马监亲兵,再加上执掌御马监多年的刘永诚不在。于是,网列还整整齐齐的队列顿时不对了,一大帮人撒丫子飞奔跟在风驰电掣的皇帝之后,那情景恰是一种另类的壮观。

    内教场中此时官兵子集。由于地方有限,再加上大批军士入宫亦是干犯禁令,甩此刀牌手、弓箭手、长枪手、统兵各抽调了三百精锐。都是武艺精熟身家清白的军中健儿,年纪都不过十八岁,恰是英气勃勃。在教场入口处迎了朱橡,朱瞻基便将皇帝请到了事先搭好的遍插龙旗的高台上,随即又立在一旁解说了两句。

    “明日万寿节朝贺不过是官样文章,今天你既然邀了联来,待会就上场射柳,让联瞧瞧你的武艺是否有长进!”吩咐了朱瞻基,见其二话不说便躬身答庄,旋即笑吟吟地下去准备,朱橡不禁对这英武的孙子更是满意,又招手叫了张越上前,“你网刚的话才说了一半,现在继续往下说,让联听听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想“臣哪里称得上未卜先知,但之前所言并非诳语。如今的阿鲁台众叛亲离,兵力声势都跌到了最低点,所以不得不在表面上装出和大明争胜的表象,其目的一是想让瓦刺三部不敢合在一起进攻他,二是想继续捧着黄金家族的孛儿只斤氏当招牌,让教靶各部聚拢在他的麾下。

    而前次北征时,瓦刺三部之所以先答应出兵,继而又作壁上观,也不过是想趁着两败俱伤的时候捞便宜。所幸皇上慧眼如炬,击败兀良哈人后便立刻退兵,使他们没了可趁之机。”

    慧眼如炬天纵英明之类的话朱林听了无数次,早就免疫了,但张越前面那番话却是和杨荣等大臣的意见颇有相近之处,因此他便渐渐沉思了起来。此时此刻,场下的官兵已经开始了演练,红色的许袄在太阳底下显得异常鲜艳耀眼,枪尖和刀锋更是闪烁出点点寒光,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

    看到朱瞻基已经开始弯弓射柳。想起先头这位皇太孙对自己说的话。即便看到朱橡脸色不那么好看,他仍是没有退缩。上次北征获得了上万马匹数万牛羊,但消耗的粮食暂且不去算,因为军粮供给太大。运送军粮的骡马死了两万五千余。再加上军器损耗以及其他损失。那些战利品不过九有一毛而已。

    “皇上,之前瓦刺马哈木兵败于大明,随后又败于阿鲁台,甚至连其子脱欢都曾经被俘,但脱欢袭封之后,他的绰罗斯部已经休养生息数年,不但强于辉特部和客列亦惕部。而且可以说是蒙古诸部中最强的。瓦刺三部加在一起,已经远远强于教靶本部。脱欢此人野心勃勃。去年眼见阿鲁台避战兀良哈人险遭灭族,此人决不会坐视阿鲁台招兵买马,只要说服了贤义王太平和安乐王秃孛罗,瓦刺今年必定有所动作。”

    昔日成吉思汗东征西讨,奠定了蒙古帝国的基础,因此成吉思汗的直系家族直到现在仍然是大明最提防的力量。由于瓦刺地处漠西,对于中原的威胁远远小于勒靶,所以朱林早年曾经扶植过瓦刺,在对方露出不臣之心的时候又迎头痛击了一次,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相比教靶。他宁可瓦刺取而代之。

    要知道,没有故元的旗帜,瓦刺就算统一了草原,也迟早会被那些不满的部落掀下去!

    “皇帝陛下万岁!”

    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突然传来,高台上的君臣俩同时回过神来。看见朱瞻基神采飞扬地一骑绝尘飞奔而来,朱橡立时明白自己的长孙再次三箭全中,不由得满心高兴。暂且把其他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等到朱瞻基滚鞍下马上前双手献上柳条下拜,他当即连连叫好,唤了其上来后,竟是随手解下了腰中佩剑。

    “有孙英武果敢如此,联就放心了!这剑随联多年,虽说已经不能上阵使用了,却是真正的杀器,今天就赐给你”。

    “孙儿叩谢圣恩!”

    朱瞻基从小就看着朱林佩着这把剑,此时一听此言,立时心中大喜。慌忙跪下接过。见到朱林兴冲冲走下了高台,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剑,随即直截了当地取下自己原先的佩剑丢给了张越,又把那天子剑佩在了挂钩上,对张越笑道:“皇爷爷既然赐歹给了我,我那把右就赐给你了!这些天你常常陪着我射柳赌斗,刷了那么多趟马,这就算是赏你的辛劳“多谢殿下!”

    张越一眼就认出朱林给朱瞻基的那把剑是自己曾经拥有过一眸子的天子剑,心中正犯嘀咕时就听见后一句,不禁愣了一愣,随即连忙谢过。只是,他今天也佩着剑,自然没办法学朱瞻基那样把自己的剑扔给别人,只好就这么捧着。眼看朱橡药离开,他扫了一眼下头。恰是看到刘永诚从教场左边绕了过来。

    跟随朱林身后的海寿也瞅见了刘永诚,连忙上前禀报说:“皇上,刘公公回来了说话间,刘永诚已经赶上了前来。他乃是常常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此时便只是一跪即起,随即便退到了朱林身侧,禀报说已经把人送了回去,紧跟着声音又低沉了下来。

    “皇上,老奴送了李茂芳回去,又下令拿了万中所有执役的宦官问私自纵囚之罪。结果有个小猴儿怕挨打,竟是说”说李茂芳在万中日日拿侍女泻欲,此次还让她们放血取墨抄经”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怒,大捷

    99第五百九十九章大怒,大捷

    沾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只争朝夕习至于夹杂在盟凤用小中。說閱讀,盡在

    非君子非小人的某一类人,则是能够暂时隐忍仇恨,可一旦找到机会却决不会轻易放过。当看见朱林忽然之间向刘永诚大声质问着什么,尚留在高台上的张越就知道,这一回的事情十分成了八分。

    刘永诚去年北征时横遭人暗算。这自然有自己不小心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有人死死盯着御马监那点侍卫亲军,死死盯着东宫。可是。那终究是从燕王府开始就跟着朱珠的老人了,但使过了那一关,不瞅准机会做一番事情报仇,那么刘永诚这个御马监太监恐怕也就是徒有虚名了。据他所知,这位老太监回来之后明面上隐忍,背地里可走动作不断。

    “元节,跟我下去看看,皇爷爷仿佛有些不对头!”

    听到旁边这个焦急的声音,张越立即回过神,又跟着步履匆匆的朱瞻基一同下了台阶。此时场中的府军前卫军士已经是一队队散开了去。而随行的御马监亲兵则是严密地将朱林拱卫在当中,只有恰好在皇帝身后左右的人,才能体会到网刚那一刻朱林的勃然怒火。

    “这就是联外孙的一片孝心,好,真是好极了!”

    朱橡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忽然转过身来,劈手抢过海寿手中捧着的那本金网经,猛地掷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仍是不解气,上前又狠狠踩了几脚。等瞧见朱瞻基带着张越上前来,他才按捺了心头怒气,扭头对着刘永诚便沉声喝道:“你再去一趟万,把那个小畜牲提到乾清宫来!只知道耍弄小聪明,如此无君无父无长无上,他哪点像他老子!”

    “是,老奴明白了。”

    刘永诚深深施礼,旋即便立玄退了下去。而一旁的张谦看着刘永诚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冒出了一阵阵凉意。皇帝既然这么说。

    又差遣了刘永诚去做这档子事,这李茂芳的结果自然可以想见。

    要说那个草包实在是没什么可同情的,自从皇帝登基之后,也不是没除掉过比此人更显赫更功高的人。可是如此一来,已故景国公李让。岂不是要绝后了?

    由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朱捷原本因为大阅府军前卫而生出的那么一点好心情完全无影无踪,即使朱瞻基和张越上前时,他也显得很是不耐烦。随随便便说了几句,他便一指张越说:“让你闲了这么久,是为着你祖母新丧,如今既然她已经安葬,你也该好生勤勉起来。武库司如今没什么大事务,你从明天开始入兵部职方司,试郎中事,等过几斤小月上了手再行实授。至于皇太孙宫,,以后你每三日去一次就好!”

    瞧见一众人簇拥着皇帝离去,朱瞻基不禁蹙起了眉头,见张越仍在愣着,他便无奈地说道:“元节,这一回可是要恭喜你了。武库司打交道的都是些繁琐事,虽说不少人视其为优缺肥缺,但兵部四司之中,它却顶多只能排在第三。职方司掌四方军务机要,外人看来不比武选权力大,可武选司在高品除授时都得听上命,远远不及职方司的要紧。

    皇爷爷如此信赖,你可得用心。”

    最初的惊讶劲头过去,张越此时此刻已经是醒悟到了这番迁转的缘由。他在皇帝面前那番话并不是信口开河,是根据自己在兵部所知所见、对阵阿鲁台的经验以及后世那些见识得出的结论。只不过,他毕竟不是职方司的人,兵部派在各地的谍者以及更深一层的隐秘有很多都不甚了了,如今调去职方司,也便于进一步了解蒙古和其他各国。

    “殿下放心,臣自当谨记勤勉。”

    由于明天就是万寿节,宫中还有不少预备,因此大阅既然结束了,朱瞻基便没有多留张越,又说了几句话就吩咐陈芜将张越从西安门送出宫去,免得多走冤枉路。这几天和陈芜打多了交道,张越也觉的这今年轻太监机灵聪敏却又很懂进退,与其说话时也就随便了些。

    此时两人沿太液池边走,拐弯路过西酒房的时候,陈芜就忽然开口说了句。

    “才网小的恰好去了一趟内书房,得到了一斤小消息,说是阳武伯拿住了交趾黎利,正打算押送回京献俘阙下!黎利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却在交趾上窜下跳,每次就是打败了他x仍是抓不住人,此次可是斩草除根了。要说先头英国公在交趾就是威名赫赫,此次阳武伯也同样是不负众望。除了道一声恭喜之外小的却还真想谢谢阳武伯听说黎利被擒,张越货真价实又惊又喜。要知道,交阻前前后后叛乱了好几遭,就属这个黎利最最狡猾,每次打得七零八落都能东山再起,如令人已被抓,无疑意味着交趾能够安定一眸子,同时也意味着二伯父张攸能够心愿网到了黎利。这爵位变成世袭也就铁板钉钉闹羔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公耸为何要感谢我家二伯父?”

    “咦,小张大人不知道么小的是交人陈芜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不以为意地舔了舔嘴唇。小的那时候流落街头,正好安南征童子小的也就索性把心一横应征。后来就随英国公到了京师,从入宫起一直服侍皇太孙。殿下喜爱小的谨慎,这内外杂务都交了料理。小的家里原本殷实,却是因身为当地豪族的黎利兄弟瞧中了那点财富,这才险些连命都没了。如今黎利既然被擒,小的也算是报了破家之仇,以后也可以安安心心侍奉殿下了张越听说陈芜是英国公张辅从交趾带回来的,顿时愣了一愣,随即记起确实听说过张辅征讨安南回来后献上了一批面目姣好的安南童子,结果这些人都被阉割后送入了宫中。尽管这是建国以来就有的做法。

    比如说蓝玉沐英等人征云南带回了郑和等一大批人,朝鲜进贡臣服则是献上了海寿等十数人,但听起来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和我一同进宫的一共有几个个人。范安阮浪如今跟着皇太子殿下。其他不少都在各宫杂使。但凡来自交南的人,没有一个不怕英国公的。英国公在朝中时瞧着只是一个稳重的大臣,可在交南的时候。

    那打仗简直是神了,那各声能止小儿夜啼想起自己在民间时听说的那些传刚,想起自己跟着别人一起看到的那尸体堆成的恐怖京观,即便如今早就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安南少年。陈芜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等到把张越送到了宫门口,他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出了一番话。

    小的见识浅薄,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交人虽自来好乱。可也不是不爱太平的贱骨头,若不是因为上头逼得太紧,就算有人谋逆也不会跟着盲从。这交阻马公公回来之后。在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说过不少露骨的话,您可千万小心些卜的虽说在交阻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可也不希望故国老是这么乱下去,这用兵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听了这番话时,张越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少不得又点点头谢过。等到上了马,他忽地想起,之前皇帝召回马棋的时候,他尚在宣府,回来之后因祖母去世,也没在意其人究竟担任的是什么职司,心中大是警惕。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的罪的小人已经不少,就该一个斤小仔细惦记着才是!

    因如今是万寿节前一天,衙丹全都不理事,张越也不回詹事府。

    一路疾驰回了家。在武安侯胡同门口正好撞上了张起,他就把网网得到的好消息上前说了,眼见张起又惊又喜,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

    “要是祖母在天有灵,听到这好消息必定会欢喜得无可不可!二哥。这一趟打完回来,二伯父这阳武伯的爵位,就能变成世袭的了!”

    想到顾氏生前星星念念惦记的就是此事,张起不禁重重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兄弟俩并肩来到西角门前下马,门上迎出来的一个门房就满面欢喜地嚷嚷道:“二少爷,三少爷,下午右军都督府来人报信说,二老爷在交趾打了个漂亮的伏击,一举拿获了叛贼的头头黎利!高管家派人回报了四位奶奶,又赏了报信的一串清钱”。

    “没想到先来报信的还是右军都督府,兵部那些大老爷干什么去了!”

    话一出口,张起见张越对自己使眼色,顿时知道说错了话。这种消息必定是先到兵部,然后再传往交趾布政司所属的右军都督府,按照正常的程序到家里至少得再晚些,如今必定是右军都督府那帮勋贵袍泽先递出的消息。只是,这大胜捷报不比大败告急,就是提早庆祝也不打紧。他便看了一眼张越说:“三弟。等大哥回来,咱们一块去给祖母“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得让祖母知道”。

    说话间,管家高泉也迎了出来。

    向张起张越兄弟行了礼,他又笑道:“好教两位少爷得知,右军都督府还有好信送来呢。这一回交趾算是大定了,报信的人说兴许要召回咱们家二老爷。据说就连黄福尚书也在召回之列,毕竟那位在交趾都十几年了!”

    闻听此言,原本满脸喜悦的张越只觉得心中咯噔了一下。黎利被俘固然是去了交趾的一大心腹大患,但安知没有阮利陈利?这一打完仗就要召回张攸,还有深得交人信赖的黄福,万一那边再出问题怎么办?

第六百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99第六百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城报捷。尽在时间,满城无人不知道交址又打了个大大的胜仗。自从永乐初年出兵以来,朝廷数十万大军困在那儿不得动弹,别说寻常军士,就是高级将官亦是折损无数,文官若是贬谪交址的,几乎就等于死难的代名词,因此但凡有亲友在交址军前效力或是在交址为官的,无不是额手称庆。于是,原本因为万寿节而妆点一新的京师,如今自然更是张灯结彩。

    朱林在回去的路上就得到了这么个好消息。想到明日就是万寿节。这竟是最好的一份贺礼,他自是心怀大畅,当下不想败坏了心情,就吩咐人去向刘永诚留话,不必再把李茂芳带来,紧闭万大门,着他自生自灭。等回到乾清宫,他又招来内官监太监王景弘,打算吩咐其去阳武伯府颁赐。

    然而,往日颁赐一般都是钞币。若有大功的勋贵大臣,则是再加上数十匹表里,又或是白金黄金,但这些他从前都赐了不少,如今不想再赏这些俗物。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他便吩咐人磨墨铺纸。见此情景。王景弘忙走上前去用镇纸压了一头,自己则是执着另一头。

    朱橡饱蘸浓墨,面上露出了自得的笑个交址布政司却偏偏拖得明军动弹不得,单单张辅就出镇了三次,之后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勋贵,数十个叛乱的势力都平定的差不多了,可唯独黎利不是跑到老挝就是躲藏在了别的地方,一旦大军撤退就卷土重来,因此最是心腹大患。如今黎利被擒。也就意味着交南能够消停下来,意味着他没有用错人!

    “人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建国安邦,忠勇双全,上彰祖德,下育良材,此谓张氏之大志,惜之勉之。勿负联望。”

    提笔一蹴而就,朱林又亲自盖上了平日所用的小坐,遂命小太监将这幅字搁在一边的横案上晾干,随即想起了另一件事。见王景弘在一旁肃手而立,他就问道:“你们此次从西洋回来,可得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

    先头那一回已经是第六次下西洋了。而且又是提前归来,因此王景弘闻听此言不禁愣了一愣。须知每次远洋归来都是有定例的,带回来的物品都一一造册送呈御览,只是皇帝终究不会细看,除了内库珍宝之外,以前只过问过户部以苏木胡板当作折色俸放那么一件事。

    此时此刻,闹不清皇帝是否听到什么风声方才忽然提及,王景弘少不得小心谨慎。

    “回禀皇上,此次臣和郑公公从西洋归来,共计带回象牙:百支、红蓝宝石四十匣、上等珍珠三百两、龙涎香八匣、犀角二百根、还有琥珀”

    “联不是问你细目。”朱林对于这些琐碎的数字毫无兴趣。当下就打断了王景似的话。想想颁赐大臣珍物若是成了例子,恐怕藩王宗亲也会请赐,他就打消了网网的主意,遂吩咐道,“算了,赐阳武伯府钞币两千锁,再把这幅字带过去。另外,办完事去一趟吏部,让尚书赛义入宫一趟。”

    尽管皇帝没说叫塞义入宫干什么。但王景弘已经是醒悟了过来,慌忙躬身答应。捧了那字纸出门,他先送去御用监装技,然后则是去取用来赏赐的两千锁钞币。这崭新的宝钞从点数到装箱足足磨蹭了一个时辰,面对那满满当当的两个大箱子,他只好吩咐两个小太监装车在宫门外等候,自己则是再到御用监去取装被好的那幅御笔。等到他这一行人到了阳武伯府的时候,早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这一番宣旨颁赐自然是折腾了许久,恰好这一日王夫人也带着张恬和张河过来散心,等张越忙完了进屋。她便笑道:“赶在皇上万寿节前来了这么一个捷报,阳武伯总算是大大露了一回脸。皇上既然钦赐御笔,吏部验封司那边大约不日就要重刻诰券了。对了,越哥儿,听说今天皇上在西苑内教场校阅府军前卫的时候,李茂芳拦了驾?”

    张何这几天硬是被王夫人留在了英国公府,闲时陪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小堂妹玩耍,或者做做针线。陪王夫人说说家常,甚至还被王夫人拉去处置家务的小厅旁观了两回,比之从前的死气沉沉,她如今的精气神都大有改观。然而,此时听到李茂芳三个字,她不禁面上四白死,白。一下子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睛中的神采顿时不见了。

    “拦驾的情形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不过后来皇上离开内教场的时候,原本奉命送李茂芳回万的刘荐公恰好上前禀报了一番,皇上当即大雷霆。看那个样子,仿佛是李茂芳又做了什么不帆的泣个米景,他和河妹妹的婚事只怕要不作数耿朱林今早带的是御马监亲兵。人多嘴杂,那消息自然是藏不住,军中不少人都知道了,自然有人明白李茂芳和张家的亲事仿佛有些干碍。就往英国公府报了信。然而。即便王夫人得了讯息有几分那样的希望,也没想到张越最后一句话竟然这般肯定。

    “越哥儿。莫非”

    “冲撞御驾本就是大罪,但念在他是嫡亲外孙,皇上兴许会放过,但般君之罪却非同小可。”张越看见张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如释重负,不禁想起婚书已定,倘若张朝没有足够的胆魄,恐怕仍是要耽误一辈子,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但想想李茂芳要是真能死了。张乾这个当父亲的也好歹该拿出些气魄来。他便加重了语气说,“大伯娘,你还是和朝二叔再商量商量,事已至此。他也应该好好设法了。”

    万个于西苑太液池以南。当初曾经是一位妃子住过的地方,刘永诚虽说是御马监太监,但从前也来过这里两回。仅仅是半天的工夫。这里上上下下的人就被他全部换了一遍,此时他站在那蓝底金字的牌匾下头,眯缝的小眼睛里头藏着深深的寒光。

    “公公。”

    “那些证人都已经看好了?”

    “是,网网乾清宫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不想见李茂芳了,公公不必提他过去,让他,自生自灭。”那中年太监乃是刘永诚在御马监栽培的一个心腹,此时看见顶头上司那脸色阴森森的,便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是交址传来捷报,黎利被擒。所以皇上很高兴。”

    得到这样的消息,刘永诚不禁觉着有些意外,点点头就提起袍子的下摆,跨过门槛进了面前那座光线昏暗的大殿,又从屏风后头拐进了后殿东暖阁。此时此匆日头已经差不多落山了,因为白天那些事情的缘故。这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点,只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家具摆设的影子。

    尽管如此,眼睛极好的刘永诚仍是一眼瞧见了雕花木床上的那个人影。

    “小小侯爷?”

    说话的一瞬间,刘永诚一下子换成了恭恭敬敬的表情。点着了一旁的烛台,眼看那火苗簌簌跳动了起来,他便回过了头。笑容可掬地上前行了礼。

    因见李茂芳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小侯爷未免太不经心了,这送给皇上的寿礼也敢造假,扎得那两位姑娘的胳膊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这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得出来。您就是捱了这小小的苦楚又如何,回头放出去了海阔天空,那时候再享福也不迟!”

    自打刘永诚送他回来之后忽然翻脸拿下了所有宫人内监,李茂芳就觉察到了事情不对劲,这会儿更是咬牙切齿:“我爹是侯爵,我娘是公主,我生来便是金尊玉贵,你凭什么质问于我?你这个阉奴竟敢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区区两个贱婢的指斥就能定我的罪,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是,老奴确实微不足道。可老奴伺候皇上的时候,永平公主还没出世呢!”刘永诚收起了那恭谨的表情,冷冷一笑道,“欺君之罪罪不容恕,其实两年多前的事情就足够让小侯爷上一次法场了,皇上不过是法外开恩,如今两罪并在一块,说不定您还得上锦衣卫诏狱走一回呢!啧啧,当初谋逆的那么些人。孟贤算是运气好的,其他人可是在锦衣卫中折腾得半死不活,这才在西四牌楼显戮,否则小侯爷这金枝玉叶也能尝尝上刑场是什么滋味”

    “你,“你胡说八道!”

    “皇上但凡还对小侯爷您抱着一丁点宽恕之心,这会儿就该召了您去劈头盖脸大骂一顿,可眼下皇上特意让人传命来,说是不想见你,让你在西宫自生自灭。之所以如今不下明旨,只是为了万寿节那点子兴头罢了。小侯爷好自为之,要是您没法自生自灭,恐怕就是司礼监少监6公公来了。哦,要说他是东厂督主,手段比老奴强得多”

    刘永诚自然明白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奏效,果然,等到一番话说完,李茂芳已经完全瘫软了下来。眼见那个刚刚还死要面子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等到了外头才停下了步子。

    虽说上次的事情是安阳王策划,但永平公主也有跑腿,所以他既然差点丢了性命,那么就从李茂芳身上先讨回来!

    比:不好意思,最近年会,年会回来恢复每天两更,,

第六百零一章 风水轮流转,已到提亲时

    99第六百零一章风水轮流转,已到提亲时

    漆管万寿节当日皇帝御奉天门受百官和四夷使节朝贺,哪是迁都北京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尽管教坊司特意编排了最新的贺万寿之曲。說閱讀盡在曲调极尽庄肃;尽管翰林词臣及勋贵于寿筵上应制赋诗,颂圣之词数以百计”然而,想必万寿圣节的普天同庆,前一日生的两件事方才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关心的焦点。

    万寿节前日,皇帝阅府军前卫,因将士用命,大悦,赏费钞币有差。赐皇太孙天子剑。

    万寿节前日夜,永平公主子李茂芳自缢于西宫。永平公主坐教子失道。幽闭府中。

    尽管随着汉王和赵王的先后见罪。太子的储个看似不可动摇,但由于之前太子两次监国期间都由大臣因故被杀或是下狱,仍是有人心存几分不可告人的念头。可现如今皇帝一头赐皇太孙天子剑,一头却又因先头犯下大罪的李茂芳之死迁怒永平公主,这此消彼长间的名堂,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于是,哪怕是赵王万寿节这一天随班朝贺,两年多来头一回出现在人前,也鲜有希翼从龙之功的人上前巴结,大多数人都本能地躲着这位复出的亲王。

    对于这样的局面,朱瞻基自然是高兴得很。他没想到,就在自己请朱林大阅府军前卫的这一天,竟是还出现了这样值得高兴的插曲。

    眼见父亲这么多年来饱受汉王赵王压制,勋贵之中不少人至今还畏惧汉王的武勋威风,他心里自是恨得牙痒痒的,因此前一次赵王谋逆的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如今虽说赵王开释。李茂芳却死了,无疑也是解气得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永平公主若是安安分分当她的公主,少掺和那趟浑水,自然是好过得很,偏她非要跟着两位皇叔一条道走到黑!”

    此时此刻,他在明德斋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又想起赵王朱高堤万寿节那天脸色勉强的模样,不禁大是快意,撂下这句话后又转头对屋子里的陈芜说:“陈芜,你说张越是不是福星?帮我解决了老大的疑难不说,而且还带来了这样的好运气。”

    情知朱瞻基是人逢喜事情神爽,陈芜自然得投合这位主儿的口气。连忙附和道:“殿下,还不止这些呢,乾清宫那边捎来话,说是您送上去的贺礼皇上喜欢得很,直接摆在了东暖阁的架子上。太子妃前去请安的时候,皇上还对太子妃夸奖您文武双全,智勇兼备。”

    由于从小的严格教导,朱瞻基对朱妹的夸奖自然是极其注重,此时不免笑了起来:“说起来,如今就连那几个难对付的老夫子念叨我的次数都少了几回。往日他们只知道稍有不如意就去皇爷爷那里告状,现如今皇爷爷赞我一句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他们就都消停了!说起来,我这些侍读侍讲中,学问人品还是王师傅最好。对了,我昨天提到的那块镇纸,你晚些时候送去张府,顺便和张越说一声,让他在兵部好好呆着,什么外放知府都是流言。”

    永乐年间用兵极多,但由于朱林在用兵事上往往乾纲独断,兼咨五军都督府,因此兵部在实权上头并不算太显眼。

    而兵部四司中,武选耳最显赫。职方司最关键,武库司虽说油水多。却也得有命去捞,而车驾司则完全是冷衙门。万寿节之后,张越就从武库司迁职方司,试职方司郎中。这几天便是不停地和北边军报打交道,却还要应付各种莫名其妙的恭贺。

    “大人小的可是荐说了,您就要迁松江知府了!”

    “大人,这潞州府盛产茧绸。乃是山西最富的地方之一,瞧着您的年纪,若是您当正印官,百姓恐怕都得不信呢!”

    “这三年知府之后便是布政使。布政使任满回朝至少就是尚书侍郎。指不定大人到时候就是咱大明朝最年轻的七卿了!”

    张越自己都不知道这传言从何说起,又为什么都死揪着自己要出去当知府这一条,最初觉着又好气又好笑。渐渐地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他去皇太孙宫原本就是临时的差遣,恐怕是皇帝看着没打仗,所以答应了朱瞻基的请求而已。如今哪怕是迁了职方司郎中,却只是试职,原本的职方司郎中仍在,他并非立刻任职。

    这外放知府根本连影子都没有,究竟是谁那里传出来的?

    由于如今并没有紧急军务,因此一过申时,各衙门就渐渐散了。

    六部衙门不同于光禄寺太常寺等闲地方,申末时分方才正式散衙。出了屋子的张越本想伸个懒腰解解乏。可却瞧见不少往外走的同僚下属都笑着和自己打招呼,他只得忍住了这冲动。径直来到武库司的司房。果然。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万世节一个人,他这才放肆地活动了一下腿脚。

    “老万,川左时候了怀磨磨蹭蹭的,办讨纹个村可就没那个四,:

    “知道知道,今天是岳”杜伯母的生日!”万世节说话间就站起身来,笑着捧起了面前那个小巧玲珑的锦盒,这才挤了挤眼睛,“我这不是连礼物都备办好了么?知府大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跟着人云亦云瞎折腾干什么!”张越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见万世节忙着撸平身上衣服的褶皱,他更是觉得奇怪。“又不是头一次上门,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咦,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了,平日你到哪里都是随随便便,那套公服上头还打了补丁,今天怎么换了一套新的?”

    “今天是关键时候,怎么也的装扮得精精神神。”

    万世节哂然一笑,收拾好东西就拿起锦盒与张越并肩出了屋子,又仔细地锁好了门。眼下军务不急。兵部晚上便只留一人值牟,四司轮流派人,不用从前那样每司都要留守那么紧张。出了衙门,张越网网,翻身上马,万世节就忽然策马靠近了过来。

    “元节,眼下还早,伯父今天应该会早些下直,咱们到长安左门去等他一同回去如何?”

    倘若说原本只是觉得古怪,那么眼下张越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不对劲,遂一把抓住万世节那坐骑的缰绳,瞪着眼睛句地问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可别拿那些不尽不实的话糊弄我。今儿个你这么神神鬼鬼的,必定有名堂!”

    “什么名堂,不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回事么?”万世节脸上一僵,见张越仍是死死盯着自己不放。他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咧嘴笑道,“前天小五忽然跑到我家里来,然后说愿意嫁给我,让我赶紧上门提亲。我昨天晚上死活去求了东里先生,嘿,”虽说如此。可总的去和未来的岳父大人说一声,免得明天他措手不及不是?”

    “好你个老万,前天的事情你居然整整两天没露口风!”

    饶是张越心理承受能力很不错,这会儿也顿时傻了眼。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怒从心头起。没好气地在马上踹了万世节一脚,又狠狠骂了一句。看见这位多年好友那阳光灿烂的笑脸,他知道如今就是揍他一顿,这家伙也必定是乐呵呵的,遂打消了兴师问罪的打算,预备回头再好好追问。看到张布牛敢牵着马在不远处等着。他就招手唤了张布上前。

    “你先去杜府知会一声,就说我接着岳父,到时候一块回来。”

    在皇城之中任职的只有光禄寺和翰林院诰敕房制敕房那些词臣以及内阁官员,由于这些人多半都只是家无余财的清贵,所以哪怕这会儿时值百官归家,长安左门却并不显得拥挤,沿对面墙根处停着稀稀落落几辆马车,此外就是几个牵着马匹等候的小厮。

    “张世兄!”

    张越网网勒停了马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连忙循声望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杨稷。比起那天在通州码头上相遇时的打扮,此时杨稷一身青布直掇,收拾愕倒流露出几分儒雅书卷气。见他快步走上前,张越就跳下马来,笑着问道:“杨世兄是来接老大人的?”

    “既然到了京师,总得尽几分孝道,横竖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杨稷一想到最近除了送接父亲。其他时间都被母亲拘管在家,心里颇觉得无可奈何。答了这一句,他这才看见张越旁边是万世节。

    不禁有些讶异,“万世兄和张世兄认识?”

    万世节一向放咨不羁,这一口一个世兄听得他浑身都痒了,连忙举手告饶道:“我说元节,你们俩直称字就好,这称呼我听着胃里直泛酸水。杨咳,子慕,我和元节是老交情了,一向都不拘束。咱们今天是来接杜大人,正巧碰上了你。”

    “怪不得爹爹提起你的时候就说你是一大奇人,这正在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居然就到这里来接准岳父了?”昨天万世节来向杨士奇求助的时候,杨稷正好在场,此时不免又讶异又羡慕,心想比起这个的大胆来。自家那些繁文褥节简直可恨,于是赶忙说道,“可惜你们都是朝廷官员,又忙得很,否则我还真想常常上门请教。”

    张越虽见识过杨稷那两套面孔,可如今看来,年长不少的杨稷倒未必真有什么太坏的本性,当即便点点头道:“那好说,以后我和老万若是有闲,一定叫上你就是!”

    杨稷先前从母亲那里听说父亲要留着自己在京师读书,心里自是叫苦连天。

    偏他在京师一个朋友都没有。此时闻言登时大喜:“那敢情好,一言为定!”

第六百零二章 得良才美玉,得佳婿成双,得知己不易

    “士奇兄,你把妻儿接上京是对的。令郎在泰和只有母亲管束,再加上已经成婚生子,就是嫂夫人也不好管得太严。如今到了京师,你平日教训等等都便宜,到时候若是再能多几个朋友,哪怕读书未必有成,但至少也是正道,这杨氏日后传家就不用担忧了。况且,嫂夫人和你分别多年,如今团聚也可告慰一二。”

    杨士奇远远望见儿子和张越万世节谈笑风生,心里也觉得很是欣慰。妻子身体不好,上京之后就病恹恹的,再加上杨稷生性坐不住,在家里根本不曾好好读书,他甚至有些后悔先前的决定,可如今听杜桢这么说,他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杜桢昔日游历天下,离家也不过十年,可是,他杨士奇自从被举荐为官,离开家乡已经二十多年了,对于妻子大有亏欠。如今夫妻团聚,哪怕她身体虚弱,可脸上却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若是此番真能促使儿子上进,她必定是最高兴的一个。

    站在原地驻足片刻,他就想起了一件大事,不禁轻轻捋着下颌胡须,因笑道:“宜山,有件事情我忘记对你说了。昨夜万世节特意上门求我,说是托我上门向你那个义女提亲。你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运气,好女婿全都让你挑走了!世节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豁达最求上进,自打考中进士之后不少人打过他的主意。他却一概回绝了,到头来还是便宜了你!”

    尽管是早有预料的事,但从杨士奇口中听到提亲二字,杜桢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奇异的光芒,转而便莞尔一笑:“什么便宜了我,若不是我杜家专出窈窕淑女,哪里来的君子好逑?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从翰林院起相知相交,杨士奇向来觉得杜桢面冷心热,可还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此时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心中大是感慨了一阵。同时又有些后悔。皇帝虽然赞过他公而忘私,但他并非圣人,之所以不接家人团聚也有个人的私心。杨氏昔日乃泰和大族,可毕竟倾颓多年,要重立宗族,他就得在朝廷站得稳稳当当,不能随意分心。

    可是,杜桢只有一个女儿一个义女,即有两个好女婿,合在一起未必顶不上一个儿子;可他如今只有一个独子,若是这个儿子不争气,他这一辈子的奋斗努力岂不是都付诸东流?

    “岳父,东里先生!”

    受不了杨稷的罗嗦,张越忍不住左顾右盼了起来,结果恰好瞧见了杨士奇和杜桢往这边走来,连忙趁机打断了杨稷的话,又转身上前行礼。他一出声,另两个人也反应了过来,自是也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两相厮见之后,杨士奇破天荒地没端起严父的架子教训儿子,只意味深长看了杨稷一眼,又对张越和万世节说了两句话,这才上车离去。而这边杜家来接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张越和万世节索性就陪着杜桢一同上了马车,将两匹马拴在了车后头慢行。

    “世节,你的事刚刚士奇兄已经对我说了。这么看来,小五那边你已经说服了,你倒是不简单。她虽说不是我亲生,但绾儿一直把她当成嫡亲妹子,我们夫妻也喜欢她那脾性,如今既然能够托付你这么一个可靠人,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万世节单名钧,表字乃是杨士奇所起,因此平素也是和杨士奇一样以字行世。此时听到杜桢这称呼比平常更加熟络亲切,他不禁异常高兴。但听到最后,他就渐渐失了神,直到旁边的张越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杜伯父,我孤零一人,没有什么积蓄家产,没法把婚事办得多风光。日后更没法许诺多美好的前程。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和小五一块孝顺您二老。”

    人生在世,膝下无子在别人看来总是缺憾。杜桢虽然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但裘氏的黯然他总是看在眼里。此时听到万世节这么说,他也不由得生出了十分欣慰,遂点了点头:“这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什么聘礼之类的不过是量力而行四个字罢了。我当初把绾儿嫁出去的时候倾力陪嫁,那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多一个女儿。之后若不是元节哄了你岳母凑份子入股了几家店铺买卖,又置了一些地,我如今也是精穷精穷了!”大明朝的傣禄之微薄乃是自古至今前所未有的,原本还是直接白米这样的硬通货,但渐渐地就变成了五花八门的折色俸,其中,宝钞这一项几乎形同废纸。就好比张家人这一次得到了皇帝准假回去安葬顾氏,林林总总一共得到了数千锭的赐钞,由钞,市面上的兑换价格约摸是八十锭钞换一千足文钱,大约也就是百多贯铜钱,折银大约百多两。就是这些钱,还是因为张攸这个伯爵乃是品,否则寻常官员所得就连路费都不够。

    所以,万世节出仕已经五年,但由于少时家中大变,游历的时候又花光了积蓄,还是头三年庶吉士的时候因为吃住都是朝廷供给而积攒下了一些钱,而这些都被张越自告奋勇帮他拿去理财,他自己身边的钱也就是仅够日常开销而已。因此,杜桢虽自称精穷,可在他看来,自己却才是真正的精穷,因此此时虽觉放心了些,心里仍不免有些愁。

    虽说自从夫妻团聚之后每年都会小小庆祝一回生日,但这一年的生辰裘氏过得最是欣喜。杜绾把外孙和外孙女都带了过来拜寿,而杜桢更是对她说万世节数日内就会请杨士奇来提亲,于是她自是自始至终笑得合不拢嘴,越觉得自己前半生苦得值得。

    这寿筵皆是内外有别,今日拜寿之后,杜桢就把张越和万世节两人带到了外头花厅,竟是一改素来滴酒不沾的脾气,拉着他们喝干了两壶汾酒,最后半醉之中竟是击节吟起了李白的《月下独酌》。别说张越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瞧见过这么一幕,就是万世节这一年多来常常找借口登门拜访,也没见过杜桢的这一面,对准连襟不免都慌了手脚。

    “古来贤者多高足,孔圣人有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我这辈子能得良才美玉,又复得佳婿成双,也算是无憾了!”虽说已经是满面通红,但杜桢脸上仍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随手将张越和万世节的手握在一起,这才低声说:“但是,人生在世,得一知己更是不易,我这辈子虽说相交的人不多,但先有民望民则,后有士奇兄相知相得,已经无憾。你们俩相交多年,日后无论境遇如何,都不要忘记最初的情分。”

    张越和万世节对视一眼,随即便齐齐答应了下来。然而,虽说是在晚辈面前第一次醉酒,杜桢却仍是酒品极好,等两人把他搀扶进内院的时候,他已经是迷迷糊糊睡着了。正忙着逗弄一双外孙的裘氏从张越口中得知外头的情形,忍不住连连摇头。

    张罗着侍候杜桢到里屋躺下,又吩咐一个丫头在旁边守着,裘氏随即便打起帘子出来,又对满脸尴尬的张越和万世节笑道:“老夫聊少年狂,他这辈子就没放恣过几次,想不到如今一把年纪,还会喝得那么高兴!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和小沈学士对坐谈文,谈得高兴时就把米酒当成了水,灌了个酩酊大醉。我那会儿隔着一道墙,听他们俩醉酒赋诗比斗,你来我往,直到两人统统醉倒了才算完。对了,我当初那个手抄本绾儿你可记得?”

    杜绾没想到母亲忽然提到了这一桩,愣了一愣便恍然大悟,面上的表情甭提多古怪了:“娘说的莫非是小时候教我写字时的那一本?怪道是字里行间都是什么白玉杯,什么明月清风知己之类的酸词,原来是爹和小沈叔叔醉酒吟的?”

    “你如今说酸,我当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方才全部记下来的。”

    裘氏莞尔一笑,向来慈和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小儿女的狡黠,“那时候你爹已经中举,你小沈叔叔正打算考秀才,两人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诗居然都让我记了下来……我跟了你爹那么多年,他在翰林院以诗词出名的时候我不在身边,那些诗词如何也都是旁人说的,却是不如那一次醉酒……已经二十多年了,一晃你们都是老大的人,就连小五也要出嫁了!”

    “娘!”

    看到小五一跺脚,裘氏就笑吟吟地将她揽在怀中,张越不禁扫了一眼面色微红的万世节,却是低声笑道:“想不到岳父也有那般少年意气的时候,赶明儿你我也来个醉酒赋诗?”

    “去你的,你这家伙当初没多大就和小大人似的没趣,眼下就更没趣了!”万世节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即却是满脸憧憬之色,“大沈学士教导了岳父,岳父又教导了小沈学士。这还真是佳话。说起来小方是我和小夏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你家小四也得了你不少提点,今年他们几个都要参加乡试了,等到他们金榜题名时,咱们也算是有半师之分呢!到时候我们也能学岳父,说一句遇良才美玉而教之了!”

第六百零三章 胁迫手段不如恩义情意

    由于天生的名分劣势,汉王朱高煦麾下护卫中倒是有几个勇将,可却没几个文人。于是,枚青虽说自负智计,但更自豪的却是自己官拜指挥使同知,武艺深得朱高煦赞赏。自打他进京主持事务,汉王留在京师的一众人无不是唯他马是瞻,谁也不敢得罪了朱高煦的这位心腹亲信。

    尽管枚青算得上是汉王朱高煦的第一心腹,但在京师行走却毕竟目标太大。顾忌到锦衣卫和东厂如今都几乎难以安插人进去,为免意外,除了不得不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他自是不在汉王公馆中露面,凡事只由朱高煦派给他的四个护卫去办。而永平公主一出事,他更是不得不加倍小心,一直都躲在什刹海东边的一座民宅中。

    然而,好些天不见外客的他这会儿却在书房中见人。盯着那个低眉顺眼的韩太监看了许久,他便冷笑了一声:“眼下永平公主尚且禁锢公主府不许外出,你身为公主府的中使,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我,倒是手段不小!旧日主人一出事,你就打算另寻靠山?”

    韩太监千辛万苦方才利用往日那些人脉关系求得了宽限,可即便他不会因为是公主府中使而受牵连,日后前途也就全都完了。他一个阉人,若没有靠山,以后便是任人踩踏,他又哪里甘心。此时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虽说枚青态度极其冷淡,他却仍是毕恭毕敬。

    “但凡公主能听进小的半句劝说,小的也绝不会在这时候来见大人。不是小的大逆不道背后指摘旧主,这富阳侯明明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公主却为了他而冒险往宫中送信。结果他却连一丁点苦头都不想吃。闹得最后丢掉了性命。先头景国公还有几个庶子在,若公主是做大事的人,这随便找一个为嗣,翌日也一样有依靠。这些都暂且不说,可大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公主和汉王赵王交往这么密切,如今那么看重的儿子都死了,自己也可能永不见天日,若是真的疯狂起来,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枚青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心中却是大凛。汉王朱高煦和永平公主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论亲近远远及不上另外两位徐皇后所出的公主。可那两位公主毕竟是安分守己的人,和太子也亲厚,再加上太过年轻,又比不上永平公主的心计,于是这京中事务有不少都是她经手。以前没关系,但眼上还真的是一个极其可虑的难题。

    “永平公主乃是汉王千岁的胞妹,怎会在这当口做出什么糊涂事,你不要危言耸听!”

    这么呵斥了一句,看见韩太监仍是一味低着头,他就知道这个阉奴虽是小人,却远远不是寻常内侍那么简单。沉吟良久,他又淡淡地说:“念在你还算是有些心思,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好好回去侍奉公主,皇上一怒之下怪罪的人多了,事后宽宥的难道还少么?再说了,公主毕竟身分不同……”

    听枚青漫不经心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韩太监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终于起作用了。只是,他更清楚这提醒顶多只是微不足道的功劳,只要对方愿意,甚至可以在解决了永平公主的事情后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于是,他便咬了咬牙,旋即干脆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还有下情禀奏。公主的机密事除了乳母赵妈妈和其他两位心腹妈妈之外,但凡是牵涉到外头的,全都是小的经手。比方说,前些日子因为皇太孙宫侍读房陵因故被黜,公主特意让小的去见了他,很是许了一番好处。毕竟,他那件事只要下功夫就能平了,等他再次回到皇太孙身边,东宫动静就能尽知。此人乃是名门庶子,自是渴望飞黄腾达,而且他和张越乃是旧友……”

    “你是说此人已经有所动心?”

    枚青原本以为韩太监顶多是絮絮叨叨想要些好处,等到听见后头那几句话,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在乎的不是房陵和张越什么关系,他在乎的是那人原本属于东宫!汉王在东宫曾经有那么一些眼线,但由于多年不准入京,眼下那些人大多数都不中用了,仅剩的几个也不再可信。倘若真能多一个在朱瞻基身边的人物,这自然是大大的进展。权衡利弊,他立刻把早先的打算丢到了一边,答允了韩太监,并为其谋得一个更好的职司,他就吩咐人将其送出去。等到人一走,他就回到了书桌后头的椅子上坐下,手中虽提着笔,但左手却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方砚台。

    这一回的万寿节虽说是四夷朝见百官贺寿,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绝不逊色于朱棣当年的六十大寿。但从那些和汉王还有些瓜葛的人通风报信说,天子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皇帝活着的时候,汉王没有任何机会,但皇帝若死了……汉王苦苦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大人,方大人来了!”

    门外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枚青的思绪,他不满地皱了皱眉,轻蔑地冷笑道:“不过是已故世子给他谋了一个王府官,称什么大人!”

    本想直截了当说不见,但沉吟片刻,他还是决定拨冗一见,听听此人能说什么,再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于是,他便提高声音吩咐了一声,旋即便自顾自地提起笔来,在氏笺上写了几个字。

    须臾,书房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因为室内密不透风,方锐一跨进门槛就觉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原本油光可鉴的脑门此时更潮湿了些。见枚青头也不抬,他只得反手掩上了房门,强忍心中燥热,上前几步行礼。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等到对方有任何表示,只好干咳了一声。

    “大人,如今永平公主坏了事,难保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若早作准备。早年世子殿下就曾经说过,永平公主为人不分轻重,可用却须防。眼下不但要快刀斩乱麻,而且还可以趁机接收她的那些势力……”

    “够了,这些事情还不用你教我!”

    听到方锐口口声声把朱瞻坦抬出来和自己打擂台,枚青不禁觉得愈腻味,当即也顾不得什么装腔作势,丢下笔便抬起头来,面上满是嫌恶。

    “世子殿下当初就是误入歧途整天算计这些,耗费心力太多,这才英年早逝。你那些弯弯绕绕连世子殿下都不及,休要在我面前卖弄这些阴谋小道!王府官是世子殿下给你求的,但是现在我只要一句话,你就得回去当你的庶民!老老实实回去呆着,要是因为你的莽撞暴露了我的行踪……哼,休怪我不客气!”

    自从朱瞻圻夺爵禁锢受责,枚青入京之后,方锐就感觉到了深重的危机,此时听到这毫不客气的一番话,他只觉得心里异常愤怒。然而,休说枚青跟从汉王朱高煦多年,乃是心腹亲信,自己却已经失了靠山,就说枚青手中掌握的人力物力,就不是他这无根浮萍可以匹敌的。忍耐了再忍耐,他只得垂下了头。

    “阴谋确实不如阳谋,可如今汉王千岁缺的偏偏是大势,阴谋小道本就是不可或缺!因为塞外局势至今未明,皇上依旧未绝北征之心。之前咱们王府只将心思放在统兵勋贵的身上,这固然是应该的,但我觉的,皇上但凡北征皆由杨士奇金幼孜两位学士随行,一应军务甚至都是他们料理,论宠信几乎都要过了英国公,应该考虑在关键时刻掌握住他们俩,而且,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也要下大功夫。”

    “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不想再说第二次!”枚青此刻已经是万分不耐烦,索性直载了当地说:“我忙得很,没功夫听你的高见。大事方针自然有汉王千岁决断,用不着你多插嘴!”

    眼见枚青摆出了丝毫不听的态度,方锐心中大恨,竟是连礼都不行就转身往外走。就当他推开大门的一刹那,身后却传来了枚青冷淡的声音。

    “我不管以前世子殿下是真的信赖你,还是觉得你那出身可用,但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我是我!你是英国公的亲戚,至今幼弟还是别人替你照看着,你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只凭这品性,你凭什么让人信你!你那个弟弟就要参加顺天府乡府了。他能够有今天都是英国公府和张家的恩惠,你要是真有心为汉王千岁出力,倒不如想想如何缓和你和张家的关系。世子殿下临去前安排了那么多,却都是算计,不曾考虑人心。这英国公何等英雄人物,怎么会受困于阴谋小道?做大事者,以情动之以理服之利引之以威胁之。只知道后头两条忘记了前头两条,这便是舍本逐末!拉拢英国公,胁迫手段没用,恩义情意才是正道!”

第六百零四章 兄弟

    寿节讨后,天与就天夭热了起来,簧笑烈日晒得期从边的天气不比南边,向来就是干旱少雨。而迁都北京之后,柴炭数量用得更是比从前翻了几个倍,顺天府境内也不知道有多少片树林遭了殃。哪怕是如今这夏天,宫中御膳房的马口柴采办仍是丝毫不少,因此几天前难得下三天透雨,却有不少背靠山坡的人家遭了灾,一时间顺天府忙得人仰马翻。

    张越这几天主持重绘顺天府境内的舆图,差不多跑遍了境内的所有州县,自是现如今虽不至于像后世那样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头,但随处可见肆意砍伐的景象。这也是难怪,京师西山虽说产媒,但朝廷因风水和禁矿的由头,向来忌讳民间采蝶开矿,因此如今除了一些寺庙和少数得到官府核准的富户之外,等闲人等都没法开矿,而即便是那些蝶矿的黑蝶白煤,也很少供京城使用。京城中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用的都是薪炭。

    “怪不愕后来老是闹水土流失。如今这开荒之外还有伐木烧炭,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树“尖爷,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听到旁边的这么一个声音,张越这才回过神来,见彰十三看着自己。他便借故遮掩了过去。毕竟。要让如今的人明白什么可持续展之类的勾当,那实在是对牛弹琴。因此他只是把此事暂时搁在心里。在外头奔波了好几天,就是洗澡也不过对付着冲个凉,这会儿又是烈日当头照,热风扑面来,他几乎感到后背心也凝出了一层盐花,甭提多难受了。

    “这几天就是跑腿的勾当,大伯娘还硬是让你跟我出来,其实有牛敢他们四个跟着就足够了“英国公把我撂在北京,就是为了少爷能多斤)可靠人,再说,我要是不跟,灵犀也必定和我过不去!”彭十:无所谓地一摊手,见牛敢几个都正尽职尽责地注意着大路两旁的动静,又笑着说道,“他们四个原本是孤儿,娶妻有了家口,以后必然会更稳重,到了那时候我就老了没事干了,您想让我跟着也不能够。”

    “你正当壮年,好端端的提什么老字?。

    张越没好气地回头笑骂了一句。然后才扫了一眼路两边。眼下距离京师只有几里路,路两旁有不少绿油油的菜地农田,但更多的是荒地,有些地还能看出是没有播种造成的人为荒弃。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去岁的北征调了大批民夫运粮,所以才有眼下这情形。然而,这都是不能拿到面上去提的事,他唯有在心里叹气而已。

    “对了,八月就是顺天府乡试,四少爷可曾预备好了?”

    “卜四在国子监这几年学问日渐扎实,一再升等,只要此次文章能够做得中正和平,字再写得出色一些。乡试那一关应该能过想起自己当初从天上掉下来的举人功名,以及后来顺利拿下的会试殿试,张越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极好。好在张赳这些年也并不是荒废在家。既多了国子监的学问,又多了和人交往的从容,有道是厚积薄,此次要是再考不中,那只有说天意弄人了。想想此次应考的还有两位熟人,他不禁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不止是我家四弟小七哥和小方也要参加考试。”小七哥能够以监生被举茬到都察院,又拜入了杨学士门下,大约没有多大问题。倒是小方年纪小小。虽说户籍落在英国公府,此前顺利考了秀才,但顺天府乡试毕竟要激烈得多,不过是去试一试水罢了!”

    嘴上说得轻松,但张越回兵部交割完差事,得到半天假后就立亥回了家,打算临时抱佛脚过问一下张赳的功课。一进西角门,他就听说方敬来了,正在张赳那里会文,他立时想起了自己参加会试的那一次经历。

    那昧候和万世节早就熟识了。会试之后还认识了夏吉,一同参加的还有自己的爹爹张掉要说还真是热热闹闹。只不过,会试时在门口被严密搜检的经历实在不算美妙。那阴湿昏暗几乎比得上监狱号房的贡院也绝对谈不上值得回忆的事情。

    只一会儿,他就打走了这些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因问道:

    “他来多久了?。

    高泉见张越递回了擦汗的毛巾,便笑着答道:“方公子是一早就来了,四少爷还吩咐了留饭,所以大概要晚些回去,这会儿都在四少爷的明性斋商讨什么起承转合之类的小的已经吩咐下头不许打扰了他们。四少爷这回是憋足了劲,必然要蟾宫折桂的,只希望方公子也能够一样心想事成,到时候也是一段佳话。对了,听说顾少爷也要考,若是大伙能一块温习,岂不是更好?”

    “:卜七哥有杨学士那样一位名师。而且还有都察院的事情要做,恐怕不会轻易希望他们真能不负你这吉言,到时候那就热闹了。”

    张越笑着点了点头,原打算先去看看那哥俩,但觉得这一身臭汗进书斋实在是不合适,他便先回了一趟屋子,等换上了一身透气的棉布袍子后,他才匆匆来到了明性斋。由于眼下天气太热,屋子里摆了好几个冰盆,门口又垂着一道隔绝热气的斑竹帘,可那两人身穿严严实实的青布直掇,自然少不了满头大汗。

    “咦,三哥今天那么早就回来了?”张赳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纸,又使劲抹了一把汗,随即就走上前去。和张越相见之后就笑道,“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乡试了,我网网还在和方小弟说要下决心,绝不能想着还有下次就放松。咱们准备这两个月一同参详破题和做文章,争取这一回全都考中。所以,我想留着他住在家里,三哥你看行不行?”

    见方敬在那里使劲点着脑袋。张越自然不会扫兴:“只要小方同意。我怎么会不答应?家里空屋子要多少有多少小方只要和万大哥那里打声招呼就好,,不过他最近忙着婚事,也正好没时间照顾你。我呆会就去嘱咐底下人,不许到明性斋扰了你们,每日再多备一些解暑的汤食。不过,勤奋是没错,但你们也得注意养精蓄锐,别到时候进了考场却没了精神。唔,我回头去找找,似乎还有当初为了乡试而准备的东西,虽说没用上,可给你们却是参考。”

    听到这话,方敬顿时大喜,再一次把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

    “那就多谢张三哥了,夏大哥离京上任的时候就把当初赶考那些窗课本子和记录都给了我,万大哥也找出了厚厚一摞材料,再加上你的,这会儿咱们可是站在三位前辈的肩膀上,要是再不中,天理也不容“哪有那么严重,要是靠前辈的经验就能考中,那根独木桥也就不是独木桥了,更谈不上什么跃龙门!”张越一向很喜爱憨实的方敬,这会儿不禁笑着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敲了两下,“用心去考,其余的什么也别去想!”

    “嗯,我保证不想大亨”。

    话一出口,方敬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语病,脸色不由得黯然了下来。

    见张家兄弟两个都在看着他,他更是觉得心里涌上了一股极其难受的感觉,好容易才使劲眯了眯眼睛,止住了眼眶的酸涩。轻轻摇了摇头。他就强笑道:“我没事,我已经是大人了!大哥当初没考上进士,这心愿自然有我帮他完成。只要我考中了,大哥迟早有一天会醒悟过来的。”

    张赳虽说早年有些坏毛病,但这些年在兄弟友爱的情形中长大,又和方敬交情好,早就对那个撇下弟弟不知道跑那里去的方锐很是不满。此时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到时候方小弟考中了,我看那个当哥哥的家伙面子往哪里搁?人生在世总会做错了事情,大伯娘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回头慢慢赔礼解释,他却真丢下弟弟跑了,简直不是”

    “小四!”

    看到张赳讪讪地住了嘴,方敬却只是低着头,两人都有些情绪低落。张越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这些杂七杂八的都不要去想了,外头事情自有我和大哥二哥顶着。以后每天晚上,你们做的文章和破题都拿来给我,只要我有空一定帮你们瞧瞧”。

    安抚了这两个小的,又评点了一番他们这一天的几篇文章,直到晚饭时分,张越方才出了明性斋。才到门口,他就看到连生在院子那儿张头探脑,于是便快步走了过去。还不等他开口问,连生就连忙递过了一封信。

    “少爷,这送到门上的,来人什么都不说撂下东西就走,因署名是给您的,高管家不敢擅专,所以的拿给您瞧瞧。”

    听说是匿名送来的信,张越接过之后,不禁仔仔细细看了看外头的信封。自从他小有名气之后,成日里慕名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所以但凡拜帖和普通书信,向来都是高泉代为处置,只有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才会送到他手里。

    掂了掂那封信的分量,他便动手撕开了封套,里头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见上头只写着什么慕名而见之类的俗话,末了提到了一今日子和地点。他更是皱紧了眉头。好半晌,他才终于从那字迹想起了这笔字的主人。

    他当初在英国公府常和方锐一块会文,依稀记得那一手瘦金体,如今这可不是他的字?

第六百零五章 不可救药

    99第六百零五章不可救药

    泪五府六部翰林院詹事府在内的众多衙门都集中在大明到丽正门之间的几条胡同中,所以这附近开着不少酒楼饭庄。:整理毕竟。尽管官吏们这俸禄都极其有限,但如今朝中豪奢之风渐起,但凡公务往来都少不了应酬,因此这些地方自然是生意兴隆,上上下下常常坐满了人不说,而且还特意安设了雅座包间。

    这天中午,张越和万世节一同来到了靠近宣武门松树胡同的祥云楼。两人在兵部这么些时日,对于周围的那些酒楼饭庄早就熟悉了。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比起那些待客殷勤吆喝不断的馆子,这里便显得有些冷清。虽是中午用饭时分。里头竟是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掌柜。看到这情形。万世节忍不住大皱眉头。

    “这个家伙倒是聪明,这周围的地儿全都是人满为患,他竟然找了这么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地方!方的大哥,可这么多年了,他去瞧过小家伙几回?那一次我劈头盖脸痛骂了他一顿,还以为能点醒这个家伙,结果倒好。他干脆几年不露面,这一回他要是真打算把人接走,我非得,”

    自打那天接了信,张越就觉得很头痛。论理人家是兄弟,方锐说是要见方敬,他不该阻拦也不能阻拦,但问题眼下乃是乡试的节骨眼上,方敬已经是铆足了劲,这当口兄弟相见。若是方敬能抛开那点心结也就算了,若是不能,到头来便是耽误了三年。那虽说不是他的亲兄弟,但他却很喜欢小家伙的懂事,实在不想让其伤心失望。再加上方锐曾经做过的事让他很有顾忌。这一回又摸不透人家究竟耍干什么,他索性就把万世节拉了来一起合计合计。

    只不过,这会儿他却着实后悔了。万世节平日里看似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那仅限于没人招惹的情况下,要是真的惹火了,那就是一块货真价实的爆炭。此时此刻,他只好低声提醒道:“老万,来都来了。你少说两句,不看僧面看佛面小方总算是你半个弟子!”

    把万世节那半截话堵了回去。张越便上前叫醒了掌柜。

    得知人已经在楼上的雅座等,他便当先上了楼。而那掌柜看见万世节也跟了上去,就又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了,压根没有去上酒菜的意思。

    推开那两扇斑驳掉漆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方锐。比起在江南相见的那一回,如今的方锐消瘦了一大圈,身上那袭青绿色杭绢袍子显得极其宽大,脸色也憔悴得很。直到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他方才醒悟到万世节已经跟了进来。

    轻咳一声。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小方乡试在即,如今出来不方便。方兄若是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看到两人之外并没有自己的弟弟。方锐不禁觉得心中异常苦涩。这两年多他硬是逼着自己不去打听弟弟的情况。次都没去西牌楼巷的那座宅子探望,其中很大程度是因为他那次不辞而别,实在没脸再去见方敬。而且。他如今差不多是在刀锋上行走,不想再把弟弟连累进去。可是,那天枚青的一番话,却让他陡然之间醒悟了过来。

    兜兜大圈。原来他一直都误入歧途,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倚靠!

    “我只是多年没见他,有些想念而已。想不到他才这么一丁点x大,就要去乡试了话还没说完,张越旁边的万世节就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想念?要真的想念。你会三年两载不见人?要是上次你来见他的时候留下来。把该说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也就罢了,可你还是一走了之,让你弟弟失望透顶!你还说小方这么一丁点大就要去乡试,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废寝忘食奋读书,你知不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走出人头地完成你的心愿。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去英国公府,都会在英国公夫人面前为你说一箩筐的好话?元节,你别拦着我,要不是看在小方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的份上,我非得揍这家伙一顿不可!”

    张越素来是凡事往心里藏。不喜欢露在表面,因此不得不拽了万世节匹把。可听到最后这一句话。他忍不住苦笑着松开了手,心想要不是方锐如今还是汉王府的人,他也想直截了当揍这家伙一顿,也免得翌日这家伙做出什么事情连累了方敬。冷冷打量了一眼方锐,他便沉声说道:“咱们都是把小方当成自己弟弟看待。该说的老万都说了。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废话。卓到如今,你究竟打算如何?”

    “我着方锐很清楚,枚青那番话并不是什么好意的提醒,只是让他借助那一层亲戚关系。可是,他已经一条道走到了现在,浪子回头金不换已经晚了,但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那更是直接断送了兄弟两个。因此,他低垂着头掩去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又深深吸,。

    “我知道这些年都是你们照顾教导他,我也没脸面说什么其它的。

    世子殿下死了,寿光王也完了。眼下我虽然还是汉王府的人,但上头已经不是从前的世子了。如今那边派在京师管事的乃是天策中护卫指挥同知枚青,前几天他见了我一次,却是交待我利用和英国公是亲戚,要紧的是以情动之以理服之,而不是以利引之以威胁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张越此前倒是听说过汉王府有这么一号人物到了京师,此时听着听着,他便觉得心头一凛。朱瞻坦当年用的是当面拉拢背后胁迫,最喜欢的是捏着人的把柄让人不得不听命,如今这位却是走的另一条路子。他倒不担心老谋深算的张辅会吃这一套,问题是别人呢?勋贵武将不比文官,心眼没那么多,吃软不吃硬的人可是占了大多数!

    “英国公夫人当初虽说把我赶了出来,但若没有她,只怕小敬也得跟着我颠沛流离过苦日子;你们二个更是代替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教导了他,我如今就是后悔也晚了,更不会厚着脸皮再上门攀亲戚,只想摆脱二个继续照应小叭,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让他当没我这个哥哥就是”。

    万世节嘴硬心软,看到方锐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随即竟是往门外走去,他立刻急了:“你给我站住!咱们就算和小方再亲,也不是他的亲哥哥你说这种丧气话算怎么回事!”

    方锐应声停住了脚步,觉后头的张越默不作声,他便头也不回地说:“我之前知道的事情太多,如今又没了倚靠,别人只要知道我没用了,知道我做不成事情,到那时候决计容不下我,兴许还会连累了我那弟弟。二个都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人,将来成就无可限量小敬有你们照应,翌日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张越不比万世节的气急败坏。仕途数年中,他已经养成了处处谨慎思量的习惯。从来不惮于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虽说方锐没有回头,看不见那脸上的表情。但他却从对方那种奇怪的举动中看出了端倪。因此,见万世节气急败坏地瞧了过来,他却镇定得很。

    “你不必用什么激将法,你弟弟是你弟弟,你是你。即便是大逆,律法也不会胡乱株连,更何况你明知道我们都会护着你弟弟。方锐。你若是真的醒悟透了,想要下那条已经差不多沉了半截的船,就老老实实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不要欲言又止想着愿者上钩!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不是滥好人,你要是再借着你弟弟玩什么花样,那么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好了!”

    尽管背对着张越。但耳听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方锐不禁打了斤。

    寒噤,深悔之前还想着欲擒故纵。张越不是万世节,他毫不怀疑对方说得到做得到。

    挪动着僵硬的脚转过身来,见万世节满脸恼怒,张越面上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他只得放弃了以情动之的打算,咬了咬牙说:“我所求很简单。张兄,我知道你和皇太孙亲厚,日后若是皇太孙能继承皇太子坐稳江山,你必定前途无量。

    可倘若汉王事成又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倘若东宫一系事成,你保我平安,倘若汉王事成,则我保你日后前程。都说成王败寇,如此一来,咱们就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只需要英国公摆个态度就成张越原本还以为方锐会说出什么话。听到最后,他忍不住露出了讥俏的笑容。为防万世节按捺不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便从后头伸手按住了他的左肩,随即淡淡地说:“事关重大,我得仔细想几天。你先请回吧”。

    等到方锐出门下楼,他也不理会满脸疑惑的万世节。快步走到后头支起了那扇木楞窗。眼见巷子角落中闪出了两个人影。他便对着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即才放下了窗户。

    “元节,你”

    “此已经是不可救药了!”

    撂下这句话,张越不禁冷笑了一声。他早该知道的,这方锐科举不成便走另一条捷径。如今也并不是真的醒悟了,而是又打起了骑墙观望的主意。这些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左右逢源哪里能瞒得住聪明人,那根本是自寻死路!

    防:通知一下,明天只能章了。我得跑一趟社科院,为了再一次的硕士同等学力考试,,应该有不少人看过我个人空间里头的那份考题。我第一次四十五分。第二次五十七分,上帝保佑我这回通过吧!我本来又不是学中国语言文学的,为什么这种学科考题非得那么专业那么难,估计前两年没人通过,对了,我把年会的两段花絮更新在个人空间里头了,点击府天就可进去看

第六百零六章 不好对付的老大人们

    兵部职方司掌舆图、军制、城隆、镇戍、简练、征讨逊,旦用兵,则最忙的就是此处。历来在兵部要升至尚书侍郎这样的堂官,一般必得有过职方司任职的经历。先头自尽的方宾曾任职方司郎中。

    如今在任的赵舰亦是曾经任过职方司主事和员外郎,因此张越骤然从武库司改职方司,里里外外自然是议论纷纷,等到那外迁知府的消息传出之后,兵部衙门上下更是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这位出身不凡经历更不凡的年轻司官究竟会有怎样的前程。

    须知如今的京官还远远谈不上清贵二字,反倒是穷京官这三个客人尽皆知。而眼下也不是洪武年间一介国子监太学生一出仕就能除授布政使的时代了,进士出身也并不意味着仕途畅通无阻,要在地方谋个好缺。比在京里寻一个好衙门更难。于是,要不是张越面上谦和,实际却不好亲近,不少人就会直接上前套近乎。

    倒是兵部尚书赵班知道,张越压根就没考虑过外放的事。他自从任尚书之后专管塞外军事,因此职方司的人无不是成天提起精神应付他的随时召唤。想当初入仕时,他凭借进献了一幅亲手绘制的天下山河要塞图以及屯戍方略,于是得以迁员外郎。如今职方司所藏的舆图中就有好几幅出自他的手笔。因此那一日现见皇帝时听说了张越的断言,他心中自然相当吃惊,回来之后干脆就叫来张越仔细盘问了一番,最后不的不感慨到底是家学渊源。

    赏识归赏识,赵班看见了方宾的下场,再加上那天皇帝仍然是语焉不详,今日朝会又多了另一重任命。因此他既便对张越的锐意并无不喜,却不得不敲打了两句:“塞外局势瞬息万变,你这所谓的断言未免莽撞。万一贻误军机又该如何?你在兵部这几年颇有建言,用心固然是好的。但次数多了,于别人看来不免有自逞家门之嫌六工部李尚书这几日便耍兼署兵部,他乃是板正的人,待下最是严苛,你且多多留心。”

    工部尚书李庆要兼署兵部?

    当这个消息在兵部衙门上下传开的时候,别说张越,就连四司上上下下的司官和两位侍郎也为之大开一惊。此前北征时也曾让李庆兼署兵部,但那毕竟是权宜之计,如今这会儿再次下诏认可此事,无疑是说。这一个极可能也是日后的顶头上司。要知道,李庆出仕的时候就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署右企都御史。其后兜兜转转大多数时候都在刑部都察院,倒在他弹劾之下的勋贵都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有年轻官员看到他就腿肚子直抽筋的。

    这天中午,张越和几个同僚在崇文门附近的杜康楼一块吃饭,如今的武库司郎中崔范这几七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由于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也没什么顾忌,竟是直截了当地说:“前头死了一位方扒皮。如今又来了一位李扒皮!方尚书这雁过拔毛还只是对付外头那些武官可李尚书”,听说他下头的下属人人都被他操练得扒了一层皮!”

    “谁说不是呢?听说只要下属有小错,他便会立刻斥责,若是再有第二次必遭是劾。

    听到另一个人也抱怨了起来,万世节就一摊手道,“大伙儿也不用那么紧张,李人书严苛归严苛。那肃重的大臣风范也是中外有名的。

    再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只要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事,李尚书总不至于没事情找茬,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是我说,先头方尚书愁意。如今赵尚书虽精敏,却宽和,也该有个李尚书这样的人来治一治。”

    “好了好了,一个劲地议论上官,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这帮人太闲了!”

    张越如今虽在职方司,但毕竟和从前武库司这一群人最熟,便笑着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此时仍是午休协”见大家人手一盏茶,他略一思忖就想起了先头石亨的事,遂问道:“我先头到外头一年多,回来之后又是事故不断,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我倒是想问问,武选司那儿的军职承袭究竟怎么回事,武考之外什么时候还加上了文考?”

    “这事情一直就有,只是有时宽松有时严格。”崔范之听到张越问这个,面色就古怪有起来,“先头方尚书收过好处,再加上皇上体恤那些为国出力的将校,所以只要适龄,武艺还过得去,多半就点头认可了。可如今不少承袭指挥使指挥同知的军将子弟连字都写不好认不全。军略更是不通,赵尚书就了话,说是如今所以武试之外还得过文试!你在北征的时候不是也向皇上提过。军务方略。说过军职承袭得严格审核么?。

    这个也集牵扯到他?

    张越正在喝茶,闻听此语,险些一口直接呛了出来。好一阵咳嗽之后。他就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要知道,他那条陈针对的是躺在父辈功劳上,实际上却武艺稀松的武家子弟,却没有提在军略上该有怎样的见识成就,着实是他欠缺了。洪武年间朱元障曾经让需承袭爵个的勋贵子弟悉数入国子监,如今这一条却是名存实亡。而且,让那些未来要统兵的武将学习经史子集,他怎么都觉得当初那位洪武帝有些别的意味。况且国子监并不适合武家子弟。

    餐饭吃完,众人付账之后便一同出了杜康楼。因此时距离下午理事还有些时辰,有的思量着早些回去午休,有的随处逛逛,而张越则是陪着万世节前往隔壁红厂胡同挑些摆设。万世节前些天虽成功提了亲,可他也还是当官之后方才雇了一个老仆在家中料理些杂务,几乎是一个光杆司令,因此这婚事的诸多事项自是少不了张越帮忙,如今也只毒网刚在杜家的东边一条巷子找到一处合适的四合院,张越索性使了高泉帮忙采买家具。

    “元节,你当初那房子借给我暂住,不收房钱,这是朋友义气。

    如今这婚姻大事,你要是借给我钱,我也一定会痛痛快快拿下来:k但我却不能厚着脸皮当是应该的。你当初从我这里拿去的那些钱货充其量也就是值百两银子,就算是放高利贷也变不了一千两,你可别拿话糊弄我。就算那房子你用最低价给我,至少也值三百两,再加上家具陈设”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罗嗦。要不是早想着你有这大喜日子,我没事情替你把银子拿出去入股生息干什么?你不比小夏,他家境还殷实。一面当官,家里还有贴补,你毕竟是一个人。我的产业都是我爹帮忙打理的,底下还有那位点子最多的刘师傅,这些年诸样事业都正红火。自然钱生钱利滚利。比起那些曾经行商中盐的勋贵。这钱来得正正当当。”

    张越说起这中盐两个字,冷不丁想起如今再次兼署兵部的部尚书李庆大刀阔斧地扳倒好些勋贵时。就是用的家人子弟在开中盐时与民争利这一条。事实上,与民争利的又何止是开中盐,无论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还是其他勋贵,家人子弟若是没有店铺买卖,那才是咄咄逼人的怪事,官商勾连本就是屡禁不绝,更何况官家子弟家人行商。

    因此,他微微一顿,随即又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是朋友就不要再罗罗嗦嗦,做生意你不懂,我也不懂,自有懂行的人帮忙去做。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你这回能升官,俸禄能多那么一大截,但过日子光指着这个可不行。”

    “好好好,反正你的情我都记着就是!”

    万世节嘀嘀咕咕了一眸子,也就不再揪着此事不放他先头向兵部尚书赵沈提出了旧兵器的裁汰之策据说兴许会迁转,可要靠俸禄去干什么事却是痴心妄想。人生在世总不能被几文钱憋死,更何况没理由为自己那丁点自尊而苦了小五。只不过,这一次的田庄他可得好好挑人经营,要说经商他不行。种的的话他早年倒是懂不少门道在红厂胡同的几家店铺中挑了两个花样古雅的花瓶、一架做,古拙的屏风、还有一些锦匣捧盒之类的小物件。吩咐了送货的地方,眼见时候不早,生怕耽误下午的事务,张越和万世节立时匆匆往回走。路过詹事府门前时,万世节忽然低声叹了一口气。

    “老万,你又在搞什么鬼?”

    “元节,你之前在詹事府,不少事情恐怕未必知道。你提出的军务方略,其他几条也就罢了,这军职承袭那一条金学士和杨学士都赞成的很,廷议也最是嘉许此条,原因很简单,武将世世承袭,那个群体实在是太庞大了。你的用意是好的。只不过,此事虽不涉勋贵,得罪的人却很不少,哪怕你原意不是如此。也的提防被人推出来当靶子。

    要知道,你家里不止只有英国公和阳武伯,你那两位堂叔没有爵位。但因着祖上的荫庇,他们的军职就可能会世袭,而你家不袭爵的兄弟也是如此,有几家勋贵只有唯一一个儿子?我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声。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个个都是心眼极多的。就比如如今咱们那位新上司,也是一位不好对付的老大人。”

第六百零七章 暗影憧憧,千金一诺

    99第六百零七章暗影憧憧,千金一诺

    大早朝会过后,照例是赐文武百官宴,同时更赐扇和五彩寿丝缕。k若是亲近大臣抑或是勋贵,则往往另有别的赐物,各以品级为第。但一般也就是多上葛蒲和彩丝绦而已。而为了驱毒避邪,从大臣到内眷都换上了五毒艾虎补子衣,不论是家宅还是衙门,门两旁都摆上了葛蒲和盆盒,雄黄酒和葛蒲酒自然成了粽子之外家家户户的必备品。

    尽管端午节对于朝官而言并不放假,但这一天若没有紧急事务,却也能休息一下。五军都督府这天下午就早早散衙放假了,从掌事的都督到下头的金事掌书,几乎都离了衙门。只有几个书吏值守。即便如此也只是做做样子,除非是北边教虏犯境,东边偻寇进犯或者是交阻那边又出了什么勾当,若真有事务也都是兵部料理,他们完全不用操心。

    这三种情形眼下都还没见端倪,因此比起忙着赈灾的户部,忙着记功的吏部,忙着抽调人手送各国使节回程的权部”兵部衙门如今还算是稍稍能偷些闲的。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皇帝的一只眼睛仍然盯着塞外。但夭子好歹没有把北征两个字继续挂在嘴边,他们总能稍稍松一口气。至于交阻大胜则剂定心丸,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算计撤军的子。

    杜祯这天正好不当值,便回了一趟翰林院。他当初中进士之后就在翰林院任职,复召入朝又是翰林侍读学士,如今虽说直文渊阁,但他前头毕竟在这里呆了多年,只因为清冷的个性没几个朋友。如今他这一回来就在屋子里翻阅典籍,翰林院中私底下少不得有些议论。

    “一个个都挂着咱们翰林院的名头,成天却连影子都瞧不见,这会儿偏回来了!”

    “别说杜学士,杨学士和金学士还算是翰林院学院学士,可你们看到过几次人?”

    “与其牢骚,还不如想想。皇上为何简拔杜宜山!你们有些都在翰林院二十多年了,可眼下要出头不是靠资历,而是靠本事,所以,大伙儿还是省省口舌吧!就好比是我。文章学问擅长,经世治国的大沟壑却没有,羡慕嫉妒人家做什么!”

    杜祯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出了屋子时,恰好弈到那边廊下的议论声,下了几级台阶又听到了另一个嘲笑的声音。

    他素来不在半别人怎么说,原本不以为意,此时却免不了朝那边看了一眼。见说话的乃是一斤小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不禁暗自称许,随即和一个前头走来的同僚各行了揖礼打招呼,就缓步往外走去。

    今夭他回来找的是永乐初年安南内斗的经过记录,因为对于金幼放所提的交趾撤军之事,他仍有疑虑。和杨荣金幼放共事时间长了,他自是渐渐摸清了那两个人的心意无论交趾还是塞外,都并非中原本土,为了这些地方而使得中原民生疲敞乃是因小失大可是,若因为张氏6续掌交阻兵权,于是便以交趾安定为由召回张攸,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由于心里有事,走出翰林院的时候,杜祯只顾低着头沉吟,下台阶时脚下不稳,人不禁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一步,所幸旁边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将他扶住了。这时候,回过神的他方才抬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张越,他不禁哑然失笑。

    “居然这么巧,竟是遇上了你到翰林院来。怎么,是奉命公干,还是来查阅典籍?”

    听到杜祯这话,张越顿时苦笑。他一个兵部郎中,没事情来翰林院做什么?只是因为翰林院和詹事府正好是对面,他在詹事府门前下马,结果就看到自己的恩师兼岳父心事重重从门里头出来,于是便上前打个招呼,谁知向来稳重的杜祯竟然会险些一跤绊到。

    “岳父,是詹事府少詹事部济大人找我有事,不是我特意到翰林院来。”

    “看我这记性,人还没老就先糊涂了!“杜祯这才醒悟到对面就是詹事府,当即摇了摇头。想到如今的未决之事,他就对张越吩咐道,“今天是端午节,傍晚散衙应该会早一些,你岳母亲自包了好些粽子,回头你过来带上几串回去,也让你的那些兄弟们尝尝。另外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这会儿公事要紧,你先去吧!”

    既然杜祯这么说,张越自然点头,等人离去了方才转身进了詹事府。想到皇帝身体欠佳,今日早朝也只是太子代行,朱橡并未出场,而射柳击毯也只是象征性地举行了一场,他心里自是少不了思量。他只依稀记得朱林是在一次北征返程途中驾崩,具体是哪一次则没有多大印象,更记不得是哪一年。然而,如今已经是永乐二十一年了,料想很可能就是这两年的光景。揣着这心事到了少詹事那间屋子的时候,他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阵咳嗽声。

    “部大人。”

    “是张元节?进来吧。”

    打起那湘妃竹帘进门,张越就看到书桌后头坐着少詹事部济。由于詹事府詹事赛义只是兼任东宫官,平素并不常在此处理事,因此坐镇此地的向来便是这位将近七十的老八。张越当初在这里呆了好几斤小知其人曾教授过朱史。

    杜祯也提过部济乃是精春秋的学者,因此哪怕是为了敬老尊贤,他对其也素来很恭敬,但这会儿却不明白对方为何召他来。

    自从东宫官员如徐善述等人一个个被加罪诛杀,梁潜也只是仅以身免,部济成日里恸惶难安,身体已经很是不好,这几年一直是强撑着。此时,他抬手示意张越不必多礼。又拿起桌上一沓纸问道:“元节。过来看看这些。”

    上前接过那沓纸笺一看,原本心中疑惑的张越顿时大惊失色。那一张张压平的纸上乃是他的字迹。其中赫然有涂改,竟是他在詹事府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一些东西。他这些年虽说出仕为官,但杜祯常常会送些官刻新书给他看,一来二往。他便渐渐萌了些东西的念头。誊抄好的稿子他都已经带回去了。只是这些因为不是太重要的东西。他就随手丢在了字纸篓中,谁知道竟有人特意一张张整理好了。

    “邹大人,这是”

    “你别会错了意思,我自然没有让人窥伺你的举动,是詹事府的一个书吏坏了事,于是从他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找出了这么一些东西。不单单是你,这些年詹事府不少同僚的字纸都堆在那儿。他说是自己想要偷些官员的墨宝换钱,我也没法求证,为了息事宁人,就命人把他逐出了詹事府。其他人的东西我都还给了他们,这是你的。”

    得知是这么一回事,张越不禁觉的匪夷所思,险些认为那人是锦衣卫的内线。

    可想想袁右手底下的人必然不会这么不济事,他也就打消了这念头,但仍是疑虑重重。然而,就当他收好了这一沓东西,预备好好道谢一番时,部济却又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再次开了口。

    “想耸初你缺席翰林院馆选,却又作了一篇绝妙好文,我那时候还惊叹了一眸子,但之后你只是用心时务,再没有这样的文章出世,就是写东西也不过是些札记随笔。我也就只以为你那一次不过是偶然。

    若不是这几天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我竟是看错了人。说来也是,杜宜山昔日精于诗词,文笔亦是精到,隐居多年只教导了你这么一斤,弟子,怎会寻常?只不过,其中几篇文章和你当初的尊经阁记一脉相承,文字固然是好的,可将6象山与朱子并提总是有碍的,切不可哗众取宠。”

    揣着这一番善意提醒,张越回到兵部衙门就立刻处理掉了这些草稿,心里不禁苦笑连连。他自然知道部济所指的那几篇文章是说自己粗略记得的王阳明名篇,只是自己原想藏着的东西却让人看见了,实在是阴差阳错。只不过部济已经一把年纪。这些草稿也已经收回,因此他也没有太担心。毕竟,如今这些东西流传出去对于他来说太早了。

    这天果然是散衙早,张越去武库司司房找万世节的时候,却愕然现家人早就没影子了。想起万世节孤身在京,如今不是先去了杜家。

    就是去了新房准备,他便没往心里去,当下就匆匆出了衙门。等到和家里来接的人会合之后出了胡同。他就听到街头一角有人在叫自己,细细一打量就认出了那个身量极高的少年,连忙一夹马腹赶了上前。

    昔日的少年孟韬如今已经窜得老高,看上去颇为英武,此时相见便深深一揖行礼。等到张越跳下马来双手将他扶起,他方才直起腰来。

    “张三哥,谢谢你让小五姑娘特意来提醒我们哥俩。我和四姐五弟商量了好些天,最后决定还是听你的,今天我已经去保定侯府见过二婶娘了。”想起昔日大伙儿在一块无忧无虑的情景,孟韬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随即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照拂咱们家,虽然这回不应该再麻烦你,可是我和五弟若一走,家里就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算是男丁了,二叔父毕竟事务繁忙,”

    孟家兄弟肯听自己的,张越自然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小头:“你们哥俩安心在军前立功。这边能照应的我自然会照应,只管放x。”

    得到这么一句承诺,孟韬只觉得仅有的一丝担忧也无影无踪,遂再次深深一躬到地。他已经不小了,已经到承担家里大梁的时候,已经打落谷底的孟家能否翻身,便要靠他自己,就是保定侯府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事,容不得半点退缩!

    张越既然答应了,那便是千金一诺,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比:昨晚更新了年会花絮之雁九篇,哇咔咔。嗯,哎,这个月已经要下旬了,我得开始奋进码字,否则别说二十万,就连十八万也更新不了,痛哭流涕”现我酝酿**总是少不了各种铺垫,还真是废柴一个。回头有空我会更新年会花絮之猫腻白鹤篇,这两人都异常有趣哎。尤其是老猫,回头我要设法在章节里头放照片,哼哼

第六百零八章 端午节的异样音符

    虽说已经年纪大了,但逢年过节,裘氏还是更喜欢亲自动手,这一回更是给张越准备了整整一个三层食盒的粽子。豆沙粽、香菇粽、莲子粽、赤豆粽、绿豆粽、白米粽……一色都是用一片小箬叶包成,不过两个手指头大小,青翠碧绿异常可爱,而且都是全素。张越接下谢过之后,又到书房中见了岳父杜桢。对于杜桢提到的撤军之事,他自然是直言不讳。

    “岳父,安南虽说在唐以前一直隶属于中国,但毕竟之后一直因为在边陲而不服王化。皇上派兵之初,因为安南伪王无道,安南百姓不少都是极其高兴的,可因为大明将安南直接变成了交阯布政司,而且派在那儿的镇守太监马骐又胡作非为,那些叛党有了可趁之机,又煽动百姓,所以常常一呼百应。如今黎利虽说被擒,可要知道,英国公之所以在平安南之后三次出镇,正是因为叛乱的土官实在是层出不穷。一朝小安不但要调回大军,而且还要调回黄福尚书,实在是短视了。”

    “你说得没错,但我看杨勉仁和金幼孜的意思,这交阯乃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驻军消耗重大,户部连年供给已经吃不消了。”

    见张越要说话,杜桢便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更加肃重:“皇上自然是不会想着丢掉这块地方,但难保以后如何。长治久安不能只靠黄福尚书一个人,也不能靠你们张家一门,必须得有一个长远策略。你之前提过交阯的军略,如今不妨再好好想想筹划一下,此地有何用,如何长效安抚,如何派官如何镇守,这一条条再整理一遍,我再和你参详参详,到时候由我替你递给杨勉仁。”

    想起自己从前那次越过兵部尚书方宾直接提了交阯之事,方宾因此好些天没给好脸色看,张越哪里不知道老岳父这是一片好意。内阁四人当中,杜桢杨士奇偏文事,杨荣金幼孜偏武事,虽说这只是约定俗成,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也没必要打破这规矩。

    “是,我明白了,回头就去仔细考虑周全。”

    “那好,时候不早,你赶紧回去,莫要让家人等急了!”

    杜桢知道张家晚上必定是合家团聚,便打发了张越先回去。可人前脚刚走没多久,他忽地想起今天皇帝亲自过问了兵部的事,仿佛是指兵部尚书赵羾一人忙不过来,还要再加一人署理。可是,眼下兵部事务还不算多,难道另有其他意思?想到金幼孜向自己暗示,就连礼部尚书吕震也因为女婿出错倒过霉,如今他在内阁,张越在朝中上升空间有限,而且翁婿同朝容易让言官抓着把柄,不若外放知府磨练几年,他不禁挑了挑眉。

    在朝中步履维艰,在外头却是海阔天空,他何尝不知道?眼下皇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动辄暴怒发落人,张越远远离开自是可以摆脱这是非圈子。可是,这事情哪里是他说了算!

    傍晚时分的街头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一来是宵禁在即,二来则是因为今儿个乃是端午,但凡有条件的家里都是准备了菖蒲酒雄黄酒和粽子,热热闹闹过一个节日,因此少之又少的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张越自然也不例外。在经过西四牌楼前时,他不经意地抬头一看,结果发现那根已经呈现棕黑色的旗杆上悬着几颗人头。

    虽说是秋后大辟,但若是遇上刑部都察院和锦衣卫官会决死囚,往往也不挑什么季节。只不过,这旗杆上的脑袋却不属于什么犯了死罪的庶民,而是四个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就在两个月前,监察御史王愈和刑部主事、锦衣卫两位百户一块,总共四个人会决死囚,误杀了四个无罪之人,事情捅到了御前,结果四人全部抵命,当日于西四牌楼弃市。如今两个月过去了,那四颗脑袋还是高高悬着,对于朝廷官员都是一个莫大的警示。

    “少爷!”

    张越正寻思虽说是错杀偿命,但那被错杀的四人家属却已经是无法补偿,恰是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遂回过了神。看见胡七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他心中一动,连忙下马上前。彭十三知道这两位必定有事要说,就拦住了要跟上前的牛敢四人。

    “事情如何?”

    “已经看住了,那个方锐如今已经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只要找机会就能拿下他。”

    “那就好,找一个最好的机会下手。”

    见胡七点头,张越知道这种事情交给专家他完全不用操心,心里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和这种执迷不悟鬼迷心窍的人没什么话好说,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只能选择造一点假象把人先弄出来,然后直接送走,也省得日后麻烦。至于送到哪里去,他也已经有了主意。

    “对了,有件事情你回头让袁大人好好查一查,詹事府的一个书吏悄悄藏下了不少东宫官丢弃不用的草稿,如今人已经让少詹事邹大人赶出去了。邹大人惦记着以前那些人的下场不愿声张,但我觉着此人虽声称是贪图用这些墨宝去换钱,但天知道是否有别的名堂。这也是大事,不可小觑,毕竟詹事府里头都是东宫的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胡七很是警觉,答应之后更是仔仔细细询问了一番。他掌握着袁方手下的一半暗谍,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相应的机缘正式进入锦衣卫,因此对于这件涉及东宫的案子,他自然是极其上心。一面说话,他一面看着四周,见此时路上几乎没人通过,他望了一眼那旗杆上的脑袋,沉吟片刻便决定多罗嗦几句。

    “少爷,自打先头你被都察院弹劾过一次之后,那边袁大人就一直让人盯着那头。左都御史刘观深得皇上信赖,太子却不太喜欢他,先头监国的时候还曾经言辞申饬过,可那会儿皇上反而特意从北京下手诏,责太子不该折辱大臣。之后此人虽犯错,但又再次提拔使用,极其好财货。此人虽是文官,却不得不防。先头误杀无罪人而死的监察御史王愈乃是刘观的亲信,误决死囚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这回袁大人瞅准了机会把他和锦衣卫两个碍事的百户一块除了!这事情袁大人不让我说,可我觉着,还是不瞒着您的好。”

    听到这话,张越方才恍然大悟,心头愈发沉甸甸的。这么多年来,他也不知道受过袁方多少恩惠,可说是还都还不清。哪怕父亲张倬和袁方真是过命的交情,这一次又一次的相助也远远超过了寻常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便压低了声音。

    “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别瞒着我。你在那边记得让袁大人凡事小心,务必保重!”

    胡七如今又蓄了浓密的大胡子,还挂着张家护卫的名头,时不时会出现点个卯,但更多时候则是在外头奔走,并不常在张越身边出现。等到他悄悄离开,张越便回转身上了马,心中却还在猜测着袁方的打算,这一路上自是一言不发。进了武安侯胡同,他方才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绪,驾着马在自家西角门前停了下来。

    “三少爷,英国公夫人来了,不但带了小少爷和小姐,还有珂姑娘!”那门房满脸堆笑地说过之后,又对一跃下马的彭十三挤了挤眼睛,“彭大叔的娘子也一块来了,这回正在上房陪着一块说话呢!”

    “她三天两头过来,还值得你特意说?”彭十三却从来不是脸皮薄的,此时便满不在乎地笑道,“再说,她原本就是一心惦记着这儿,大过节的大伙儿一块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我和她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你小子别老想着打趣!”

    张越早就习惯了彭十三天马行空的说话口吻,可此时听到老夫老妻四个字,正下马的他险些一脚踩空了马镫。好容易在平地上站稳了,他就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彭十三和灵犀成婚不到半载,这就成了老夫老妻,那他呢?

    因家里头如今没有长辈,王夫人又和杜绾最是相熟,每每过来便是直接到西院上房,这一次也不例外。自打李茂芳一死,她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今天索性把张珂一块拉过来散心。看见张越进门行礼,又说从杜家带来了粽子,她便笑了起来:“端午节就是到处包粽子吃个热闹,幸好我知道你们这儿必有人送。今早我去宫里见太子妃,得了几个香袋和五彩丝绦,她特意提了一句让分给晚辈,我刚刚一圈下来正好分给了几个小的。越哥儿,你过来。”

    情知如今太子妃张氏代为主持六宫,张越闻言自是丝毫不意外,于是听了王夫人最后那句话,他虽不解其意,仍是上前了两步。见王夫人一把扯下他腰上的那枚玉佩,随后拽着他往旁边挪了挪,他更觉得奇怪。直到杜绾亲手在他腰带上挂了一个香袋,他才醒悟过来。

    “苍术、白芷、菖蒲、山柰、雄黄、冰片、樟脑、雄黄……这些都是驱虫防病的,小五特地嘱咐每十天换一次里头的药,端午节期间疫病多,总得有个预防。”杜绾笑吟吟地看着张越,随即指了指满地乱走的几个孩子,“衙门里头进进出出都是人,你可别过了病气给孩子。我特意多做了好些,再加上琥珀和秋痕的,足够你替换了!”

    张越这才醒悟到满屋子的中药味道从何而来,遂拿起那个香袋瞧了瞧,见针脚细密,更是想起了杜绾亲手给儿女做的那一身身衣裳。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屋子里又进来了好些人,一时间又是团团行礼又是彼此说话,恰是沸反盈天。即便是原本默不作声的张珂,也因为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妹拉着,面上渐渐有了笑容。

    就在这满屋子热热闹闹预备过节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三少爷可在,外头有兵部衙门的人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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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风雨来前

    99第六百零九章风雨来前

    尽管一天是讨端午节,但戌时一刻,原本都散衙归家惧”识方司众人仍是在衙门中会齐了。:职方司乃是整个兵部最要紧的地方,晚,上仍有人值守,这天值守的乃是郎中唐永。张越从他手中接过那前后两份军报,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眉头大皱。

    潘正于交趾政方州举兵叛乱。

    虏中谍探来报,勒靶阿鲁台大合诸部,声势大盛。

    见张越和另两人都不说话,唐永便站起身说:“李尚书恰好还没回去,才网捎话说要是人都到齐了就去二堂,等议定了他便要即玄进宫去。这是要紧的军情,耽误不得。我记得之前还有好些整理好的军报和舆图,一块找出来,以免李尚书问起来大伙儿心里没个预备。还是老规矩,按照从前的分工,时间只有一刻钟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虽说众人都是从家里被叫出来的,最初不无埋怨。但面对南北两头传来的军情急报。谁也不敢等闲视之,于是很快便开始了各自手头的事情。等到一应就绪,唐永带头,众人便急急忙忙往二堂赶去,个个都是只顾着埋头留意脚下路途。

    兵部衙门前前后后的瓦房都是建好了六七年,这些年因为户部国库捉襟见肘很少修络,顶多也就是屋顶上补了几块瓦片,墙上补了几块砖头。看上去已经是很有些破败景象。哪怕是眼下天色昏暗看不清路途,也只有前头唐永手中提的那一盏昏黄的灯笼,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二堂也只点着一盏油灯,因此一行人进去行市之后,就连眼睛最好的张越也难能看清大案背后的李庆是什么表情,料想也脱不了阴沉。果然。唐永一马当先奏报了相应情形,李庆就冷冰冰地说:“职方司管着天南地北的军情,虽说这两份军报都是今天傍晚才送来,但你们成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就该仔细用心!倘若尽早看出端倪,也不会如眼下这般!”

    他素来是不芶言笑的人,署理兵部这一眸子对上上下下要求极严。此时见人人不作声,他的声音更是带了几份冷冽:“就算是端午节。你们也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没事情请假往外跑,甚至于早早散衙,如此不尽心尽力。喜不是辜负皇恩?我回头便要进宫,内阁还有人值守,今夜就能把军报递上去。你们既然隶属职方司,先各自说说你们的看法。”

    尽管网网唐永提醒了一遭,但谁也没想到李庆劈头盖脸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随即竟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个。都知道李庆苛刻,这会儿哪怕心中有腹稿,众人也不肯第一个站出来挨批,于是便面面相觑了起来。张越毕竟调入职方司时间短,见几个同僚都悄悄往后挪,李庆那眼睛却盯着自己瞧,寻思躲不过的他索性不躲了。

    “回禀李尚书,虽说两份都是军情急报,但我以为两地局势仍安。交趾叛乱已经不是一两回了。算上最初的陈简定陈季扩叔侄,少说也有数十人,此次黎利网网被擒就蹦出来一个潘正也在意料之中。镇守炎趾的张总兵如今尚未回还,麾下精兵勇将,既然能擒住一个黎利,一个潘正也不在话下,只要其后招抚得法,不至于酿成大乱。而阿鲁台大合教粒诸部是从年初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是败军之将逃军之将,如今极可能是虚张声势以拒瓦刺”

    “好了!”

    口打断了张越的话,李庆便冷冷说道:“照你说来,这军情急报竟是无关紧要不成?一个黎利闹的交趾鸡犬不宁,安知如今就不是第二个?教靶素来乃是北地大患,你说得倒是轻易。你们几个,都是职方司的老人了,别一个个站在那里当桩子”。

    面对李庆这毫不留情的斥责。其他人自是表现各异,有暗自不安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面无表情的,也有不以为然的。可等到那矛头调转到了自己头上,他们方才打叠起了精神,各自按照品级资历上前陈情。既然是这么一个挑剔的上司。从郎中唐永以下,一斤。赛一个地老成持重,说的话也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交趾那边的叛乱应立刻出动大军尽早扑灭,以免火星变成燎原大火。原有撤军之议暂止,但仍需要定下撤军日程,留守大军不宜过三万。至于北部边境则是应当严加戒备整肃兵马,随时应对出兵有方宾等人的前车之辙,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皇帝亲征的准备。

    听了其他几人的话,李庆不禁瞥了张越一眼,心里很有些踌躇。

    工部尚书在六部之中居末,于他不过是一个跳板,但是兵部如今还有资格更老的赵班,他要去掉兼署这两个字以客易。既然如此。便要切切实实做出些实绩其甲。“二无疑是一条路子,前次若不是他北征督饷分毫不差,也不会再次署理兵部。但是,要是就因为前头一下子倒了三个尚书就迎合皇帝的心意,那却绝对不行。贸然出兵,后患无穷,况且皇帝的身体,,“张越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虽被砸了**的一席话。但张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毕竟,这些老大人们从来个个都有着几个年的资历,摆些架子也正常。

    可是,这会儿李庆忽然开口留下他,这就着实有些古怪了。等到其他人都退下,二堂中只有他和这位年纪一大把的工部尚书兼署兵部尚书,他更是存了十万分留心。

    “看看这个。”

    张越看到李庆拿起桌子上的一份东西递了过来,不禁愣了一愣,旋即方才上前接过,只看了一眼,他便大吃一惊,几乎下意识地抬起头。尽管室内光线仍是昏暗,但他和李庆不过是咫尺之遥,自然能看到这位代尚书的眉头紧锁。只是,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对方表情如何。只顾着想那纸上短短几行字的意思。

    “这份东西乃是今天下午送到的,我和赵尚书以及两位侍郎都瞧过了。瓦刺绰罗斯部顺宁王脱欢表示。倘若此次我大明打算出兵,他愿意倾全力配合,将阿鲁台擒至京师阙下。你先前对皇上说过勒鞋强弩之末。网判又说阿鲁台虚张声势,若是结合这份机密军报来看,倒是有几分见地,但你毕竟年轻,在人前说话需得仔细些!瓦刺三部中如今绰罗斯部最强,他愿意制教靶最好。但看来还须得有人走一趟。你出身将门,回头不妨预备一下!”

    预备一下?

    尽管料到李庆不会无缘元,故留下自己,但听到这样一番话,张越自是万分意外。无论去鞋靶还是瓦刺。那都是一等,的危险事。瓦刺崛起。对大明也不是什各好事,脱欢更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草原上那数千里地也是危机重重。只眼下不是琢磨李庆居心的时候,因此他见这位没有再说别的话,就默不作声的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出了门。

    张越前前后后耽误了半个多时辰。外头就已经是另一番光景。天上繁星密布,但月亮却只有弯弯的一抹,那光辉仿佛被群星遮掩住了,若隐若现地在云后头挪动着。几个职方司的官员都已经不见了,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棵不那么繁盛的小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他放慢脚步走到了树平,忽然回头望了二堂一眼。

    让他去瓦刺,这是李庆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其它老大人们也有这个打算?这和先前的北巡兴和毕竟不一样,而且他也不是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的活雷锋,也不是敢死队员。没兴趣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况且。皇帝的心意如何,究竟怎么打算的?

    李庆自然不知道张越正在暗自腹谤他这样身居高位的老大人,张越走了之后,他就唤了皂隶去备车。随即一样样仔仔细细准备了军报。随即便出了兵部衙门。朱橡如今已经很少上朝,甚至连官员除授也已经放手给了太子,唯有军国大事的决断紧紧捏在手中。因此,其它的事情都可以不必上奏,北边的军情却一刻都不能耽搁。

    这会儿四面宫门只余下左掖门尚未下钥,供内阁留值以及重要文书进出,李庆走的就是这条道。由于早有小太监进去通报,因此得了讯息的金幼孜就亲自到了院子外头等候。两相厮见之后,到屋中一目十行看完了那厚厚一摞东西,他便点了点头。

    “皇上之前曾经下令诸勋贵整肃兵马,看来仍是那心思。可若是再要北征,恐怕又是死伤无数。为天下苍生计,不若放任夷秋相攻,他们即便有死伤,也不与我大明相干。先头兴和被围的时候,若不是顺宁王脱欢鼓动,阿鲁台也不至于险些被安乐王秃孛罗和贤义王太平抄了老巢,更不会那么早撤兵。此次他既然想打,倒不如让他自己上。

    不过,去年北征的时候瓦刺忽然临阵变卦,此次怎么会忽然跳了出来?”

    金幼技曾经随朱抟三次北征。因此虽说官位远远低于李庆,但在军略上朱林却对其信赖非常,因此李庆自不会忽视他的意见。沉吟片玄。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我觉得朝廷应该派人去瓦刺三部一趟。毕竟单单几个谍者极其不可靠。弄明白瓦刺三部如今究竟怎么一回事,这日后军略处置也有个余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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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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