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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川孤立     官庄诡事txt下载     官庄诡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沉 井 (7)

    ps:  他趁着心里以为摔疼了发出来的狠劲,过去抬起妮子的脚,放进了井里。往起一抬妮子的肩膀,石头带着妮子,出溜下去一圪节,进了水里。

    头一天村长像是魔神上了身一样,对老郭一顿吓唬。第二天他就带着人,早早到了村子最东头的老郭家门口。叫唤几声,没人答应。村长进了院子,看到的是个空院子。原来老郭趁着早,带着家里人跑了。

    村长跟这群人们一说,黑夜不大愿意的人们,这阵反倒是叫唤的最高的。村里人很快就分成几股,顺着四转格拉出村的道儿寻过去。看着连走到跑的人们,村长忽然发觉自己也说不机明,到底是想叫人们寻到郭家人,尤其是那个妮子,还是不想叫他们寻到。他想想,要是那个憨了的妮子走了,陈寨人其实也就没事了,也就没必要再寻。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这句话叫村长听得都肝儿胆子一搭颤开了。他朝着身边看看,跟着来的男人们早就跑去寻郭家人了,可是这个声音有出现了。这回村长感觉见了。

    说到这儿,村长说自己当时感觉见,这个声音其实就是自己脑子里出现的。这个声音跟他说,怎么着也得寻到,照着说好的法子排置好。这个口气,分明就是斜眼那天给他话时的口气。什么时候他钻到了村长的脑子里。

    村长这个时候,就心里再没有了当初想着叫老郭家走了也就算了的想法。他朝着出村时人们最常走的道儿。撵着村里的那几个男人寻了过去。

    老郭家人确实没走多远,可也没走最常走的道儿。村长他们寻了一顿没寻到的时候,村里来了个半大小子。跑的舌头都出来了。像是夏天热的不行的狗,喘着粗气跟村长说,老郭家的妮子寻到了,给捆回了村子。

    村长他们赶回了陈寨,在老槐树底下,围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村子里挺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了,赶上解放前年景好时村里来唱戏的时候。郭家三个人在树跟前。妮子叫捆在树上。这样的场面,叫村长想起了他见过的一件事。在解放区斗地主的时候,他作为村里的进步后生。到其他村子里参观过。他记得去过的那个村子里的恶霸就是这么叫捆上的,还有跟前站着的恶霸家里人。可是今儿捆住的,是陈寨老老实实的人家里的妮子。

    人们看着村长来了,给他让开了一条道儿。到了树底下。他看着这个还是憨憨傻傻的妮子。妮子大概是摔倒过。也说不准是在人们捆它的时候脸上沾上的泥,脸成了个大花脸。大花脸的妮子,还是嬉笑着根村长说,跟我走吧,我有吃的。这样的话,叫村长跟村里人更是铁了心,非得排置不可。

    挑出来膀大腰圆的后生,工夫不大。就在妮子身上绑好了石头。村长叫他们抬的时候,后生们倒不往跟前凑了。有的后生想往前走。却叫家里老人给拽的死死的,脱不了身。

    村长看机明了,人们都知道非得把妮子沉到井里不可。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自己动手干这个事,最多就是搭手捆捆,寻寻人。村长转圈看看,没有人愿意上来。火了,咬咬牙,说你们往井口头抬一下,我往进推,还不行吗?人们互相看看,这些有几个凑上来,连石头带妮子抬到了井台上,就都躲开远远的了。村长一边骂着这些人,一边上去准备把妮子推进去。

    他光顾着骂这群村里这群有吃的抢,有干的藏的东西,没注意上井台的时候,一脚踩了空。再爬起来的时候,满脸上都是血。人们以为他脑子叫磕破了,村长骂了一句,不用你们管,不是害怕吗,起开远远的。

    有人拽住了他,是村里那个老的没了牙的老汉。因为都是本家,村长还得叫他四爷爷。四爷爷拽住他,问他说,把人沉进井里,以后还吃不吃水了?村长照着四爷爷的耳朵,怕他聋了的耳朵听不见,大声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担起脖子,发现村里人的脸上都是这个颜色,是啊,井里死过一个人,以后还怎么吃水?

    村长恼了,问村里人,你们说怎么办?还有其他的法子?不这么办,家家都得死人。这么办了,没水吃可以到沟里的河里担水啊。你们这群人,干又不想干,人家给你们担着天来大的罪孽干,你们还毛病挺多。

    他趁着心里以为摔疼了发出来的狠劲,过去抬起妮子的脚,放进了井里。往起一抬妮子的肩膀,石头带着妮子,出溜下去一圪节,进了水里。日怪的是,不要说噗通的声音,就是连个泪蛋子那么大的水花也没有。村长站的离井口最近,他听见了井里传过来的笑声。他过去看看,井里什么都没有。可是笑声不住的传上来,他不敢再听下去了。躲开井口,直接从井台上跳了下来。

    人们按照头一天黑夜说的法子,寻到了一疙瘩早就不用的磨扇。把上头的眼子用大小合适的石头疙瘩塞上以后,滚到了槐树底下。这边的人们干的不慢,井台也早就拆的没了原来的样子。把那个就像是草鸡窝一样乱的井口用磨扇盖上以后,村长跟陈寨的人们都松了口气。除了郭家人哭得没有上来干营生以外,其他人都上手了。

    陈板凳笑话说,埋别人家里的妮子,就是不心疼啊。看来这陈寨邻里的人情实在是够险恶。我说村长,该不会你们村里老早年间就有沉井的习惯吧。至于那个什么斜眼的,我看就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你们就是用人家老郭家的妮子来敬神了,这事我可是见过。

    润成说陈板凳,你胡说什么。陈板凳摸摸自己的鼻子。说我出来之前就听说过,这几年也走过几个地处,也听人们说起过。我看老汉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回事。

    村长抬起脖子。看看润成。唉了一声,接着吃他早就不冒烟了的烟袋。村长说,这个斜眼一千一万个是真的。要不,好好的村子,老实的一棒子打不出来个屁的陈寨人,哪儿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来?盖好以后,村长叫人们从村子外头拉来了黄土。稍微撒上些水。他赶着骡子拉着斜眼叫他们寻着的碾子,来来回回在那边地上压了好几百遍。最后,原本是井的个地处就变成了人们打场晒谷子的地处。

    村长跟润成说。大概润成看见的就是他赶着骡子压场。村长说,干完这个日怪的营生以后,他还想寻那个斜眼的人道聊这事的来来去去。寻遍了陈寨,就差树上的老家雀的窝里。跟老鼠黑窟里没寻了。愣是没寻着那个斜眼。着了急的村长到处问村里人,有没有见那个斜眼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说陈寨从来没有过一个斜眼的外乡人,从老汉都小娃娃都说没有。这叫村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他回家去家里的老婆,老婆说听他说过有个什么斜眼的,可是没有见过。

    村长说他想去问问郭家人,可是每次看见郭家人,他家人都是瞪着眼看,就是不说话。他也不敢问了。在窑里躺着睡不着的时候。他想起。就是那天,干完营生以后。他嘱咐的人们,这件事至此要烂到肚子里。谁说了的话,就是谁敢的。大概是这样的说法,把村里人给吓唬住了。村长想见了这回事,以为是这个原因。他也就不再想了。加上冬天里,政府好歹给了些救济粮,陈寨人总算是熬过了最难的冬天。后来的几年,年景好些了,这件事慢慢就就从脑子里消散了。哪知道,以为好几十年以后,人们盖房才又牵出这件事。

    润成一直是在好好听不说话。等着村长不说了,他忽的问了一句,村长你到底能不能肯定就是碰见过那个什么斜眼的外乡人。村长说,应该是有过这么个人,至于村里人不说,大概一来是害怕真的沾染到自己身上,二来也许假装不知道。润成叫村长想想,会不会是这样的。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斜眼的人,而当年那个真正仙儿上身的也不是郭家的妮子,起码不是只有妮子一个人有问题。

    陈板凳反应挺快,说村长该不会就是你当年有问题吧。村长听说了这个以后,烟袋都差点跌倒了地上。他朝着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好好看了几眼,我这不是听正常吗?哪儿有一点日怪处?润成说我们没有说你这阵日怪啊。只是说当年有没有那种可能。村长不说话了,还是润成接着挑起了话头。

    润成以为,不管当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活着嘛,还不得往前看。往过去看叶没什么用啊,就算是村长当年是犯了错,可也不是专门这么干的。要追究,总不能都几十年了,再把村长也闹死吧。

    他接着跟村长商议起了他看见的其他的事。他问村长,原先正对着槐树东边的沟里,种的是什么。村长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知道怎么说。润成说,原先是不是一片地?村长说,哪儿是地啊。早就不种了。

    村长说,从那件事过来以后几年,大概就是五六年的样子,沟里的地就什么也长不好了。什么也长不好,是要除开野草的。日怪的是还不长其他的草,就是能长两人高的芦苇。

    芦苇?润成说这不是得水潭子或者是邻着河边的地处才能长的东西吗?村长说,谁说不是。有了苇子人们也确实是日怪了很长时间,可是看看,村里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再说芦苇还等编些东西用,有年,从外地来的两口子苇子匠人就从村里买了那片苇子,编成东西以后再卖给陈寨人。到后来,陈寨人过五月端午的时候,甚至就从芦苇上扒下来些叶子,当粽叶用了。

    村长叨叨着这些润成并不在意的东西,润成心里有了新的想法。他看着天都又明了,就打算先寻地处圪迷一阵,等晌午头的时候再出动。他叫村长给他寻几件趁手的家伙什,准备到时候带着陈板凳,拿着家伙什到了那边的沟里。

    陈板凳跟润成认识了没多么长工夫,可是他眼尖,他看的出来润成是个有些说法的人。他跟在润成后头紧紧的,心说怎么着也得从这个后生身上学些本事出来,要不不说其他的,就连今儿爬坡费了的劲儿都对不住。

    从梁上绕近道儿很快就寻到了那条沟,从上头往下看,里头的庄稼长的黑绿黑绿的。在这片黑绿中,有一片颜色是最深的。不用问,肯定是那片苇子地。润成带着陈板凳,顺着小道儿往下一走,就感觉一股子凉气从下往上扑了过来。日怪的正是这股凉气。但凡凉气都比热气重,热气都是往上头升腾,而凉气相反都往下沉降。可是这沟里的凉气却是往上走的。还不光这些,大晌午的时分。在发白的阳婆爷地里,怎么还能有这么重的凉气?

    陈板凳不知道这回事,光顾着凉快,嘴里还一个劲儿说美美的。润成看他把的确良衬衣都脱了下来,想好好吹吹就劝他穿上。陈板凳不穿,润成吓唬人,这沟里的凉气都是邪气,人中了以后都得死了。陈板凳听说了赶紧把衣裳穿上了,老老实实在润成后头跟的紧紧的。

    到了沟底,不要说凉快了,都叫人有些感觉凉的吃不住了。润成看看道儿边上的棒子地,发现这些棒子杆儿长的都不怎么样。从上头看,颜色是黑绿的,还以为长的多么好呢。这倒跟前一看,细细的杆儿还没子马子杆儿粗,棒子比筷子粗不了多少。他心说,大热天气,就这个温度,还的长出个正经东西来。

    顺着棒子地走出去一圪节,到了苇子地。到了苇子地跟前,凉气不叫凉气了,都该叫寒气了。陈板凳把袖口上的扣子扣上,说这个瓜天气啊。润成跳进苇子地里,用铁锨铲开一片苇子,费了不少劲儿。铁锨边边劈断的苇子根部,都是小胳膊来粗的。润成虽说没见过活着的苇子,可是他见过席子,什么时候还有这么粗的苇子?

    从地里往下挖,好几天都没有下过雨的天气。大热天的,地皮早就干的簌簌的,这么还能这么湿。润成圪蹴下,抓了一把土在手里,使劲儿抓了一把,发现就能成个圪蛋。土圪蛋还能有光。不要说整个八道沟,就是整个长阴,地里的土都是发土黄色的。黄土高原嘛,可是这个的土是发黑红的。润成放到鼻子底下闻闻,有股子腥味。他的这个动作叫陈板凳看见了,那小子两眼发直。真是没想见,这个后生还有这本事,以后要多跟他学学。(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沉 井 (3)

    ps:  润成寻到了村长,叫他跟人们说,等今年秋里他想法子排置完了,再起房盖屋。有的人倒是想着早些住新房,可是一想,又怕出现李家的那个倒霉事,就放下了。陈板凳问为什么要等到秋里。润成说,到时候不是容易放火吗?陈板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笑着说,你这是要像戏文里唱的那出,火烧连营啊。

    本来是大阳婆爷底下晒了一前晌的向阳沟里,润成跟陈板凳刚下到了沟里,就感觉见了凉快。到了沟底的时候,更是凉快的不正常。在梁上往下看的时候,沟里满眼的都是黑绿的颜色。到了跟前发现,沟里的庄稼确实都是黑绿的,可是长势都不好。棒子杆儿长的像是麻杆,长出来的棒子比筷子粗不了多少。就这样的地,种着还有什么意思,纯粹是浪费种子。

    润成心里这么想着,绕过了那片长的光是颜色很正的棒子地,到了他在树上往下跌的时候,好像见过的那片黑绿的地,村长说他是苇子地。

    站在两人多高的苇子下头,往上看阳婆爷都难。因为晒不上,底下更是显得凉。陈板凳一开始把袖子口上的扣子给扣上了,接着还觉见凉,领口的扣子也搭上了。他往头顶上摸了几把,觉见还应该在带个絮帽子。

    润成铲断了小胳膊来粗的芦苇根子,清理出一疙瘩地皮来,朝着下头挖开了。挖上来的土,跟润成见过的土都不一样。按理说。在整个八道沟,哪怕就是整个长阴,土都是土黄色的。就是在常年不见阳婆爷的官庄对面的南坡上。多少年的树叶子烂的和在土里,也没有这个颜色。这儿的土发的黑红色,润成抓了一把在手里,使劲一握,土就粘住了一疙瘩。放在鼻子底下一闻,还有股子腥气。但凡土都有腥气,土腥气嘛。可是这股腥气不是土腥气那股味儿。这股子腥气闻起来发臭,跟死了的东西尤其是死人发臭的味道有些像。

    陈板凳看着眼前的这个后生还会闻土,心说这回算是遇上行家了。他想。看来这老话还真不是胡说,什么叫有志不在年高,这后生看着也就是不到三十,还有这个本事。要是能跟他学着点。就好了。他看着润成扔在地上的土疙瘩。也拿起来学着润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除了灌了一鼻子的土味,他什么也没有闻出来。他没好意思问人家润成,装着有什么发现的样儿。

    润成没有注意到陈板凳在干什么,他用脚踩了几下陈板凳刚放下的土疙瘩。这个看着还冒着些油亮光的土疙瘩,还挺硬。踩完了,鞋底子上还沾上了不少。润成使劲把铁锨朝下插到了土里,爬上了苇子地边的楞上,朝苇子地里手搭了凉棚看。陈板凳也跟着上去看。人家润成怎么看,他也怎么看。到头来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也不知道后生看什么。润成看了几眼,就往坡上爬。猫着腰到了半坡,看看位置,伸手再嘴里舔舔,把指头竖起来。接着选好的方向,朝着这边的沟底看过来。

    陈板凳感觉自己就跟个瓜娃子一样,瓜兮兮跟在后生后头。他也喘着粗气站到了润成的跟前,装模作样的看。润成不出声看了几眼,跟陈板凳说,你看见了没有。这句话叫陈板凳哭笑不得,他觉得你后生是个行家里手,我算哪门子。我就是个走街串巷收点小玩意的老货贩子,哪里来的看风问气的本事?润成叫陈板凳从西南往这边看,还给他在眼跟前搭起了凉棚。

    陈板凳瞪大了眼,还是没有看见。他使劲揉揉眼再看,还是没有。他朝着润成咧嘴笑笑,那意思很明显:什么也没有,到底叫我看什么?润成说你眼瞪得越大,越看不见。你把眼睛眯起来,两只眼往中间看,两眼的光都合成一条的的时候,再朝着我指给你的方向看。陈板凳感觉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两眼的光聚在一搭。鼻子酸的要命,脑袋上就像是孙猴子戴上了个箍。聚在一搭以后,润成在他跟前给他一指,这一指不要紧,倒叫陈板凳看的心里一惊。脚底下踩在草上没有了高低,就势跌倒,顺着坡坡出溜了下去。润成都没来得及拽住他,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眼看着陈板凳就坐着土车下去了。到了底下,一下子跌进了苇子地。因为从坡上到地里有个很高的格楞,陈板凳跌的够呛。等了很长工夫,才摆着脑袋又爬了上来。一上来,就叨叨着,额看见了额看见了。

    陈板凳照着润成的指点,眯着眼看到的,是他头一回看到过的日怪东西。在黑绿的苇子地里,是看不到这个圈圈跟四方形的。从他们站着的坡坡上往过看,还非得眯着眼,就能混混沄沄大概看见一个四方形在里头,外头正好是个圆。要说这个圆,大概转圈有个五六十步,比那个四方形稍微大些。要说是四方形在里头,也不大对,因为圆跟四方形有个地方给搭住了。这个图形在苇子不动的时候,能看得清楚些。只要稍微有些风,就看不见了。他们在坡上站了一阵,润成叫陈板凳好好记住那个图形的大概位置,才下来。下来就从苇子地里往他们看好的位置走。

    在坡上看的这片苇子地也没多大,到了里头才发现走起来很费气力。一来都能遮盖住天的苇子,在大热天气捂得人喘不上气来。二来就是在里头很容易就寻不到东南西北。他们走了半天反倒是有走回到了原来的地处。

    爬上格楞歇了一阵,润成觉得这也不是个法子。他又爬到了原来的位置,看着那个图形。陈板凳按照他的嘱咐,上梁绕到了对面的梁上,寻到了正好对着那个图形中四方搭住原型的那个位置。陈板凳手里闹着根长长的树枝子。顺着坡坡出溜到了苇子地里。这样一来,润成也就能紧跟着他从对面下去了。

    润成看着苇子地里的陈板凳竖着他的棍棍往前走带动的苇子摇摇摆摆,准备自己也上山梁上往过走。扭身的时候。却发现了地里又出现了一条痕迹。这条痕迹就像是陈板凳带动起来的一样,两条痕迹在地里,圪绕着往一搭靠,越来越近了。这片地里就是他们两人,他在坡上,地里就是一个陈板凳啊。

    润成心里一阵紧张,他想叫给陈板凳。可是叫了几声,陈板凳都没有听见。着了急的润成拾起土坷垃往陈板凳跟前扔,想要警告他。可是因为离得太远。扔不过去。干脆他朝着那条痕迹的位置扔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绿的水里往前朝着陈板凳游去,润成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好。他扔了几疙瘩以后,发现那条痕迹动的更快了。

    上梁绕道。跑的肠子都快断了。才跳到了苇子地里。进了地里润成想起来坏了,在地里哪能看见陈板凳?看不见也得寻。他细细看了地里陈板凳踩到的苇子,绕过来绕过去,总算是寻到了陈板凳。陈板凳撅着个屁股,头低着。润成一下子吃不准他这是要干什么,脱去推了一把。一推,陈板凳还给倒在了地里。润成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出事了。哪知道人家陈板凳妈妈啊呀叫唤起来。说的话才是他小腿跟脚腕子麻了。

    在地上垫着芦苇歇着,揉着半天。陈板凳好些了。润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也才稍微放了些下来。

    原来,按照润成的嘱咐,陈板凳到了地里。朝着早就看好的地处走,进来以后他就感觉见不太一样,心里跳的厉害。他心说这一个人跟两个人就是不一样,敢情是自己害怕了吧。都到了这份上了,害怕有什么用,反倒还得叫人笑话。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想法,就是这回大概不光能开眼界,闹好了还能收到独一份的好东西。

    这么想着就一条直线朝前走去,润成打断了他的说法。因为从他踩到的苇子来看,他走的根本就不是直线,要是的话,润成也就不用在苇子地里绕来扰器才能寻到他了。润成说不是直线,陈板凳还不相信。他自己回去又走了一圪节,回来以后张着嘴,脸都白了。嘴里一个劲说额明明走的是直线啊。

    陈板凳照着自己以为的直线往走了一圪节,心里正昏昏悠悠想着这也该到了吧的时候,不知怎么耳朵里的声音叫他脚底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听着细听,感觉这个地里就怕不止他一个。可是停住了就没有了声音,走开以后再听,也确定不了是不是有。反正心里就是感觉有,他走一步朝后看两步。陈板凳说这个时候的害怕跟刚刚进来的时候还不一样,害怕的叫他嘴里都嘶嘶的出声,像是数九天冻的不行一样。

    润成说确实有个东西在地里,朝着你过去了。我叫唤了几声,你都没听。扔土坷垃吧,反倒是那个东西越跑还越快了。我只好拼上命跑过来寻你,总算是寻到你了。可是我没看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是跑的不慢。

    陈板凳说自己也没看大机明,因为隔着芦苇杆儿。他在地里害怕的想着到底是原道儿返回,还是再往前的时候,背上穿过来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叫润成给他撩起衣裳看看,说就是靠着脖颈的位置稍微往下。润成看了又看,发现没有什么。他摁摁,陈板凳说这阵不疼了。

    陈板凳当时以为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东西给使得坏,扭身后他确实看到一个什么东西。隔着动来动去的芦苇,从缝里他看见了个蓝瓦瓦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人。大概有半人多高的这蓝东西叫陈板凳想起了一个东西,他走街串巷经常遇到的土狗。越看越像,可这要是条狗的话,怎么还能是蓝色的。不要说狗了,陈板凳还没有见过什么活物是蓝的。他隔着苇子往那边看,蓝狗也隔着苇子往这边看。看着看着陈板凳的眼就对上了蓝狗的眼,蓝狗的眼还是白的。浑身上下是蓝色的狗,两只眼是白的。

    陈板凳说的唾沫星子乱飞,身子还一潜一潜的。对上眼以后的陈板凳,从对面来的眼光里,感觉见了一股子冰凉。这股子冰凉从眼窝子里头进去,顺着脑子往下走。到了脖子里分成两条,一条从前头一条后头往下走。不用多少功夫,陈板凳感觉自己脚趾头都是冰凉的。他赶紧把眼从对面收回来,好歹好了些。

    不管他是不是狗,陈板凳都觉得这家伙是在等工夫到了就扑过来。在芦苇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跑,肯定是跑不过人家的,人家可是四条腿。他想想干脆,用对付狗的法子来对付这个家伙,兴许管用。他圪蹴下,背对着蓝狗。猫着腰的陈板凳从两条腿缝里看见了蓝狗,身上又是一阵冰凉。他不敢再看了,就这么背对着蓝狗动也不敢动。圪蹴了一阵,倒是没有听见苇子叫拨动的声音。陈板凳也没敢动,谁知道人家是不是专门等着他站起来呢。对于狗的做法,陈板凳很清楚,村里的狗都是一看你往下圪蹴,就躲的远些。等你一往起站,就来劲儿的叫唤。一旦看见你要跑,就在后头撵,撵上就咬脚脖子。要是叫狗把脚脖子里的脚筋咬断了,不就不能走道儿了吗。

    陈板凳就这么圪蹴着,直到润成寻到他。润成看看跟前的苇子地,到处都是黑绿黑绿的两人多高的苇子。人进来能好好寻见地处走出去也不是容易事,更不用说想干什么了。

    他问陈板凳还能不能走了,陈板凳活动下脚,说没事。润成说回吧。陈板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也没干,就回去?润成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要不你一个人在苇子地里,等那个蓝狗出来吧,反正我是要回去了。

    陈板凳哪儿敢一个人在沟里等着,他问润成说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主意,润成说没有。陈板凳不信,一个劲问,一人问,一个不说话,他们回到了村里。

    润成寻到了村长,叫他跟人们说,等今年秋里他想法子排置完了,再起房盖屋。有的人倒是想着早些住新房,可是一想,又怕出现李家的那个倒霉事,就放下了。陈板凳问为什么要等到秋里。润成说,到时候不是容易放火吗?陈板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笑着说,你这是要像戏文里唱的那出,火烧连营啊。

    润成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给陈寨人各家做些家具。这些人家知道润成不是个简单后生,都当个客人一样招待。有几家人家里闺女年岁到了,还想着是不是能许给润成。润成自己也说不上来愿不愿意,每回有人说的时候,他都是说回家问问大人再说。

    陈板凳走了,他还是要做买卖的。润成叫他这几个月不要走的远了,隔三差五到陈寨来一趟。(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沉 井 (4)

    ps:  有个工人提到了这么一件事,说他抽了这么多年水。按照这三个抽水机的干法,就是再比眼下这个大上个好几号的水潭子,多半夜也抽干了。可是偏偏抽不干,大概底下有水往上涌,涌上来的水量还不小。

    底下还有水涌上来?

    给陈寨人做家具的这些天,润成没回过几天官庄。他也不知道家里正在给他张罗着娶老婆的事儿。不过就算是他有了工夫,也不见得有心思,陈寨的那件事,真的到了秋里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该怎么排置都不知道。

    回到官庄后,眼看着秋分一过,就要开始收小杂粮了。长阴人的惯常说法就是所谓的秋分要割合拉,其实就是要把大庄稼地里套种的豆子什么的小庄稼都收回来。因为这些小玩意儿虽说产量不高,可是因为能卖出比棒子、山药蛋更好的价钱,官庄还是有很多人种。秦家也不例外,秦大楞心里还不光是买小玩意儿挣钱的想法,而是他觉见,这些东西都能叫家里调着花样当口粮,所以种是一定要种的。地哪里能空着,空了就不是正经庄户人的做派了。

    这些日子,秦家总算是没出什么事,大楞活得也是舒心了不少。他计划着什么时候,真的给二小子叫人介绍个妮子相相亲。仔细盘算一下,这些小子们其实年岁都不算小了。小妮儿相中的是二平师父的小闺女,一来都是一个村子的,二来妮子确实不赖。更主要的是二平师父家里的家教是官庄数得着的。庄户人家娶老婆过日子,图的不就是个人好能操持的了家吗。

    润成自己心里没有这样的心思。每天跟着爹下地,回来就抽空呼呼磨镰刀。每天的日子就是下地干营生。回来吃饭睡觉。要是说他心里还有什么要寻思的,其实就是陈寨那件事了。这些工夫,陈板凳也来了几趟,带着东西言语热些的看望了秦家的老人。在大楞眼里,这算是二小子的朋友了,也就热些的招待了陈板凳。他还出去给陈板凳张罗,叫官庄人们谁家里有老东西就卖给陈板凳。不过到底官庄是个小地处,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家,也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陈板凳收。

    宝成在煤矿当上了他的队长。收入确实也多了。趁着每回到县城存钱的时候,都要看看兰芳。来来回回栓成知道两人都对象也搞得差不多了,老是劝老三带兰芳回家叫家里看看。其实有什么看的,秦家人都是认得兰芳的,主要带回家叫大人看总归是个不能少了的过场。栓成操心着弟弟的事,自己的事也没放下。人家王主任的官当的越来越大,闺女王贵梅到了县城的棉纺织厂当工人,妮子还经常到他那儿去。他想着,什么时候也叫王贵梅到官庄去一趟。叫家里看看。说句实在话,他跟老二的年岁都不算小了,该张罗了。他觉得完婚嘛,两人意思到了一搭的话。那也就是个过场了。到时候选个好日子就,做红事务摆酒吃饭就行了。

    润成没注意到娘往二平师父家里经常跑跟,二平师父的小妮子改兰也经常来家。他的心思是等着地里庄稼拾掇的差不多了。陈寨的事也就差不多该拾掇了。可巧的这年的秋天,雨水多而大阳婆爷少。这样一来。霜冻就起的迟。老人们都是摸出了道理的,到了秋里越是大晴天越是要提防。起霜冻的天都是大晴天。因为天不起霜冻,大楞主张叫棒子再在地里多长几天,润成也就得一直等着了。他拾掇了好几遍到陈寨可能要用的东西,心说早些排置了陈寨的东西,也就能早些心安了。

    天隔个一两天的就要下点雨,这也够叫人发愁的。下了这么多雨,到时候割倒的棒子赶上湿哒哒都是雨水,怎么叫人跪在上头一根根掰棒子?润成想想,怪不得官庄人都叫种地这个行当叫受苦,这句话说的在贴切不过了。下雨归下雨,润成也只能每天在家里等着。

    眼看着霜降都过了,还没见霜的毛儿的时候,秦家的大门大早就叫人给捣的乱想。润成起身开了门,跌进来的人是个熟人。来人是陈寨的李家男人李二兔,李二兔差不多就是跌进门里的。润成叫李二兔进窑里坐下,缓了一顿以后,李二兔说,陈寨出事了。

    自从润成回官庄,陈寨人也就先忙着张罗收秋的事了。陈寨的人们一边拾掇家伙什收小秋,一边还的在山后的林场里干营生,忙起来了日子也就过的很快。对于很多人家来说,新房不能盖,可日子还是得该怎么过怎么过的。村长也等着到了秋里润成再来的时候。

    村里本来是场的那片,成了个圪洞以后,深不深浅不浅有一个大人那么深。到了秋里下雨多,里头的水还就满了。满了就满了吧,里头慢慢的还有了游来游去的小鱼儿。陈寨人都觉得这事日怪,想着叫润成过来给看看。大人们都知道日怪的事不要轻易碰的道理,小娃娃却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开始自己做着杆杆钩子,开始钓起这些小鱼儿来。领头的就是村长家里的孙子,本来小娃娃不在村里念书的。因为爹妈都开始做买卖以后,没有空招呼他,就把这小子送到了陈寨念书。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自己偷了家里的缝衣裳针,烧红掰弯,拴上麻线,用木杆做成了鱼竿,开始每天正儿八经钓起鱼来。这下惹得陈寨各家的半大小子,眼红的不行,都开始跟着学了起来。

    还没见着钓着鱼的时候,就出事了。有一天这群半大小子到了水潭子跟前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水面上浮着的鱼竿竿。这跟鱼竿叫小子们眼红了很长时间,他们想法子够到了鱼竿。一群人都想要竿子的时候,村长来了问看见他孙子没有。大家很自然说只看见了鱼竿。村长一下子就瘫倒了。他知道,孙子是大早就扛着鱼竿出了门的。眼下却只剩下了鱼竿。趴在地上朝着水潭子扯开嗓子乱叫唤,这边叫了一顿。又绕到了那边叫唤孙子的名字。像是疯了一样的老村长吓坏了这群半大小子,有人跑回家叫大人去了。最先听到了村长叫唤的就是李二兔,因为赶着歇班,大早起来他正拾掇修补收秋要用的家伙什,就听着院墙外头有人说说话。细听都是些半大小子还没有变过来的嗓音。接着没多长工夫,就听到了老汉哭叫的声音。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李二兔给润说,还是迟了一步,他刚把后脚从院里拽出来。就看见老村长跳进了水里。天还没有下霜是真的,可是在长阴这个时候,水里也不是什么暖和地处啊。老汉一把年纪了,能吃住吗。

    李二兔到了跟前,用那群小子们乱扔在地上的鱼竿要拽村长上来,哪知道老汉根本不理他。他围着个水潭子绕过来绕过去要够着老汉,老汉却越来越往中间走。走着走着一下子就陷下去不见了脑袋,李二兔着了急,心一横跳了进去。他手里拄着鱼竿往水里插着。这样好歹能知道水里那边要深些。到了刚刚老汉陷进去的地处,他先是用棍棍捅捅,好在觉见了软软的一疙瘩。李二兔吸了口气,一只手捏住鼻子。抿住嘴,往水里一圪蹴,开始用手在水里摸捞起来。

    摸到了脑袋。接着就是衣领子。这个时候的李二兔开始有些吃不住了。他上来吸口气,接过了水边上人们给扔过来的绳子。懒腰拴好接着又圪蹴了下去。这回圪蹴下,摸着摸着就感觉见了不对劲儿。手伸到了刚刚的位置,来回划拉好几遍却什么也没有。脑子里头一下着急,嘴就张开了,泥汤汤接着就进了嘴里。李二兔钻出了水面,呛的一个劲儿咳嗽。人们都问怎么样了,李二兔说刚刚摸着了,这阵又没了。当下又有几个年纪稍微小点的年轻人也下来,一群人摸了一顿,水面也没有。最后只好上来了,上来稍微一歇,李二兔就等着洋车子往官庄走。

    从陈寨出来,晴天的时候,其实是能看见官庄的。可是要想到官庄去,就要绕半天了。而一直下雨的秋里,道儿也不好走,还不知道得多长工夫。李二兔觉见自己骑洋车子把式也不赖,今儿的事又紧急就打算走近道儿。没曾想,近道儿因为是小道儿,更难走,愣是折腾到这阵,走了快整整一天,才算是来了。洋车子轱辘上沾上的泥,大概都有好几十斤,李二兔就这样来到了秦家,从官庄的西长坡下来的第三家。

    大楞跟小妮儿早就起来了,听说完这些。大楞叫润成拾掇东西去趟陈寨,小妮儿给热了头天的剩饭,叫两人吃了些。拾掇完两人出了官庄,走着走着,阳婆爷出来了。润成今天出门遇上了个这些工夫稍少有的晴天,就像是人叫憋得工夫长了一样,本来是能心里宽松些。可润成心里却一点也宽松不起来,他心说,要是算起来,大概这算是陈寨一年里不正常死掉的第三个人了。

    路过八道沟,润成顺道儿看了大哥,说了这档子事。大哥叫他先过去,他想法子给从煤矿上调几台抽水机送过去。到了陈寨的时候,已经是半后晌了。润成当即招呼人们接着开始接着捞,润成自己脱了衣裳跳进了水里,腰拴绳子在黄色的泥汤汤里头摸捞了起来。本来是夏天挖起来的土叫热天气晒的都是面面细土了,再经过这么水冲,可不坑里就是泥汤汤。润成到了他记得最深的地处,却什么也没有摸捞到。他脑子里一想,朝着水边上站着圪蹴着的人们问,当年的井口大概在什么位置。有个老汉的回答叫润成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就怕是村长跟他的孙子早就不在这儿了。他朝着水边边上一步一步挪了过去,脚底下的泥很厚,每步迈开都挺费劲。

    天黑了有些工夫了,大哥给调来的抽水机到了。不光是机器到了,还有几个工人跟了过来。工人们架起电线,接上了抽水机,在水潭子四转格拉用杆杆挑起了二百光(当地人叫二百瓦的灯泡就叫二百光)的大灯泡,整个场子上一片雪白。倒像是来了戏班子热闹的不行,可正好相反的是,这是在寻一老一小两个死了的人,没有人能感觉见热闹。

    抽水机在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中,把水从潭子里头抽了上来。顺着管道流到了陈寨南边的沟里。从前半夜开始,直到后半夜快天明的时候,里头的水下去了二尺多深。可是抽到了这个时候,水位却再也不往下走了。来的工人说就怕抽水机上配套的电机吃不住这么用,烧坏了,怎么着也得歇歇了。润成叫李二兔家里给招呼招呼,做口饭吃。他拽了跟棍子,又跳到了水里。

    水位低了二尺多,底下的水浅的地处也就是一尺多了,最深也不过是而二三尺。只是到了当初井口的位置,水很深。润成他棍子伸过去,往最深的地处一捣。手上穿过来的感觉叫他心里一惊,顺着棍子来的是一股力道很大的吸力。因为手上沾了水有些滑,棍子居然叫吸下去个圪节。幸亏棍子上有个八叉卡住了,才没有脱手。润成叫人们扔过来绳子。牢牢拴在棍子上之后,他松开了手。站在水里的润成跟其他人就看着拴在棍子上的绳子,慢慢得往水里头走。走的不快。可是一直没有停。人们从各家把绳子都拴在一搭,想看看到底要用多么长,结果全陈寨人家的绳子都收罗的差不多了,绳子那头还在往水里走。人们只好把绳子这头拴在大槐树上,看着绳子开始绷直,越来越吃紧。最后像是弹弓上头的皮子拉紧拉断一样,从水里弹了回来,抽到了树上,发出啪的一声。润成过去拾起绳子头儿,心里倒吸凉气,这都有核桃粗的麻绳,都能用来大汽车拽大汽车。怎么就能拽断?再看,他看见了更叫人日怪的事,断的地处其实还不是毛毛糙糙的断口。起码这根绳子上头有一般是什么很快的东西给割断的,断口很齐整。

    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润成上来了,问几个工人什么时候能再开抽水机。有个工人提到了这么一件事,说他抽了这么多年水。按照这三个抽水机的干法,就是再比眼下这个大上个好几号的水潭子,多半夜也抽干了。可是偏偏抽不干,大概底下有水往上涌,涌上来的水量还不小。

    底下还有水涌上来?(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章 沉 井 (5)

    ps:  陈板凳比几个月之前更肉些,鼻子都塌倒了肉肉的脸里了。眼睛显得更小了,咪咪着眼问润成说怎么来也不叫他啊。润成说自己也是猛不防叫人叫来的,陈板凳的营生就是个到处窜的,到哪里去寻他?陈板凳笑笑说,怎么样了,我看圪洞里的水都抽的差不多了,还没寻到人?

    大槐树底下的场地变成了大圪洞,里头灌满了从秋里下了不知道多少场的雨积攒下来的水,自然是不少的。可是这也不能就用粗瓷碗口那么粗的管子流了多半夜还是没见完全干啊。就剩下最后的地处,大概就是当初井口在的位置,水还有一圪节,润成插下去的棍子带着绳子进去了不知道有多长,大概都快把陈寨的绳子都用完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头。棍子叫地下来的力道给吸住了以后,力气大的都把拴好的绳子给拽直了。等绳子越来越直的时候,砰的一声断掉了,摔回来的绳子头打在树上,还发出了鞭子一样的响声。

    润成拾起绳子头看看,绳子不全是叫拽断的。起码有一半是叫什么很快(也就是锋利的意思)的东西给割断的。地下到底有什么,他实在是想不见。

    从水潭子变成的水圪洞上来,润成到了李二兔家里,寻那些从矿上来打帮的工人问话。还没怎么问,就听到了这样的说法。有个工人说他在煤矿上也算是干了不少时间,摆弄抽水机抽水是有了经验的。就他来看。碗口来粗的管子接在抽水机上,这么长工夫还没见水圪洞的底子,可是够日怪的。说不好底下有个眼子正往上冒水呢。这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水,也就没有人知道水能什么时候抽完了。

    那个工人看见润成过来,知道他是乡上那个干部的弟弟,就客气的站起来让了让,问外头怎么样了。润成说了棍子的事,也说了绳子叫拽断的事。那个叫王奎的工人说,他觉见那个往上冒水的眼中应该就是润成说的那个位置。他一边说一边挠着后脑勺说。往上冒就说明这股子力道是朝上的,可是你又说有股子力道是往地下拽的。这可就怎么也说不通了。朝上朝下根本就是两个方向,怎么能是一边朝上一边又朝下呢?要是真的朝下。那眼子里冒出来的那点水,还用的着几台抽水机叫唤了一黑夜不断地抽水?早就自己把水都吸干了。再想想,那这儿根本就成不了大水潭子。

    说不通,吃饭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顾着往嘴里扒拉小米饭酸菜山药蛋片子菜。王奎跟一群人都不说话了。润成觉出来肯定不是说不清楚那么简单,而是他们知道些什么。他想问问王奎,王奎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出去了,那个做派像是根本就不认得他一样,跟刚进来时那个热气劲儿完全就是两个人。润成揪住一个走的慢些的人,非要问出来什么。那是个后生,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要问也得问老把式啊。不用他咧嘴给润成看。润成也知道他嘴咧着的方向是朝着院子里头的王奎的。

    润成到了王奎跟前,王奎正好吃完饭了要去送碗。润成接过来。说王师傅,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王奎摸捞摸捞嘴,从扫院的扫帚上拽下根细棍棍剔开了牙。他看了润成好几眼,就是不说话。润成送了碗回来,王奎还在剔牙。润成圪蹴在他跟前,也不说话。这样过了很大一阵,王奎反倒是沉不住气了。他先站了起来,撂下话说,我们不想打帮你了,你也赶紧走不要管这档子事了。

    忽的冒出来的话,叫润成还是有些没想见。自从他遇上了这件事,心儿就准备好了碰上日怪事,可总是想不见什么时候来。看看直到眼下,是怕时时刻刻心都不能宽松的。

    王奎朝着院墙外头叫他带来的人,拾掇东西准备回矿上吧。润成来了一句,王师傅怎么着也得说一声到底是为什么。怎么说我这算是行善积德,你就看见了也不管?

    王奎看看润成,说小秦,我不是不想打帮。接着王奎给润成说起了一件事。

    王奎其实不是本长阴人,多少年前就带着自己从三四百里外的老家那些没法吃上饭的人到处寻营生干,换饭吃。往年政府不叫到处乱跑,他都是躲躲对对的带着人走,出来几个月再悄悄回去。等政策放开了以后,他干脆就带着人出来再也不回去了。王奎说自己带着人主要是给煤矿上干,虽说是不安全,可是给挣钱多。

    因为王奎多少是懂些电工的本事的,好歹也是个技术人员,所以一般也不是天天都下井。他给润成说的是在煤矿遇上的一件日怪事。煤矿上时不时挖到了地下水脉,很正常。每回遇上这类事,都是王奎带着人用小车把抽水机送下去,把水抽上来。说起来这事也没多难,可偏偏也是出了人命的。日怪就日怪在这人死的最后连个影子也没有上。

    那回,王奎他们下了井以后,顺着巷道王前走了一圪节,就看见了黑乎乎的水。顺好管子,固定好机器,接上电线,王奎就上去了。他合上电闸以后,点了烟就到歇着班的工房里打牌去了。打牌打了两个八圈后,出来尿尿的时候,抽水机不转了。他以为营生干完了,可是转念一想,淹没了多半条巷道的水,这么些工夫就能抽干?今天的八圈打的可是够快的啊,那为什么停了?他觉见有些不对劲,套上雨鞋就下了井。

    下去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一个工人。来人说是出了些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好先停了。王奎叫他上去开闸,自己接着往前走。到了抽水机跟前,一个人也没有。他心说早就跟这些赖小子说过,井底下不是什么太平地处。尽量是两人一搭。再说也不能跑的就剩下一个人看机器啊。他嘴里骂了几句,这个时候抽水机呜呜转动了起来。王奎给润成说当时他听到了管子里头出来的声音,感觉见了日怪。管子在水里。从管子里上来的水,发出来的应该不是这个声音。

    他把管子从水里往出拽,却是费了很大力气的。管子像是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王奎说自己也是个力气大的人,最后管子拽上来了,他还叫闪了一下朝后坐在了地上。管子拽上来了,王奎却愣住了。当初为了省事。他叫人们背了整整一卷子的管子,三十多米呢。可是眼下他拽在手里的,却像是猪尾巴一样短短的一圪节。

    王奎正在发愣的时候。刚刚上去合闸的那人来了。来了以后问王奎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王奎叫问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他说本来就是他一个人。那人听说了以后,说这儿当初留着的人怎么不见了。王奎听到了这就话,扭过身子就问后头的人。这条巷道没有支线。也就是说要是当时留下的人走掉的话。王奎就会在半道上截住他。可是偏偏没有,王奎来的时候就遇上这个合闸的人一个。王奎想想,只有一个可能,他朝着水里。跟另外的那人说,大概是在那里头吧。

    手里还握着沉狠狠的水管子,王奎正要往下扔,头灯却照在了管子上,他看到管子的头上。像是刀割的齐敦敦的印儿。王奎本来以为管子是叫拽断的。可是看见了断口,他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了。这胶皮的管子。光是外头的胶皮就有一公分后,就是开山斧也不能一下子就截断。倒不是以为胶皮结实,而是但凡头弹性的东西,切割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有经验的人切的时候,都是要拿捏着劲儿,稳稳的来才能割得顺利。

    水里有什么东西能割断管子?水里没有任何动静,王奎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是没了个人,王奎悄悄给矿上的头头说了。头头叫他不要做声,有人说起来,就说没了的那个人回老家了。水抽干以后,也没见着那个少了的人的骨殖。王奎好歹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寻到人还真是个麻烦事呢。可是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完,用王奎的话说,要是事完了他也不会今儿就要闹着回矿上。

    从抽完水开始,王奎以为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哪知道隔了没几天就,当初去合闸的那个工人悄悄来寻他。他把王奎叫到了没人的地处,说自己梦见了那个在矿里没了影儿的人。王奎心里一惊,因为他自己也梦到了。两人梦见的都是一样的,在梦里这个人哭着从一条沟里往上爬,可惜仔细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疙瘩囫囵肉了。从破了的絮袄里头往外露出了血跟肉沫子,有的地处还耷拉着肉穗穗。这个人说自己在一条沟里,叫王奎他们去寻他。

    润成在一边听着,王奎吃上一根烟,接着说下去。当时他们两人靠着墙圪角,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没有想着后头有人寻了过来。这个闲的长毛的二流子货在后头听了个满满当当,回去就给全矿上的人都说了。闹得慢矿上都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矿长出来日球东西的狠狠骂了一顿,还拍着胸口保证了没有这回事以后才算是摆平。

    王奎他们还是连着天天没有个好觉睡,合上眼就是那个工人在沟里往上爬的样子。他抽空叫了那个合闸的人,围着煤矿跟前的梁梁沟沟转了一圈。这一转,两人看见了在梦里见到过的那条沟。没有错,就是那条沟里有人往上爬的沟。王奎他们从来没有到过这条沟,可是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条沟是煤矿上用来排从井里抽上来的水的,与煤矿正好隔着一道梁,平时也没人注意。这阵王奎站在梁上,看着沟里几条秋里毛还没有换好的土狗在转悠这吃什么,心里想到了什么,他倒吸凉气,脑子一下子因为凉气吸进去太多,都有些站不稳了。冲到了沟里,用土坷垃撵走了土狗,土狗嘴里掉下来的发黑的东西上头还有些毛毛。另外一个人手里拾起了一根长条条,细看居然是人的一圪节手指头,还能看见指甲缝里的黑炭面子。

    润成说怎么不是在井底下没的那人,怎么到了沟里了?王奎说我当时也懵了,在跟前的一片泥汤汤干了以后裂开的土里,寻到了几十疙瘩大大小小已经发黑的碎肉疙瘩。从平时他们摆放抽水管子的位置来看,这些肉疙瘩都是从管子里出来的。可是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些肉疙瘩明显都比管子要粗很多,怎么能从管子里头出来?

    想不通归想不通,没寻到人肉的时候是要盖住的,眼下都拾到肉了,也就不能再当没看见了。再说,王奎两人也实在是吃不住天天黑夜梦见那人来了。拾掇好寻个地处悄悄埋了以后,就算是入土为安了。王奎没有再梦到过那个人,心里也就看淡了。可是矿上的人却都知道了,原来矿长当初骂的根本就没用,人们还是该怎么传怎么传。

    传来传去,除了王奎,都没有人愿意到井底下抽水了。谁也不愿意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给吸进水里,稀里糊涂就成了一圪堆肉疙瘩,从水管子里头叫抽出来。人有很多种死法,这种死法肯定是赖的要命的死法。

    这回几个工人听说了润成遇到的事,都是当年听说过那件事的人,一下子就想见了。润成听完这件事,看看再勉强人家师傅们也不是回事,就商议着说,能不能把抽水机给留下,先叫润成他们用用。王奎倒是很痛快,反正也不是叫他给接着干。东西呢又都是矿上的,更不要说人家润成还是副乡长的弟弟。润成叫人发动了村里人的拖拉机给把几个工人送回去了。

    底下是有来水,抽不完。还到底抽不抽了?润成叫来了村里的电工,叫他接上抽水。他叉着腰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见底。谁知道里头有多少水,谁知道里头有什么。干脆叫人们先停了,他背着手到处转转。算起来润成为这个事,前头闹腾过两回都不是太顺。他绕着山梁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几个月前他跟陈板凳一搭下去过的沟边上。

    到了沟边不能再往前头走了,正要往回走。却发现那片苇子地里塌下去一个圪洞。因为苇子颜色还是黑绿的,看着也不是很明显。他绕过道儿,准备到地下去看看。身后传来了叫他的声音,回身看,发现是陈板凳来了。

    陈板凳比几个月之前更肉些,鼻子都塌倒了肉肉的脸里了。眼睛显得更小了,咪咪着眼问润成说怎么来也不叫他啊。润成说自己也是猛不防叫人叫来的,陈板凳的营生就是个到处窜的,到哪里去寻他?陈板凳笑笑说,怎么样了,我看圪洞里的水都抽的差不多了,还没寻到人?(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沉 井 (6)

    ps:  从上头往下看,往下塌的样子看得更机明了。这个原来越大的圪洞,像是活过来一样。它在一圈圈绕着塌,每一圈下来就能大个三五尺的。眼瞅着就塌到了苇子地边上,停住了。

    陈板凳在润成不由得走到了长苇子的那条沟里的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润成扭身看到的是个又肉了好几圈的肉胖子,脸上的各个部件这阵看起来叫人想笑,可是润成没有心思。看来这个外乡人这些工夫买卖做的不赖,吃的油水足的都脸上放光了。陈板凳眯着快要没了的小眼眼,嘴咧开到了腮帮子上,问润成水都下去那么长一圪节了,怎么还没有捞着人呢?

    润成说了遇上的事情,陈板凳大概是有些后怕的说了句,敢情这么厉害,额刚刚还下去摸捞了一阵呢。陈板凳看着润成盯着沟里的苇子地,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说道在这边,就伸长脖子也看。脖颈拽长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干脆就问润成,他心说这还真是外行就是看热闹,人家内行才能看出门道来。润成没说话,带着他下到了沟里,指给他看塌下去的圪洞。

    在梁上看的不明显,到了沟里,侧着光一看,就能看出来了。这个圪洞是个圆的,可是在润成爬到当初他们看见那个圆圈跟四方形的地处,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图形。不管润成怎么手搭凉棚看,都是没有。陈板凳也看见了,可是想不机明是为什么。只好跟在润成后头,人家怎么干他也怎么干。

    比照夏天来的时候,苇子叶子落了些。进去也好寻到要看的东西。更不要说这个圪洞并不小,润成跟陈板凳跳到地里很快就寻到了那个地处。润成圪蹴下看圪洞,陈板凳因为叫上回进苇子地时那个蓝瓦瓦的东西吓唬过,这回来也不安生,转着身子到处看。润成顾不上看陈板凳扭着自己已经大瓮一样的腰身到处看的样子,他看见了日怪的地处。

    叫他注意的还有脚底下的土,因为它们不沾鞋底子。润成觉见叫土更合适。这些天陈寨都没有过几个晴天,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在沟里的这疙瘩地里肯定更是湿的要命。可是眼下地里甚至还没有夏天他们来的时候湿气大,黑土用手都没法捏在一搭了。陈寨其他地处是干的时候。这儿是湿的,等陈寨都是湿的时,这儿却干了。

    在干干的苇子地里,那个圪洞分外扎眼。站在梁上看这也不是很大。下来才感觉出来不小。润成站在边上心里估摸着。这个圆圪洞的口子怎么着也有个三四丈来宽。脚底下悄悄往圪洞里出溜的土松了,陈板凳一脚就踩空了,半个身子跌进了圪洞里。眼看着就要顺着塌出来的坡坡滚下去了。润成一把给拽住了他的帽子,连着底下的头发都抓在了手里。使劲往上一拽,疼的陈板凳妈呀爹呀一顿叫唤,总算是上来了。陈板凳上来顾不上看自己叫润成拽跌了多少根头发,而是冲着润成叫唤,里头有声音。

    本来润成没多在意。陈板凳跌下去也不是什么日怪事,站在边边上本来就纯属活该。可是从哪儿来的声音。该不会是这个肉胖子脑子叫吓出毛病来了吧。他怎么就没有听见?都懒得搭理陈板凳,这家伙就是个胆小鬼。可是陈板凳拽住心儿还有事要想的润成就不撒手,非要说自己就是听见了声音。润成叫他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声音,陈板凳脱了帽子,用手顺顺自己叫拽乱的头发,笑笑说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听见了。这种声音说不上是什么样,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叫人听的有些心儿发毛。润成说你叫吓出毛病来了,没抽空寻个好医院看看,再不行就寻个先生给你排置一下。这话陈板凳听的懂,他用手指着天说,要是说假话就叫雷劈了他。

    天上不算晴天,可是也不是个下雨的天。再说到了秋里,哪儿还有什么雷。可是偏偏就是在陈板凳发赌咒的时候,天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却没有看见打闪。就这么没有眨眼时间长的响声,吓得陈板凳一下子圪蹴在润成后头,着急了说怎么说真话也要雷劈我?润成看看天,笑话他是不是以前做过赖事,老天爷今儿才来寻他的晦气。陈板凳一脸正经说自己可是个正经买卖人,对得起良心。润成说你着什么急,不是心儿有鬼吧。

    说着这些闲话,圪洞里的土往下出溜的更厉害了。两人高的苇子随着地塌下去,呼呼摇摇。像是有什么在底下掏空了土一样,这叫润成想起了小时候逮过的蛤老。他跟陈板凳没有等着塌过来,就早早爬到了半坡上。从上头往下看,往下塌的样子看得更机明了。这个原来越大的圪洞,像是活过来一样。它在一圈圈绕着塌,每一圈下来就能大个三五尺的。眼瞅着就塌到了苇子地边上,停住了。

    整个苇子地都向下塌了有好几尺,可是不同的地处深浅是不一样的。从边上往里走,越往里越深。中间的地处都有好几丈深了,看起来这个塌下去的格局像是个卖醋老汉用的醋溜子。

    塌停住没多大工夫,润成看着觉得什么还都没看出来的时候,那个最深的地处的苇子,从根根开始,慢慢往土里钻。很快两人多高的苇子就全都钻进去了,一层接着一层。像是人吃饭,往这个嘴里喂进去很多的苇子也不见满。两人圪蹴在半坡上,看着一个大地里的苇子从自己长着的地里叫拽出来,顺着一个方向根根朝前,都喂到了这张圆形的嘴里。虽说不是往进吃什么就是苇子而已,可是把坡上的两人看的脑袋上都是出的满满的水。

    这张嘴吃进去了那么多,到最后苇子没有了。整个地里就像是秋里人们翻过的山药蛋地一样。一个草棍棍都没剩下的地,中间陷得那么深。润成看看下巴落下来合不上的陈板凳,说没见过吧。陈板凳说没有。他听出来这话好像是里头还有话,就反问润成,你见过?润成笑笑说我也没有,咱两人可算是长见识了。以前我还以为自己看看师父给留下的书,大概也能顶半个先生,替人们排置些小事小情还是能行的。可是想想,每回遇上的都是我没有什么法子的。倒是还算运气好。最后都没什么太严重的事。

    陈板凳听到了那个字每,就问润成还遇到什么事过。润成说有空给你说,你看道儿上来了个小娃娃。大概是陈寨的,不知道是不是村里又有什么事了。

    来的娃娃润成认得,夏天来陈寨做营生的时候,每天都有几个小娃娃围着看。来的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小娃娃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鼻涕都耷拉下来了,就用袖子口擦一下。到了梁上,冲着底下的润成说,赶紧回村里吧。

    从那条梁上到陈寨村子中间的大槐树底下,还是有很大一圪节的。刚刚出来的时候,润成是心里有心思走着的,也就不觉得有多么远。这阵往回跑,才知道其实自己走出来很长一圪节。心里着急起来。再加上是稍微有些上坡,跑的润成是上汽不接下气。回身看陈板凳。身上到处都是肉,跑的都快要跌倒了。幸亏跟前还有个娃娃扶着他,要不就跌倒了。润成叫他们慢些跑,他先走了。远远看见了大槐树底下围着的人,润成心说又出事了。

    脚脖子酸的不成样子了,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润成总算是回到了大槐树底下。挤进人围成的圈圈里,润成看到的是个一点水也没有的泥底子的圪洞。就是那个工人们抽来一夜都抽不干的小水圪洞,就是那个吸住了村长,还有棍棍跟绳子的水眼子不见了。圪洞里就是烂泥一片,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抽都抽不完的水,一下子就没有了。润城扭身问跟前的人什么时候水没有了的,没有一个人能答上来。润成想想,也对,因为抽水的营生都已经停了下来,水还能闲着没事,圪蹴在水潭子跟前看它,更不要说人们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地处,刚刚吃掉了两个人。后头气喘的舌头都快伸出来的陈板凳,叫人家娃娃扶着也回来了。他也是上气不接下去,结巴着问润成,这水不是抽不干吗,怎么就没有了?润成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在跟前,怎么能知道。

    眼下沟里的苇子,塌到了圪洞里,又叫吸了进去,没搞机明。这还不说,陈寨的水潭子吃掉了两个人以后,也消失得连根毛都没有剩下。润成想不通,圪蹴在地上。跟前的人跟着他不出声站了一顿以后,觉见也没什么意思,就都回去了。人嘛就是这样,反正死的都不是自家人,管不了那么多。陈板凳挑一疙瘩干石头坐在上头,掏出来自己的烟。自己叼在嘴里,想想又给润成一根。润成看了一眼,也说不出来那阵是怎么了,还就是想试试烟是个什么味道。点着以后,一口就吸到了气管里,咳嗽了半天。陈板凳笑话他,叫他慢慢吸,跟着人的吸气出气的快慢走。第二口好些了,不过脑袋有些疼。也不知道是叫烟熏的,还是遇到的日怪事,他想不通才疼。

    从来村的道儿上来的一男一女,连走带跑。没一阵工夫到了跟前,看着那个没了水的大水潭子,不出声。润成知道,就怕是不出声才是正儿八经的难受呢。他站起来想跟村长的小子说几句,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接着把剩下的烟屁股吃完拉倒。

    村长家里一下子就没了两个人,白事务准备办的挺大。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埋,人都没有寻到。大概就是埋上些活着时用过的东西吧,谁知道呢。本来是要请润成给再选个日子的,润成没心思,叫他们去寻白五。他自己拾掇好了自己的东西,跟陈板凳出了陈寨。在道儿上,润成给陈板凳说,遇上了很多事,都是有个头没个尾。到最后,没高没低就没事了。说到底就是日怪了一场罢了。陈板凳推着他的洋车子,说这么说也不太对。实际上,但凡是个事,有开头就有完结。不过有些时候,完结的后果不是额们愿意看见的。要不就是人家早就有了后果,就是我们没看见罢了。

    这些话说的有些道理,润成说陈板凳还是很有见识的,看来天天走村窜巷不白闹啊。陈板凳也说是,这些年在外头走的地处多,见到的也就多,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见多了,多少总能琢磨出些道道来。只要不是个憨子,脑子有问题,就总能活的越来越机明。说时候,陈寨有事的时候,他都没空跟陈板凳好好道聊。这阵不管陈寨的事算完还是不算完,都能好好道聊一下了。

    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当初那个神神叨叨出现在陈寨的憨子身上。照着村长说的,这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陈寨人张罗着把人埋了以后,这人就不见了。也就是说,是个没开始也没完结的人。陈板凳走着走着站住问润成,该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们听见的其实就是村长哄额们的吧。

    润成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可是村长跟他的孙子都一道填进了那个眼子里,没法问他了呀。要是当初他能编出一套来日哄人,再问又有什么用。润成想兴许村里的其他人应该知道,他扭身叫着陈板凳往陈寨走。

    进了陈寨之后,发现原先还跟他挺客气的人们,见了他们都躲开了。不光大人都专门扭过身去,就连跟润成很熟的小娃娃们都叫大人给叫回去了。更厉害的是,家家都回家关上了大门。话都不说一句了,还能指望问出来什么?夏天来陈寨的时候,润成这个被人们叫成是小木匠的后生,人人见了他都很客气,这阵怎么这样?真叫人以为走错地方了。可这明明就是他才刚刚才走出去没多远的陈寨啊。

    到了最东头,就是那个什么老郭家。润成想着过去看看,还好大门是开着的。可是进去以后他才知道,里头根本就没有人。看样子还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的。陈板凳说,我们当初忘了问,这郭家人最后怎么样了。润成回忆起,夏天的时候他也没见着什么老郭啊。会不会是当初根本就没有老郭家这回事,要不就是老郭早就从陈寨搬走了。陈板凳说一般人要是还准备回来,就会锁好门。可要是不准备回来了,开着也就开着了。

    兴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假的。不光是沉井这件事,就是村长说的,什么老郭都是假的。闹不好还不是他村长一个人在日哄人,而是整个陈寨人都在日哄。(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 货 (1)

    ps:  润成说乡上叫改的,陈板凳说那怎么乡上没叫你们改成狗庄猫庄呢?润成说你开始骂人了是吧。陈板凳说你想过没有,是不是人家乡政府知道你们这儿真的出过大官?

    在离开陈寨的道儿上,润成跟陈板凳道聊着,心儿的感觉越来越不对,觉见该不会陈寨里头有个不能说的事。等他们转身返回村里以后,却没有人愿意搭理。小娃娃本来看见润成,认得的还想跟他说话来。可是大人都叫自己的娃娃回去,关上了大门。没多长工夫,陈寨从西到东的一条道儿上,就剩下润成跟陈板凳,还有一挂洋车子了。

    润成他们到了那个什么老郭家住的地处,看到的院子却像是个很长时间没有住过的。照着陈板凳的说法,要是有人走了还准备回来的话,就不会一扇门也不关了。润成想不见到底是个什么来由,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陈寨全村人在日哄他们,从李家上房梁跌下来摔死人引起的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多的没法子说的日怪。

    陈板凳狠劲捣了好几家的门,人家就是不开。两人只好拉倒,润成叫陈板凳用洋车子带着离开了陈寨。等到了沟里的时候,从下往上看,润成怎么看,都感觉陈寨村子上头有股子蓝气。罩在村子上头,就是不散开。他叫陈板凳看,陈板凳却怎么也看不见。润成揉揉眼再看的时候,发现没有了,他心里疑惑。该不会刚刚陈板凳看的时候就没有了吧。

    说到底陈寨的事没有处理好,虽说不是自己不尽力,可是润成心儿还是觉见很不得爽。就是那几句村里人常说的。估摸的营生没干完,估摸的口粮还不够吃。他懒得说话,就是在后衣架子坐着,听陈板凳在前头,脑袋一摇一晃的吃力蹬着车子,跟他用老家话说他遇上的日怪事。这个家伙,成年走街窜巷。乌七麻八的日怪事倒是见识、听过不少。

    陈板凳说,他在来长阴之前,在鲁山那边。就遇到过这么一件事。鲁山人脑子活那是出了名的,人家早就知道了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等政府政策一放开,就倒腾开了。陈板凳有段时间因为暂时没有收到货,手头也不宽松。还过去给人家干过几天。那件日怪事就是那几天他见过的。

    鲁山地面上不像是长阴。土多石头少。鲁山到处是石头,还都是红艳艳的石头。绕着石头山流过去的河水都是红颜色的,用陈板凳的话说,要是飞起来看鲁山,他估摸着就是跟个猴屁股一样。润成问他说见过猴屁股,陈板凳说也是听人说的。北方哪里是产猴子的呢?他自然没有见过。

    因为石头多,开山修道儿的营生就很难。基本上天天都得拿炸药崩,山里每天都是轰隆隆的响声。陈板凳当时干的就是用小平车从工地把崩出来的石头都推到地处。然后拾掇平整。这天等轰隆隆的声音停了以后,陈板凳正把最后一口烟吃完。吐了口黄痰准备开始干活。要知道往常,工头这个时候都操着粗话出来了,叫他们赶紧上去干。可是今儿他没有骂人,有人来把他叫走了。陈板凳心说没有人叫唤更好,能歇一阵算一阵吧。他接着又点了一根烟,吧嗒吧嗒吃上了。

    工头跟叫他的人从陈板凳跟前大步走过,脸上的颜色厚重的比鞋底子还厚。不过在陈板凳看来,这个颜色挺好。看来这是有事了,工头有事就顾不上管他们干不干,正好歇一歇。不过从工地里头出来的那个后生悄悄说的话,叫陈板凳一下子逮到的耳朵里。

    那个后生说,石头里蹦出来个鳖!陈板凳跟后头的润成说,这要是出来个孙猴子,额能想见。怎么就能出来个鳖呢?鳖不是得在水里才能长吗?那个后生说的话,不光陈板凳听见了,很多人都听见围了过来。可惜那小子正好是个结巴,说起个话来能急死人。将断不断的话,跌跌拽拽才说机明。

    听说装好药以后,人们也就退出来了。也就是说,其实跟前没有人。几声轰隆隆的响动过后,埋药的人等天上往下落的石头沫子落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往近走。到了跟前,不敢往前走了。红色的石头里出来个光淡淡的石头洞,有些像是人们掏出来的窑洞。可是石头怎么也比黄土要硬,怎么就能打磨的这么光呢?

    最日怪的还不是这半个叫炸塌的洞,而是里头正中间的那个石头台子。石头台子一看过去不是像用石头单独摆出来的,根本就跟地下的石头连在一搭。石头上就趴着个鳖,人家还担着个脖颈,朝上看呢。一开始人们都以为是个死的,结果大概是人家听见这边的声响,脖子朝这边扭了过来。鳖眼其实最大也比豆子大不了多少,可是跟前的人们叫这么一看,都像是下了霜,从脖子里头一股子寒气钻了进去。

    陈板凳没进去看,听着后生说的神乎其神,有些信不过。干脆悄悄就往近走去看看。润成笑话他说,你当时就不怕看见这个鳖以后,接着倒霉?陈板凳笑笑说,当时光顾着想看里头的那个什么鳖,哪儿还有心思害怕。不过倒是看过了那只鳖以后很长工夫,也没遇上什么倒霉事,最多也就是买卖不好做。可是话又说回来,眼下的买卖有几个是好做的,更不要说他们这行很多人都在村里挨着扫地皮。照着这么个扫法,多少老东西也得叫扫出来。

    陈板凳真看到那个鳖了。第一眼看到,陈板凳就觉见这不是个简单玩意儿。本来就在水里才能看见的东西,在一点点水都没有的石头洞里出现了,这不是日怪是什么?陈板凳在石头里到处寻寻,没看见有什么眼眼圪洞什么的。也就是说根本就不能有水进了里头。但凡是个活命的东西,没有水能行?

    在身后过来的工头,看见陈板凳在背着手到处看。工头说你个不起山的。你看什么呢,这是你看的东西?也不怕把两只眼看瞎了。可是不知道跟前的人跟他悄悄说了什么以后,工头不骂了。要是一直骂,陈板凳还不待多搭理他呢,忽的停住骂了,陈板凳觉见不对劲扭过身来。他看到的工头脸色像是庙里那个露着肚脐眼的大嘴神仙一样,笑的嘴叉子都拽到半天上了。

    工头过来把自己装的烟递给陈板凳。后来想想干脆把剩下的多半盒子都递过去了。他夸了半天陈板凳干营生不偷懒、干的好以后,就进入了正题。其实陈板凳也是出来见过些世面的,他知道工头肯定没好事。润成说是不是叫你想法子排置那只老鳖?陈板凳说那个倒霉鬼工头大概是听了那人的说法。想要叫陈板凳给送走那只老鳖。兴许他们觉见陈板凳是个外乡人,出些什么事也好对付。

    陈板凳说他不待多听工头夸他的话,直接跟工头说,给他干可以。得给加工钱。工头痛快答应陈板凳干过的半个月当一个月来算。还有就是干完以后再好好给他摆上一桌。陈板凳没再搭理工头,他背着手接着看了起来。

    按照陈板凳的说法,工头准备好了全新的红漆单盘,三丈三的红布。还有就是烟酒供仙的各种东西,也准备了不少。润成问陈板凳,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有什么说法吗?陈板凳说额大概这么一想就随口说的。盘子大红,红布大红不是喜庆辟邪吗?至于那些供仙的。神仙要不要,到最后还不得归额吗?额还记得当时他们准备的烟都是带着过滤嘴的。过滤嘴得有一寸多长。都是好烟啊。你不要说,额这么一倒腾,工头他们一群人都以为额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额叫他们准备好东西之后,离得额远远的,不准跟着不准看。

    陈板凳等到跟前就是他一个人的时候,趴在地上给那只老鳖好好来了个三叩九拜,嘴里各种好话说了个遍才起身。过了跟前,躲开老鳖冰凉的眼,把老鳖端起来放进盘子里。润成说就是这么简单?陈板凳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他背上背着装东西的口袋,端着盘子就出了工地在的沟里。

    出来以后他有些犯愁了,往哪儿走嘛。他心说这鳖肯定是个神仙了,起码是个怪。反正是有灵性了,就当他是个人吧。就这样,陈板凳就当是跟个人一道走着一样,边走边道聊。到了山头就放下,看看人家老鳖走不走。来来回回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算是转遍了跟前的山头。可人家老鳖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就不出盘子。陈板凳看看这也不是个法子,他都开始盘算着要不就带着这些吃的喝的跑了再说。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一动不动的老鳖说了,老鳖也没什么反应。陈板凳好好看看,沟里其实还有个不高不低的小山头没有到过,他心说就当是尽人事吧,再跑上一趟。因为心儿想着什么时候跑的事,脚底下就没注意道儿,滚坡了。也不知道是打了多少个滚,反正口袋因为是拴在身上没有跌以外,盘子早就不知道叫他甩到什么地处去了。他爬起缓缓神,心说这不是没事寻死吗?没送走人家老鳖也就算了,摔了。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要是那就等着倒霉吧。在沟里寻寻,最后就捡回来了摔烂的单盘,鳖早就没影了。

    在回去的道儿上,工头拦住了陈板凳问话,陈板凳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老鳖叫他给送到了得爽的地儿,走了。没事了,人们都回去干营生吧。这以后几天,没出什么事。陈板凳就叫工头给发了工钱,赶紧走了。润成说后来呢?陈板凳在前头把脖子一缩,说那就得问老鳖了。

    润成在后头听的想笑,陈板凳说这是实话。因为在那件事之后,他陈板凳什么样,眼下就能看机明,反正就是饿不死也致不了富。至于那个不知道滚,还是爬到什么地处的老鳖,过得怎么样,甚至用陈板凳的话说,修炼的怎么样,那可不就是得问老鳖才能知道?说起来这件事,不就是件没头没尾的日怪事吗。

    从陈寨到官庄,虽说从梁上看过去不算远,可是骑个洋车子带个人,走了一道儿也不是个轻省事。陈板凳热的把自己的衣裳扣子解开好几个,跟润成说起了其他的事。他叫润成给他在跟前村子做营生的时候,多给注意着些。看哪家有什么老货,有就招呼他一声。陈板凳笑着说,这不是额就干这行吗,大东西咱们不敢碰,碰了就是个挨枪毙。钱就得有胆挣有命花才有意思。你就给额注意些瓶瓶罐罐就行了,尤其是那种祖上有过有钱人的人家。

    陈板凳给润成说,像在他们老家那边,有些地处地下埋着的东西是好东西不假,要是闹腾给外国人,换的钱都能换半个县城。润成说他就是在吹牛,陈板凳却笑话润成没有见过世面。他说什么周朝时候的东西,要是能倒腾上一件换成钱,后半辈子就睡在炕上等着吃好的就行了。润成说看来你运气不好,要是运气好早就遇上了,那这阵还不得是在家里炕上睡着,老婆伺候着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陈板凳说额不是说过,大东西不能碰吗。这周朝的东西就是大东西,碰上了叫老公家(过去当地对人民警察的叫法)发现就是个死。到时候,花生豆一吃,多少票票都没有用。像是这类东西,就是给额额也不要。额们就是些小富小贵的命,轮不到额们享用这些好东西。

    陈板凳说起,他们这行收东西的时候,很是有些讲究。比如到了个地处,尤其是不熟的地处,要先洒水。润成说洒水干什么?陈板凳说这叫行话,其实就是不管用什么法子,像是水往地里钻一样,钻进一个地处的人们里,使劲套跟老货有关的说法。有的人到街头巷尾听人们瞎说吹牛,看看本地有过什么大户人家。有的干脆就是到村里看看有什么石碑、牌坊什么的。还有的人是从村子的名字往出推断,村里有过什么大户。

    润成问陈板凳说,那我们村叫官庄,肯定是因为出过大官!陈板凳一本正经说,说不好真是。这句话没说完,润成差点从后头跌下来,笑的都快岔了气。他说,是个屁。我们村子改名就是我爹年轻时候刚当队长时改的,难不成这个官说的是我爹这个队长?我爷爷都说过,这个日球名字起的真是败兴,这村连个戴好帽子的人都没有出过,还官庄!

    陈板凳倒是没有在意,他问润成,你就没有想过,你爹为什么改村名?润成说乡上叫改的,陈板凳说那怎么乡上没叫你们改成狗庄猫庄呢?润成说你开始骂人了是吧。陈板凳说你想过没有,是不是人家乡政府知道你们这儿真的出过大官?(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 货 (2)

    ps:  不知道爹从哪儿来的脾气,声音很大来了句,烙,全烙了日球的。再给我炒上十个鸡蛋!爹的口气有些吓着娘了,娘愣了没动。爹扭身来了一句,怎么,家里人就不能吃些好的,喝些好的。

    在从陈寨回官庄的道儿上,陈板凳显示出了一个老货贩子的嘴皮子本事,一下没停得跟后头的润成说。润成在后头时不时插进去一句,到头来基本上主要是陈板凳操着他老家的方言在说。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官庄。

    按照陈板凳的说法,他们这行所谓洒水的做法里就有一种,从村子的名字上看,这儿出过什么大官或者是什么有钱的富贵人家。听起来是有些道理,可是官庄大概是要除外的。虽说叫官庄,可是什么时候出过大官?更主要的是官庄本就是在合作社开始的时候改的名,这就根本说不上是因为有人当官才改的了。照着政府的说法,现在哪里是官,那叫人民公仆。

    陈板凳说,但凡是大户人家,家底厚重。在家运最旺盛的时候,往往都要给子孙们留些日后的燃用,留多少好歹也是个补贴。有的给留金银元宝,有的不动声色给子孙留老货。比如瓶瓶罐罐、簪子戒指、硬木家具、骨石小玩。其实这些货才是正经好东西,金银年代远了加价的时候不多,再说工夫长了以后,金银都是要脱斤秤的。除非是小朝代的东西,因为少才能值钱。至于那些大朝代的玩意儿。很难值钱的。不管到了什么年月,讲究的就是个乱世藏金银,盛世藏老货的。这些年的有钱人。都开始到处寻摸各种老货。这下像是陈板凳这类的买卖人才有买卖做。

    陈板凳揪住官庄这个名字不放,一个劲说官庄肯定有好东西。润成说有个毛儿你要不要?陈板凳说只要是老货,哪怕就是个装在罐罐里的屁,也是值钱的,他陈板凳也要,毛儿就更不要说了。他还问润成是什么毛儿,这句话叫润成听完了苦笑不得。不过想想。买卖人挣的不就是个有人愿意买,有人愿意买的钱吗?

    陈板凳给润成出主意,回官庄以后。好好到各家寻摸寻摸,说不定真有发现。老货嘛,没有多还没有少吗?有个一件半件的,叫他陈板凳一收。转眼就是钱。可要是放在家里。就是过多少代也还是个物件,不能吃不能喝的。润成说官庄人就没有有钱的,都是些穷人,有的都穷了十八代了。

    陈板凳说你胡说,你们家隔壁那么齐整的院子,是谁家的?你不要跟额说,穷人家里也能盖得起那么阔气的大院子啊。润成说,实话跟你说。我家隔壁还真是个有钱人盖的院子,可是家里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老货等着你收?那家人在土改的时候。因为说不机明家里现大洋的下落,都叫人吓得走了绝户道儿。你要想去收,跟鬼去做买卖吗?你有胆子你去吧。

    陈板凳说我寻死鬼干什么,我要的是老货。人死了不一定就没有老货啊,说不准人家早就藏好了。要不咱们回了你们村子里,开门进去看看?

    润成说那个院子又不是我家,我能随便进去吗?陈板凳问这院子是不是没人要了,那润成他爹是不是队长。润成都说是。陈板凳下巴往下一顿,说这不就妥了。他家人死绝了,这不就是队里的财产吗?你爹是队长,还没个权打开看看?

    润成懒得搭理这个买卖人了,心说,闹鬼呢,去是做买卖还是寻死去了?润成不说话,陈板凳感觉不对,正好赶上到了南梁坡底下。两人下来走的时候,陈板凳知道了弓家的事,尤其是那些日怪事,舌头都吓得吐出来了。他说很明显,是弓家跟你家杠上了。他忽的想起来,说了一句,你家的院子是不是当年从弓家分来的?润成说是啊,就是当年弓家的长工住的院子嘛。陈板凳高兴的晃晃脑袋,说那就好办,说不定还能有好事。

    原来陈板凳说的好事,就是有可能从润成他们家院子里头挖出老货来。润成说,尽是胡说,我们家都住了三十多年了。从我们小时候在院子里挖土耍尿泥开始,就挖开土了,大大小小动土的地处到处都是,怎么就没看着有老货呢?

    陈板凳笑话润成,这不是讲究有没有那个命吗?也许你家人的命不好,所以就看不见,说不定他陈板凳去挖就能挖见呢!润成瘪瘪嘴,斜眼看了推着洋车子往前走的陈板凳一眼,挖苦他一句,看来你命好,要不怎么能出来这么远在外头瞎跑?陈板凳不当这是挖苦他的话,还来劲儿了,兴的不行,说额还真就是有些运气,要不一个人出来能混怎么长工夫,吃的肉呼呼的?润成发现这个家伙就是个属孙猴子的,你不能给他个杆儿,要不他能一口气窜到天上去。他不再搭理陈板凳,光顾着往坡顶上撅着个屁股爬。走近道儿就是这样,因为近所以肯定受,原道儿倒是好走,就是一个字,远。润成一边走一百心里盘算,人活的不也是这个道理吗?好吃的不多,多的不好吃。好做的营生不是好营生,好营生不是好做的,好人不是好做的,好做的成不了好人。陈板凳看他再不说话,喘着气问怎么不说了。润成摆摆手,意思是没闲劲儿说话。

    上了南梁坡,两人站住歇着的时候,从高处看过去,在蓝格盈盈的天底下,官庄的人家就像是撒在黄土里的,从西头过去一溜溜。陈板凳背着北风,说官庄的地形也不赖啊。润成说走吧,官庄是不赖,可是真的没有什么有钱的。你想要老货,还是到其他村里撞你的大头运去吧。

    陈板凳就是这么个人,润成挖苦他。他也不在乎,嘴上还是咧着。带着润成往都能看见的官庄走,没走了一圪节。两人就看见了从官庄南边沟里爬上来的新道儿上,上来几部小车。前头的是他们经常在乡上能看见过的像是蛤蟆一样,一身绿哇哇的212北京吉普,后头居然是一挂两头平。(过去,长阴当地人都把小轿车叫做小卧车,可能是觉见从外头看比较扁,比较矮吧。也有的人直接叫成两头平。)

    眼看着几挂汽车拐过去进了官庄,润成心里感觉不对。不要说乡政府的,就是县里的官儿。也不是都能出来的时候坐小卧车的。看来今儿来官庄的人肯定是个大官,起码是县里的大头头。可是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数上十万遍也是百十号人不到,十来户人家的官庄,什么大头头非要来看看?陈板凳也看见了。不过他嘴里说的根本是另外一回事。

    陈板凳啧啧啧啧一顿。说看看人活得这个没法比,这就叫人比人,死的心有时候都能有。人家就是四个轱辘一股烟,想跑快就快,想跑慢就慢。你看额们两人,就得冒着西北风,一圈圈蹬,受的就跟撵完山上兔子的狗一样吐舌头。什么时候额也能有挂卧车。到时候往靠背上一靠,那就是一个美字嘛。润成你知道不。额准备再做上个好买卖,就张罗一挂摩托车,牌子很硬的。叫什么来,对,就是幸福250。就像这个坡,我带上你也能上来。骑着那玩意儿,也是一加油屁股后头一道烟就跑远了。

    润成没心思听陈板凳装了西北风凉气说的那些话,他一心想的是,坐车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回到官庄,下不了西长坡,来的车堵得死死的。没法子,陈板凳扛着车子从小道儿下来的,惹得他嘴里都骂上了。官庄的树底下,站着一群人,润成看见了里头有他大哥,跟前还站着他爹。什么事还的他们家两人都陪着?

    在一群跟大哥一样的干部里头,明显好几个比大哥的级别高,穿的好不说,头发也都拢到了脑后,脑袋前头光淡淡的。兴许这就叫派头,不过最有派头的还不是这几个干部,是穿着完全不一样衣裳的一个细长脖子大脑袋的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裳,连鞋也是白的,润成心说这是穿孝呢?说是穿孝吧,偏偏人家脖子里头耷拉着一根不长不短刚到裆部的红带子。一身白加上根红带子,真扎眼。润成没像是陈板凳一样,往跟前圪蹭,而是直接进了院里。

    娘在窑里忙着做营生,又是烧水又是张罗做饭。润成一问,才知道了大概。听娘说,这回来的人确实不一般。一群乡上县里的干部陪着的那个就像是穿孝的人,就是早死了多少年的弓家老汉的二小子,叫什么弓劲的。村里来了人,接待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队长家里。本来娘不知道晌午给人家做什么吃,结果栓成说,什么吃的是官庄独有的,就做什么。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哥就说了只管做就行了。娘也没个主意,前后想想还是没有。润成有些机明了,他给娘出了个主意,说要不,吃山药蛋烙饼。

    娘有些迟疑,润成说听我的没错。娘叫润成给下窖提溜上来些小山药蛋,忙着煮去了。润成没事回到了自己住的西房,好几天没在家住,正要准备拾掇下,院里就进来人了。

    大哥在前头领着道儿,一干人等大概有七八个,进了院子。润成这个时候才看出来那个穿的一身白的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像是星星围着月亮,中间这个叫围着的人,虽说红光满面,可是脸偏瘦。润成从门缝里看他的时候,正好和那个人对了眼。一对眼下来,润成就感觉这人好像是有些日怪。到底是哪儿日怪也说不上来,润成甚至觉见这人肯定能给村里带来些什么。

    不过这样的感觉就是那么一下子,就过去了。那个脸跟身材都瘦长的人看上去有个六七十岁,兴许更大些,毕竟看样子生活的不赖,日子过得好自然就显得年轻。润成听着这人说的话很怪,有些发音根本就听不懂。来人到了西房门口,脸上没有泪却嚎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润成心说这是唱拿出啊,你哭什么。跟前跟着的一个年轻人说,弓老先生说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看见就想起来过去。这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以后,出来到了上院。

    里外一圈转下来,来人并没有在家吃饭,就是留下一句话,说还要再来就走了。栓成跟家里说了句很忙有空回来也走了,润成都没来得及跟大哥说话,送出来看着他们的车掉了头开走了,道儿上就丢下一道道土烟。

    看着一长串车走远了以后,回院子的时候,陈板凳揪住了润成,说这人不对劲!润成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不知道陈板凳是什么意思,就转糊涂反问陈板凳。陈板凳说,你看他穿的就不一样。这不是废话吗,润成说我也看见了,谁没事穿孝出来耍?你就看出来这个?他招呼陈板凳进院子吧。陈板凳说额还没有说完呢。

    陈板凳告诉润成,他看出来一件事。这个穿着一身白的人,不管站在村里的那个位置,都会悄悄瞄两眼弓家那个院子,就是进了润成他们院里也没有停着干这件事。润成说这有什么日怪的,这本来就是人家家里的院子。陈板凳说那你看你家的院子用得着偷偷摸摸吗?润成叫这么一问,反倒是愣住了,心说就是啊。偷着看说明心里就是装着事,可是这人心里能装着什么事。

    上院的爹背着手出来,叫两人进窑里吃饭。刚进窑里,娘就说,人家都走了,这还没有来得及烙的面还接着烙吗?不知道爹从哪儿来的脾气,声音很大来了句,烙,全烙了日球的。再给我炒上十个鸡蛋!爹的口气有些吓着娘了,娘愣了没动。爹扭身来了一句,怎么,家里人就不能吃些好的,喝些好的。今儿还非得吃上些喝上些,板凳,能喝几两放开喝。

    都能听出来大愣这是气话,陈板凳也不知道说什么,嘿嘿嘿嘿笑了几句,搓搓手。润成过去打帮娘做饭,爹就回里头窑里去了。娘问润成,你爹这是怎么了,脾气还随着年岁涨起来了?

    润成也想不机明。烙好饼端进去还没有炒鸡蛋的时候,润成进去就看见爹都干喝上了。从小到大,他记得爹不是个好喝酒的人。一年下来也见不着几回。看来爹是有心事,在炕桌对面坐着的陈板凳看来润成几眼,应付着端了好几遍酒盅也没喝下去几口。

    这顿饭润成在跟前陪着,爹喝了一盅又来一盅。不知道爹喝多了以后会不会说,人们不是都说酒后就说真话吗?可是看爹的样子,不像是准备说什么,反正就是往嘴里灌。(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 货(3)

    ps:  润成笑话他,就你们一群收老货的贩子还有什么规矩?陈板凳说你不要小看我们,额还不知道三百六十行,能有几行的规矩多的能跟额们比。就像今儿,额不接,是怕伤了额跟你的交往,

    来官庄的一溜人都坐着各自的小车走了,没有在家吃饭。润成娘和了一大盆的面,没来得及烙呢。她问润成爹说还烙不烙了,叫呛了一顿。也不知道爹的脾气从哪儿给激出来的,一点就着了。他说全都烙了自己家人吃,全吃完。不光是吃山药蛋烙饼,还叫润成娘给炒十个鸡蛋,要陈板凳陪着他吃喝。

    没人知道爹心里想的是什么,看他的脸色,谁也没有多说。爹在那儿不住得往嘴里灌白酒,这在以前润成是很少看见的。想想,应该跟今天来的这群人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最后自然是喝多了,润成看着没吃多少饭光顾着喝酒的爹,摇摇晃晃就要歪倒了赶紧过去扶着。他准备叫爹睡下,陈板凳却拦住了,他说你爹肯定是有话要说,额们等等。润成说我爹说不说话,你怎么就知道?陈板凳说跟他喝酒的人,十个有九个灌多了就是这样。嘴里耷拉着拉了丝儿的唾沫,亮晶晶的甩来甩去。满口的胡说八道就开始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说的都是平时不敢说不愿意说的,陈板凳就爱听他们说,一来当故事听,二来说不准就是个买卖的好来头。但凡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喝多了以后说的话越是有意思。

    陈板凳跟润成说话的空档,老爷子兴头上来了。张嘴就是一顿狠骂,说什么老子当年打走的玩意儿们。还抖起来了。这世道真是看求不懂了,当年打走了的人,还请人家回来。再说他弓劲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地主崽子吗,反动东西,还得有人陪着,耀武扬威。他指着润成说。还有你哥,不是政府的干部吗?看他在弓劲跟前的样儿!

    润成听出来了,爹是因为今天弓劲回来不得爽。陈板凳接话赶话。顺着老爷子的话往下问,没用多少工夫就把秦家跟弓家过去的大事小情都问了个遍。他跟润成说,官庄不大,倒是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老货呢。按理说。这个藏在黄土岗上的小村村。日本人都没有多来过,是个避难过安稳日子的好地处。就是在过去,也有很多人家愿意到这儿来躲着,说不准他们就在官庄留下了什么好东西。

    陈板凳还想问问老爷子官庄过去的事,可惜老爷子喝多以后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润成给爹扶正身子,叫他睡下,身上给搭了一个小盖子(当地人把被子叫做盖子)。娘在外间拾掇碗筷的时候,看见润成出来就问老爷子今天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润成说我爹是不服气弓家弓劲回来的那个派头,说人家是地主家崽子。娘说上年纪了脾气越来越赖。跟个小娃娃一样了。

    在西房睡着的润成,跟斜靠着炕沿在椅子上吃烟的陈板凳说,住上个一半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官庄哪儿有你说的那些什么老货,就是个小地方穷地方。陈板凳说,我住几天再说。你要是嫌弃我白吃白住我就给你掏房钱饭钱。哪怕就是收不到老货,听你道道稀奇日怪的事也是个美事啊。

    润成忽的想起,陈寨村长家里不是还有个像碾子一样的石头吗?陈板凳也说自己其实挺想收的,不过陈寨人都不搭理他们了,还有就是这个玩意儿有些沉也不大好奈荷,到时候没人要怎么办?接着陈板凳就给润成说起了一件事。

    长阴西乡那边有个村子,村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竖起来的三斗三梁的大牌坊,有四五丈高,站的老远就能看见。有人传说,阳婆爷往西落的时候,就能从里头看见很多高大的人影,还有骑马的。不过也就是那么一阵阵有人影,还得是大晴天。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几个高个子,都背着大包包的人,来到村口。这些人高鼻梁,深眼窝,头发像是谷穗的颜色,还有的干脆就是白的头发。有的在跟前端着个小盒子咔嚓来咔嚓去,有的闹着个带把儿的玩意儿杵在牌坊上,像是过年给亲爹磕头热邪得看着。村里的小娃娃都觉见日怪,远远的跟在后头看。那群人一扭过身来,小娃娃们就哄的一声,都散开了。有的上树,有的跑远。这些人说的也知道什么话,听起来就像是鸟叫。没人能听懂他们说什么,不过有人早就报告了村长。村长觉见情况不对,就招呼了村里在的民兵一大群都来了。

    那群人正忙着看牌坊,后头忽的出现了一群手里头都有家伙的种地的,都害怕了。他们顾不上看了,围成一圈看着村里人。村长觉见自己是见过世面的,就用当地话问是干什么的。对面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没人听懂。这边就问,那边搭话。折腾了一顿,哪边也没闹机明。后来村里那个代课的民办老师,说大概这些人是外国人吧,要真是这样,那他们说的就是外国话。没人懂外国话,村长自然也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出于息事消灾,村长一边叫民兵们围着那些人,一边叫人赶紧到乡上寻政府人来。

    就这么互相对着,没人说话多半天。乡上的车才晃晃悠悠进村,车里出来几个干部。干部水平就是不一样,来了跟那些人边比划边大声说一通,来人居然坐进了车里走了。几个干部没有车坐了,叫村长过去吩咐村里人给安排拖拉机送回去。村长问那些人什么来头,有个干部说大概是什么家什么哪儿大来的,这些人看上了这个牌坊。说是牌坊前头趴着的两个石头像不赖。

    不赖是个什么意思?等几个干部走了以后,村长也拿不定主意。有人给他说了几句话,就点透了。看那个样子。连乡上的干部都得坐着拖拉机回去,说明这些外国人很厉害。那人家都说这个不赖,兴许应该把这两个石头送给人家。再说今儿叫了一村子人围着人家,礼数上不对的厉害,这都赶上大不敬了。最好是给人家送过去,要不还不知道到时候倒什么霉呢。

    村长有些害怕了,连夜就叫了精壮后生。从土里把埋了半圪节的石头像挖得都露见底子,用杠子别住撬了起来。好家伙,陈板凳说自己见过这两个玩儿意。他专门过去看过。一人多高的石头疙瘩,生生就挖出来了。听说挖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发动了村里的小四轮,垫了木板推了上去。

    两疙瘩石头放了上去。眼看着车都有些吃不住了。挂上档往前窜了好几遍。烟筒冒出了黑烟。没法,就挂这一档慢慢挪动。陈板凳笑着把吃完的烟屁股扔到院子里,接着又来了一根,问润成你能相见最后怎么样了?润成在炕上把这边身子烤得热乎乎的,翻了个身说,我怎么知道?石头没了?陈板凳说比没了还笑人。

    好些人骑着洋车子在小四轮后头,就跟地道战里头的侦缉队一样,呼呼的往乡上走。润成笑得从炕上坐起来。跟着大哥在乡上看过地道战的电影,想想就发笑。他反问陈板凳。你见过,你不也是听说的吗?陈板凳说给额说的人就是这么说的,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乡上,问问人家,都说没人看见过,坐在拖拉机头子上的村长慌了。他想想觉见人家可能到县城去了,掉过车头往县城冲去。后头的人那个受的,蹬车子眼珠子鼓得圆圆的。没注意过,陈板凳这人还挺能说。

    到县城的道儿上也没撵着,小四轮还坏了。光顾着走,水箱里的水还没有了,水箱叫烧穿没发走只好歪在道边上。后头的一大溜人跟着也就靠着道边歇着,惹得路过的人都歪着脑袋看。正歇着的时候,对面呼呼过来个吉普车。看着道边上这么多人,呼哧一下就停了。里头下来的人,村长认得。原来是乡长从县里回来了,乡长问村长怎么回事。村长心说这回得好好表现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结果乡长说我就是因为那几个外国人,才坐炕头烧了屁股蛋子一样到县里走这一趟。你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吧。我给你说,那几个外国鬼子,据县里公安局的人说,是专门进来收罗我们国家的好东西的。收罗到了就倒腾出国。你还给他送,你是要里通外国?这些话吓得村长都快尿了。

    乡长顾不上看他老窝瓜干瘪了一样的脸,上车走了时还跟他说,给我怎么闹来的还怎么闹回去。好好看着你们村里的牌坊!村长在想着跟前挨了一顿克,一股子火气不知道往哪儿发,正好看见一群坐着的人里头有的在笑。他过去叫人们都滚回村里,有人走的慢些,还叫他屁股上给了一脚。当他跳上有个人的车回去的时候,开拖拉机的人问他车坏在半道儿上怎么办,他没好气撂下一句,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陈板凳说,像是怎么打的东西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能闹走。只不过一般人闹腾不了罢了。像在他们老家那边,有的人专门干这个时间长了,认得外国人,打通各条道儿上的关系,就能闹到好东西,也能闹出国换外国钱。润成问陈板凳外国钱是什么样儿,陈板凳说他也是听说的,大概是绿的,叫什么刀,上头也是有个人的大脑袋。润成笑笑,这照着你说的,外国人不光长得吓人,这钱也日怪,绿哇哇的不说,钱还叫成刀,什么刀?菜刀?铡刀?

    两人正说笑着,院子里来人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妮子,手里还端着个碗,嘴里叫着大娘就进来了。陈板凳说你们村子不大,怎么还有怎么好看的妮子?谁家的?润成一看,原来是二平师父的小妮子。上院娘出来了,跟小妮子说着话。陈板凳就趴在门口看,润成在后头甩过去一只鞋,说看什么,闹不好将来那就是我老婆。

    陈板凳说你小子好福气啊,润成说我对这个事没怎么在意,能好好给我守住家,伺候老的,有了小的能把小的带大就行了。好看不好看到不是最主要的。小妮子送完碗,下来的时候,看见西房门有个缝儿,就推开进来了。要不是陈板凳躲的快,就磕到脑袋了。

    小妮子进来,也不怕有个不认得人在跟前,二哥就叫上了,问润成回来也不说一声,要是知道他回来就给多送些。原来是师父家里做了枣糕,给润成家里送过来吃的。润成有些脸上害羞,说香香,这个我的一个朋友,来住几天。又跟陈板凳说,这是我师父的二闺女香香。

    看润成那个样子,小妮子香香也没有多在,就走了。临走还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一把炒黑豆,手挨手放到了润成手里说了句刚炒的。润成送香香出去,回来的时候,陈板凳正冲着他坏笑。他问润成说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吧,什么时候成家。润成说不知道,没那个心思。陈板凳说他,这么好的妮子要是不看紧,可就跟人跑了。

    润成心里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心说,看这样子,香香一家都开始把秦家当成正经亲戚走了。说实话,也不是不待见香香,问题是他就不知道这成了家以后日子该怎么过。他想张嘴问陈板凳,一想不对,他都没成过家,知道个屁啊。

    陈板凳看他不说话,笑话了一阵觉见没有意思也就停了。他跟润成说要商议个正经事。润成撇了一句,你有什么正经事?陈板凳或你忘了额是来干什么的了吧。

    陈板凳说他刚刚看的其实不是小妮子,他还没有那么脸皮厚,看见人家小妮子就走不动呆看。他看的事妮子手里端着的那个盘子,他叫润成到窑里看看在不在。润成说就是个盘子嘛,有什么好看的。陈板凳说自己就看一看,看一看又不少什么。润成主要是日怪一个家里用的盘子有什么好看的。也罢,他上去窑里一看,里头还有生的枣糕呢。他把枣糕倒腾到另外的碗里头,好歹擦擦就拿到了西房里。

    陈板凳看着润成递给他的盘子,没有直接接过去,而是叫润成放在炕桌上他自己拿。润成说什么习惯,还非得放下再拿起来。陈板凳却说这是个行里的规矩。润成笑话他,就你们一群收老货的贩子还有什么规矩?陈板凳说你不要小看我们,额还不知道三百六十行,能有几行的规矩多的能跟额们比。就像今儿,额不接,是怕伤了额跟你的交往,润成说就是这么个小事,怎么就能伤了两人的交往?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说你给我说说看。(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 货 (4)

    ps:  那条裤子上头紧,把大腿裹得紧巴巴的;裤腰低,一猫腰他都能看见宝成的裤衩边子;裤腿长,可是到了膝盖以下,一下子就宽松了,像是个醋溜子,又像是红白事务时鼓匠他们别在腰里的“哇呜哇”(长阴当地人对唢呐的叫法)上头的碗口(就是唢呐上头的喇叭口)。

    二平师父的小闺女想想来润成家里送枣糕的时候,陈板凳从西房的门缝里看的一动不动。润成叫他好几声也没反应,最后还是甩了一只鞋到他屁股上,他才翻过身来。陈板凳解释说,他不是看人家小妮子长得待见,身段好,他瞄上的其实是香香端着的那个盘子。

    陈板凳非要润成到上院窑洞里把盘子拿下来看看,润成不想给他拿,说人家香香大概早就拿走了。陈板凳说额看你是光顾着接小妮子的豆子了,眼跟心都在小妮子的脸蛋上,那还注意到人家手里到底拿什么了。盘子肯定还在窑里。润成想想,心说这个陈板凳还真是眼尖。

    窑里的架板上,真的有一盘子生枣糕。润成换了个碗放枣糕,把那个盘子就给陈板凳拿下来了。他往前一送,说看吧,就是个烂盘子。要是有你说的那么金贵,普通人家能用它放吃的?陈板凳没有伸手接,而是叫润成把盘子搁在炕桌上。陈板凳这个做法叫润成看不机明,什么意思?

    陈板凳说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要是不照着来。就容易坏了跟朋友甚至亲戚的交往。润成来了兴头,非要陈板凳给说说。陈板凳说额们把这规矩编出了两句话,叫手不挨手。谁也不糗。说的就是遇上刚刚这样的场面,你手里端着个老货要给额看,不能直接给。而是放在个地方,比方说桌子上。你的手离开以后,额先要看机明,才能伸手碰这个东西。先不管这个东西值钱多少,就是这么个规矩。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两手相接的时候。有人手放开早了或者是有的人伸手迟缓,把老货给跌烂,到时候就说不机明了。而一个人先放在一个地处之后。再交对方摸就便已多了,出了事,是谁的过就是谁的,一眼就能看机明。

    润成笑笑说。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怕我讹你呗。真是的。就算是我讹你,就这么个烂盘子,能讹你几个钱?陈板凳笑着说你可不要这么说,要是这个盘子真的是个好东西,不要说谁讹谁了,摔坏不也是很可惜吗。说真的,我给你出个主意,要真是真的。你娶香香的时候,可以叫香香带着这个玩意儿做陪随的嫁妆。这样不就是你秦家的了吗。到时候你给额,额给你寻个好买主一卖,你就等着在家里数票票吧。你也能像额一样,张罗一挂250,带着你老婆。

    润成看这个家伙都想到天外头去了,赶紧说你快些看,看完我放回去。你也不动动脑子,要是我什么也不要,就单只要这个烂盘子,不是相当于说这就是个好东西吗?再说,就算是真的是个好东西,可这也是人家我师父家的,我能随便要吗?

    陈板凳那边已经端起来盘子,敲敲,听听,看看,摸摸。嘴里不忘搭着润成的话,他说你娶了他香香,你还是外人吗,不都说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吗?说完这个以后,陈板凳就不说了,他开始认真起来,把个盘子转来转去,还对着外头的光看。,就是没说话。

    大门外头传来了突突突突的声音,润成说你先看着,我出去瞭一眼谁来了。出门一看,一挂也是两个轱辘的车跟前站着两人,一个是兰芳,润成认得,另外一个他就不认得了。脑袋上黑乎乎带着个什么,就像是正月什么乡上闹红火时有人带的大头娃娃一样。他还没问兰芳这个人事谁,那人就摘下了头上的东西。原来是是宝成,宝成看二哥的那个脸色,笑了。说他带着的叫头盔,是骑摩托车时就非得戴的东西。润成听到了,敢情这就是陈板凳说的什么摩托车。他问弟弟什么名字,弟弟说250,幸福250啊。润成看看这个日怪的车车,大脑袋,粗身子,前头的那个玩意儿大概是灯吧,像是只独眼。

    宝成叫兰芳把车后头铁架子上的口袋解下来,他扛在身上,说走吧。润成这个时候才发现,叫他开了眼界的不光是这个叫摩托车的玩意儿,还有老三腿上穿的裤子。那条裤子上头紧,把大腿裹得紧巴巴的;裤腰低,一猫腰他都能看见宝成的裤衩边子;裤腿长,可是到了膝盖以下,一下子就宽松了,像是个醋溜子,又像是红白事务时鼓匠他们别在腰里的“哇呜哇”(长阴当地人对唢呐的叫法)上头的碗口(就是唢呐上头的喇叭口)。

    他愣住的空儿,陈板凳出来了。陈板凳本来是想跟他说那个盘子的事,一看见摩托车也顾不上说了,围着车转了起来。嘴里啧啧个不停,看了一圈,问润成谁的车。润成说我家老三的,陈板凳说你家老三真有钱。这不得好几千啊!

    这个数字叫润成听的脑袋一下就懵了,老三就是个工人,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没多搭理陈板凳,回窑里去了。陈板凳叫他好几回,说要跟他说盘子的事,也没有叫住他。陈板凳接着看这挂摩托,心里盘算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一挂。

    窑里,宝成解开口袋,正从里头掏东西,说这回回来是有事要跟家里商议。爹还没醒过来,宝成就先把自己的想法给娘说了。原来宝成是想着跟兰芳完婚了。娘看看兰芳,看看润成,再看看润成,说能在住就住上一黑夜,等你爹醒来跟你爹说说。宝成斜着身子过去看看爹,问说怎么喝酒了?润成把弓劲回官庄的事说了一遍。宝成说爹气个什么,这是政府的大政策。就算是当初跑到了什么海那边的人,眼下你只要想回来。都欢迎。要是能给老家出些钱办个厂子修个道儿,闹不好还能叫政府八抬大轿抬着回来呢。

    娘说,宝成你快不要说了,叫你爹听见了脾气更大。润成也叫宝成把身上宽裤腿的劳动布裤子换下来,省的叫爹醒了以后再骂他。这句话把兰芳给笑得腰都猫下去了,说二哥,这哪儿是劳动布。这叫牛仔裤,人家美国人才穿的好东西。润成说不要管他叫什么,反正老三我给你说过了。赶紧脱了。

    宝成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摆在柜子顶上满满的一片。看样子尽是些晚婚用的东西,看来这两人早就张罗上了。润成招呼了一阵,回到了西房。陈板凳正用炕席子地下压着的报纸擦盘子。擦完了包起来。润成拦住他。说干什么去啊。陈板凳把自己帆布军绿挎包解开,说额越看这个盘子越没有底儿,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肯定不简单。额打算给你拿到县里,寻个有本事的人给看看。看完以后咱们估个价钱,额好给你兑出去。

    润成一把拽了过来,说你倒是挺能替人拿主意,我答应你了吗?再说了。就是我答应也没有用,这也不是我们家的。你不要动这个盘子的心思啊。要不我跟你说,真的能坏了咱们的交往。润成脸上的颜色不是一般的呆板,陈板凳也知道润成不是开玩笑。他把包包扣上,腆着脸坐在炕上,说润成你怎么就不开窍,你们拿着也就是个盘子罢了,挺多放放吃的。可要是一卖,就是好多钱。你想想,这有什么不行吗?

    润成睡下,不再搭理陈板凳。陈板凳说自己要出去转转,走了。润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兴许是炕上烧的太热乎了。

    润成有知觉的时候,发现是在院子里,院里都是人忙着张罗什么。看看这像是在做事务,院子上头搭着的是红帐子,是个红事务吧。这是谁家?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这些人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他从大门口往里头走,到了上圪台的时候,忽的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吗?他认出了有个圪台上的豁豁,小时候因为不注意还跌倒过呢。这是自己家的院子,怎么一开始没认出来?他还要往上走,别后想起了霹雳巴拉的声响,受了一惊他跳到一边朝身后看。是门口在放炮,润成见过别人家娶媳妇,这时放炮,该是新媳妇到了。

    没错,从门口进来的人一身红,猫着腰背着的是个也一身红的女人。快到院子中间的时候,润成从圪台上往下看,正好看见了男人的长相。男人穿着对襟的老式衣裳,国字形的脸上都是笑出来的纹纹。润成在家没见过这个男人,不是他们家人。很快认大小亲戚就开始来了,显示爹娘坐在前头,这个男人跟他娶的女人磕头三个,接着坐下来的是大哥。认完家人后,就算是完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润成愣着呆在圪台上。这是老三在办事?不是,润成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弟弟?不是老三,这个男人是谁,就算是这个人不是秦家男人,那来家里办他的婚事,算是哪门子礼数?更叫润成想不机明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从身边走过的两人说的话,润成听见了,他们说的办事的不是别人,就是秦润成!润成想往窑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刚刚那个男人是秦润成,那站在圪台上的是谁?他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的也是对襟的红衣裳。

    心里瞎想也想不机明的时候,感觉见自己又回到了窑里,正在给盖着红盖头的女人用秤杆挑盖头。盖头挑开,没错,是二平师父家里的小闺女香香。润成看看四转格拉,那个刚刚跟香香拜天地拜父母跟大哥的人是谁?从外头进来人,是老三叫他来给喝酒的人们敬酒来了。润成没来得及自己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就混混沄沄叫老三给拽着出去了。

    路过圪台的时候,他发现在圪台边上站着一个人,穿的也是一身红。看他的样子,是想往上走。可是没动,还老师往身后看。润成揪揪宝成的衣裳,他注意点在一边站着的那个人。宝成说他没看见什么人,再说圪台就那么宽,边边上哪里还能站住一个人?想想确实也是,可是润成明明看见了,他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看着他。

    正想不机明这是怎么回事,接着来了一顿地动山摇。他一咕噜就从炕上爬了起来,看看房子没事,炕上也没事。就是地上多了个站着的人。是陈板凳回来了,他说润成,你这一觉睡得可是工夫不短。出去看看日头,都朝西了一大阵了。我出去转了好几个来回你都不醒。润成揉揉脑袋,说大概是因为陈寨的事太忙,没吃好睡好吧,头沾上枕头心里一放松,就睡过去了。

    陈板凳说他本来是叫他多睡会儿来,可是这回回来看见润成的脸都变形了,好像是很疼还没法说的难受。他就过来推醒了,润成想想大概在梦里觉见的地动山摇就是陈板凳推的。

    陈板凳问他是不是在梦里见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润成说根本没有的事,他梦见自己娶媳妇了。陈板凳笑着说,人家梦里见到自己娶媳妇的都是;咧开了嘴笑着醒过来的,枕头上的唾沫流出来能变成河水一样。哪有人像是你一样脸上感觉难受的不行?

    润成自己也想到了,这就叫做梦娶媳妇。空欢喜一场。润成给陈板凳说,问题不是我娶媳妇,问题是在院里我看见了个不认识的人在跟香香拜天地。

    陈板凳来了兴趣,叫润成快给说说。润成端着发木的下巴,脑子慢吞吞的给陈板凳说了自己梦见的。陈板凳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说没事,肯定是醒着时想多了。就这样还说没想过完不完婚,你真有意思。

    陈板凳跟润成说,他在外头走了七八遭,但凡是能搭上话的。不管是老汉汉还是小娃娃,他都跟人家说收老货的事。好几个人都答应回家里给他寻摸寻摸,有就卖给他。陈板凳说润成,不要以为全官庄的人都跟你一样是个死脑筋,有钱不要,活的憨了?你就是脑子慢。

    这句话刚落下,就听着上头窑里有人说,我就是脑子慢。陈板凳听见了 ,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搭他的话,才松了口气。

    润成想着,大概是爹醒了,跟老三对上了。他起身上了窑里,断的没错。窑里靠着柜子的椅子上,宝成正点着烟一声不吭吃着。炕上的爹虎着脸,擦着嘴角,叫润成给他倒些水来。

    宝成在里头不说话坐了一阵,就出了院子。润成伺候爹喝完水,劝爹不要发火了。爹火气还没有下去,接着说了起来。

    爹想叫宝成去当兵,这事润成知道,可是他以为爹当时说,也就是一时的个想法罢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 货 (5)

    ps:  润成都能感觉到有股子凉气从牙缝里钻了进来,牙根都开始疼了起来。他捂住腮帮子,狠狠说了一句,陈板凳,你到底是个日球玩意儿。宝成几步上了上头窑里,把头盔带上。拽着二哥出来。上了摩托车,一脚揣着挂档上了坡。

    睡了一觉,梦了个没法叫人高兴的梦不说,起来脑子半天反应不过来。陈板凳忽摇醒了润成,听他说完梦见的事,笑话了他一顿。陈板凳不光笑话润成梦梦娶媳妇的事儿,还一个劲儿劝他把盘子兑出去,这样就有钱娶媳妇不说,还有好日子过了。润成不出声的时候,陈板凳说他脑子慢。就是这个时候,从上头窑里传过来一道声音,说自己就是脑子慢。

    润成一听就是爹的声音,不用问,肯定是跟刚骑着摩托回来的宝成嚷起来了。他赶紧几步跑着去了上院,进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润

    宝成回来准备要说的是晚婚的事,确实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秦家这几个小子的年纪都不小了。除了老四进成还念书,这三个人都该张罗了。可这不是主要的,爹是叫宝成去当兵。宝成说好好的当我的煤矿工人,干我的队长,为什么要当大头兵?再说了我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能要我。爹直接来了一句,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叫你哥给你把年龄一改,实话说,我不是不叫你晚婚娶老婆,是想叫你迟些。

    爹说着这个。扭过身子朝着兰芳来了句,说闺女,你说说下煤窑到底怕不怕人。是个正经营生吗?我就想叫宝成去当兵,好歹在部队上混个高低,也能带着你走,你说这样不好。宝成不说话,兰芳说他还是挺老人的。

    叫润成看来,宝成这回回来的时候,看样子是非常得意的。没想老人像是给他大伏天喂了个冰疙瘩。不能不说是好东西,就是嘴跟牙就受不了啊。宝成起来到东窑里,憋着一股子气睡着去了。这边窑里场面凉的叫人忽抖。没人说话。娘叫着兰芳出去了,丢下润成跟爹在窑里。爹算是跟他说,大概也是自己给自己说,该完婚的不张罗。不该完婚的倒是挺着急。说着就又睡下了。润成想想,爹这心操的。他唉了一声出来了。

    黑夜饭一群人吃的也够应付的。宝成说自己挺长时间没有跟二哥一搭住了,安顿兰芳跟娘睡一个炕,他到西房跟陈板凳、二哥去挤。也是,小的时候不光是睡一个炕,有时候不管是谁尿湿了褥子,还盖过一个盖子呢。反倒是长大以后,各忙各的。

    黑夜睡在炕上,三个人很迟了还没有睡着。宝成说起自己从上回事完了以后。跟矿长说要干队长,还真就干上了。虽说宝成年纪不大。可是脑子比较活,胆子大还有主见,队长干的还算是叫人们心服口服。说到跟兰芳的事,宝成说起来说自己大概就要成了城市户口了,也就是十来天的事。这回回来就是想跟家里说这个事的,哪儿知道爹一张嘴就说不行,非要叫他当兵。还说要给他改年岁,这要是叫武装部知道了还了得?宝成说爹肯定是不是喝多了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润成给他说了弓劲回来的事。宝成挠挠脑袋说,这弓劲走了这么些年,命还挺大,没死在外头。他想想说,那爹也不能因为这事,冲着我发脾气啊,我这不也是给老秦家传宗接代吗?

    润成对这个从小就捣蛋的老三有些哭笑不得,还是陈板凳在炕那边插了一句,你们不是弟兄四个吗?宝成说老陈你看看,除了老四,我这两个哥都不着急不是?我就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不会是他年轻时当过兵,就叫我也去当兵吧。当兵有什么好吗?

    当兵有什么好润成不知道,他个当哥的,只能是顺着爹的话叫宝成再想想,当了兵要是干的不赖,不比当矿工强吗?宝成翻身坐了起来,说当矿工没什么不好啊。是人们不愿意干,你没看见院里那挂摩托车吗?我买了旧的就一千多呢,一千多知道吗?陈板凳说润成,你看看你老三,也不知道额什么时候也能骑上摩托?

    润成问弟弟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老三说自己攒了不少。润成不相信,弟弟一个月挣多少他大概是知道的。他追着问了几句,宝成说这几个月来,他有了生财的新道道。宝成说,前头有人从矿上要些炭块子回去烧,因为是原先供销社的人,他悄悄给闹了几车。后来那个朋友就说可以从矿上隔三差五的闹出来些倒腾卖掉,反正不管挣多挣说,都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宝成想想,就怕自己一个人干不来,他借着单独跟矿长在的时候说了,矿长一下就答应了。反正是挣了钱矿长大头,剩下的他跟那个朋友分。这样,一个月倒腾上几十车,分到的钱就比工资还多。

    润成说这么干就没有人说闲话?宝成说,有矿长在,说能有什么说的?再说谁敢有什么说的。我托人给寻了个关系,花了些钱,准备吧户口闹成城市户口。这样将来你小侄子的户口跟着我上也能是个吃供应粮的。说到这儿,宝成唉了一声,说爹的主意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说的嘴干,可是底下还憋上尿了,宝成披上衣裳出去尿尿。回来的时候路过搁在底下的炕桌。炕桌上的东西跟桌子磕碰出了声音,差点跌下来。宝成往回一推,感觉见形状有些不对,就端了起来。扒开外头包了好几层的报纸,拽出个盘子来。他凑到灯泡底下看了看,说从哪儿来的,上头的花儿还挺待见。

    陈板凳说哪儿来的花儿,我白天看了不下一百遍了。润成心儿犯了疑惑,什么时候还有花儿。不就是个白底子蓝边边的老盘子吗?陈板凳接过来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出来。他抖着手给润成看,说真的有了。

    三个人在炕上闲道聊的时候。什么声响都没有听见,这包在报纸里的盘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花儿。陈板凳说额以前也就是听说过,说有什么颜色能日夜变化的瓶瓶罐罐。名字还挺吓人,幻青炫紫乾坤变,眼下这个盘子蓝边边里头出现的花儿不就是微微的紫色吗?陈板凳说,这可是值了大钱。不要说咱们倒腾了以后,买个摩托车了,就怕小卧车也能买一长溜。想坐哪个就坐哪个。

    润成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普通人家锅台上盛饭的个玩意儿,再说就是二平师父那样的家境,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怎么能来了这样的东西。他连连忽摇脑袋。说了好几句不可能。陈板凳端着盘子的手一直在忽抖。宝成说你赶紧给放下吧,操心一阵手端不住跌烂了。陈板凳赶紧先放在了炕上的褥子上,接着撩开一片褥子,把炕桌搬了上来,把那个名字圪撩(就是别扭或者扭曲甚至变态)的要命的金贵盘子搁在了上头。三个人本来就睡不着,这下更睡不着了。

    宝成盘腿坐着,点上烟问陈板凳,你走了不少地处。收到过这么好的东西吗?陈板凳拽过来宝成嘴里的烟(听人说,这样的点烟法是要将来死老婆的节奏)。给自己对着后,说额哪有这样的命?这么好的东西,是谁想收就能收到的。不怕你笑话,我收到最好的东西,是个三百多年的瓷灯盏。本来也算是个值钱的东西,好好倒腾,也能换个三五百块吧。可是额那个时候刚出来干这行,连脚趾头尖尖那么点儿心眼都没有,也没见过世面。最后叫一个老油子给日捣(就是欺骗的意思)了,最后就是挣了些饭钱,总算是没有赔钱。当时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钱那都是我攒着娶老婆的,没有赔我心上还行。等到了我知道了那个真价钱,肯定是有些后悔。人活在世上,有些事知道其实不一定就好,有时还不如不知道。

    陈板凳敲敲盘子边儿,说兴许我们知道了它是个好东西,就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润成嘴上跟着来了一句,你不是就想叫我托你卖了吗?怎么又觉见不是什么好事。陈板凳朝地上吐口痰,说额们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个国宝级别的。额们谁也不用再打听他值多少钱了,直接给国家就行了。要是你不愿意,就不要叫人知道。反正是中国的人,是没人敢要的,你要是想卖给外国人,就是个吃花生豆的罪。

    润成看看,胆子有些寒性,官庄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东西?陈板凳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该不会说的真的吧?这官庄还真出过什么有正经来头的?他仔细回想起来,这官庄的地形也不是什么上好的地形。师父还活着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浮壤的事,可是那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陈板凳说,额们先不要声张这个事。等到天明了以后,润成你去二平师父家里打听下,这个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润成说要我说,不管是什么来头,也不要说卖不卖,问我师父干什么?

    陈板凳说你还是问问吧。说了一顿算是事,也不算是事的事,回过头来,三个人又开始细看这个东西。还别说,这些花儿没出来的时候,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盘子,课这个时候看,怎么看也不敢说它简单。润成看看,想不通花纹怎么就能出来,白天没有啊。

    陈板凳又开始卖他的见识了。他说这烧瓷本来就是个扭转阴阳的营生。从五行来看,火生土,可是烧瓷偏偏是以火攻土。逆五行的顺势走动,扭转了阴阳,绕乱了五行。你以为天地日月轮转,春秋变化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阴阳五行吗?这就是不折不扣的逆天。

    最精妙的还不是烧瓷这个行当,而是行当里头的有些人。这些人的本事能烧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的酒壶壶能倒两种酒,有的一人多高的马能一条腿儿立住不倒。就像是这个盘子,就连陈板凳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盘子的颜色,不是烧好了以后就定了吗?还能变?

    还真能变,润成放下以后。宝成端在手里又开始看,却有些看不机明了,他以为自己因为没有睡觉眼有些涩了,往上眼皮抹了些唾沫,凑到眼皮底下看,还是没有看机明。他赶紧招呼另外两人看,就在三个人眼皮底下,蓝色的花儿就没有了。那些花儿就像是钻到里头一样,惹得宝成把个盘子端得高高的,从盘子底下往上头看。还是没有,宝成看看两人,说没了。

    陈板凳想想,问宝成戴表了没有。宝成一看表,说后半夜了。陈板凳在盘着的腿上狠狠拍了一下,说该不会像是一种花儿一样,随时辰开,按时辰落。咦咦,这还跟真花儿一样了。润成他们三人轮流看着直到天大亮,都没有再看见出来花儿。最后润成还是用报纸包上,塞到了叠好的盖子后头。

    前晌,宝成跟爹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实际上也父子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兰芳打帮娘干些家里的营生,宝成就跟润成去了二平师父家里,顺便把些带回来的吃食给送过去。润成临走的时候,嘱咐了好几句,叫陈板凳不要动那个盘子。陈板凳拍着胸脯说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二平师父家里住的不远,其实官庄本来就没几户人家。润成也知道两家大人张罗他跟香香的事,可是没有去过师父家里几趟。尤其是这些年他在外头乱跑的时候多,去的就更少了。宝成在道儿上还说,爹是不是因为他张罗完婚比两个哥还着急,才不高兴了?

    到了二平师父家里,二平师父早早到乡上给香香买针线去了,家里就是香香跟香香娘,所以润成也没有多在,叫宝成放下东西就出来了。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往西长坡走的拐弯处,有人推着个洋车子转过去了。两人也没在意,到了院子里,两人扎进屋子里时,才发觉里头没人了。

    润成一下跳上炕,鞋都没有脱。一把掀开盖子,那个报纸的包包不在了,润成都能感觉到有股子凉气从牙缝里钻了进来,牙根都开始疼了起来。他捂住腮帮子,狠狠说了一句,陈板凳,你到底是个日球玩意儿。宝成几步上了上头窑里,把头盔带上。拽着二哥出来。上了摩托车,一脚揣着挂档上了坡。

    一口气就挂到了四档,油门扭到了最大,摩托突突往前走。愣是到了南梁坡顶头,才看见沟里河道边上那个骑着车子往前的陈板凳。润成恨得牙根子磨得吱咯吱咯的响,叫老三再快些。(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 货 (6)

    ps:  三个人看着这个盘子,不知道院子里有人到了西房外头,看着房门管着,上来推开进来,问了一句,大白天,三个人在家里关门干什么。润成一听声音,心说坏了。

    对这个香香送枣糕用的日怪盘子,润成、宝成还有陈板凳看了差不多有一黑夜。从看着花儿清清楚楚,到最后花儿像是钻了起来,三个人都算是开了眼。商议来商议去,润成答应了去问问这个盘子的来头。大早起来吃过饭,润成就带着宝成去了二平师父家里,借着去送东西的名义,准备好歹问出些什么来。临走的时候,润成指着在盖子后头藏着的盘子,叫陈板凳不要随便碰。其实他的意思是陈板凳不要给闹走了。

    从在陈寨日闹深井时认识陈板凳开始,润成也算是知道了这个外乡人的一些脾性,人有些心眼,不过还是值得交往的。润成嘴上说归说,却还是把盘子跟陈板凳都留在了屋里。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推着车子拐了弯的人像是陈板凳时,就知道事坏了。陈板凳肯定是带着盘子跑了。心里都知道了肯定是,润成还是进房里看了一遍。

    宝成骑着自己的摩托带着二哥一顿猛撵,陈板凳骑得飞快愣是没撵上。到了南梁坡上头,才看见陈板凳。一道儿上,牙根子狠的痒痒,润成一个劲儿的叫弟弟骑得再快些。其实宝成买了这个玩意儿也没多少工夫,没敢往快了骑。而陈板凳也许是骑得受得不行。要不就是以为润成撵不上他,反正是慢了。最后在都能看到八道沟村的地方,弟兄两撵上了外乡人。等着摩托车跟陈板凳的洋车子并排排的时候。宝成一脚抬了起来,陈板凳歪到了一片的草滩里。

    叫老高的草盖住的一个圪洞,一下子就把陈板凳给跌了进去。也吓了润成一跳,眼看着陈板凳连着车子一下子就没进了草里。润成埋怨弟弟一点儿也不稳成,要是跌坏人不好,跌坏东西更不好。等下来拨开草一看,润成又有些哭笑不得。陈板凳的车子头朝下扎在土里。后轱辘还转着呢。陈板凳也也是脑袋朝下,两条腿贴着圪洞的边边。正在土里两条腿儿乱蹬呢,润成圪蹴下想跟这个家伙说话时。可是他没看着他带着盘子。陈板凳随身带着的包包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叫润成紧张起来。这么金贵的东西,陈板凳没有再身上带着,他给藏起来了。

    老三没管那么多。伸出去胳膊。两个膀子一使劲,脑袋朝下把陈板凳顺着圪洞边边给拽了上来。拽上来没往过翻腾,宝成就给了陈板凳一脚,说你还骑得挺快,都赛过我的摩托了。要是给你安上两个翅膀,你是不是还能飞起来。来,起来,咱们再比试比试。陈板凳在地上脸朝下。喘得咳嗽起来了。他翻过身来,呼哧呼哧喘着说不出话来。润成问他盘子呢。他指指自己抱里。宝成手快,都懒得往开解陈板凳的扣子,一使劲三四个扣子就飞了。那个绿包包,陈板凳背在了里头,怪不得润成看不见。

    润成说没看出来,跟你这人挺不够意思。我从认得你开始,就是好言好语,你来家对你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敢情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大早跟你说的话算是放屁了?

    宝成解下了包包,打开一看就给润成来了一句,哥,里头是空的。润成没反应过来,他接过来一看,扭身问陈板凳,盘子呢。陈板凳说就在包包里啊。宝成说我看你不老实啊,上去扭住陈板凳的一只手腕子,使劲儿掰起来。当下陈板凳就疼得哼哼唧唧起来,挂着草棍棍的脸都变成了三角的。

    陈板凳说我明明是装进包包里头的,我骗你干什么?润成把包包甩到陈板凳身上,说你自己看看,我们眼瞎了?

    陈板凳自己看完以后,身上僵直了一样,身子半抬起来。很长工夫不说话,最后他嘴唇上下一动,说碰上妖精了。这句话一出,宝成就要接着掰他的手腕子,使得劲儿更大了。润成叫弟弟停手,他揪过来陈板凳,叫他说机明。陈板凳说老话说的好,人老成精,物老成怪。兴许这个盘子就是因为工夫长了以后成了精。额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把盘子放在包包里头的。接着,陈板凳缓了口气,有空给你们说说。

    眼下的事情是要寻到那个盘子,放在包里就能没了。宝成又一次怀疑起陈板凳来,陈板凳一个劲儿说他真的装在包里,可是没了也是真的呀。陈板凳觉见自己真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他冲着宝成说要是他说的假话,就叫打雷劈死,下辈子变个蛆。

    润成叫宝成打帮陈板凳把车子拽上来,陈板凳心疼的不行,车前轱辘叫撞的像是个葫芦,不修是没法骑了。宝成留了个心眼,说他把车子给托回去,叫二哥跟陈板凳一搭走着回官庄。

    宝成骑着摩托走了,陈板凳揉着自己的手腕子,长长唉了一声,问润成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板凳边走边给润成说大早润成他们走了以后发生的事。陈板凳说自己在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带着盘子走,他看润成斜眼看他,接着说不管润成信不信他,这是真的。他靠着墙坐在炕沿上吃烟,心里盘算着这盘子大概是什么来头。盘算着盘算着脑袋有些发晕,当时他还以为是因为黑夜没睡好呢。感觉自己脑袋从眉毛往上的位置,黏黏糊糊像是一团浆糊样,粘住不动。从浆糊里头有个什么声响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清楚。润成问他是什么声音,陈板凳说这个声音叫他走。

    润成说这是什么意思?陈板凳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从那会儿开始。他心里就像是着了狐大仙的道儿。他一边想着不能走,怎么也得对得起润成兄弟。可是手上脚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住。从盖子后头拽出纸包包,放到了包包里。解开外头衣裳把包包斜跨到身上。推车出了来一道烟上了西长坡,而这个时候润成跟弟弟正好快走到家门口。润成说你骑得挺快的,该不会也是叫迷了心窍吧。

    陈板凳说自己确实是,润成不信也没用。从骑上洋车子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骑了多么快。他也根本没有察觉后头撵过来的摩托,直到叫宝成一脚给蹬到圪洞里。脑袋叫狠狠一磕,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全是土。鼻子里头的稀鼻涕跟钻进去的土和成了泥。闹得陈板凳边走边抠着鼻孔。就是这一磕,他脑子也清醒过来了。细细回想,要是盘子当时还在抱里。他胸口贴着地皮的时候,怎么没有感觉到硌的慌。大概那个时候,盘子就不在包包里头了。

    润成问起东西老了以后,真的能成精。陈板凳挠挠脑袋说额也是听说的。一般也就是些沾染了人血什么的东西。容易成精。老早年间的人们都说。人身上的精血都是带着三魂六魄的。要是有些五行特别,或这阴气过重的东西,一旦沾染上魂魄,成精也不是什么难事。润成反问,你知道怎么成精?陈板凳满脸陪着不是说,这不就是一说吗。这种事情算起来我也就是第二回,陈寨的那个事大概也算吧,可是到最后没有闹机明。你问额。额也是听说的。陈板凳说反正老话总归是有些道理的,老祖宗们总不至于是睁着眼乱说胡话。

    说起来这日子过得不落脚归不落脚。倒是挺长见识,尽碰上日怪事了。二平师父家里天天用的个盘子,还成精了。陈板凳给润成说老早年间的刀、剑是最容易成精的。不过叫人想不通的是,盘子也能成精?陈板凳走着忽的就站住了,他说也不是不可能,除非,

    润成说除非什么,陈板凳说要是烧瓷的匠人在捏胚子的时候,要不是在烧窑之前,精血沾染到这个盘子上,那盘子成精的事也就说的过去了。润成说就是捏个盘子,还能流出血来沾染到盘子上?陈板凳说有的人不是不操心闹破手,而是专门要这么做的。润成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叫专门?

    陈板凳看看下来西长坡,跟润成说去来他两条小腿腿肚子发酸发胀。润成觉得兴许是他刚刚蹬车子的过,跑的比摩托车还快,能不发胀吗?当下也不待给陈板凳说。陈板凳的烂车子扔在在门口,叫他看见以后可惜的连着说了好几句。

    润成正要进院子里,香香来了,她老远就叫润成哥。小妮子笑着问润成,说枣糕做的怎么样。润成说完好吃以后就想起来自己都不记得吃过没吃过,笑笑就准备进去。小妮子捂着个嘴,笑话说,是不是因为我妈做的枣糕太好吃,你们家把沾着糕的盘子也给吃了。要不怎么也不给我家送回去。润成心说我们都不知道盘子到哪儿去了,怎么给你送。嘴上却什么也不说,在他心里,也说不上对这个什么都敢说都敢干的小妮子是个什么感觉。不能说稀罕她,也不是讨厌她。说不清楚。

    幸好香香没有一直揪住盘子的事一直问,本来嘛,一个烂盘子罢了,谁家还能在意这个。院里兰芳问宝成出去什么事,宝成看看二哥。润成说来家住的那个朋友,走的着急,有些事还没有商议,所以就去叫他回来了。润成还不准备跟太多人说这个事,等闹机明这个盘子的来历再说。

    陈板凳在润成前头进的西房,进去没有眨眼的工夫,就端着个东西出来了。润成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脑子嗡的一声,从耳朵里硬钻了出来。那个报纸包着的东西眼熟的要命。那个盘子又回来了!润成干净用眼色叫陈板凳放回去,回头打发走了香香,赶紧回西房,把宝成也叫了进来。

    陈板凳指着炕桌,说他进来的时候,盘子就好好的放上中间。润成看看陈板凳,陈板凳说他肯定是把盘子放到包里。想想,要是当时陈板凳就是脑子发了昏,把没装进去当成是装进去,那盘子应该在盖子后头。在桌子上的话,要不就是陈板凳放在上头却没有装起来,要不就是盘子自己回来的。润成记得当时看见陈板凳跑了,他进西房的时候,桌子上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盘子自己真的回来了。

    要是说个鸡虫东西成了精,想走就走,想站就站。一个盘子,不光能把花儿藏起来,还能没腿到处走。三个人关上房门,慢慢拨开了外头的报纸。报纸层与层之间刮着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叫人听的心儿烦躁的不行,润成感觉见自己的手有些抖了。不是因为这个东西金贵,而是因为它日怪。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么日怪的东西它肯定便宜不了。

    报纸包了三层,可是扒开用的工夫很长。扒开人们看见盘子的第一眼,都没看见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处。润成把盘子转转,三个人都看见了盘子上头的那条缝儿。他们黑夜看的时候是没有的,就算是黑夜光不亮,三个人六只眼也肯定不会看错。这条缝儿什么时候来的?三个人看着显示像是条蚰蜒还带着细腿儿的缝儿,心里想到了一样的问题。

    不光是盘子上头多出来一条缝儿,上头的花儿也出来了。还是人们看着出来的。盘子能想走就走,花纹也是想没就没,这不是成精了事什么。润成端着转身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处。盘子上头的花儿不是平面的,而是凸起来了。

    按理说盘子上头的花儿是烧制之前画上去的,就是个平面的。可是对着前晌的阳婆爷光,润成看见了微微的凸起。他慢慢用手摸摸那些花儿,证明了自己眼看见的,真的凸起来了。他盘子放在桌子上,叫剩下的两人也摸摸看。

    陈板凳摸了一下,指头一碰到盘子,就抖动起来。而宝成摸了也忍不住又摸了好几把。陈板凳说,没法说了,我夜儿黑夜还以为就是花儿能出来再没了的手艺,没相见还有一样,年代。要是没有个上千年的工夫,这花儿怎么鼓起来?陈板凳说的这个年代,活活吓坏了润成弟兄两人,他们都想不机明二平师父家里怎么能有了这么金贵的东西?

    三个人看着这个盘子,不知道院子里有人到了西房外头,看着房门管着,上来推开进来,问了一句,大白天,三个人在家里关门干什么。润成一听声音,心说坏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 货 (7)

    ps:  大哥说自己忙完了手头的事情,非得到陈寨一趟看看。好几回开会的时候,陈寨的村长都是有人给请假了,闹了半天是人没了,他们这么能不报告政府?。

    撵回来非说自己是心神发疯了的陈板凳,却不知道盘子在哪儿。人家香香问盘子的事,润成就只好随便应付过去。这时,先回到西房的陈板凳,端出来个东西,却是那个盘子。润成赶紧给陈板凳使眼色,叫他先收起来。原先陈板凳说他把盘子装进了包包里,却不见了,这阵盘子自己回到了家里!看来真的是像陈板凳说的,盘子成精了,一想到一个盘子成精,润成心儿的想法,有些惊奇也有些想笑,什么精?盘子精?

    这还不是最日怪的。回到了家里的盘子,上头有了一道裂缝。三个人断了一阵,觉见大概就是陈板凳跌进圪洞里摔的。可是当时润成问陈板凳时,陈板凳不是说自己跌进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感觉见抱里有东西吗?也就是说,盘子那个时候根本就没在。

    看着这个盘子,对上了从窗户进来的阳婆爷光。润成看到了上头出现的花儿好像是鼓了起来,他叫剩下的两人看看,没错。确实是鼓了起来,用手都能摸的到。兴许是黑夜的光不亮,他们之前是没有发现的。陈板凳拽了根下巴上的胡柴茬子,疼得咧开嘴一下,说这个盘子大概得有个千儿八百年了。这个数实在是吓人,一下子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没有注意。西房门外的一个人隔着门看了一阵,推开门进来了问,大白天你们在干什么?润成心说坏了。是爹来了。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小时候耍什么,叫大人逮住的感觉是一样的。润成扭身给爹看了那个盘子,说了这件事的前后。爹也看了一顿盘子,也觉得官庄出不了这么金贵的东西。他想来想去,说要是有,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盘子是隔壁那家的。润成知道爹说的是隔壁的弓家,可是这个盘子不是二平师父家的吗?

    爹接着问这个盘子从哪儿来的,润成给他一说。他忽摇脑袋,说肯定不是他家里传下来的。他们家里祖辈都是穷人家,哪儿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是老祖宗给留下的。也是从什么地方闹到的。道理不难想。谁家要是家境好,会叫自己家每代都当木匠?这个东西肯定是从弓家院子里来的。

    秦大愣心儿也泛起了疑惑,当初斗争弓家人抄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润成问爹说,会不会本来因为没有人识货,自然一个盘子在不在意的时候,叫人端走,就根本不是件什么大事。其实有的时候。人闹走一件东西,不一定是因为东西值多少钱。只不过是因为他用的着。兴许二平师父家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就是个盛饭的玩意儿,这下成了尖尖宝,叫人们怎么办。大愣想想,包好盘子。说了句哪儿来的还给人家还回去,出去了。陈板凳叫润成给老爷子说,叫二平师父千万注意保存好这个玩意儿。

    爹出去没多少工夫,院门口来了几个人,带头的是大哥栓成。不是刚刚回来过吗?栓成说回来有很要紧的事,问爹到什么地处去了。栓成叫老三把他带着的人带窑里招待下,他拽着润成进了西房。

    从大哥那儿,润成知道了政府有了新政策,要落实当年斗争地主时有过的冤假错案。润吃反问大哥,你的意思是当年弓家的事就是个冤案?要是这么说,是不是还要问问咱爹的过错。栓成说这倒是不一定会,不过这些案子涉及到的财产是要还回去的。当然是还在的东西,像是些分光吃尽的东西也就没法还了。弓家的事不好闹就在于那个弓劲要给县里投资办企业,所以为了叫他安心,县里想替他收回些当年叫人分掉的东西,好歹算是还给他个念想。

    从夜儿走了以后,栓成接到了弓劲的电话,叫他再回官庄的时候,注意一个盘子。什么样的盘子倒是没说,就是一点说了好几遍。弓劲说这个盘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千万多给注意下。听到这儿,润成心儿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好事坏,他感觉这事更不简单了。润成没有告诉大哥那个盘子的事,而是说起了自己对夜儿看见的弓劲的看法。

    润成说他感觉这个弓劲看东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跟普通人不一样。大哥说都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就算是看官庄的个茅厕都有些稀罕。润成说不全是这样,弓劲的样子是像在寻什么东西。大哥说你多心了,你是知道了他嘱咐我寻盘子,脑子里头才有了这个想法。接着一想以前看见过的弓劲,就觉见他肯定就是来寻东西的。

    润成跟大哥道聊着的时候,陈板凳自己捣鼓了一顿坏了的洋车子,也进来了。润成介绍大哥跟陈板凳认识,顺道说起了陈寨的事。大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润成说了自己的疑惑,跟大哥说这件事后头肯定还有事。大哥说自己忙完了手头的事情,非得到陈寨一趟看看。好几回开会的时候,陈寨的村长都是有人给请假了,闹了半天是人没了,他们这么能不报告政府?。

    这个时候,秦大愣回来了。他进来听见西房的说话声,就拐进了西房。栓成跟爹说起这回回来的事,他叫爹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过这个盘子,润成心里紧张起来。爹坐了一阵阵,说没有。栓成想叫爹再想想,爹却说晌午了,我叫你娘给张罗吃的饭吧,接着就走了。大哥也跟着走了,屋里就剩下了润成跟陈板凳。宝成看大哥走了,也几步进了西房。

    润成跟陈板凳说了盘子的事。也说了自己对弓劲的怀疑。宝成说,日球的,该不会弓劲就只是想寻见盘子罢了吧。什么投资,说不定就是假的。陈板凳说闹不好连弓劲也是假的!他问润成,当年分了秦家分到了弓家的长工院子,有没有大的拾掇?润成说没有,动的最多的就是把当时放种地的乱七八糟东西的西房拾掇了一下,改成人住的了。说是拾掇,也就是把原来糊纸的窗子改成了安玻璃的。再把屋里粉刷下罢了。家里也没什么钱,哪儿能好好拾掇?陈板凳说,你们说当年这里就是他家的产业。他能不知道这是长工院子?还说自己就是住在这个院子里,这不是胡说吗?除非一件事,他就是个假的,他根本就没有住过官庄。

    那真的弓劲在哪儿?陈板凳说那就不知道了。兴许这个来的假弓劲就是听说了真弓劲说的盘子的事。才来的长阴。叫陈板凳这么一说。润成感觉见像是道故事一样,有这么玄乎吗?陈板凳说的嘴干了,舔舔嘴唇,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到了八十年代,人活跟人活有什么不一样。有的人胆子大就撑死,有的胆子小就饿死。老实人要是多了,只要有胆子日哄人。其实也用不上什么脑子。宝成说该不会你也经常日哄人吧。陈板凳就算日哄顶多也就是想叫人家把东西让给额,给人家的钱还是要公道的。做买卖。不能光有嘴皮子,还的有起码的厚道。

    润成想起来什么,上上头窑里来了。一阵爹也下来了,上了趟茅房顺道就拐进了西房。润成问爹去二平师父家里的经过,其实主要是问那个盘子的事。师父说跟他们想的一样,二平师父听说了这件事,也是愣住了半天没话说。最后他说这个盘子不能留着,还是毁了吧。陈板凳着了急,说真的毁了?爹说我不知道,是二平的盘子,毁还是留着人家说了算。陈板凳一个劲儿拍大腿,连声唉。润成倒是说,兴许毁了倒是见好事。省得生出事端来。陈板凳说就算不能叫弓劲拿走,献给国家不也是个好事嘛。说不定这世上就剩下这么一个了,毁了得有多么可惜。

    爹说润成你赶紧去二平师父家里,拦住他不要毁了盘子。润成一道烟到了师傅家里,香香跟他说师父出去了,也没说到那儿去。润成爬上了场上,站的高高看看,看到了师父从后头沟背着手回来的样子。他迎上去问盘子,说他爹叫师父留下。师父说迟了,他把盘子扔到了后头沟半崖上咧开的那条缝里去了。看师父那个样子,不像是说笑,润成心说,扔了也好。反正就是个忽的出现的玩意儿,再说用陈板凳的话说,盘子都成精了,人天天跟着它有什么好的。

    栓成带来的那群人,到弓家院子里一顿乱翻乱寻,自然是什么也没有了,接着问了问村里的人,也没人说自己看见过什么盘子。这件事只能是作罢。等天快黑的时候,大哥带着人坐着来接他们的车走了。

    虽说有了电灯,可是经常停电。吃过黑夜饭,宝成跟兰芳到边窑里去腻歪了,润成去叫了爹,到了西房商议事情。他跟爹说了盘子叫扔到了后头沟里的事,爹也说扔的好。陈板凳接过话来,说看来额们都就是个看一看的命,这么好的东西,留着多好。院里有人来了,手里的电棒子光白的晃眼,来人叫润成哥。是香香来叫润成过去打帮,她说她爹有营生叫他打帮。

    陈板凳撇撇嘴,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机明,有什么营生非得黑夜干呢?润成跟着香香走了,润成爹也走了。陈板凳闲的没事就囫囵身(当地人把不脱衣裳叫着囫囵身)睡下了。炕烧的叫人感觉很舒服,没多长工夫陈板凳就睡着了。

    这边润成跟着香香走的时候,问了好几遍她家里有什么事,香香说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样反倒是闹得润成心里没底,他觉见大概是跟盘子的事有关。

    二平师父家里,师娘正一针针缝衣裳呢。看过去大概是红颜色的,想想看润成看衣裳,问了一句你懂缝衣裳?润成赶紧把眼收回来。师父叫润成坐下,香香给润成抓了一把瓜子。润成让过放在炕桌上,等着师父说话。

    师父说跟你爹有空的时候商议过了,不是今年腊月要不就是明年正月,给你跟香香把事务办了。润成倒不是意外,心说这也不跟我商议下,到底是我娶老婆啊。他没说话,师父接着说下去,师父给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张罗这个事,叫润成跟香香好好招呼两边的老人。润成连着忽点脑袋算是答应。香香有些害羞,老是往出躲。

    这些话润成其实没有多少听见去,不过很快就听到了他能听进去的话,师父说,那个盘子给你收好了,有空我给你说放的地处。这个盘子要是个好东西,怎么处置就你说了算。你也知道,你爹叫你留在村里是什么意思,师父我身跟前也就剩下香香一个闺女,以后上了年纪不能动了,我跟你师娘就要多靠你们了。

    香香送润成出来的时候,润成心里还想着那个盘子的事。香香趁他不注意,从圪台高处够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润成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你不要胡闹。香香说再过几个月,你就是我男人了,就是我的了,亲两口算什么。再说了这黑洞洞的,也没人看见啊。人家搞对象的人都是这么样的,你没看电影里头的年轻人搞对象吗?

    接下来的几天,宝成的事还是没有商议下来,爹说他几回他就闹几回,搞得爹气的直喘粗气。兰芳帮着劝宝成,也不行。最后宝成说自己请的假快完了,兰芳也得回去上班了,拾掇些东西骑上他的250就走了。爹看着三小子越走越远,在后头说了句,到时候给你报上名,我看你还能敢不去?

    陈板凳这些时间也没有正经做生意,润成心里多少有些对不住他。不过陈板凳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他又开始问询窑里那个叫烟熏了多少年的烂桌子,能不能卖给他。

    润成说你问问我爹吧。老爷子倒是很痛快,不给钱拿走也行,他早就想着叫润成冬天里闲着的时候,做个新的了。因为总不能润成到时候晚婚,家里院里都是烂桌子烂板凳吧。

    陈板凳非要给留下十块八块的,爹却怎么也不要。陈板凳把桌子捆在洋车子上走了,他跟润成说好了润成完婚的时候来喝酒。

    有没有营生干,日子都过得挺快,最终大愣还是赶在腊月前把三小子给闹到不对去了。宝成气呼呼走的时候,连去送他的爹娘都没有多说话。

    眼看润成跟香香的事务也在跟前了,家里却又赶上事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行 将 (1)

    ps:  他猛的想起这车里坐着的其实就是三个人,爹是横躺在的,后排怎么能有两个脑袋?他大着胆子再看镜子的时候,发现真的是两个脑袋,在润成的右手边,紧靠着润成,还有一个人!

    这个冬天虽说没有营生,却也没有闲着,不知不觉腊月就进了。润成在家里按照爹跟师父的安顿,天天张罗着自己跟香香的事务。到了年底,大哥那边越发忙起来了。润成到了几趟八道沟,都没有见到大哥。听他跟前的人说,秦副乡长到上头跑动去了。

    润成不懂什么叫跑动,就给搁下句话,叫大哥到时候赶回官庄。腊月里的日子其实没几个是好日子,润成给自己择的是十九。

    说起跟香香的关系来,润成其实没有跟小妮子正儿八经搞过对象。最多就是个认得,小时候香香在他们弟兄几个后头跟着玩儿,可是人一旦长大了以后,事也就变了。香香这妮子很有主张不假,爹妈也不一定能管住,这回终身大事她没有反对,就说明她自己就挺中意跟着润成。润成想着,什么时候大哥成家?也不知道他跟贵梅怎么样了。

    已经过了六十的大愣,腿虽说瘸了多半辈子,身子还是很硬的。尽管是数九寒天,喝起凉水来还是一瓢瓢的。因为要张罗润成的事,他断不了到二平师父家里,有空的时候还跟老兄弟喝上两盅。这天喝完了以后,量有些多了。大概是在热乎乎的炕上坐着时间过长。牙大概是冬天了身上的火气确实很大,他回家以后端起瓢来就是两瓢凉水。喝完一抹嘴,感觉见那股子痛快从嗓子眼下去。一道线儿到了肚子那儿。趁着那股子得爽劲儿,他晕晕乎乎就趴在炕上睡着了。

    没有人来叫醒的秦大愣,睡着睡着自己醒了。嘴里感觉有些干,苦味儿都钻进了每条牙缝。大愣感觉自己脑袋还有些晕,扭过去朝着外间叫了几声小妮。他感觉自己是叫了几声的,可是半天没有见人进来。翻身下炕的时候,没注意踢到了墙圪角的小板凳。地上的响声惊动了小妮儿。她嘴里还叼着半截线头就进来了。大愣正要问怎么就没有听到他的叫声,结果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一着急,还咳嗽上了。咳嗽着咳嗽着。大愣感觉到了心口的憋闷。小妮才问了一句,就发现了不对。

    没有多长工夫,大愣的脸就从淡黄色变成了黑紫红的颜色。捂着胸口圪蹴下的大愣吓坏了小妮,她冲着下院大声叫唤。这边西房里。润成正拾掇些腿脚揉光(揉光。就是桌子椅子板凳什么的,卯或榫的地方不太牢固了,摇动起来晃晃悠悠的样子)的桌椅板凳,好做事务的时候用。听见娘叫唤的头一声,就感觉了不对劲儿,润成没来得及扔下手里的胶刷子,就冲进了窑里。

    跟娘一搭,半扶半抱把爹奈荷到了炕上。稍微给叠把叠把盖子垫到身后。叫爹斜靠着半躺下。大愣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脸色慢慢回了过来。可是嘴张开了几遍。大愣还是没说出话来。每回想要张嘴说话时,气就喘不上来。接着就憋得脸开始发紫,急得小妮说你不要说话不行吗?大愣其实能听见能看见,就是说不出话来。

    润成看看外头有些阴了的天,跟娘说,给我爹穿的厚些,往卫生院送吧。大腊月的数九天,冻的手都伸不出来。小妮怕大愣出去了再冻着,有些迟疑。看着二小子都出去套牲口去了,只好把黑蓝布的大氅给寻出来,严严实实穿好,从柜子里揪出来一只大盖子准备好车上用。

    一顿折腾,到了八道沟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拿着听诊器给捂在大愣胸口一顿,听了又听,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润成问了好几遍,最后人家跟他说,还是往县里送吧。润成想想,他直奔张老师家里,想着老爷子能不能给寻个拖拉机,就靠牲口,走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寻到了拖拉机,顶着挺硬的西北风,天都黑透的时候,腾腾了一顿总算是到了县医院。润成抱着爹下来一顿跑进了急救室,好几回来到县医院,道儿都跑熟了。遇到了兰芳,都没来的及打招呼。

    医生们对睡在急救床上的秦大愣检查了半天,互相看看,带着口罩的脸上,润成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脸色。几个医生出去了,商议了一顿,进来跟润成说,我们看不出来啊,血脉,心跳都是好好的。润成说我爹穿不上起来,是真的吧?怎么还检查不出来呢?医生说我们都是干这行很多年了,能看不出来?真的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按理说喘不上来,肯定是呼吸道里头有痰或者是本身有了病变。我们用听诊器挨个都来了一遍,确实是没有听到不对劲儿。

    润成趴在床跟前,问大愣感觉怎么样。大愣两只手举起来划拉划拉,可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进来的医生来了一句,要不往市里送。润成心说先不管到市里远不远,老人能吃得住这么折腾吗?他不知道怎么办?借了电话打到了乡上,他想寻到大哥商议一下。

    刚开完会的大哥连夜赶到了医院。大愣等着大小子到了跟前,两只眼瞪大了,伸手拽住了栓成。嘴张张合合,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大愣用手在栓成手里划拉个不停,栓成看着爹的手,也给闹懵了。兴许是大愣太着急,好像又有些出不出来气。脸色很快就通红变成了黑紫,有些地处都开始变成了黑青。医生过来摸着胸口,发现心跳变了。他叫了几声,人不行了。

    就站在跟前的兰芳跑出去叫来了医生,医生们也没忙上多少工夫,也陆陆续续走了。丢下最后一个医生。说心跳都停了,张罗后事吧。要是嫌麻烦,就送到荣家垴那边的火化场。一把火烧了了事。我认识那边的人,到时候说我的名字,多少能给你便宜点儿。栓成瞪了那个医生一眼,嘴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那个医生瘪瘪嘴走了,屋里剩下了三个站着的,一个睡着的。从晌午喝完酒到这阵就是半天的时间。一个好好的人就没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栓成给爹套上大氅,裹上盖子背在了背上。娘在后头跟着也没说话,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干,眼角就又流出来了。她一个劲儿嘱咐大小子。背着走的时候千万稳成些,操心背上的他爹嫌难受。

    事来的太快,兰芳跟润成说,要不给部队上的宝成打电话。叫他回来。大哥说了句。宝成才刚到了新兵队随随便便是回不来的。上了栓成带来的车,栓成叫开车师父跟着拖拉机回八道沟。

    其实人活在世上几十年,没几个人心里老是想着长生不老,都知道有那么一天睡在风吹日晒的黄土底下,再也不起来。可是谁又能想见自己走的时候,是个什么场景?就像是当了官庄几十年队长的大愣,没有在战场上叫枪子给打死,也没有在困难时期饿死。反倒是到了安稳还能吃饱的这年月,不明不白的死了。

    大哥在前头开着车。小心躲闪着路上的高高低低,石头瓦块。娘在前头。润成扶着爹坐在后头,他把两只手环抱着爹的身子。过了没多长工夫,他往出拽有些发麻的手时,感觉见手热乎乎的。再往进伸手,他脑子里不知怎么闪过一个念头,爹的身子怎么还是软和的?爹还活着?他伸手探探爹的鼻子底下,没有出气进气。就是嘛,医生都说了没了心跳,怎么能还活着?不过,从医院出来又一阵了,不要说都是数了九的天,就是暖和天爹的身子也该僵硬了,这是个起码的道理。人一旦没了,全身的血脉不通,自然就会僵硬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家人才要趁着人刚没时,身上还有的热乎劲儿给穿寿衣。可眼下,润成长长地唉了一声,他把爹身上的裹紧,把盖子围好。看来爹是没法正经穿上寿衣了,等回到官庄又是什么时候呢?

    给跌围盖子的时候,润成听见了第二个叹气的声音,他跟大哥说不用叹气了,爹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罪。回了官庄,好好采买给跌做个排场的事务吧。大哥叫润成问的有些心儿混混沄沄,他开着车跟弟弟说没有叹气啊。润成想想,那声叹气他确实听见了,也肯定不是娘的。他把眼光落在了横睡在他抱里的爹身上,该不会是爹发车的叹气声吧?见过这么多的日怪事,润成还真觉得是爹叹气的声音。

    脑子里头正在想着这个事,车却一下子停住了。车走的不快,可是大哥一脚刹车下去,所有人还是朝前杵了一下。大哥手扶在方向盘上,胸脯上下起伏,身子都开始一颤一颤的。他盯着车前头挂着的倒车镜子,半天没有说话。娘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问了好几遍。大哥都没有出身,直到娘忽摇他胳膊才回过神来。

    大哥开门下车,到后头车门外等了一下,拽开车门往里看。他细细看了一遍,又把车门关上了。重新坐到前头,发动车往前开。润成发现大哥开始不断的往上头镜子里看,好像是看见什么了。他问大哥看什么,每回一问,大哥就把眼从镜子上移开,连声说没看什么。润成扭身从后玻璃里往后头看,都半夜了,哪儿还有车?那大哥看的是什么?

    润成一下子相见大哥看的其实是车里后排的位置,润成看看自己,看看睡在他抱里的爹,心说这也没什么可看的啊?他正疑惑的时候,爹的一只手耷拉下来,一下子敲在了他小腿上。看不大清楚,活活叫吓了一跳。润成摸摸是爹的手,给拾起来放在他抱里。

    也许因为是黑夜不敢开的太快,也许是大哥不想在送爹回官庄的道儿上颠着爹,车半走半挪到了官庄,天都快明了。这个时候,是最凉的时候。没有了活儿干的官庄人都还有半个觉没睡完,官庄整个还在灰黑的颜色里,像是个长条条的鸡虫卧着不动。

    回到窑里,前一天没顾着焰炕(就是烧炕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字吧),而家里的火灶也早就灭了。冰房冷炕大概说的就是眼下,加上爹没了,润成这阵感觉见了恓惶。嗓子里头一疼,眼角的眼泪就下来了。娘叫栓成把火灶生着,她出去抱柴禾焰炕。娘边往出走,嘴里叨叨着,给你多焰上些柴,省的你睡着叫唤腿圪搅的慌。润成擦擦眼泪,把娘手里的柴火搬到了东窑。他说爹已经没了,放在炕上也是一阵阵的事,不要烧炕了。娘这个时候才嚎哭起来。

    把娘扶回窑里,润成从柴火棚子里把那两扇闲着的门板搭在了院里,进到窑里背爹。进去背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本来是平放在身子两边的手,有一只上到了胸口。

    把爹背出来垫上褥子刚放好,娘就冲了出来。她非要润成再把爹给背回去,润成叫大哥把娘扶回去。娘手劲儿大的吓人,她甩开大哥的手,到跟前揪起爹的一只手,说你们不背我背。娘边哭边说,她听见了爹的说话,他说他嫌外头凉,腿有开始圪搅了。

    润成叫娘说的也有些心里疑疑惑惑,他跟大哥商议,是不是先把爹放回去等等看。两人又把爹抬了回去,放在炕上。娘接着开始焰炕,很快炕热乎了起来。

    娘出去张罗饭去了,栓成跟弟弟说,你知不知道我在车上看见什么了?润成叫大哥这么一说,想起大哥急刹车的事。大哥说他当时按照开车的习惯,走一段就要朝着镜子看看后头。

    出了县城后道儿不好走,他看的回数多了起来。前几次还挺正常,他再次看的时候,却从镜子里忽忽影影(就是模糊不清的意思)看到了后排上的两个脑袋。他当时没在意,眼角瞥到坐在神跟前的娘时,他猛的想起这车里坐着的其实就是三个人,爹是横躺在的,后排怎么能有两个脑袋?他大着胆子再看镜子的时候,发现真的是两个脑袋,在润成的右手边,紧靠着润成,还有一个人!

    润成说我没看见啊,是不是半夜开车你有些犯迷糊,再说车里的那个小灯泡也没多亮啊。大哥说不是,他看着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爹。就这样,大哥心里一惊,脚底下死死踩住了刹车。因为怕吓着娘,他一直没有说。大哥跟润成说,从再开着车走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爹一直在后头看着他。

    润成怕爹的身子在炕上太热,准备盖子给掀开。可是掀开后,兄弟两人同时发现爹的一条圪圈起来,就是那条有伤的腿。(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六十章 行 将 (2)

    ps:  二平师父到隔壁的主家去张罗吃大早饭,在院子里远远看见了搁在宽大门板上的女人。家人已经给女人穿上了新衣裳,脸上盖着一疙瘩白布。

    从小栓成跟弟弟们就都知道,爹有条腿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子弹穿了个眼儿,顺带着骨折了,叫他成了个走道儿一瘸一拐的人。年轻时,也就是走的太快了才挺明显。等到上了年纪,兴许是身子也确实是老上来了,走道儿时瘸的越来越厉害。润成说过给爹做条耐用的拐棍,爹死活不愿意用。他说,能走就走,不能走的时候,就死了算了。人活到老了,想上哪儿都不能,还不如就地死了算了。

    因为有时候睡下,腿就有些不舒服。爹慢慢发现他把腿圪圈起来搭在另外那条上,好歹能舒服些。就是因为这样,娘在做盖子的时候,只好给做的尺寸大些,总算是能盖住了。眼下掀开盖子的兄弟两,看到的事爹的腿圪圈起来了。人没了以后,身子都是僵硬的。就算是底下的炕烧的再热,他身上的血脉都停住了,就是旁人要给他穿寿衣都没法,更不要说他还能自己圪圈起来。

    润成摸摸爹的胸口头,还是温温的。润成问问大哥怎么办,大哥也说不上来。本来爹走的就有些突然,再加上夜儿黑夜在车里看到的影子,叫栓成感觉这事太日怪。他觉得大概不能当爹死了,可是也想不出来接着该干什么。二平师父从外头进来了。娘起来迎着。师父说他夜儿黑夜从润成家门口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家黑塔胡一片。进来看看没人,开始大门也没锁。当时想寻也不知道到哪儿寻。到官庄其他人家问,都说没见这家人。想了一夜没睡着,大早还没吃饭,就过来了。

    二平师父一看小妮的那个样子,就知道确实是出事了。他进了这边窑里,一眼就看见了炕上的大愣。润成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二平师父捏了大愣的手腕子。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在摸摸大愣的胸口,他也没了主意。想了一阵,他把栓成弟兄两人叫到了外间。说起件事来。

    二平师父年轻的时候,也走过些村村庄庄。他就听说一件差不多的事情。那年,他揽到的营生是到长阴南乡那边做个棺材。主家对工钱的高低都不在乎,只要三天之内干便已就行。当时二平师父心里还犯疑惑。这是些什么样的后代子孙。老人上了年纪,就要早些给准备好寿材,到了这个时候再准备,叫个什么事嘛!不要说能不能干完,就算是能干完,寿材也需要时间晾干晾透啊。这么着急把人放进去,用不了一个月,材就能张嘴把人露出来。

    不过人家主家什么主意。接了人家的营生好好干就行了。主家给的料比他想的要差的多,不光是木质稀松的杨木。还没有干透。摆在院子里的就是几根刚刚砍好的杨木骨碌,二平师父压住心里的圪烦,嘴里悄悄叨叨着开始先解板子。

    解板子是个费力气的营生,二平师父一个人干的话也快不起来,他叫主家给他寻了几个后生打帮,捆扎好杨木,几个人就干了起来。杨木水湿,解起来就容易咬住锯条。咬住非得使巧劲儿才行,这营生干的很受了,没一阵就得歇歇。

    歇着的时候,二平师父听说主家的事。原来死的不是老人,而是个主家的儿子娶了没一年的新媳妇。难怪,要是老人,家里怎么能不给准备寿材。可是新媳妇,平时活的好好的,谁能想见一下子没了?人们说着新媳妇肚子里还有个娃娃呢,要生的时候背过气没了的。也不知道这家是不是干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就是这女的做过什么孽,这回闹了个大小两条命都没了。新媳妇怀着身子的时候,叫先生给号过脉,人家还说是个带把的小子呢。这下好,媳妇没了不说,连传宗接代的都没了。

    知道了这些,二平师父先前对主家的想法都化了。也是,大热个天,放的时间长臭了以后,都没法子埋不说,对走了的人也是大不敬的。可不是要着急用寿材?连夜加班赶工,板子解的差不多了。二平师父到隔壁的主家去张罗吃大早饭,在院子里远远看见了搁在宽大门板上的女人。家人已经给女人穿上了新衣裳,脸上盖着一疙瘩白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日怪,二平师父说自己从跟前路过的时候,好像是来了一股风。

    当时伏天的天气,大早就开始热起来了,哪儿来的风?要有也是响雷下雨的时候,才能刮起大风。二平师父没有感觉见有风,可是盖在女人脸上的白布确确实实撩起来一角。二平师父知道出门在外不该看的不看的道理,可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朝那边看了一眼。他白布底下的脸发的白跟白布一个颜色,就看了这么一样,白布就落下去了。就在二平师父要收回眼接着往窑里走的时候,他好像看见那疙瘩布再次叫撩起来了。

    不对,这不是撩起来,二平师父发现是底下有股子气在往上顶。他心里一惊,想给主家说。可是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说。到窑里吃完饭接着干营生。二平师父觉见应该是那个女人嘴里吹出来的气,顶起了白布。可不是人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出气?他好几回想着过去叫主家看看,万一真的是活着,这埋了不就成了活埋吗?活造孽的做法!可是二平师父也听说过,这怀着娃娃没了的女人就是大凶,没死透有可能是因为尸变了。

    润成心里一惊,问二平师父,还真的有尸变啊?他只是在师父文瘸子的书上看到过,因为从来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也就慢慢忘了这事。二平师父说这也是老人们一代代传着说下来的,其实真没有人见过什么尸变。

    心里老是想着这个事。手里做营生的时候就有些不听使唤了。手里的斧子没抓紧,跌在地上差点把脚趾头给劈下来。二平师父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声响,一天过了倒是也没出什么事。二平师父提溜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到了晚间再吃饭的时候,他还趁人不注意稍微走的近了些看看这个女人,真的是死了。看完他往窑里走的时候,嘴里叹口气,心说年纪轻轻就上阎王殿报到了。这人活得真是没个准。从背后传过来一声闷哼像是在搭对他的想法,二平师父还以为后头有人呢,扭身一看。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早就侧身坐起来了。

    二平师父说当时他两条腿一软就坐到地上了,也不知道自己嘴当时天爷老娘乱叫唤什么了,惊动了主家的人。没人敢上去,还是活过来的女人张嘴说了人话。人们才知道真的事活过来了。

    润成说我爹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你看他不出气了这么长时间了,身子还是软和的。要不我叫白五给来看看?后头这句话润成是冲着大哥说的。大哥说看看再说,我从医院来的时候,叫兰芳通知进成,张罗回来一趟。不知道他开始往回走了没有,要是不耽误,一天再搭上个前半夜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润成跟大哥出来送二平师父的时候,背着娘跟师父说了大哥看见车后排有个人影的事。二平师父说大概就是你爹。老人们有的走时候没在家的话,他的魂儿还是要回来的。尤其像你爹这种刚没气了的这种。最有可能是魂儿还跟着身子呢。他问栓成,看见人影有没有声张。栓成说没有,二平师父说这就对了,这种事就怕活人声张。他朝身后看看润成家的窑洞,说再看看,家里有什么事说话。

    进成大早起来,从食堂打好饭以后,往宿舍走的时候,天还没有大明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端着碗在前头,总是觉见后头有什么跟着他。他扭身朝后看了好几遍,去食堂打饭的同学不少,看不出来是谁跟着。进成看没人,在心里也笑话自己。自己又不是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谁没事跟踪他。他给自己说心放宽些,可是越这么想心里越难放下了。心慌意乱的,在手指头缝里夹着的筷子落到了地上,拾了好几回也没拾起来。

    回到宿舍里,往嘴里扒拉小米饭的时候,没来由的着急,小米子粒儿吸进了气管里,咳嗽的眼泪都嘣出来了。这顿饭算是吃不下去了,还是去。他正准备张罗上教室开始早读的时候,外头来了同学说有人寻他。

    到了门外,他看见来的人个女的。到了跟前,他认出来这是三哥的对象。进成叫了声兰芳姐,问她有什么事。兰芳告诉进成,赶紧跟老师请假回官庄一趟。进成问兰芳到底是什么事,兰芳吭吭哧哧没说。她叫进成先走,她后头安顿好工作也回官庄。

    进成从兰芳那儿问不出来,可是能感觉见家里肯定遇上大事了。他从车棚里推出来洋车子,顺道跟老师请了假,一道儿骑着出了县城。从县城回官庄,走大道儿好走却绕远,走小道儿近却道儿不好走。进成想想还是选了小道儿,这个时候顾不上小道儿不好走了。他顺着小道儿一股劲儿骑了下去。小道儿上也有坡坡,因为着急进成根本不待下来。到了坡跟前都是猫腰脚使劲儿,狠踩脚蹬子往上冲。

    大概走了一少半道儿的时候,随着脚底下一脚踩空。进成的两只脚像是唱戏的一样乱蹬起来,很明显,链子脱了。进成下来准备上链子的时候,却寻不到链子了。他跑回去一圪节,才寻到了跌在土地上的长条条链子,原来链子断了。大概是进成上坡的时候蹬得劲儿太狠了,链子吃不住断的。

    刮着西北风的沟里,哪儿有人。除了风刮起来的一阵阵黄土面子,就是进成推着车子往前走了。链子叫他绕在车把上,耷拉着像是条死了的水蛇。进成推着车子跑了一圪节,跑不动了。走几步歇过来再跑,可就是这样,也还是走的慢。走了后晌,快天黑的时候,才从河道里沿着冻住的八道沟河,到了南梁坡底下。南梁坡说长也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因为坡度太大,爬起来叫人感觉很长。跑了一道儿的进成,咬咬牙接着爬了起来。

    这几年进成没敢什么营生,爹光叫他念书了。用爹的话说,这秦家怎么也得出个正儿八经的念书人。什么叫好人家,你有念书念出名堂的后人就是好人家,在村里就能叫人高看一眼。对于他好今年都没有考上大学的事,爹从来没多说过。爹总是跟他说,大学哪儿有那么好考的,要是好考,那还不得满县城街上都是啊?就是因为不好考,考上才算是有本事。爹叫他什么也不用操心,好好念书,用爹的话说,一年考不上就两年,两年考不上就三年。一开始不是中国人打不过日本人吗,硬气些干了八年也把他们撵回东洋去了?大不了也来个八年抗战?这个话叫进成想起那个故事愚公移山来。

    就这样,进成每年回来都跟爹说,我跟你种地吧。接下来,窝上一暑假,刨些药材,打帮打帮家里人做营生。九月份他就又叫爹撵到学校去了,接着就又是一年。在学校里头都有人叫进成是三朝元老了,叫进成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还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进成着急着爬南梁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想起这些事来。话又说回来了,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他们这么不来叫,反倒是叫兰芳叫。他想不出来,也受的不行,到了半坡的地方站住歇歇。从站的这个地处往上看,进成估计还有一半,可是这一半也是坡度最大的一半。他解开絮衣裳的扣子,想着凉快一下,眼角却看见了在坡顶的道儿边上,有个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看着不像是树,就算是树,进成半年一年的总是要会官庄走这儿的,什么时候长出树来他能不知道?他远远的看不机明,说是黑吧,好像不是那种实心的黑,有些透明明的。前半夜的月亮上来了,半个月牙映着,叫进成心里发毛起来。梁上风大,那个黑影子好像还晃晃悠悠。有些害怕,可还是得走。这儿也没有其他的道儿了,进成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原来出出来的水,这个时候好像一下子叫吓回去了。身上感觉冰凉,他把衣裳扣子扣好,推着车子低头往上走。

    进成知道,其实很多时候就是人自己吓唬自己。他这么一想,心里宽松起来。兴许就是自己看错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行 将 (3)

    ps:  这么些人都看着,叫爹不习惯。他问大家说有什么好看的。娘跟爹说,没说什么看的,反正回来就好了。这叫爹有些像不通,不就是出去闹南梁坡那边走了两趟吗?

    从沟里往南梁坡顶上爬的时候,受了个半死。其实在沟里就没歇好,到了半坡只好再歇歇。出了一身水,解开扣子以后,凉风灌进去的感觉,用不了眨眼的工夫就是冰凉的。更不要说无意中抬头看到坡顶上的那个影子,要是天全黑了也就看不见了,自然眼不见心就不烦了。出出来的水叫凉风一吹,再叫影子一吓唬,都吸回去了。

    数九的天气里,前半夜的月亮上来,不算很亮的光,映出了那个黑影晃晃悠悠。不走这条道儿也不行,绕大道那还不知得什么时候。进成心儿还接记着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老人们不是常说,长走夜道儿,还能不遇鬼?无非就是自己今儿运道差些,反正是不走也得走了。他硬着头皮往上走,心里专门不想上头的那个黑影子,嘴里念叨着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知道是自己心里还是很害怕,也许就是因为坡太大,爬的进成喘气声大的像是条狗,就差舌头吐出来了。越到坡顶,喘气越急,都快到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地步。进成没敢抬头,他最怕的那个影子真的什么不好的东西,趁着他到了跟前,忽的一下扑过来。

    摸着半黑不黑到了坡顶,进成一下站住。把掉了链子的车子横过来,准备要是那个黑影扑过来的话好歹也能抵挡一下。他没敢看黑影在的哪个方向,也不敢走。最怕的就是他前头一走,黑影从后头扑上来。这叫他想到了战争电影里头哨兵叫人摸哨的事。

    低头不动半天,却没有动静。进成慢慢端起脑袋朝那边看了一眼。对面什么也没有!他看看刚刚走过的南梁坡,再看看对面。到底有没有可能看错,进成心里一下没了底儿。这个时候的月亮光确实不亮,细看机明有些费劲,不过要是把没有黑影看成有黑影。肯定不会。进成放下车子,到黑影大概在的位置看了又看,没有。再往前就是崖边边。该不会是跌倒了沟里去了吧。

    没有总归不是坏事,进成心里倒是还放不下了。他推着车子往官庄走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没注意那个黑影又出现了。就在他前头不远的地处。进成往前走。它也往前走,跟进成的远近就是不变。进成又一次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一下子停住了。黑影挡在他要回官庄的道儿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他朝着那边问了几声是谁,对面也没答应。进成想起来二哥给他说过,遇上这类事情,自己胆子不能太小了。要是自己害怕了。杂七杂八的赖东西就更容易糟害人了。进成在地上摸索着拾起一疙瘩瓦片,扬手就甩了过去。进成看看大概扔到了。就算是打到跟前,要是个人,总还是要有反应的。那个黑影却根本没有。这叫进成心里更没有底儿了,走还是不走。正想着呢,一条光柱插进了黑洞洞的天空。

    那是有人打着电棒子出来了,进成还纳闷谁家大数九的天气出门。想想,大概除了自己家里的人,也不会是别家的了。电棒子的光柱放平以后朝着这边照了过来,没照到进成在的地处,却照到了那个黑影子在的那儿。从黑出看亮处,看的很机明,可是进成没有看到那个黑影子。当光线因为人手的摆动移开的时候,黑影还在那儿不动。进成心里发虚了,远远的也不知道对面来的是家里哪个人,只好大声叫唤说他是进成。对面的人过来了,原来是二哥。润成问弟弟,大冷的天,到快到了村里了,怎么还站在不动了。

    进成问二哥看没看见来的道儿上有个黑影,二哥说没有。进成指着黑影给二哥看的时候,却看不到了。他叫二哥关了电棒子,再看,还是没有。他给二哥说了从南梁坡半腰上看见黑影的事,二哥也摸不准这是怎么回事,叫弟弟还是先回家。进成问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哥唉了一声,说爹走了。进成当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就问了一句,爹到哪儿去了?刚问完他就感觉自己成了憨子,爹不疯不憨,大冬天能去哪儿,就算是走亲戚,可他家哪儿来的亲戚?

    进成忽的想到了大早感觉有人跟着他的事,前后一连串,他觉见这些事大概都跟爹走了这件事有关联。进成在二哥后头默不出声的推着车子回到了官庄。

    除了在部队没回来的三哥没回来,家里人都凑齐了。要不是睡在炕上也不知道是活还是死的爹,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可是眼下昏黄的电灯泡子底下,是秦家大大小小都沉着的脸。这种沉闷的厚重,甚至进成都觉得每个墙圪角里头都是满满的。

    人在遇上有些事的时候,哭闹是因为知道后头的日子是苦是甜。可有些时候就连是苦是甜都不知道,哭闹都没有,就是一句话都不说。秦家就是这样。娘看着进成回来了,摸摸小子的肩膀,给搓搓冻得有了硬疙瘩的耳朵,叫他先暖和暖和。润成看着娘,跟娘说了句,还真遇上进成了。

    刚刚娘叫润成去接老四的时候,润成还不相信娘说的。进成从县城回来,要是大早走,骑着洋车子,到回来早回来了。这早饭(这个说法是官庄当地的习惯性说法,就是这个点钟的意思,有些很迟的味道在里面)了,肯定今儿是不回来了。娘一个劲儿说肯定要回来,还说爹跟他说了。这个说法当时把润成给吓了一跳,娘该不会是因为爹没了。脑袋不好使了吧。他连着问了娘几句,爹跟她什么时候说的,娘没有搭对他。反倒是叫他赶紧去。娘说,进成就在南梁坡刚上来的地处站着呢。

    炕上的爹还是软软的身子,一动不动。摸摸他的胸口,没有高低起伏,润成看了一顿,心里的烦闷叫他靠着墙坐在了炕沿上,心里沉重的像是压了块磨扇。气都有些喘不上来。爹这年纪也不大,再说就是喝了些酒,灌了些凉水怎么就能这样了。

    大哥进来说他看着爹。润成说他在吧。润成给爹擦了把脸,靠着爹接着坐着。梦儿忧愁瞌睡多啊,润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兴许是这几天心上太难活。太受了。

    醒来的时候。润成发现自己是平睡着的。兴许是自己出溜倒了,他起身坐起来,身上盖着的盖子出溜到了地上。拾起盖子,大概是娘给盖上的。摸着黑寻到了电灯的拉线,啪嗒一声拽开,却差点叫唤出来。炕上没有爹,炕上死活不知的爹没了。润成心里一下子发毛了,脑子里头混混沄沄。心跳的声音咚咚的都能听见。他以为是自己睡懵了,使劲儿在脸上拍了几下。到处寻电棒子准备出去寻爹。

    明明是搁在手跟前席子底下的电棒子,却怎么也摸不到。叫润成纳闷的是,明明窑顶上就挂着电灯,他却感觉自己一直用手在摸,倒像是个瞎了眼的。没有电棒子,他摸着下了地,在做饭的灶台边上摸见了煤油灯。润成还想着点着煤油灯的时候,灯自己着了。比豆子大不了多少的煤油灯芯儿照出来的亮儿,不光照不了多远。能照着的地处,看上去都带了一圈绿边边。润成看看自己的手,也是发了黄绿色。

    他端着煤油灯先在三间窑里寻了一圈,没有人。不光是爹没了,娘也没在。他叫了几句大哥跟进成,也没人搭对。像是先前他梦见的那个梦一样,润成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他不知道迈出去遇见什么。

    其实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自己不迈出去,就不会遇见什么。从煤油灯照不到的窑门口那边,进来几个黑影。黑影挪动的不快,可是慢慢也到了润成跟前。煤油灯照到这些黑影身上,却还是看不见这几个黑影到底是什么,好像原本就是黑颜色的一样。润成想给它们让开些,可是没来得及,黑影到了跟前,没了。润成扭身,黑影在身后出现了。两个黑影一高一低,后头走着的高些。

    润成一直没动,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工夫,黑影从他身上有过去了。冲着来的方向,出了窑洞。出了窑洞的黑影倒是能机明了,可是更叫润成心惊肉跳。那两个在窑里是黑影的不是什么别的,其实是润成的爹秦大愣还有他爷爷秦二货。

    润成端着油灯往撵了几步出了窑洞,想着撵上他们两人。可是脚底下好像是跑了挺远了,可就是撵不上他们。看看三个人还在院子里头,感觉院子大的不得了,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

    大概是感觉后头有人,爹跟爷爷回过身,看了润成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在商议什么,爷爷一个人出了院门没影了。爹却笑格盈盈的朝着他走了过来,倒像是润成小时候爹看见这四个小子时大多数时候都有的脸色。

    爹冲着他走来的时候,润成很高兴。他也朝着爹走了过去,却到最后扑空了。他扭身,爹从他身后回了窑里。润成赶紧撵回窑,却在上圪台的时候,跌倒了。这下跌的肋扇骨硌在圪台楞楞上,疼得润成嘴都撕开了。可就是这么一疼,他感觉脑子有些清醒了。脖子有些僵直,稍微一朝着前头动,就疼得不行。他揉揉脖子,张大眼看。窑顶上的电灯还亮着,窗户外头的黑夜还没过完。睡在炕上的爹还在,润成心里放了下来。

    细细想着梦见的事,润成赶紧伸手过去摸摸爹的胸口头,感觉见了起伏。他把脑袋放在爹的胸口,听了一阵。没错,爹有了心跳。心跳声很低沉,可还是能听见。他探探爹的鼻子底下,手上感觉见了微微的凉气。

    润成跳下地叫醒了娘,到西房叫醒了大哥跟进成。一家人围着爹,娘叫了几声爹的名字,爹却没有反应。润成发现爹的脸上出现了细细的小水珠,他伸手到爹身上摸,身上水更多。有些日怪,可想想也能想通。人身上都出水了,这就说明人的身子还是活的。没了的人身上所有的循环往复都停止了,自然也就出不了水。

    虽然叫唤不醒,可爹又有了心跳跟喘气声,这叫全家都心里宽松起来。栓成说他回乡上一趟叫个医生来,润成说叫不叫都行,就在家看情势吧。到了后晌,兰芳才骑着车子从县城过来,用网兜给带来了好几桶子麦乳精。

    兰芳给老人检查了下,说什么全部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可她也说不准这是怎么了,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只好接着等。

    到了快黑的时候,时不时进去看看。这阵他看了一眼刚出来,就听着窑里有人叫宝成的名字。窑里只有炕上睡着的爹,那就不是别人说的话,润成扭身两步就回到了窑里。

    盖着盖子的爹都坐起来了,正伸手揪盖子呢。嘴里还说着热的不行。润成一时都敢往跟前走,倒是爹跟他先说了话,问他宝成回来了没有。润成有些发愣,爹大声问了好几句他才反应过来。润成一边伺候爹穿上暖鞋,一边跟爹说,宝成不是在部队回不来吗?爹愣了一下,说他差点忘了,还到南梁坡顶上,甚至还到了八道沟河滩边上等宝成。天凉的手都伸不出来,他裹罗着(在官庄,过去人们冬天手冷就把手放进另外一只袖筒里取暖)手站了一顿。回来就想暖和些,钻到盖子里头没想还睡着了,硬是叫热醒的。爹叫润成给娘说,炕不要焰的这么热,浪费柴火不说,热得厉害了还容易上火,差不多就行了。

    爹往出走的时候,问了润成一句,不知道你老丈人喝完以后怎么样。他家买的是什么酒吗?喝完以后整整不机明了一天多,大概是人老了。喝酒时也变得没出息了。

    润成没有答话,他心想大概爹根本就不知道他摸过了阎王爷鼻子的事。他跟在爹后头才走了几步,爹扭身问他寻空就张罗他的营生,老是跟在老子后头干什么,又不是三五岁等着大人给买吃的做弹弓。润成装着不在意问起爹有没有梦见过什么。爹说没梦见过什么,倒是他中间出去接了几回老三跟老四。

    听到爹说话的进成栓成、兰芳跟娘都出来了。这么些人都看着,叫爹不习惯。他问大家说有什么好看的。娘跟爹说,没说什么看的,反正回来就好了。这叫爹有些像不通,不就是出去闹南梁坡那边走了两趟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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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庄诡事介绍:
黄土高原上的荒村官庄,农民秦二货在萍水相逢的文瘸子帮助下从新埋了爹妈,然后,围绕着二货和二货的后代们,接连不断的出现了一件件诡异的事情,四代人,诡事连连的七十多年。。。。官庄诡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庄诡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庄诡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