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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侯淇耀     强嫡txt下载     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你要替赵世子当挡箭牌

    苏白芷平安地从皇宫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大牢笼里出来了。

    在御花园的那一角凉亭里,在苏白芷隐晦地向大历朝的皇帝,那个威严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摊牌了之后,从那时候开始,那个凉亭中,只剩下她,和皇帝,两个人。

    袁公理所当然地被皇帝挥退,连同一直被皇帝看做亲信,留待在身边伺候的那位公公,一同被皇帝挥退出了凉亭。那个公公,苏白芷甚至连他的名讳都不知道。铜雀和阿蛮原本就被拦阻在河对岸,她们连靠近凉亭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提进入凉亭,面见当朝的圣上了。也就没有被皇帝喝退这一回事了。

    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凉亭里……,至少这样子的凉亭,在这个御花园里,就有十几二十座,具体多少,那也只有这御花园的管事知道了。就是这样一个不大起眼的凉亭里,苏白芷从皇帝的嘴里,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消息,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当听完这件事情的时候,苏白芷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召见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猜测永远是猜测,在没有被证实之前,它没有任何意义。而苏白芷,也做了一回高看自己一眼的事情。皇帝用她,是因为她有用,怎么个用法,却与她所想,完全不一样。

    坐在藤椅上的皇帝,不足四十的模样,修剪得十分整齐的须发,让他看起来儒雅不失帝王威严。其实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他坐在藤椅上一直说着需要她做什么,怎么做,当说到她要配合的对象的时候,皇帝顿了顿,自顾自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一口饮进,似乎解了渴,眼眸深处闪了一丝犹豫,“你要配合的是赵家小子。”

    苏白芷看懂了皇帝眼底的犹豫,她再次挺直了腰背,温驯地低着头,没有指天发誓,只是十分肯定地说道:“陛下说的是赵伯阳赵世子吧。臣女明白了,这次的彻查中,臣女是被放在明面上,迷惑所有人的饵,他才是这次陛下彻查中真正发挥作用的人。说白了,臣女是赵伯阳的挡箭牌。”

    皇帝幽深的眼停在她的脸上良久,幽幽说道:“你明白就好。只因此次泊湖论鉴后,你的名声盖过赵伯阳,朕此时用你,最合适不过。”

    苏白芷眼神微动,心底泛过一丝冷笑。皇帝这话的意思就差明着说,因为你苏白芷的自己在泊湖论鉴中抢了所有人的风头,这段时间里,名气一时无两。朕表面用你,正好可以迷惑那些人,让那些人放松防备,方便赵伯阳查账取证。

    她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丝毫不显。配合着皇帝,“臣女明白了。臣女且在家候着陛下旨意。”

    皇帝似乎对于苏白芷的温顺十分满意,点点头,让苏白芷退去,却不经意扫到那么安静温顺地仿佛不曾存在的少女肩膀上,一处触目惊心的血红印了出来。

    “慢着。”皇帝原是不想管这样闲事。只是这么一抹鲜红,如同落红一样嵌在少女的肩膀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同寻常。又一想,好歹之后还要用她做事。皇帝眯了眼开口:“那是怎么回事?”

    苏白芷不明所以,顺着皇帝保养得意的手指指过来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肩膀,不禁瞳孔一缩,既讶然这具身体的素质奇差无比,又有些无奈地淡笑着摇摇头。

    她这从容笑着摇头,落在皇帝眼底,反而起来好奇之心:“是受伤了?朕宣太医来瞧瞧伤?”

    苏白芷闻言,抬了抬头,温驯地冲着皇帝摇了摇头,口中却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臣女没事,不过是被只眼盲的疯狗咬了一口。无妨的,谢陛下关心。”

    皇帝却愈发感兴趣了,就这说话的一会儿,眼前少女肩膀上,那一圈鲜红又向扩张了好大一片。这样的伤势下,能够挺到现在而面不改色。……皇帝忽然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瘦弱跟竹竿一样的少女了。

    “你和你祖父像。很像。朕一直遗憾,苏老将军子孙脉中,再无人能够承袭苏老将军的魂。朕今日见到你,高兴,很高兴。朕为朕还有苏老将军高兴,想必老将军知道,也会喜极而泣的。不为别的,只为苏家,他想必也会喜极而泣的。”

    苏白芷肩膀一僵,张了张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就听不懂面前这个一向威严的皇帝刚刚说出口的话。每一句话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摸不着头绪。

    但她不想多问,想要告退的时候,皇帝忽然问道:“既然是眼盲的疯狗咬伤的,一定很痛吧。”

    苏白芷眼神微闪,阳光映射下,波光缱绻,她缓缓开口,轻声应道:“是啊,痛呢。被撕扯下好大一块肉,差一点点就一命呜呼,这么大的伤痛,怎么能够不疼呢?”苏白芷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耀人眼的泛着幽光,“陛下,臣女求您一件事儿。”

    “说。”

    “陛下吩咐臣女的事情,臣女定当竭尽所能完成。若是臣女最终能叫陛下口呼三声‘好’,陛下请赐臣女的母亲一品国夫人。”苏白芷想过,白氏一品国太夫人,唯有林氏身上有诰命,且等级并不低于白氏,苏白芷才能放心,林氏对上老夫人白氏,不会成了手无寸铁的稚嫩婴孩。

    皇帝顿感讶异:“你要为母求诰命?朕记得你父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你母虽无功,但这一回为苏家诞下嫡孙,按理,你父可以上奏朕,为你母求得荫庇。却不知,你为人子女,怎地越俎代劳,为母求诰命了?”

    当提到苏朗明的时候,苏白芷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还是没有逃得过皇帝几十年朝堂练就的一双毒辣的眼。

    “无他,苏家女,为母争光。我若为男儿,文能启乾坤,武能定天下。必定沙场点兵,学祖父,保卫家国,为大历皇朝戍守边境,震慑天下。”

    皇帝不以为然笑着提醒:“可你是女儿身。”

    苏白芷启唇而笑:“是,我是女儿身。所以我要成为这天下第一女武侯。陛下,您且看好,十年后,大历朝的边疆,由我来守。”

    皇帝被震得张口结舌。他死命按捺住心里多年不曾涌起的热血狂潮,面对面前这个浑身瘦弱没有几两肉,却双目熠熠生辉的少女,他觉得就像当年他面对着母后,母后说:“易儿,你可要亲眼看着,今夜母后如何为你剪除逆党,为你杀出一条帝王路。”天亮的时候,母后手提金刀,指着那张他日夜渴求的金色龙椅:“易儿。母后做到了。今后如何坐稳那张屁股下的椅子,就靠易儿你自己了。”至今,他还记得那一夜,他的身体里,从头到脚,血液都在沸腾,不曾止息。这种感觉……,久违了。

    直到少女悄无声息离开了,凉亭中的皇帝,依然陷入追思。半晌之后,才幽幽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唤了一声:“张好。”就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头也不抬,像个木偶,听从主人的命令。

    “查一查那只眼盲的疯狗是怎么回事。”叫做张好的黑衣人,微微一颔首,凉亭里响起一声粗噶的声音:“属下得令。”

    ……

    这两天咳嗽不停,肺热难受。偏偏我又青霉素头孢过敏。有的熬了。亲们一定要注意春天防感冒。包括你得感冒的老公要亲你,记得,爆他菊先,别手软,不然被传染感冒就和我一样流着鼻涕打着喷嚏咳嗽咳得心肺都疼。

第五十六章 退婚

    “你说什么?退婚?”

    一道带着隐隐怒气的声音,从梅花厅里震了出来,惊飞了梅花厅外高大的水杉树上几只麻雀。苏白芷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大小姐?”铜雀疑惑地轻声喊了一声身前这个从出宫开始,一直面带微笑的小姐。她觉得很奇怪。她家的小姐在笑,但她感受不到这样的笑容里一丝真诚。可是再去看着小姐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却又觉得小姐温婉而大方。

    铜雀也很奇怪。为什么从那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出来之后,她家的小姐就像是脸上戴了一张逼真的面具一样。铜雀更不知道,如果苏白芷知道铜雀此刻内心的想法,她一定会大感惊奇。

    面具,遮掩真面目的假皮。看明白了,就不叫面具了。但是铜雀这样平凡无奇的少女,怎么能够一眼看透苏白芷这样上世演戏的高手?恐怕也唯有“心有灵犀”能够解释吧。

    却说苏白芷刚从皇宫那座顶级豪华的大牢笼里出来,进府时,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大门敞开着。当时她还说怪了,怎么没个人影儿。

    路过梅花厅,听得里头人对话,这才明了,原来关键是出在了这里啊。

    身后铜雀和阿蛮也静静跟随苏白芷,静静站在梅花厅的大门旁,不动声色地听着里头人的对话。

    “苏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大力皇朝韩国公府也是跟随太宗皇帝上马杀敌打江山的,如今到了老爷这一辈儿上,弃武从文了。不说是咱么韩国公府,只说一般大户人家挑选主母,不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也必须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梅花厅里,一个四十来岁中年男子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道,可是言辞当中,满满的鄙夷。

    “方管事,此话是你一家所言,还是说,代表了整个韩国公府的意思?”白氏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股凌厉气势。

    听到此,苏白芷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一阵气愤不平,“小姐,韩国公府怎么可以这样?奴婢听说,当年还是因为与您有了婚约,赵世子才得以保住小命。如今倒好,他们家世子身体痊愈了,就来反悔,要与您退婚了。这根本就是利用完了就丢,有个词儿怎么形容的来着?兔死……那个什么煮狗肉来着。”

    苏白芷轻轻一眼扫过为她愤愤抱不平的铜雀,随即又转向梅花厅里,目不斜视,淡淡纠正她:“那叫兔死狗烹。不是煮狗肉。而且这种情况,用过河拆桥更合适一些。”

    “对对对!就是兔死狗烹!”小丫头一时兴起,声音不自觉拔高了。至于那个“过河拆桥”人家小丫头一点儿都没当回事。

    “什么人在外面?”梅花厅里传来白氏一声喝问声。……苏白芷两眼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这下好了,想要听墙角是听不成了。苏白芷淡淡扫了一眼明显被里头白氏吓了一跳后,满脸做错事的铜雀,在回白氏话前,转身对铜雀,轻声叹了口气,“哎,你瞧,我还想坐山观虎斗的,这下好了,成了池鱼之殃。回头罚你写大字。”苏白芷是知道的,铜雀识得几个大字,却认不全。

    “是,小姐。”一听苏白芷要罚她写大字,铜雀一颗心肝儿欢欣跳跃的很,非但不沮丧着脸,甚至还拉了一旁沉默的阿蛮讨好道:“小姐,婢子们都是您身边的大丫鬟,有福要同享的!”

    “这叫有难同当。被罚还要拉上阿蛮。”苏白芷斥了一口,却是默认了。瞧小丫头果然如她的名儿一样,雀儿雀儿,欢庆的很,她脸上不禁露了几分欢乐真诚的笑来。

    当她转身去,面上那一丝真心笑容又敛了起来。一边抬脚跨过门槛,一边微笑着应了一声:“老夫人,是我。”

    白氏眼前一暗,一道人影站在了梅花厅门口,斑驳的阳光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小碎片,映在面前那个静立浅笑的白衣少女的脸上,不知是背光,还是眼花,白氏竟然觉得门口那个不起眼的少女仿佛是从光晕中走出来的仙子,清澈孑然。

    “呀!是苏大姑娘啊。老奴见过大小姐了。”方管事一声请安,将白氏游走于外的魂又拉回来了。白氏一愣之后,抬眼瞬间,眼神就变得犀利无比。她一双老眼浑浊中透着精明,这种精明不是商海中历练出来的,而是岁月长河赋予她的,人情练达出来的,她的老眼如同毒蛇一样,死死盯住苏白芷染血的箭头,白衣早就不净,那瘦弱少女站的挺立笔直。

    白氏猛地一抬头,撞上浅笑盈盈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响,嗖地一下眯起眼,眉头深深地蹙起……伤口裂了,就不该往梅花厅来!这让韩国公府里出来的老人精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往歪处里想呢。……白氏再次不满地望了一眼雪白裙装肩头上的血红,又一次毫无意外地蹙眉谴责。

    没等白氏说什么,苏白芷只看了白氏那样的眼神,眼底划过一丝冷意,稍纵即逝,便含笑道:“哦,老夫人看这肩膀上的血渍吧?无妨的,不过是贪玩时被一只瞎眼老狗咬了一口,我已经让人处理过伤口了,想必是走动时候,又沁出血水了。”

    “你……!”白氏闻言刚想呵斥,陡然撞上一双满含讽刺的双眼,这才惊醒过来,猛地闭上嘴巴,不言不语盯着苏白芷看。过一会儿神情淡然,居高临下对着苏白芷吩咐:“既然受伤了,早些回屋休憩。且好好记得这次教训,以后莫要贪玩。遇到凶猛野兽,看清自己的能耐,再去衡量是否要与野兽对打撕扯,不然,这一回伤了肩膀,下一回就丢了性命!”

    白氏且明且暗的轻讽暗示,意味不明。苏白芷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她轻嗤一声,浅浅的嗤声,在这偌大的梅花厅里,说不出的意味悠长。就连韩国公府出来的姓方的管事,在这祖孙俩一来二往之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来。

    但当方管事悄然抬眉,偷偷觑了一眼那厢静立的瘦竹竿儿样的少女,却诧异于她脸上挂着的浅浅笑容,丝毫不像刚才那声“嗤”声的讽刺。诧异归诧异,转念一想,他方友安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方管事忽地疾走几步,站立在苏白芷面前:“苏大小姐来的正好,老奴正与苏老夫人谈及我家世子与你的婚事。”

第五十七章 礼尚往来

    “哦嚯,原来如此。”背着光的少女满面带笑,微微侧头,仰首望了望屋外的天,似是不经意说道:“难怪了,我就说太阳快要西斜落山。怎地这个时辰了,还有贵客登门,原来是韩国公府的,这就不怪了。”

    方友安方管事马脸厚皮,听了苏白芷的话,还是下意识一楞,面上带出些许惭愧来。这大户人家不同平常百姓,什么都要讲求个规矩。除非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不然也没人挑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登门拜访。方管事心眼儿通透,苏白芷不经意一句话,他能想这么多条条框框来。想通这一点,方管事不敬抬眉偷窥一眼面前的少女……她这话是故意的吧?真是故意的吧!

    可瞧面前矮不溜秋的少女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方管事心里暗暗把自己骂了一通:呸!方友安啊方友安,你成天见地活在阴谋诡计当中,现在可好,人家小姑娘根本没那个意思,你都能扯出个好歹来。

    苦笑着摇摇头,双眼又在对面少女染血的肩头扫了一眼,欲言又止。苏白芷只当没看见。笑着与白氏告辞:“老夫人,我乏了,可就先告退了。”

    “嗯……”白氏听得苏白芷主动告辞,心里一松,面上一缓,正要答应,突地被人抢了话。

    “诶?等一下啊!”韩国公家的方管事一张马脸顿时憋出几分红晕来。有些皱纹的额头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碎汗珠,他急着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完,自然要选择最省力的方法。想到此,方管事有些愧色地冲着苏白芷看了一眼……最省力的方法自然是从这个当事人下手。虽然不合礼制,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都怪苏家这位老夫人太强势!方管事一面着急留住人,一面又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主座上的那位老太太。老太太实在太强势,从她入手,那是千难万难,今天别想把事情办妥帖了。只怕一来二往,两家人反而交恶了。

    虽说得罪是肯定得罪了的,谁家的姑娘好端端被人退了婚,还能当做没事人?更何况,这桩婚事,当年是因何结的,两家人各自心里都清楚。……这婚,怕是不好退啊。原先得知接手了这么一桩又难办还不讨喜的活儿,他方友安可是愁眉苦脸好半晌。

    但是要是苏家人不肯退这门亲事,事情闹大了,那就不是得罪了。

    也只能委屈这位苏家的大小姐了,也怪她自己运气不好,回来的也太巧。要不是她往自己面前凑,他区区韩国公府的奴才,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把人家家里的小姐从女眷居住的后院里拉扯出来。

    方友安为自己感到庆幸……好运气啊!

    “苏大小姐,此事关乎于你,我家的世子爷恰好有句话吩咐了奴才。世子爷说,若是侥幸能够遇上苏大小姐,还请替他传句话。”这话倒不是方管事临时编造出来的,泊湖论鉴一结束,世子爷气哼哼地冲进府门,直闯老爷书房,直与老爷在书房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打开紧闭的书房门,把他唤了进去。

    还没等他战战兢兢立好,就听老爷丢给他这个重磅劲爆的任务,把他给震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这还没完,世子爷把他又叫道一边,亲自吩咐:“遇上苏白芷那个小贱人,你替爷传句话。”

    可怜的方管事还没从刚刚接手的重磅任务中缓过神来,就又被面前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吃人的世子爷给吓得脚下一个哆嗦。

    “你替爷转告她,爷就算一辈子不娶妻,也绝不娶她!让她死了这份心吧!识趣的自请下堂!”

    ……

    梅花厅里静悄悄的。自打方管事公事公办地替韩国公府的赵世子传了话,梅花厅里死寂一般的清冷,厅里的温度又降了一些,那些被留在梅花厅里服侍左右的婢子婆子们,一个个压低了脑袋,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此刻她们后悔极了,早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倒不如今天与大管事告个假,扣了今天的银钱,也好过现在顶着巨大压力。

    白氏粗重地喘息,“嘭!”戴着翡翠镯子的左手狠狠地敲在一旁的齐腰高镂富贵牡丹的茶案上,把个黄花梨木作的茶几敲得砰砰作响,茶案上的青花瓷茶具一阵起起落落,高高跳起,有“啪嗒啪嗒”落满茶几上,发出一阵阵碎瓷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旁安静的白嬷嬷眼尖看着自家老主子气得嘴唇发白,脸色却异样潮红,她忙三两步走上去,伸出手来,轻巧地替白氏拍了拍胸口,口里柔声劝个:“老夫人,莫急莫气,为个别家的奴才,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转身朝着个静立在旁的小丫头招了招手:“你来,将这茶几整理妥帖,再去取一壶新茶来。”小丫头连忙走过去,巧手巧脚收拾妥当了茶几,如同大赦一般,退了出去,准备重新泡一壶好茶来。

    这时,白氏冷冷一哼,却把个快要出门的小丫头给吓得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白氏冷声一笑,喝道:“方友安!你这老狗当真是忠心耿耿!”什么话都敢传!白氏心里明白,若不是有赵家人的吩咐,区区韩国公府的大管事,哪里敢说出这样的话。方友安不是自作主张,她恨方友安这条老狗实在太忠心,在苏家也敢给她没脸!

    岂料,方友安这时候倒是嘻嘻一笑,摆明无赖:“谢苏老夫人赞赏,老奴没旁的本事,也就这忠心耿耿还能入得了韩国公的眼。承蒙公爷垂青,老奴在韩国公府百来号奴才里,也算是小有威望。”

    “哼!”白氏一张脸阴沉得跟乌压压一片乌云一样,冷笑着道:“方友安!你是忘记了吧!这里可不是你韩国公府!”说罢,忽然起身大喝一声:“来人!将他拿下!”

    方友安面色乍然一变,随同他而来的四个侍卫同时动了,将他护在中间。随行还有四个小厮,却是没往前凑。

    “祖母,且慢。”眼看就要兵戎相见,突然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无悲无喜。白氏不满地望了一眼叫停的苏白芷,却没有进一步指划侍卫动作。

    苏白芷抬脚朝着敌营走去。她这一走,自己人紧张地盯着,对方四个侍卫四个小厮外加方管事眼眨也不眨地跟随在她身上。

    “方管事。你说错了。”苏白芷微微勾出一抹笑,站定在方管事面前,隔着那四个护住方管事的四个侍卫,苏白芷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你不是没有本事,你是很有本事。第二,如老夫人所说,这里是我苏府,容不得你叫嚣。第三,也是你错了最离谱的一点,一个奴才,哪儿来的小有威望?”

    她说一二点的时候,方管事笑眯眯地撵着山羊胡,眯着眼不说完。说到第三点的时候,方管事的笑容僵住了,手指扯痛了自己也不知道。

    苏白芷很满意地他的反应,笑眯眯地又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赵世子给我送了礼,我怎么能够只进不出呢?我也给他还份礼吧。”她笑着又一只只收回刚才伸出来的三根指头,神情似笑非笑,

    “第一,他搞错了,‘自请下堂’用在我和他之间,不合适。第二,想要退婚,叫他准备好退亲礼,而不是像今天方管事两手空空跑到我苏府来嚷嚷着要退亲。礼品嘛,也不用多,就能够装满‘十里红妆’就够了。第三嘛,他要是拿不出‘十里红妆’的退亲礼,也行,但这婚,我来退。我退他!”

    方管事面色铁青,望着静立的瘦弱少女,气得胸口生疼!

    “你也回去,把我这话与他传一传。”苏白芷说完,不再理会这厢中人,背着身,就与白氏告辞:“老夫人。我真累了。先走了。”

    白氏见那瘦骨嶙峋的少女领着两个丫鬟出了梅花厅,竟然少见的没有刁难阻止,她忽地发现,她这个孙女气人的本事真正好。轻鄙地瞥了一眼被四个侍卫护花使者一样护住的老狗,正气的双肩乱颤,胸口起伏不定,呼哧呼哧地呵着粗气……没来由心情大好,刚才个她可是被这老狗气的不轻,这下可好,叫这老狗也尝尝个中滋味。

    白氏顿觉心情大爽,施舍一般,冲着韩国公府的来人挥挥手:“算了算了。既然老身那孙女让你传话,老身也就不与尔等斤斤计较了,你们走吧。”

    白氏这大方施舍的态度,可谓是给方管事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方管事原先青黑的脸色,墨黑墨黑的难看。狠狠咬了一口牙,阴晴不定的眼神兜揽了下四周,闷声哼了一声:“我们走!”……这一下,连装模作样告辞都忘记了。

第五十八章 原因

    “娘,弟弟叫睿儿,苏睿,好听吧。”苏白芷回到自己的院落,第一件事就是去将她的胞弟苏睿抱来林氏床前。林氏这一回受了天大的屈辱和惊吓,此时必然如同惊弓之鸟。偏偏今日一天发生太多事情,她到此刻也才能空出时间来,好好安抚一下雕花嵌宝的床榻上靠卧的可怜女人。

    瞧她瑟瑟发抖,眼中莫名恐惧,苏白芷心中轻叹一声……再是坚强的女人,遇到今日这样等同谋害的暴行,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吧。她怀中抱个襁褓,落座在床沿,说:“娘。你瞧阿弟睡得香甜。”

    母爱永远是最伟大的,它能让一个绷紧了弦一样的妇人放松警惕,放开心怀。苏白芷只提了苏睿两字,林氏便再也不顾一切,颤着手将苏白芷怀中的襁褓接过,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阿娘,你搂太紧了,阿弟会呼吸不畅的。”一边说,苏白芷温柔地捉住林氏的肩膀,此刻的她,眼底没了凉薄,没了寒气,温柔得近乎能够融冰化雪地安抚林氏:“阿娘,没人会和你抢睿儿。你要相信我,今天以后,谁也不能够伤害你和睿儿半根手指头。”

    可怜的妇人今天真的被吓坏了,听着苏白芷的宣言,眼神呆滞地望着她。

    “哎……”一声轻巧若无的叹息声幽幽响起,苏白芷垂了眼帘,站起身道:“娘,夜了。睿儿也饿了。我让陆嬷嬷来把他抱下去。”说罢抬脚往门口就走。

    这一脚下去,第二脚抬起,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回头一看,靠卧在床榻上的妇人伸出一只柔美细长的手指,正死死抓住她的衣衫。她不禁疑惑地唤了一声:“娘?”

    那床榻上的妇人面带犹豫不决,几番莫测变化,终成一股决绝,“芷儿,你祖母要杀为娘,原因……你知道对不对?”

    面对林氏突如其来的质问,苏白芷为楞,漆黑的眼珠在幽暗中眨着光,半晌浅淡的声音幽幽响起:“娘真聪明,谁也没和娘通气,娘就能猜到是老夫人要杀你。”今日发生的事情。苏白芷严厉勒令不许一个人告诉林氏,即便这样,林氏还是猜出大半事情来。

    林氏苦涩一笑:“我好歹是苏府的大夫人。她要害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害我,也是用些下作的手段,像之前下毒。这一次却一大票人径直闯进了养怡苑,公然动手杀我。我怎么能够不多想想呢?”这个“她”指的是二姨太林笑雪。

    苏白芷皱眉。林氏聪慧,她是知道的。她能只通过那点事情,推断出这么多来。却又偏偏只在无人时候单单询问她……这份通透,是二姨太如何都比不上的。可惜就是有人眼瞎,将美玉当做瓦砾,弃之不顾。

    “娘,我今日不告诉你缘由,怕是你以后如何都不得安心。”苏白芷也不矫情。把个睿哥儿从林氏怀中抱出,又把个哥儿的小手从襁褓里牵扯出来,递到林氏面前去:“娘瞧瞧。可有什么可疑的?”

    到底是亲生母亲,母子连心,苏白芷稍稍提点一下,林氏倏然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所看到的,还把睿哥儿的小手捧到了眼睛前,仔仔细细盯着睿哥儿肥嫩白皙的食指上一点紫红的小孔。

    心里蓦然一疼,林氏乍然拍床就要起身,苏白芷脸色一变,连忙把睿哥儿交给身旁的铜雀。自己跳将过去,一把摁住林氏,严词厉语喝道:“娘!你有伤的!是想睿哥儿小小年纪没了亲娘照拂吗!”

    林氏平日温和,此时仿佛发了疯地大吼:“啊!苏朗明!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呐!我跟你十多年夫妻都是假的么!白桐,我嫁与苏家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品性你难道不知道么!竟疑我清白,疑我清白啊!连滴血认亲这一招都使出来了啊!苏家人,好狠的心肠,好无耻的用心啊!”白桐是老夫人白氏的名讳,连林氏这样平易近人的人都被激得直呼长者名讳,就可知道。林氏的气恨绝不一星半点儿。

    “娘。芷儿信你。”

    突然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振地有声!

    林氏倏然扭头,对上一双坚定不移信任的双眼,突地没来由一阵委屈,喉咙中发出哽咽地呜鸣声,一下扑进床榻边瘦弱少女的怀里:“为娘只恨嫁错人,苦了你姐弟二人。若有来生,为娘情愿青灯古佛,侍奉佛前一辈子,也不愿你姐弟二人投胎为娘的肚子。生就千金身,命比贫苦儿。”

    “娘。来生不知道有没有,下半辈子活得肆意倒是可求。娘,芷儿以后要成亲,睿哥儿要长大,要启蒙,要读书,要明理,要娶亲……娘,你不振作起来,谁来扶他上青云?娘难道不想亲眼看他文昌门唱名吗?”

    林氏眼底很快迸射出一抹坚定奇异的光芒,咬牙道:“想!做梦都想!为娘不为别的,就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作不守妇道的娼妇,也要护着一双儿女平安活下来。”

    “娘。你不与老夫人解释,不与父亲解释吗?”苏白芷眼神闪烁,歪着脑袋似乎打什么主意,咧嘴眯眼一笑:“好好解释,也许他们会信的。”虽是歪头咧嘴笑着,但怎么看,那弯弯细细的眼眸里满满都是鄙夷讽刺之色。

    林氏沉下联来,目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与他们解释?”只是说完之后,又将心里疑惑说出口来:“也奇怪了。我不曾做过半分越轨的事情,对得起苏家上上下下的祖先,怎么滴血认亲却出了岔子?”到得这时候,林氏已经知道老夫人要动手铲除的不只是她,而是她们娘三儿。这件事,要么全杀,要么都信。

    苏白芷眼神烁烁,眯眼望天,嘴里却说:“那是他们目光短浅。以为滴血认亲是万能的。”血和血的相容和相斥,只遵循一条原理。这个原理,在后世,可能连小学生都知道。

    可是,很显然。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认知到,并不是血亲就一定血水相融。血型不同的人,一样无法血水相融。多半是林氏和苏朗明的血型不同,子女择其父母一方血型传承罢了。

    就因苏家人的无知。险些害死她们母子三人的性命。……苏白芷眼底讥诮一闪而逝。

    她根本不想解释。没有苏家的照拂,睿哥儿会活的更好的!此时试探问林氏,得知林氏一样不想解释。这正合她意。……古人有句话,叫做是真金就不怕火炼,真相总会水滴石穿,她等着看白氏和苏朗明后悔莫及的表情。

    ……

    明日要强推了,据说后日要上架了。心里狠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不行了,不能了,做不到了。可是每日里还有很多朋友支持我,关心我。无论是老朋友的力挺,还是新朋友的关注,我想,这每一份相遇都是缘分,是机遇。能做的是珍惜眼前。愿一切安好,晚安。

第五十九章 事情

    自打母女俩敞开心怀后,又经此一事,林氏整个人都变了,苏白芷对此乐见其成。她早就知道,林氏并不是懦弱,她只是心地太过良善,遇事都愿意以德报怨,想着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原先为了林氏这样的性子,也诸多烦恼过。这一次是苏家人活该,自己把个性子温顺的好媳妇儿生生往外推。要不是苏家人自寻死路,苏白芷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劝得林氏回心转意,不用学红楼梦中王熙凤,那也至少不是人善被人欺的没脾气。

    这一夜,林氏哭得稀里哗啦,那一年她的魂魄盘旋在林氏大宅上空,一年里,也没见过林氏这样放声大哭。别说放声大哭,自打印象中,林氏就很少掉眼泪沫子。说起会哭得梨花带雨,娇柔可人的,反而是那个处处得宠,事事得意,占尽好处的二姨太林笑雪。

    就不知她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人镇定过日子,熬着心焦心苦,日日含笑对人,从不对人报以怨怼,诉一声委屈和辛苦。反倒是那个享尽恩宠,半生顺遂的人,尽是对外又是苦又是委屈地哭诉,还要摆出一副大肚心怀来。

    ……想到此,苏白芷撇唇轻扯,哼哼一声,尽是讥诮。苏朗明就是眼瞎了,原来鱼目混珠不光能骗偏市井小民,连官居朝堂的三品士大夫,一样对着俗艳美色只能成了个靠卵子思考的蠢货。

    从林氏房里出来,还有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

    “陆王氏在哪儿?”苏白芷面无表情问道。

    铜雀心里一跳,小姐平时都会客气称呼一声“陆嬷嬷”,今日直呼其名,可见这一次陆嬷嬷是肯定要受连累了。但她又有苦难言,觉得出于道义,出于同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几番计较下,还是小心期近苏白芷,低声回了话:“小姐,您先前去寻陆嬷嬷抱来小公子时候,陆嬷嬷是强撑着见您的。”

    苏白芷眉心一簇,几乎立刻,听出铜雀话中有话,眯眼冷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虽说苏白芷面上没有气恼之色,可是铜雀守着本分,匆匆跪地就求饶:“小姐恕罪,婢子自作主张了。但这是婢子亲眼所见,不说的话,对不起自己的良知。”小丫头偷偷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苏白芷的面色,这才将自己所见所知一一道出:

    “小姐抱了少爷走后,婢子偷偷折回去,原是想要警告一下这个新进的陆嬷嬷,不要怠忽职守。却没想到,婢子回去看到那样一副场景,当时婢子闯进陆嬷嬷的屋内,就见到陆嬷嬷正换下身上衣裳,当时那背上大片血红,交错的鞭痕,可把婢子给吓懵了。

    问了陆嬷嬷,才知道,起初是一个自称姓刘的嬷嬷,说是二夫人身边的奶嬷嬷,跑到咱们小院儿里抢小少爷,陆嬷嬷不肯,就被刘嬷嬷带来的婆子胡天海地地鞭打。后来咱们院子的人去帮忙,立刻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婆子给打趴。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苏白芷面色阴冷,府中二夫人的身边哪里有一个姓刘的奶嬷嬷。自然是二姨太那贱人鸠占鹊巢,自称二夫人,姓刘的嬷嬷,自然是她的奶嬷嬷。

    咔擦!

    不经意,一声脆响,苏白芷把个手里的逗弄小孩儿玩儿的拇指大珍珠捏成一团散沙。同时断裂的还有她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三根手指头。

    铜雀惊跳起来,一把捉住苏白芷的手,小心翼翼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姐受伤了,阿蛮,快去传太医!”

    那一向沉默寡言的黑皮丫头没等铜雀说完,身子瞬间就朝外奔了出去。

    ……

    皇宫

    乾清宫里,半人高的铜炉口,白雾袅袅,从此处沁出的麝香,蔓延到整个大殿,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皇帝靠卧美人榻,自有两个乖巧的小宫女给他打扇纳凉。这个时节,富贵人家也会用上家里冰窖的存冰,装上一两桶,放在屋子里,就能驱走一室的炎热暑气。而况是富有天下的皇帝?

    黑衣人不知怎么绕过诸多眼目,绕道房梁上。原本优哉游哉贪凉享受的皇帝立刻睁开了龙目,坐起身随意挥了挥手,出声赶人:“都下去吧。朕要批阅奏章了。”

    只要是在这座威严的乾清宫里做事的下人,就都知道,此间主人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只要是皇帝要批阅奏折了,就不允许一个人在旁边打扰,哪怕是照顾皇帝起居的近身公公。

    所有人没有一丝慌乱,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又仔细地将殿门掩好。

    “别躲了。下来吧。”皇帝幽幽开口。立即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掠下来,单膝跪在皇帝面前,粗噶的声音不是多么动听,好在皇帝并不大在意。

    他闭着眼听这个神秘的黑影禀报,当黑影说到“苏白芷将十二个婆子沉湖了”,皇帝闭着眼睛的眼角微微抽动。黑影又说起“她亲自去抓了苏大人的贵妾,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亲手推了那妾室入荷花池”,皇帝“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黑影面无表情,跟一句木讷无感情的工具一样。他也不大在意皇帝是个什么反应。反正他只要将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妥当就好。他又将事情评述一般,一一道来。皇帝只是听着,期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

    “后来苏老夫人带着三十好几个婆子赶到荷花池,那三十几个婆子都有一身武艺。”

    听到此,皇帝忽地唇角咧开一道弧线,饶有兴致地开起玩笑:“莫不是苏家那位老夫人连她的红月小队都用上了吧?”自觉说着好笑,皇帝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就是红月小队。”

    皇帝的笑容僵在嘴角,倏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惊愕道:“真是红月小队?张好,你这还没老呢,怎么就老眼昏花了?”

    叫做张好的黑影也不恼,张口只道:“属下眼睛能在夜里视物如白昼,怎么会认错?三十几把三寸匕首,同一规制,属下的眼睛又不是驴粪蛋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这是属下在荷花池边捡来的。”

    皇帝嗖地一下把匕首抢过去。仔仔细细端详起来,“还真是红月小队用的规制。”但他立刻想起某种可能,脸色变得极度诡异怪异,试探地问张好:“照你所言,苏家那位大姑娘肩膀上的伤岂不是被亲祖母下令弄伤的?”

    张好听着皇帝话,突然肃然起敬起来,言辞之中不乏欣赏钦佩之色:“陛下,属下得知,这个苏白芷面对红月小队,竟然以一敌三十。虽然惨败,其行可赞,其勇可佩!是个真汉子!”

    皇帝听了瞠目结舌,遮眼无力道:“张好,她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真巾帼,要做汉子,只能等投胎了。”话刚说完,突然双眼凛然,冷冽望向张好,喝道:“苏白氏为何要对自己的亲孙女动手?”

    张好也是一凌:“陛下,此间牵扯到苏朗明的妻妾之争。属下查得结果,前几日林氏早产……”张好将所查一一叙述,不添油加醋,只是倒叙事实。从林氏早产,苏白芷落水大难不死,改变性子,闯养怡苑救母……到二姨太告状居德堂,强抢刚出生的嫡子……,最后闹将到要动手杀人。

    几番述说,一幅幅场景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活灵活现的生动。皇帝面上阴晴不定,冷哼了一声:“原来是要杀人灭口啊!苏白氏是越活越回去,真如太后所言,苏家败落,已成定局。”

    “苏老夫人似乎是滴血认亲之后,对林氏母子改变了态度。”张好又说。

    “呵!妇人之见,愚昧至极!这上都城里其他妇人若是只看滴血认亲就咬定结果,还说得过去。她苏白氏早年也算跟着苏老将军上战场,难道不知道战场之上流血事多发生,神医就想到一个方法,输血。虽然靠输血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成功率十分低,但那也说明滴血认亲这回事根本就不准确。不然的话,那些活下来的士兵,岂不是各个都是血亲?”原来大历皇朝已经有了输血救人的概念。只是苏白芷一直徘徊在苏家大宅上空,看到的都是这上京城里的事情。对于边疆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但是皇帝一番话下来,却把这只在边疆拼死杀敌的将士们才知道的隐秘点了出来。

    那张好犹豫了下,有些好奇地问:“陛下的意思是,林夫人是被陷害的?”

    皇帝不答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幸灾乐祸道:“再过半月,苏老犟牛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朕可有热闹看了。瞧着吧,苏犟牛回来,苏府一定鸡飞狗跳。”

    其实皇帝猜错了,事实证明,鸡飞狗跳的不只是苏府,还有他这个天子后花园——整个上京城!

    ……

    明日《强嫡》就要上架了,激动中带着更多的是忐忑,在此淇耀向大家求首订了。

第六十章 雷雨(求首订)

    大早起,苏白芷下了榻,踱步到了窗前,昨夜半夜里突然下了一场雷阵雨,铜雀要把小窗关上,她却嫌屋内太闷,支开铜雀去大厨房盛了一碗酸梅汤,她又悄悄把关的严丝合缝的小窗打开一丝缝,半掩的小木窗在半夜里,被雷雨打上吱吱作响,原本该嫌弃嘈杂,她却觉得异样安宁。

    外面轰隆炸响,闪电也好,雷声也罢,小木窗瑶瑶作响,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她是没有这样的高洁品性,忧国忧民的操守。却觉得此刻这场景特别的眼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她此刻的处境吗?

    外有未知敌人,已经浮出水面的就是韩国公府赵伯阳。内里还要防范这个二姨太,那个亲爹爹,还有比虎还毒的老夫人白氏。还真是内忧外患啊……苏白芷暗自摇摇头,嘴角却挂上一丝兴奋以及的笑意,眼底的跃跃欲试更是遮掩不住。

    真是好玩儿啊……一年的魂魄状态下,她都快生锈了!原本还觉得一个二姨太就是秒杀!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想她生她就生,想她死,她就活不成!本来觉得无趣,才把她留下来,以后慢慢玩,没办法,这么快玩儿完,她以后无聊透顶怎么办?

    所以说,至始至终,在这个苏府里作威作福的二姨太林笑雪,在她的眼底,那就是一只可有可无,可生可死的玩偶。你见过谁急匆匆把玩偶玩儿死的?至少她苏白芷在没找到新玩具之前,没玩儿腻之前,是不会这么快丢掉这只玩偶的。

    可怜正在自家院落里。躺在寝室里,由着苏朗明百般怜爱的林笑雪。还在想着怎么对身上人告苏白芷的状。

    苏白芷又蹙起了两弯稀疏的眉毛,因为她意识到了。这已经不光光只是苏府里妻妾相争的俗套戏码了。她此时和林氏,还有胞弟呆在苏府里,也不是她意料中的那么安全。老夫人白氏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张开獠牙,对她们母女三人下毒手,症结也已经找到。……早晚让那只瞎眼老狗后悔去!

    但此时要做的就是解危难于当前!

    正思索着,她的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跑进了屋,面上无不是带着一丝慌乱。

    “小姐,圣。圣旨!”铜雀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是得知消息,一路夺命一般奔跑过来的。黑皮丫头阿蛮是烧火丫头出身,苏白芷注意到,阿蛮脸黑,看不出脸颊上有没有红晕,但是额头生出密密的汗珠,胸口也不停的剧烈起伏,虽然没有大口喘气。想来也是因为有着曾经在大厨房里干粗活锻炼出来一身的好体魄。

    但饶是如此,两个丫头还是没了往日的沉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子。

    铜雀实在忍不住,绵软的小手不停地拍着耸起的胸口。因为奔跑和激动红润得能够滴出血来的樱桃小口微张,不停地从那开阖的小口里吸进又呼出浓浊的粗气,看起来狼狈极了。唯有那双眼湿润却清亮。骨碌碌转动,待看到阿蛮还能行动。她一挥手,指着苏白芷寝室一角:

    “快服侍小姐换衣。那个柜子里,蝴蝶蓝那一身!”末了不放心,又仔细叮嘱:“是放在最左边那件,可千万别拿错。”

    阿蛮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体力,她也内秀,不用铜雀再吩咐,几步踱到柜子前,一下子就找到了铜雀口中蝴蝶蓝的衣裳。

    “小姐,婢子给您换衣。”

    苏白芷笑着接过,“不用,我自己来。你与我说说,你俩大清早,这么慌慌张张是怎么回事?小雀儿那丫头就说了一句‘圣旨’,我可还没听明白。”这样说着,自己转身进了绣着梅兰竹菊的大屏风后头,不一会儿,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蛮微微张嘴,似乎是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既能够说明白,又能够高雅入得小姐耳。她是个什么出身,她自己知道。粗丫头说不出那么多的高雅话来。

    “不用想那么多。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这比任何动人雅致的话,都好听。我从来认为,不加修饰最真实的话,是这世上最美丽动听的话。你以后和我说话,只说真话就好。不用烦恼怎么润色。”

    阿蛮眼圈泛红,她一个烧火丫头机缘当上了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是她不会说话,又怕说话不动听,几番烦恼,就不敢说话,不到万不得已,她宁肯保持沉默。她还战战兢兢,以后跟在大姑娘身边,说错话了怎么办。

    她一直纠结烦恼的事情,大姑娘一眼看透她的担忧。没有其他主子的安慰和怜悯,大姑娘的话,直接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情浓清淡,话真话假,大姑娘这份情谊看着平平淡淡,比不得其他主子或者慷慨原谅,或者表示大度理解,比这些所有的加在一起,大姑娘的话才真正让人觉得最真实不过,唯有出自真心,才能把人感动得稀里糊涂吧。

    偷偷眨了下眼,硬生生把眼泪留在眼眶里,阿蛮真的不会说话,就如苏白芷解决大厨房的人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她一样,没有任何花缀:“大管事开了大门,迎了圣使,要传小姐接旨。”

    果然是不会润色,说出的话干巴巴。但是苏白芷不在意,就这说话时间,她已经利索把一身蝴蝶蓝的广袖细腰绸裙穿戴好了。

    对着大铜镜照了照,衣服颜色已经退色,蝴蝶蓝的鲜艳染上一层半新不旧的灰朦,苏白芷的眼神迷蒙起来,恍惚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死去的正主咬着手指,为了这件蝴蝶蓝的衣裳与府里的三小姐苏白芳争闹起来。

    这是死去的正主少有的几次争取,饶是有了林氏这个苏府面上的大夫人,等到这件蝴蝶蓝的广袖收腰的绸裙落在死去的正主手里的时候,已经是退去一层鲜艳蓝色的半新不旧了。可饶是如此,正主也喜爱的很。因为这是她衣橱里少有的一件仿造魏晋时风的广袖收腰绸裙了。

    都说这个时代崇尚魏晋时风,哪家大家闺秀的衣橱里没有几件压箱底儿的广袖收腰绸裙?不说苏府这样一等一的大门庭,就是一般无二的小家碧玉,家里若是得宠了,有个一两件也不奇怪。可是死去的正主没有,一件也没有。

    ……正主很可怜。可是苏白芷一点儿都不可怜她。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遭遇中,时时刻刻想着的是自己的悲惨命运,可是,她真的就那么悲惨吗?

    答案是那么明确,只要正主前往上京城西郊的忘缘胡同里走一遭就是了。

    “小姐,小心脚下。”正胡思乱想,忽地听到铜雀的提醒,苏白芷恍然望了铜雀一眼,却一个分神,……“嘭”的一下坐在地上。

    “哎呀!小姐,婢子正说小心脚下呢!”小丫头手忙脚乱和着一旁黑皮丫头来扶起她,苏白芷忽然心底一乐,逗起丫头来:“哎呀呀!都怪你不好。要不是你突然出声吓到我,我能看不清脚下的台阶?”

    轰!

    小丫头的脸儿顿时憋得通红,连耳根都不肯放过。苏白芷看着心里突然乐呵起来,猛地惊醒,暗自狐疑起自己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不良怪癖?

    一旁沉默的阿蛮将她扶起,看了一眼通往前院的青石台阶,因为铜雀怕去迟了不好,硬是要拉着苏白芷走捷径,这条通过大花园的青石小路就是最便捷的捷径了。因为是捷径,平时走的人并不多,原来只是用来漫步花园散步的,也唯有府中的主子们才能走。也因此,好些青石上面稀稀疏疏布了青苔,昨夜一场雨后,就变得滑不溜秋。

    阿蛮注意到了,她突兀地开口,“其实都怪昨夜一场雷阵雨,夜里间,轰隆隆吵得人睡不着也算了,今天还害了小姐摔一跤。昨夜要是没下这场雷阵雨,就好了。”

    “对!阿蛮妹妹说的对!小姐,是这雷雨不好!”铜雀在一旁拼命附和,再说下去,怕是要煽风点火才肯罢休了。

    苏白芷微楞,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丫头,一开口就说出“睡不着怪枕头”的话来。仔细想一想,苏白芷笑着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拍着两丫头的小脑袋,“错了,都错了。这场雷雨下的及时啊。你们瞧,没这场雷雨,你们家小姐我快忘了,原来雷雨夜之后,青石路是滑的。”

    两个小丫头听了话,却把这话当了真,微微涩着小脸自责道:“那就是婢子们不好了,婢子们要是能够及时想起来这个道理,就不会怂恿着小姐走这条险道。就算要走,也要提起十二分的谨慎小心。”

    “哈哈,吃一堑长一智,这里摔一跤,你家小姐我最多屁股开了花,还好,还好。不晚,不晚。”说着笑呵呵一面往前院走。

    两个小丫头听得稀里糊涂。都摔跤了,怎么还好?哪儿还好?不晚?哪儿不晚?

    “阿蛮,你听明白了吗?小姐说反了吧。”铜雀捅了捅阿蛮。阿蛮摇着头,却肯定道:“小姐说不晚就不晚。自有她的道理。走吧,铜雀姐姐。”(未完待续。。)

    ps:  《强嫡》今日上架了,一点点兴奋,又有点忐忑不安。新书稚嫩,拜请各位新老朋友关照支持。淇耀也必定竭尽所能还你们一份“值得”。先谢谢众位新老朋友们了,无论是老书友的力挺,还是新书友的友善,淇耀这里,都铭记于心。

第六十一章 准备

    老夫人白氏面色难解地看着手中托着圣旨的苏白芷,笑呵呵地把传旨公公送出了苏府的大门。

    “我昨日问你陛下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说没什么,我也就信了你。你倒是解释解释,今天陛下的旨意是什么意思?”白氏见苏白芷送了人折返回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拦住苏白芷询问。

    苏白芷闻言笑容可掬地转过身来,“陛下的旨意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老夫人不如去问陛下吧。”

    在场的下人们一个个被她这话吓得噤若寒蝉,宁肯当个锯嘴的葫芦,也不肯这个时候吭一声。

    有一个人例外,白嬷嬷有心维护自家主子,可惜被白氏看也不看地拦下。

    白氏拧眉怒目:“芷姐儿,你非得与我这样相处吗!”

    哈!……苏白芷差一点儿没笑出眼泪来。白氏怪自己不肯跟她亲近?这是什么吊炸天的问题啊!鬼才回答的出来。

    白氏说出这话,她自己也察觉到尴尬,只是一想到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姓苏,是她的亲孙女,白氏那点尴尬就成了理所当然地认为苏白芷应该孝顺尊敬她。

    可她对上对面那瘦瘦弱弱的少女,满目不加掩饰的鄙夷,心里一股无名火“轰”地一下子窜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亲祖母!”白氏狠声骂道:“不管如何,你姓苏不假!你能活到这么大,没有苏家能行吗?今日且告诉你。苏家,就是你的根!别说你现在翅膀还没硬。就是今后你化身凤凰,你也还姓苏!”

    苏白芷淡淡颔首。她姓苏不假,她本来就姓苏。“容我提醒你,老夫人,你姓白。”

    噗!……这一刻,白氏似乎听到自己五脏六腑俱裂的声音,她摸着胸口,只觉得五内俱焚,颤着手指,指向苏白芷:“老身嫁了你祖父!外人见了老身称老身一声苏老夫人。而不是白老夫人!皇帝见了老身,也得称老身一声苏白氏!不是白氏!”

    苏白芷“呀”了一声,满目惊奇地望着白氏,仔仔细细将白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才“哦”了一声,道:“瞧我这记性,你是苏老夫人呢。”说着讪讪笑,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乍一看,甚是顺眼天真,“老夫人,陛下着我即刻赶赴东华门。我可是姓苏的。可不敢抗旨不尊。”谁也都知道,抗旨不尊是要株连九族的。

    白氏更是听得明明白白。一口老痰堵在喉咙口,吐又吐不出。咽下去……又他娘的恶心死人!想到此。白氏猛地眼底清明,又深深望了一眼对面笑意盈盈的瘦弱少女。……她就是要自己恶心死啊!白氏对自己如是说。

    无力地挥挥手,“老身不管陛下要你做什么。你记住,不管出了任何事,绝不可以牵连到苏家!不然老身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哈!苏白芷又是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才幽幽道:“我绝对相信老夫人的决心,您不用特意告诫我。老夫人的话,我铭记于心。您放心,不管出了任何事,我保证不会牵扯到苏家。如果我一个人不够赔,至多再搭上我母亲和胞弟,这样,您放心了吗?”

    她这样大大方方讲,白氏反而被嗫住了,呆滞了一会儿,一双老眼淡淡扫了一眼台阶下的苏白芷,冷声道:“你这身衣服小了,月儿,你去挑一身没穿过的新衣裳,给你大姐姐送去。”

    苏白月原先咬着牙嫉妒地瞪着苏白芷,就这两天时间里,圣上都连着两日给这贱人传圣旨了!莫不是这小贱人入了皇帝的眼?

    ……哼!怎么可能?瞧她一身瘦排骨,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能够看上她?就算是吃腻了大餐,偶尔来点清粥小菜,……皇帝也四五十岁的人了,都能给她当爷爷的了!这样想着,苏白月似乎没这么嫉妒了,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要是老皇帝真的看上这贱人,才是大好事呢!

    到时候这个小贱人进了宫,她就去求父亲借着这一重龙宠,向韩国公府的赵世子提出结亲。

    苏白月正胡思乱想。突地听到白氏的吩咐,乍然回魂。苏白芷还以为她会咋咋呼呼不高兴,没想到苏白月居然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甚至有点儿迫不及待……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积极了?

    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反正是不会再穿她的二手衣。

    死去的正主穿了一辈子的二手衣,死的时候,身上那件衣裳还是苏白月穿旧的。可她苏白芷可没这个嗜好。

    扬起声音就拒绝:“老夫人太抬爱我了,二妹妹以前穿旧了的衣裳,才舍得丢给我穿。您老怎么能够逼二妹妹拿出没穿的新衣裳送给我呢?哎,我就喜爱身上这一件,老夫人莫要操心了。”说着不管是白氏涨得通红的老脸,还是苏白月一阵青一阵白气怒交加的俏脸,她领着两个丫头,优哉游哉回自己的院落。

    所经之处,挡路的丫鬟婆子,皆是有默契地给她们主仆三人让开一条道。苏白芷脚下动作快,等到转了身,把后面喧嚣一团甩得无边,她才吩咐:“铜雀,我这一次去的是户部,这一去,怕是三五日里也回不来家里几趟。你把咱们院子里和母亲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召集起来,我与她们仔细吩咐好。”

    又叫了阿蛮:“去府里的侍卫所找个叫做陆方的侍卫。”阿蛮听了话,抬脚往外走。“等一下!”苏白芷突地又拉住阿蛮,想了想,又吩咐:“你与他说,如果有府里有信得过的同僚,也一并带来。”

    说完这话,苏白芷才放了心,让阿蛮去请人。

    望了望天,昨日一场雷雨。今早一个四脚朝天平沙落雁式,把她彻底打醒。再大的把握。也架不住“万一”。为了以防万一,十全十美是做不到。做到处处周到,倒不是难事。

    ……

    她又与林氏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铜雀来报,“小姐,人都到齐了。”

    “娘,我之前与您说的话,您可得记住啊。芷儿还没成亲,睿儿还这般小,您千万不能再妇人之仁。您把冻僵的毒蛇捂在心口取暖。毒蛇解了冻,它得饿,饿了就得吃。第一个吞了的就是您。”仔仔细细与林氏说道,苏白芷在林氏坚定的点头后,才肯出了屋子。

    屋外,已经聚满人。

    她省去一堆废话,直达重点:“我有五件事告知你们。第一,我这一次是奉圣旨,办皇差。第二。我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期间,这个院子除了你们可以进出,还有袁御医。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第三,母亲的饮食由铜雀亲自负责。”

    铜雀一听。连忙想要叫小姐,苏白芷瘦弱的手掌一挥。面上严厉:“铜雀,我不在。你替我守护母亲。膳食用度,全部要你亲自把关。”铜雀一听苏白芷语气严肃,她也不禁跟着严肃起来:“是,小姐。”

    “第四,陆嬷嬷的饮食用度由红柳照料,”刚说完,又叫了一声陆嬷嬷:“你之前护主做的很好,我不在的期间,你时刻要注意自己和小少爷的安全,听到了吗?”

    陆嬷嬷凝噎,有大小姐这一番诚挚的肯定,她那一顿鞭子就不算白挨!忙语气决绝说道:“婆子一定照看好小少爷,这一次,就算婆子拼着一死。也不让人动小少爷一根毫毛!”

    “你不用拼死,我会留下可信之人一日十二个时辰轮番守在院子周围的。”说完,又伸出第五根手指头:“第五,这一次我去户部,就由水杉和阿蛮跟在我身边照料。”乍然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满院子的声音,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阿蛮恰好也来,正好听到苏白芷的话,她疾步向前,身后跟着五个侍卫。

    “小姐,人带到了。”

    苏白芷顺着目光看过去,入眼那个手臂上缠着白带子的汉子,她会心一笑,问:“可还能护我左右?”

    陆方满眼灼热,昨日的事情就算老夫人瞒得再好,也总归会露出一丝半点儿的不寻常,陆方虽然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妨碍他更加坚信跟在苏白芷身边,就有雪亮的前程。

    因为在那件不寻常的事情之后,大小姐受了伤,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还有这两日里,苏府连着两日迎来圣旨,且都是给大小姐的圣旨。……陆方猜不透圣旨的内容,猜不透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坚信,比起大老爷。跟随大小姐,更有出头之日。

    “属下就是皮肉伤,不妨碍。保准小姐让打哪儿,属下就打哪儿!”陆方眼睛放光的高声回答。

    “好!”苏白芷也眼神灼灼,“你五人随我来。”却是抬脚先一步往院子外走。

    她的院子后头,种了一片竹林。她绕着围墙,在院子后面那片广阔的竹林里站定。

    陆方领着其他四人跟着来。

    这几人正要行礼,被苏白芷挥手打住:“陆方,我就不问他几个靠不靠得住了。我信你。”

    陆方感激,其他四人又何尝心底不动?

    在苏府当侍卫,也有分别,像他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如陆方这样不会拍马逢迎的,不会讨好上司的,每每只能当个倒霉鬼,替人挨刀子,什么脏活都轮到他们。

    这一次是个好机会,都是有血气的汉子,又不拖家带口,怎么就不敢赌一赌?所以,他们随着陆方来了这里,见了大小姐。原先还想,说不定是陆方对这个大小姐夸夸其谈了,怎么说,这个大小姐在府里跟个泥人儿似的,根本不像陆方说的,是个极有本事的主子。

    但他们现在有些相信了。

    苏白芷却不管,“既然陆方信你们,我就信。我秉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既然是我的人,我就与你们说清楚。”苏白芷把圣旨的内容的大体提了一下,又给他们五人分配了任务。

    “我身边只用一个人,陆方受伤,我留他在院子里,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守护这院子里,我的母亲和胞弟。你们四个中出一个人,谁跟我走?”(未完待续。。)

    ps:  多谢众多书友的支持,淇耀拜谢。

第六十二章 被“爱情”迷晕心窍的人

    一切安排妥当,苏白芷只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陆方带来的侍卫。

    苏府门口,热闹不喧嚣。

    苏朗明得了府中老夫人派去的小厮送的口信,当从小厮口信中得知,他那个一向怯怯懦懦,近几日又好像疯魔,整个人性情大变的大女儿得了皇差的时候,苏朗明的嘴巴张的能够吞下一只白煮鸡蛋。不敢置信地问了那小厮三遍,“是不是真的?老太太真是这么传的口信?”

    直问的那小厮耳朵开始发痒,还得不厌其烦地一再重复回答相同的问题,相同的答案。后来还是一个小公公匆匆赶来传了皇帝的口谕,口谕曰:朕特恩准爱卿沐休一日,回府送别。

    送别?送什么别?

    苏朗明愣愣不明白,把个小厮看得心急火燎。狠狠跺脚,压低了声音提醒苏朗明:“大小姐,大小姐啊!老爷!”

    啊!……大小姐??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接了皇差?”面对傻愣的苏朗明,那小公公不厌其烦,笑容可期,“贵府的大姑娘得了陛下看中了。老大人,且快些回府去吧。”

    ……

    此时,苏府门前,老夫人白氏,大老爷苏朗明,二老爷苏朗宁,还有隐约半步后的二夫人白晓梅……对于苏府来说,这一天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老夫人白氏当先,她半世修成的精明老眼扫过苏白芷,“能够为陛下办事,这是天家给予的荣耀。你且记住,好自为之。”

    苏白芷面无表情的听着。……好自为之?好自为之!这就是白氏给她的忠告啊。

    苏朗明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对面站在马车旁的瘦弱少女。府中的二老爷苏朗宁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见苏朗明不说话。微微用手肘忖了忖他:“大哥,芷姐儿就要走了,虽然不是离家很远,她一个姑娘家,从没有离开家里过,怕是会想家人。”言下之意是让苏朗明与苏白芷好好说些父女之间的体己话。

    却不曾想。突然一声喜庆娇媚的声音插嘴进来。

    “是啊,二老爷说的对极了。芷姐儿这一回怕是没个三五日,回不了一趟家门。”这声娇媚声音响起。众人皆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就连苏朗明也下意识的一皱眉头。只见他匆匆转身。果然见是她,疾步迎了上去,小意搀扶起那娇媚女子,嘴里虽然怪责,一张脸上却满满心疼:“你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就出来了?大夫不是吩咐了,吹了风,再受凉了可不行。”

    二姨太林笑雪满面娇羞,含羞带怯地轻睇了一眼搀扶着她的苏朗明。娇嗔一声:“老爷,大家都看着呐。”

    她边说,那双娇媚的杏眼笑意盈盈望向苏白芷,待得看到对面的瘦弱少女似笑非笑。好似看戏一般无动于衷笑看这一幕,她带笑的唇角猛地一僵,硬生生生出一种怪异感。好像自己在那瘦弱的少女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跳梁小丑。

    心底一阵不愉。恰逢其时,老夫人白氏终于看不过眼。睇了一眼娇花弱柳一般半依伏在苏朗明身上的二姨太,冷声喝问:“你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苏白芷淡淡笑……不该是惩罚一个姨娘擅自闯来这样庄重的场合里吗?……想到此,她眼又清冷了几分。

    二姨太林笑雪却从老夫人出声提问中惊醒过来,连忙向身后招了手:“你们几个过来,让芷姐儿认一认脸。从今天开始,可要好生伺候着芷姐儿。可别让她孤身在外,被人欺负了去。”

    果然角落里走出三个人,一个嬷嬷,两个丫鬟。众人面上又是一阵惊讶,但在这里的都是人精,立刻就悟出来二姨太林笑雪的意图。

    做的可真够明显的,想往她身边塞人,也真是不知林笑雪在经历过被她亲手推进荷花池后,哪儿来的胆子敢往她身边塞奸细,又哪儿来的信心,她会乖乖接受。……苏白芷默默抬头,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白氏。似乎在说:老夫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样**裸带着嘲弄的目光,让白氏一张老脸躁得慌。苏朗宁蹙了蹙眉,张了张嘴,他的夫人白晓梅在身后拉了他一把,这才把到嘴的话全部又吞了回去。

    苏朗明对苏白芷的怠慢似乎很不满,久见自己的女儿不买心爱之人的账,又低眉看了一眼心爱之人委屈的水眸轻轻眨动,顿时一股怒气再也忍不住,哼哼冷了脸,就向着苏白芷喝问:“长辈与你说话,你不搭理就算了。长辈关心你,你也爱答不理,哪儿学来的轻浮性子?”

    闻言,二老爷苏朗宁欲言又止,眉头的小山丘,越拢越高。只是碍于那是他大哥的家事,他这个做弟弟的着实有些不好言论。轻叹一口气,苏朗宁猛地朝着他亲娘白氏看了一眼……他大哥糊里糊涂的,老太太怎么也跟着泛起糊涂了?

    再看那边车驾旁静立的少女,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仿佛不认识苏朗明,看白痴一样,将苏朗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打量了一番,苏白芷都不乐意再与面前这傻蛋儿多说一句话了。多说一句,都会侮辱她的智商啊!

    薄唇轻启,慢吞吞,但极果断地吐出两个字:“傻逼。”

    轰!

    这一下,这苏府大院前,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一脸不敢置信,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傻逼?

    是谁?……大老爷?大老爷!……没错,那瘦弱的少女,当众骂的就是大老爷!众人不可置信地盯着已经翻身上马车的少女,最为不敢置信的当属被骂的本人——苏大老爷苏朗明了。

    “你,你,你这个忤逆子!”“你”了半天,终于是颤着手指,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刚上了马车,正在马车的车板上的少女挖了挖耳朵,不甚在意,却极为认真地说道:“父亲啊父亲,您老千万可别这么说,圣上他老人家慧眼识才,眼光独到,绝不会去重用一个不孝的忤逆子的。”说着,灿然一笑,好不耀眼。

    但那阳光下白得耀眼的牙,,此刻在苏朗明眼里,就成了阴森森的白牙,猛地背后一阵凉寒。……他怎么敢质疑当朝天子的眼光啊!……猛地听明白马车上少女话中有话,苏朗明面上一阵变幻莫测,好不精彩!

    少女进了车厢,已经关上的帘子,猛地“唰”一下,被从里面粗鲁地扯开。

    “老夫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烦劳您照顾好我的母亲和胞弟。莫要让不相干的人前去打扰。相信您已经深刻地明白了,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拼命。”苏白芷笑望冷着脸的白氏,“何况是现在。”

    何况是现在她不用三拜九叩,皇帝就会召见她!她说的隐晦,白氏听得明白。一张老脸又沉冷了几分,到底还没有糊涂透顶,冷声应道:“时候不早了,你走吧。”算是变相地承诺不会在苏白芷不在的时候,对林氏母子动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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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原来这才是皇帝的打算

    二姨太气得全身发抖,这个小蹄子就这样把她晾在这里吹凉风了?

    “老爷,妾,妾……呜呜……”

    佳人落泪,蠢货心疼。苏朗明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狠狠瞪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信誓旦旦安抚起怀中柔弱娇花一样的二姨太:“等这小畜生办完了皇差回来,我亲自动手收拾她,必定给雪儿你一个交代。”

    二姨太林笑雪闻言,破涕为笑,明媚的眼角勾动:“妾就知道,老爷对妾身的情谊,一往如前。”

    且不管这二人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白氏早早就离开了前院里,她似乎疲惫极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她的一方小天地里去。留下苏朗宁夫妇尴尬地看着苏朗明和二姨太林笑雪二人之间的亲密举动。

    二夫人白晓梅推了一把脸红局促的丈夫,苏朗宁猛然惊醒,才在妻子的示意下微微拱手,尴尬地向苏朗明告辞:“大哥,此间事了。小弟还要去一趟翰林院公房。就与内人告辞了。”说是告辞,苏朗宁更像是逃窜开去。一向儒雅知礼节的苏朗宁,甚至顾不上礼节,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二夫人白晓梅的手就往后院疾走而去。

    如今苏老爷子尚在,苏家二位老爷自然也没有分府别居的道理。但是毕竟不是小时候,两位老爷如今也各自有儿有女,同居于一个府内,但苏朗宁一房的院落坐落在苏府西边,占地也不算小,与大房相比。却是小了一大半。

    回到自己的院子,白晓梅挥退身边丫鬟。皱着眉头与丈夫咬其耳朵:“等到老爷子回府了。咱们还是想个法,搬出去住吧。”

    作为苏家的儿媳妇。说出这话来,着实过分了。苏朗宁只是蹙了下眉,并未出声怪罪,不答好,也不说不好,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但愿老爷子回府了,能肃一肃这满院子的歪风外气吧。”

    白晓梅闻言。面露不愉,却是张了张嘴,再也不说一句搬出去住。与这人生活这么多年,丈夫的脾性,她要是还不熟悉一二,那这些年等同白过了。

    ……

    此间事情,苏白芷是不知道的。

    东华门前,围上一群黑甲兵士。苏白芷的马车轱辘轱辘转,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真的抵达东华门时,满目威严的铠甲战士排排列队,一股汹涌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到真的见到这样的架势。她还是吃了不小一惊。

    “苏大小姐好忙啊,让我和袁公好生好等。”突然一声戏谑声,透过排排铠甲兵士。传到苏白芷耳朵里。她出了车厢,爬上车辕。凝目朝着声音来源处眺望,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脱口而出:“袁公是来送行的吗?”

    那一方,山羊胡的老者已经笑呵呵地挡开挡住道路的兵甲,走向苏白芷,面带慈意,伸手虚空点了一下车辕上威风凛凛站着苏白芷:“你这丫头,又说浑话了。老夫是此次的监工。负责查账的是你们。”

    啊……?饶是苏白芷,突闻这个消息,眼底还是露出一丝诧异。但又一想,便明白皇帝的意图。就说嘛,皇帝怎么会把查账这等大事,全权依托给两个没有官身,初出茅庐的小子和丫头?除非是没办法了,皇帝才会这么安排。

    苏白芷想了想,跳下马车,袁公忽然靠近了苏白芷,压低声音在苏白芷耳边说道:“老夫也不想来啊。要不是陛下的旨意,老夫此刻更愿意在家里蒙头大睡。丫头,老夫可记得你闯进泊湖论鉴比论堂时候的嚣张。你要能拿出当时的三分嚣张气来,老夫就可以呆在家里睡大头觉了。”

    此话一出,苏白芷瞬间明白皇帝派来袁公监工的目的。袁公名为监工,实际上是皇帝担心她和赵伯阳那厮,面对一群官场老油条搞不定,所以派来一个有威望的袁公震慑住这群不安分的老官腔。

    袁公口中所谓的“嚣张”,就是能够震慑住那群官场老油子,而不是反被官场老油子吓住了,……苏白芷通透人一个,听明白了袁公的意有所指,笑着说道:“圣上应该让您老负责主审的,让您老当个劳什子的监工,还不是把您晾在一边儿吃风凉快,岂不是大材小用。”

    “胡说!圣上怎么会错?真要是一道圣旨下来,派了老夫去查账,老夫铁定是连个毛都摸不到。”

    苏白芷哈哈一笑:“谁叫您长了一张让人提防的脸呐?”

    袁公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怪罪之意,苏白芷一句话还真是概括到重点上了,要是真派了他查账,还真就是要被一群老油子处处提防了。反正是不该看到的绝不给你看到,能够看到的都无关紧要。

    “再说,这一次前去兵部,实为查账,人面上却只说是核对,派老夫上场,那就真的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在意了。”袁公有些忧愁地提起这些话,苏白芷倏然抬头,一双眼睛惊诧地瞪大,“不是去户部?而是去兵部查账?”

    她惊诧问起,袁公正要对答,一旁的赵伯阳不耐烦地打断二人对答,面上恭敬地提醒袁公:“老师,天色不早,有任何话,不如马车上再聊?”

    “也好。”

    就这样,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若是按照礼制,原是不该如此的。但是因着这一次的事情是当朝天子秘密安排,就连苏白芷,赵伯阳等人也只知道陛下要交给他们一件查账的差事。

    到得今天早上,苏白芷接到圣旨的时候,赵伯阳也几乎同时接到了圣旨。圣旨内容都一模一样,只勒令他们在巳时前抵达东华门集结。

    此时马车上,袁公突然朗声说道:“圣上口谕,赵伯阳。苏白芷接旨。”

    二人面上一动,几乎同时跪地。口呼:“臣接旨。”

    “着,镇国大将军嫡孙苏白芷为此次查账主审官。韩国公府世子赵伯阳为副主审官。官无品阶,查账不查案。”袁公口传圣谕,传完就道:“二位主审官,可曾听明白?”

    查账不查案?……苏白芷面色一动,朗声就道:“臣领旨,谢主隆恩。”起身时,同时斜斜觑了一眼赵伯阳。这厮眉头皱得比她还夸张!

    冷笑一声,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一时之间。这车厢里,落针可闻,寂静无声,车厢外的喧嚣似乎也渐渐远离。苏白芷知道,这是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袁公捏起一侧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终于再一次开口:“陛下已经与你们二人分别交代过了吧?之所以把你放在主审官的位置上,”说到此,袁公的目光落在苏白芷身上。只一会儿,又挪移到一旁的赵伯阳身上:“只是为了让作为副主审官的赵世子更集中精力查案。”

    苏白芷撇嘴……知道啊,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被皇帝放在明面上的挡箭牌。

    忽地觉得一旁一道灼热的目光注视过来,苏白芷警觉地扭头。果然对上一双双目灼灼的凤眼。不得不说,赵伯阳的这张皮子实在生的好。鬼斧神工还达不上,但是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好的匠人精工细雕出来的精细人物。

    若不是深知这男人的品性。还真容易被他这样俊美的皮囊给唬住了心窍。……她可不想子承父业,别的好没学着。倒是学了苏朗明被美色迷去了心窍。

    “苏大小姐,今天开始。我们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好生完成陛下的嘱托,不辜负陛下的看重吧。”

    不可一世的韩国公府世子爷会服软?!

    这是服软?!

    这是炫耀!

    绝对的**裸的!

    恰逢马车一停,车外传来一声马儿嘶鸣声。

    “大人们,兵部到了。”

    袁公笑呵呵一手拍一个肩膀,冲左右二人一笑:“走吧,下车吧。这时候,马尚书应该接到圣旨了。”马尚书官拜兵书尚书,正二品的官衔。

    袁公当先下了马车,苏白芷扬起瘦弱的手臂,无比熟稔地一掌拍在赵伯阳的肩头,就好似和赵伯阳是多少年的好友一样亲密无间:“没问题!你我二人既为主副,赵副主审官的提议,正和我的心意。”

    不待赵伯阳反驳,苏白芷领先跳下马车,回头冲面色铁青的赵伯阳,扬眉浅笑:“赵副主审下来吧。马尚书带着一堆兵部官员前来出迎了。”

    赵伯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肩膀上被苏白芷拍了一掌的地方,又麻又刺,火辣辣的生疼!他狠狠瞪了一眼苏白芷,心里把苏白芷的女性长辈,全都问候了一个遍。……他娘的小贱人!这一掌绝对是故意的!话说,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迎来一群人。赵伯阳也不再矫情,跳下马车后,疾步几下,走到苏白芷身边,与她并立。却刻意压低了声音,装作戏谑:“苏白芷,刚才那一掌打得够累吧?真是难为你了,拍我一掌,还得你死命惦着脚尖儿。”

    苏白芷“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赵伯阳话中的讽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阴森森的白牙,慢吞吞将脑袋挨近身旁的赵伯阳:“赵世子说的哪儿的话?不要说是拍一掌赵世子的肩膀,要是赵世子肯让我一巴掌扇在俊脸上,别说让我踮起脚尖儿了,就是让我蹦跳起来勾着手也乐意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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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畏畏缩缩的苏白芷

    他二人头靠头,手并手,远远看去,好像聊得开怀,关系十分亲密似的。

    就这说话的时间里,一群各色官府的兵部官员们,已经到了跟前。

    为首的男子四十好几的年岁,养的肥头大耳,每走一步,脸上的肥肉就跟着晃动几下。大历皇朝的官员官府偏向于宽松舒适。饶是如此宽大的官府穿在他身上,裹得紧紧的,将身上的肥肉勒出一条一条的横路来。

    苏白芷盯着他看,坏心地猜测,他这身官府得要四五人合力帮助下,也得穿上个把时辰吧。

    晃神间,人家迈着外八字,来到了身前。

    “马文唐奉旨率众迎接上差。”

    袁公马上迎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虚扶马文唐肥硕的身躯一把:“马尚书客气了。咱俩也同朝为官十几载,何须说客套话。咱们里面叙旧吧。”

    马文唐一笑,也不推迟,“好,哥哥说的对。咱俩进去再说。这大太阳底下的……”

    苏白芷心里讶然,这马文唐和袁公相差十岁左右,却以兄弟相称,这二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心中有疑惑,却也面上不显,与赵伯阳一同,跟随袁公身后,进了那扇威严的大门。

    还想从二人对话中听出些别样消息来,没成想,进了兵部的大门,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让袁公给赶去做“正事”。

    “去去去。两小兔崽子该干嘛干嘛去,老夫要与文唐兄叙旧。”袁公不耐烦挥手,赶着苏白芷和赵伯阳走,二人这一次少有的默契,一个个僵持着站在原地,望着袁公,一副有口难言,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白芷更是不知所措地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赵伯阳,赵伯阳见苏白芷突然之间扭头求助一般看向他,诧然一惊,随即蹙起眉厌恶地望了一眼苏白芷。苏白芷心里呵呵一笑,面上却带着胆惧,畏畏缩缩地望向袁公,问道:“袁大人,那你说,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去?”

    这一幕全都落入兵部尚书马文唐的眼里。马文唐生就一张方正胖脸,多数时候,看着就是一脸的慈和样。

    马文唐笑着打岔:“老哥哥太也威风,两个小家伙手足无措啊。”

    不知袁公是有意还是无意,见着二人不肯走,长长地“哦”了一声,就笑骂起来:“去!还愣着干什么?陛下让你们二人来核对自洪武二十八年起至今三年的账册,你们自管去找该找的人取来账册就是了。”

    “哦哦。”苏白芷连忙点头哈腰,只管去当应声虫,点头不止。点了头,又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赵伯阳,还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在旁人看来,好似是在专门等赵伯阳拿主意。

    赵伯阳心中怪异,怎么这个小贱人一改之前的嚣张,处处都好似以他为主,巴结着他一样?但他实在烦了,冷着脸哼了一声,径自绕开苏白芷,冲着马文唐马尚书,恭敬问道:“还请问马大人,负责执掌兵部账册的是哪位大人?”

    “哈哈,二位主审官且放心,出门即有专门的主事等候着二位主审官。”马文唐白面无须,笑起来更是像个弥勒佛。可那双眼却含着不明意味的光泽,在苏白芷和赵伯阳之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

    “是,如此我等告退,就不打扰大人们的雅意。”赵伯阳果然爽快。反倒是苏白芷出奇的反常。只管在赵伯阳身后当个应声虫。

    苏白芷小心翼翼跟在赵伯阳身后,出了屋子。马文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二人之间,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未完待续。。)

    ps:  淇耀来不及写了,淇耀晚上肚子不舒服。想要先休息。欠下的字数,明天一起更新。请新老朋友们原谅则个,着实是不可抗力啊。

第六十五章 赵世子,你有证据吗?

    苏白芷跟着赵伯阳屁股后头退了出去。待得退出了马尚书的待客厅,四周环境幽静,没谁不开眼往这边走,过了抄手游廊,就可以出这个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院落了。

    出了待客厅,苏白芷就变回了原来模样,苏白芷还是苏白芷。

    赵伯阳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冷笑一声,对起苏白芷一阵冷嘲热讽,各种言辞贬低。

    “呵呵,你不是厉害吗?不是敢羽箭射天子手书吗?刚才做什么去了?见了那胖子,害怕得舌头被猫刁走了?你怎么不像泊湖论鉴比论堂上那样嚣张啊?你不是牛逼轰轰,比谁都能耐吗?你刚才见那胖子的时候,怎么还要靠我啊?嗯?主审官?”

    苏白芷冷眼瞥了满脸奚落的赵伯阳一眼,翻着白眼骂他:“切!傻不傻逼啊?”说完,看也不看赵伯阳一眼,抬脚就往抄手游廊的尽头走。

    “你嚣张个屁啊!刚才是谁吓得颤颤巍巍,一脸猥琐向我求助?”赵伯阳气红了脸追了上去,想也没想,一把抓住苏白芷的右臂。

    “放开手。”苏白芷冷冷扫了一眼被对方爪子勒住的手臂,淡淡警告道。

    “嗤!稀罕!”又不是绝世美女,谁乐意去碰她啊?还当自己天仙呢!他赵伯阳凭着身份学识长相,还能看上她?别白日做梦了。赵伯阳愤愤不平地甩开苏白芷的手臂,后者连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关注都欠奉,这一点就让他向来高傲的自尊不好受了。

    他抬脚又要追上去,忽然耳畔回响起那句冷飕飕。仔细听,满是嘲讽的“傻不傻逼啊”。不知为何,现在想起那贱人先前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个被算计,被瞒在鼓里的傻蛋。

    ……忽地想起来陛下让她当主审官,而自己却沦为副主审官的意图,是为了把她放在明面上,迷惑兵部的人,而自己这个副主审官才是真正占据负责查账的那个重要的位置。

    这样一想,再次联想那小贱人前后态度不一。自从泊湖论鉴比论堂上相见,就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就在刚才。偏偏还是在兵部尚书面前,对他前倨后恭,表现得更像是以他为重?

    想通这一点,赵伯阳陡然红了眼睛追上前面的身影,这一次挺拔的身躯直接拦在了那瘦弱的身影面前。只见他眼睛红的充血,咬牙切齿地努力压低声音逼问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让人觉得这一次查账,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不对!你是想让人来堤防我,是也不是!”

    苏白芷但笑不语,这样的从容落在赵伯阳的眼底,无疑是烈火烹油。在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海里,搅起龙卷风。

    “你这贱人!敢在背后抽冷子算计我,我杀了你!”眼底毒辣阴狠一闪而逝。高举的手掌,重重地落了下来。

    苏白芷眼底一冷。抬起手臂一挡,同时脚下不敢含糊。迅速向后退了半步,确认这个位置足够让眼前没品的男人触手不及,苏白芷才稳稳站定,仰首望向高她一个半头不止的男人,冷声鄙夷:“打女人,没品!”

    赵伯阳哈哈冷笑,俊美的容颜此刻看起来狰狞无比,更是出言讽刺:“那也是打女人!女人要贤良淑德,温柔可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后为夫家相夫教子。哪有你这样疯疯癫癫,成天不守妇道,只想着牝鸡司晨的女人?你别恶心我!贱人!”

    说着,竟然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他用右手打苏白芷,右手还没落在苏白芷脸上,就被苏白芷中途挡住。被一个臭丫头挡住了,他已经十分不爽,尤其挡住他手臂的还是一只瘦巴巴的竹竿儿一样的细弱手臂,赵伯阳只觉“啪”一声响,男人的尊严碎了一地,男人的威望被挑衅了。

    他竟然拧声冲着苏白芷狰狞一笑,速不及防伸出空着的左手一巴掌甩了过去。苏白芷片刻的愕然,她决计想不到,姓赵的这么不要脸!等她恍然,挡是挡不住了,只能脚下发力,速度往身后再退。

    可惜到底是刚才愣神之际,慢了半拍。赵伯阳的左手原来是朝着她的脸狂拍而去的,她这一退,恰逢其时,“啪!”……一声重响,苏白芷拧紧了眉头,捂住胸口,逃窜一边,等到离了始作俑者足足三米远,苏白芷才停下脚步,虚扶抄手游廊两侧的红漆木柱。

    “赵伯阳!你没品!”苏白芷猛地抬头,狠狠瞪向对面的赵伯阳。

    她捂着胸,只觉得胸前火辣辣的钝痛感,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传来。十二岁的年纪,再瘦弱干瘪的身子,胸前也开始发育了。就算比不上铜雀的小肉包,但开始发育的胸,被人重重赏了一掌,这滋味绝对疼得**!

    赵伯阳也是一愣,他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事情发生了,他心里有那么片刻的负罪感,眼底也有那么一丝愧色。但只要一想到就是面前这个小贱人处处算计他,让他之后的查账都不顺畅,走到哪儿都要被人小心提防,他那点负罪感很快被大仇得报的快意感淹没。

    “贱人!活该!”赵伯阳幸灾乐祸地笑:“你如果不算计我,会挨打吗?”

    说着,眼神一冷:“陛下让你当了主审官,其实是让你给我挡刀子,我才是真正起作用,查账的那个人!你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本来就是小人作为。要是因为你,这一次查账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你怎么跟陛下交代去!哼!”

    苏白芷也咧嘴笑,不过是不屑一顾的笑。……皇帝老儿让她替姓赵的挡刀子,也要看她乐不乐意,肯不肯。替谁挡刀子。也不替姓赵的挡刀子。

    皇帝要的不过是找出兵部贪污的罪证。如果兵部真的有人贪污了,她就一定能够查找出蛛丝马迹来。姓赵的还没明白皇帝老儿要的是什么!

    但就算自己存了歹意。故意算计姓赵的。这是事实,但也不能明面上亲口承认。

    苏白芷无赖笑。摊手表示无奈:“我不知道赵副主审官在说什么。什么搞小动作啊,算计啊,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倒是赵副主审官无缘无故对我又是吼又是骂,最后还拳脚相加,这事儿,咱们没完。”

    “你这贱人!别想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没门儿!事情明白着,你要不是存心算计我,你能人前人后两模样?你能在那胖子面前哆哆嗦嗦,装作一副害怕样?你就是想要迷惑兵部的人。让他们都来给我找麻烦!”

    “赵副主审官。请你不要凭空揣测。你有证据吗?你能证明我是故意装作害怕吗?”苏白芷一脸正气凛然,底气十足:“赵副主审官,我是真的害怕。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会害怕不奇怪吧。”

    “你!”

    “赵副主审官,请你不要一惊一乍,我们是伙伴,应该齐心协力,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这样才能替圣上办好这次皇差。”

    “噗!”赵伯阳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吐血的声音。一张俊容比锅底还黑。

    苏白芷揉了揉胸,根本把赵伯阳这个活生生的男人视作死物。赵伯阳气得颤着手指,指着苏白芷,口不择言地叫喊:“苏白芷!我早晚退了你的亲!到时看你怎么办!”

    苏白芷嘿嘿一笑。“赵伯阳。你还是先准备好十里红妆的退亲礼吧。”

    “就你?还值十里红妆?送给我我都嫌弃。”

    “哪儿那么多的废话,有本事你就先拿出十里红妆来。”苏白芷呵呵一声:“有本事你就上,没本事你就闭上你这张臭嘴。瞎几巴歪歪个毛!”

    赵伯阳觉得自己快死了。被气死的。

    “我突然觉得把你娶回家更好。到时我乐意怎么羞辱你你就只能任由我羞辱。”赵伯阳阴森森地说道。

    “好啊,我等着。”等着看是你娶我。还是我先退了你这个质量不过关的缺陷品。这话却是没说出来,只是她清澈如水的眼底。闪过凌烈的光芒。

    ……

    说话间,二人已经发现,抄手游廊走到底,突然出现了个身穿青底染一寸小染花径的官服的男子。

    这一回,两人倒是默契地收起争锋相对的脾气。只是也不知道刚才那种种敌对的一幕,有没有几分落在这突然出现的官员眼底。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那厢那个官员殷勤地迎了上来,“想必二位就是外面被人疯传的算学天才吧?本官库部主事刘岩庭,先前就对二位天才十分好奇,今日有幸一见,三生有幸啊!果然英雄出少年。”

    “哪里哪里。刘大人客气了。”苏白芷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冲着面前这个身着七品官服的库部主事笑了笑,又把那双内含恐惧害怕的双眼望向一旁的赵伯阳。直把赵伯阳又气得七窍生烟!

    又来了!又来了!……这贱人又开始装了!别人装胆大镇定,她装胆小怕事。偏偏他当着这位刘岩庭的库部主事,还不能说什么!真他娘的气人!

    贱人贱人贱人!(未完待续。。)

    ps:  感谢wen666的粉红票支持。谢谢书友140326113721203平安符打赏。谢谢渔夫fisher,书友130808140847821 ,禾疏的评论支持。……我好困,睡觉了。希望明天不会有有心人在我的书评区找茬,借着第六十四章字数少说事儿,人吃五谷杂粮长大,都有过突然吃坏肚子的经历。当然现在并没发现这个找茬的情况,我这是提亲打预防针。现在肚子不疼了,爬起来,花了三个小时写出这一章。希望能让还没睡觉的朋友们爽一发后,赶紧睡觉休息补眠。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亲。

第六十六章 女将军女王爷从来只出现在戏文里

    兵部,与吏,户,礼,刑,工,共同组成六部。兵部,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其属有四:一曰兵部,二曰职方,三曰驾部,四曰库部。其中,兵部主事四人,职方主事二人,驾部主事二人,库部主事二人。

    而这位刘岩庭,就是掌管库部的主事之一。

    袁公曾经说过,陛下派他们来,是要查账,查洪武二十八年起,至今三年间的账册。一般人以为,掌管账册的不应该是户部吗?那怎么反而来主军事武力的兵部查账?

    这里就不得不提那件让朝堂两大行政部门相互指责,互相推诿的事件了。

    洪武二十八年秋,大历洪武皇帝亲派镇国大将军坐镇西北边疆,素来有大军起行,粮草先行的说法。镇国大将军苏老将军带着兵马赶赴西北大荒的时候,由户部发军粮银等辎重,发往兵部,再由兵部将这些辎重发往西北大荒,以供西北大荒驻军所用。

    由户部发银兵部,再由兵部发银西北,一个季度向西北大荒发一次辎重。这样的模式一直持续到如今。洪武二十八年冬至洪武二十九年秋,一直也没出现问题。直到洪武二十九年冬天,在西北扎营的驻军收到的辎重减少。作为带兵的苏老将军自然要写信问一问兵部尚书。

    马文唐只说户部所发辎重都已经发往了西北边上。又对苏老将军好言相劝,说是今年税赋收得如何如何。不如往年,又说户部也是节衣缩食。

    苏老将军想了想,反正所发辎重虽然比往年少。但也足够将士们所用。倒也就轻拿轻放,不在这事情上难为马尚书和户部了。

    但这之后,每一次送来的辎重越来越少,到了今年,已经快要扛不住战士们日常所需。苏老将军这一回发了狠,一纸密奏绕开尚书省,直接到了洪武皇帝的龙案上。

    这一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洪武皇帝传了兵部尚书马文唐和户部尚书屈仲达相问。结果这二人都说自己无辜,一个说所有辎重皆按往例交到兵部手里,一个说臣没拿到那些数目的辎重。户部给了多少,臣如数发往西北大荒。

    这可把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给气得头顶冒烟儿。事情到了这里,按说,就该派了人去查。可是。这种涉及国家两个重要部门的案件。让与户部和兵部同等级的刑部去查,显然不妥当。但让大理寺去查,查不出问题来还好,一旦查出问题来,那他这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丢脸是小事,这件事怕是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怎么办?

    好办!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面前两个面诚心异的大臣,心道,你两哥儿不就是算准了。就算事发,老子也无从查起吗?老子不派刑部。不派大理寺,老子派两个娃娃去你们那儿查账去。

    老皇帝是本着,能查出虚账,找到罪证最好不过,查不出来,能恶心恶心这两个找死的家伙也好。

    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皇帝现在不想无缘无故动杀戒,想要堂堂正正拿下这两个找死的臣子。但若是实在找不出证据,那也没关系,老皇帝不是还有“秘密手段”吗?

    但其实仔细想想,老皇帝何尝不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这二人不全是在他眼底耍花招的?老皇帝私心里希望,这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真心真意为他做事,本本分分当好朝廷的这个官的!

    也正因为如此,老皇帝才选了赵伯阳和苏白芷这两个没有官职的小娃娃去查账,企图能够发生奇迹,让这两个小娃娃真的找到一方罪证。那样,至少能够证明户部和兵部,其中之一是干净的,至少是在这件事情上。

    这些弯弯道道,思虑万千做的决定,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除了皇帝本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

    夜深了,苏白芷坐在袁公屋子里一张靠椅上,静静听完袁公讲述的事情来由,垂着眼皮陷入了沉思。

    她和赵伯阳这厮办皇差,来兵部查账,原来还有这么一番因果啊。再一想,之前老皇帝让查账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矛盾犹豫,也就想明白了。

    至于老皇帝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兮兮,急匆匆吩咐了她和赵伯阳来兵部查账,又临时下了圣旨给兵部尚书马文唐。也就可以理解了。……不低调查账,难道要搞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户部和兵部不和,皇帝要收拾两个部?……真要这么干了,那他娘才是天下第一大笑柄呢!

    “哎……这一次你二人只管尽人事听天命吧,”袁公端了扫了一眼苏白芷,忽然道:“听伯阳说,今天那个库部主事刘岩军带着你俩在兵部到处转悠?”

    “不是刘岩军,是刘岩庭。”苏白芷淡淡提醒。一旁的赵伯阳鼻子中哼出一声不以为然:“苏大小姐字字计较,有意思吗?”

    苏白芷表情淡淡,斜目扫了一眼那个翻白眼儿的家伙,收回视线,就目不斜视平静淡然地说了一句:“我记性好。”

    这句话又惹来赵伯阳一阵不以为然的讪笑。

    袁公看了明显不对盘的二人一眼,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嫌苏白芷太看重那些不重要的细节,还是厌恶赵伯阳那样轻浮的举止。

    但显然,在赵伯阳看来,袁公定然是嫌弃苏白芷了。

    心里就更加冷笑,但是却连忙站起身来,冲着上座的袁公恭恭敬敬地弯腰拜了拜,面上肃穆正色道:“老师放心,伯阳虽不才,但一定竭尽所能,找出罪证来!”

    与赵伯阳肃然表态不同,苏白芷若无其事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举动。

    “赵世子表了态,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袁公扭头看她,惊奇不已地问道:“至少也说说这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当然是做能让皇帝给她亲娘分封诰命的事情了。

    嘴上却说:“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做陛下让我做的事情。”

    袁公心里咯噔一响,再去看这少女面庞不甚出彩,生的比张阿狗家的大闺女还要不起眼。张阿狗是他家前院里喂马的老人……哎,可惜一颗九窍都开的玲珑心,生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身上啊。

    袁公端起茶,又旧话重提:“刘岩庭今日带着你们瞎晃悠。就是不让你们今天去查账,原因是什么,你们懂吧?”

    ……当然懂。刘岩庭做不了主,所以不肯让他们今天动手查账的肯定不是他,那个人只能是马文唐。

    “我猜,咱们这里热闹。马大人那里更热闹呢。”苏白芷“嘿嘿”一笑。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只有袁公看得懂的怪异表情,说道:“袁公,我要回屋香香地洗个澡,明天开始,可就没有这样舒心洗澡的机会了。”

    赵伯阳在一旁听得脸色羞红,……好好的姑娘家,还没及聘。怎么就一口一个“洗澡”的挂在嘴边,不知羞耻!

    袁公老脸上也有可疑的红霞。尴尬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都走吧。回去好好睡个饱觉。明早一定要吃饱,吃撑了最好。”说着就把人往屋外赶。

    等到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夜雾中,袁公又一次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啊,这等聪慧,怎不是生在好儿郎身上?一个女子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哟……”女王爷女将军从来只出现在戏文里啊。

    袁公苍老却挺拔的身子,摇着头转身进了屋子。

    “吱嘎”……门关上,四野安静。

    ……

    翌日

    “饿死鬼投胎吗?女孩子家家吃相比粗野的汉子还难看。”赵伯阳厌恶地瞥了一眼对面横扫千军之势,席卷整个席面上食物的苏白芷,他都羞于与她同桌而食。若不是说有公务在身,也没那么多讲究,他还真的不想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丢不丢人啊……四周两个伺候用餐的婢女,听说是从马尚书家里借用来的。公门里可没有这么水滴滴的女子。两个婢女,一个自称荼语,一个叫做荼露。这两个姐妹也被苏白芷的吃相吓着了。

    张口结舌的表情,看在赵伯阳的眼里,就更觉得丢人现眼了。

    苏白芷却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你不吃的话,会后悔的。”

    后悔?……有什么可以后悔的?笑话!不就是一桌子八样头的早食?他平日吃的都比这个好。

    苏白芷没有理会赵伯阳眼底的鄙夷。吃完了,淡淡放下筷子,阿蛮体贴地给她送上帕子。

    “吃完了?那走吧,该干正事了。”赵伯阳抢了先站起身子,径自往刘岩庭的办公处走去。

    苏白芷站起身,吩咐了一声:“我们也走吧。”阿蛮和被苏白芷带来的侍卫张崎就跟着苏白芷,跟在赵伯阳的身后。说来,赵伯阳也带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做冬诛,一个叫做冬屠。一个诛,一个屠,也不知给他二人取名的人,抱着怎样心思。

    这之后,刘岩庭客客气气将他二人领导一个小院子里,“怕扰了二位做事,马大人另辟了这间小院子给二位使用。你们看,是分开办事,还是呆在一间屋子里?”

    “分开!”

    “一起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赵伯阳,后者是苏白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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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对策

    四下里静悄悄,唯有梭梭拉拉的翻书声,伴随着霹雳啪嗒的打珠声,源源不竭地回荡在这间勉强算得上宽敞的书房里。

    苏白芷不动如山,手中捧着一杯阿蛮递过来的酸梅汤,浅浅啜一口,好不沁凉。

    “再来一杯。”淡淡的女音破坏了此刻的安宁,隔着一叠叠堆积在矮案上的蓝面账册,那边从进屋开始,就忙乎不停,左手翻账册,右手打算珠的赵伯阳额鬓青筋绷了绷,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啪”地一声,将手头一本刚刚算好的账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他扭头怒不可谒地瞪向苏白芷,“我已经算好一本账册!苏白芷,你别告诉我,心算无敌的你,到现在一本都没动手算!”指责的目光流连在苏白芷双手间,阿蛮重新添满酸梅汤的粉瓷杯上,又扫向她面前空空如也的桌案。

    分明是不言而喻了。

    “嗯,我还没开工。这不正等你算好,才好开工吗?”苏白芷当着赵伯阳的面,又啜了一口酸梅汤,酸梅汤的美味和清亮入了喉,她满足地眯了眼,驱走了那一丝炎热,才又淡淡道:“烦劳赵副主审官动作快一些。叫我好等了。”

    赵伯阳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女子脸上,她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这种话也能说的理所当然!

    咬牙切齿一阵,赵伯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试图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后。他万般隐忍地朝着苏白芷拱了拱手,说道:

    “如今陛下用我二人。陛下对我二人报以厚望,先前进屋时,我已数过这些账册。从洪武二十八年起至今三年,兵部每一笔开支都有记载,这里所有账册加起来,共有六十八本。所有账册看完,凭我一人之力,就算日以继日,不吃饭不睡觉也要花费五六日之久。”说到此。他深深望了一眼苏白芷,又道:

    “不管我二人之间有何间隙,希望你我二人能够暂时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务必不辜负陛下所托。你也别忘了,明面上,你是主审官,我是副主审官。”

    苏白芷的嘴角一直挂着相得益彰的笑容。她敛眉浅笑。嘴角那笑容平添几分讽刺……是啊,她是主审官,赵伯阳是副主审官。皇帝老儿忒的不公平啊,把她放在明面上,却对他人寄予厚望。

    这样下来,查出什么猫腻来,捡便宜的是赵伯阳。查不出所以然来,承担罪责的就是她。合着好处都是别人的。担待罪名的事情,都要落在她头上吗?

    赵伯阳见她一面高深莫测的笑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苏白芷刚才推断出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就算罪责不用他背负,他也想在陛下心里落个好,这对他将来仕途,有益无害。

    就为了这个,也要勉强自己忍辱负重,和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小贱人联手合作!

    就在赵伯阳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少女凉凉开了口:“这样吧,我还是与赵世子分开办公吧。我有一个怪癖,做事的时候听不得闲杂之声。”这话算是解释了她先前怎么干坐着不动手。

    赵伯阳闻言,心里更是鄙夷:到底是女人家,做大事的人,就算是在最最吵闹的市井之间读书,也仿若身临寂静幽谷,不为外界所打扰。

    心里看不上苏白芷,面上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儿。这点做人的道理,赵伯阳还是知道的。只听他说,“那也行。”目光就扫到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矮桌上,“你看,这左边两堆算你的,怎么样?”

    苏白芷的目光就随意地扫了赵伯阳手指指着的那两堆账册。只见那两堆账册蓝皮面灰旧,一坨下来,都蒙了一层灰尘。心下明白,这两堆账册,怕是最早时候,也就是洪武二十八年的账册了。

    皇帝老儿要查账,而据袁公所说,洪武二十八年,还没发现克扣军饷的情况。问题是出在后两年里的。……心下对于赵伯阳的小心眼儿,明明白白,看的十分透彻。

    苏白芷没说话,只是抬头又看了赵伯阳一眼。

    都说做贼心虚,苏白芷那一眼不带任何情感,可看在赵伯阳的眼里,就有什么了。无端生出恼怒来,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咬字咬得极重:“我这是好心!怕你一个女孩子太忙太累。就算你心算极好,用多了,也极容易头疼脑热,晕晕乎乎,极为耗费心神的。”

    “我明白。”苏白芷淡淡点头,“赵世子是为我好,我明白的。不用解释了。”叫上阿蛮和张崎,“捧上那两堆账册,随我来吧。”

    等到苏白芷走后,赵伯阳冷眼欢笑:“任你心算天下第一,还不是要为我徒做嫁衣?”

    ……

    “咦?苏小姐这是?”出了书房,果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是刘主事啊。”苏白芷腼腆一笑,煞有介事地指了指书房:“我原先想着两人一起共事,会更快一些。后来才发现,到底是男女有别,有些事情做来十分不便。正好遇上刘主事,能给我再安排个清净的地儿吗?”

    来人正是库部主事刘岩庭,任谁面对个面带腼腆的少女,也不便再多问。至于是什么事情不方便,不用苏白芷多说,人精的刘岩庭只要稍看少女说这话时候,两颊绯红,还能猜不出来吗?

    “苏小姐随我来吧。”

    他前脚刚动,后面重重地“啊”了一声。刘岩庭只好又转过身来,带着不解问道:“小姐又怎么了?”

    “那个,那个……”

    刘岩庭见苏白芷眼神虚晃,面有愧红,安慰道:“苏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勉强算来,我还算得上是你叔伯辈的。镇国大将军的威武,在这军中,可不是盖的。”

    “那……。那……那劳烦刘叔给我准备一间带卧床的屋子吧。”苏白芷从善如流,飞快说完,眼神就腼腆起来。

    刘岩庭恍然,顿时明白了,眼前这少女怎么会这么难以启齿。

    他一楞,忙拍了下额头,笑着说:“是你刘叔思虑不周。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够睡通铺。行!这点儿小事,你刘叔替你处理得妥妥当当。”

    刘岩庭果然没有食言,不多时。真的就把她领到这院子里一间清雅的卧房里。

    “苏小姐,你看这间屋子,充当书房,可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

    刘岩庭就看到苏白芷的眼神顿时清亮起来。心里冷笑一声: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他把苏白芷想成只知道享受的官家小姐了。苏白芷也不去否认争辩,……你心里笑话我,怎知我心里藏了把刀?

    笑吧,笑吧……

    苏白芷搬了进去。

    ……

    刘岩庭安置好苏白芷,转了身,没去看赵伯阳,而是去了兵部尚书马文唐的公务房里。到了门口,刘岩庭悄声对守在门左右两边的两个兵哥说了一句暗语。兵哥才侧身放了人进屋。

    推了门,进了屋。屋里赫然不只马尚书一个人,包括兵部右侍郎的程杰文在内,还有兵部主事四人,职方主事二人,驾部主事二人,库部主事一人,共十一人。

    “好了,现在老刘来了,人齐了。”程杰文呵呵拍着刚进屋的刘岩庭。

    或许这十二人之间,有上下级别区分,但在此时,谁又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何况以程杰文的身份,拍着刘岩庭的肩膀说一句可亲的话,也是在调节屋子里紧绷的气氛。

    程杰文呵呵一笑,屋子里其他人也哈哈笑开。其实仔细一想,他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是程杰文的话哪里好笑了,还是刘岩庭哪儿好笑了?……笑了几声之后,大家又三三两两,零零落落地止住了笑声。

    这时候,上座的马文唐忽然沉下脸来,一脸严峻地问道:“岩庭,那边怎么样?”

    刘岩庭“哈哈”一笑,这一回是真的出自内心的欢喜之色。

    他把今日发生的小插曲说给屋子里其他十一个人听。

    等他说完之后,程杰文第一个笑了:“两个‘钦差’,覆没了一个了。好好好啊!”说完又拧起眉头,沉吟起来:“还有一个,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啊……”

    他这样一说,旁的人也跟着附和:“确实是大麻烦啊,杀又杀不得,贿赂收买威胁,全都无用,此事难办了。”

    刘岩庭眼珠一转,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你们看,陛下怎么会派两个毛没长齐的雏儿来查账?”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程杰文忽地说:“韩国公的这个儿子,是有真本事的。还有苏家那个老东西的这个孙女,听说在今年的泊湖论鉴中,就在算学一途上,技压四方。……至少两人算学都十分出色。”

    库部主事另一人,姓王,王权好。他说:“下官管库房,十年如一日,会打算盘的,我手头上就好些人。算学好,不代表会查账。”

    “都别吵了。”马文唐手指敲着桌子,沉声道:“陛下英明,咱们逼得陛下派不出刑部,也同样不好让大理寺插手。他圣明之下,很快就做了这个决定,干脆派了两个毛头孩子替他老人家办事儿。

    办好了,他老人家心里畅快。办不好,也总得叫咱们兵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忙碌一番,总能恶心恶心咱们这群人,让咱们不得安生,也好对咱们兵部敲一敲警钟。如此看来,事儿办成了办不成,最后赢家都还是陛下他老人家啊。”

    “大人言之有理,但咱们这些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要是真给这俩手上没毛的毛孩子抓住了把柄,惹人笑话是小事,咱们的小命不保,还得拖家带口啊!”

    “从昨日一些细微之处看来,真正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反而是赵伯阳这个副主审。”刘岩庭是这几人之中,与苏白芷和赵伯阳接触最多,时间最久的。他又把他看到的那二人之间细微的细节说给了屋里人听。

    马文唐经刘岩庭一提醒,忽地也想起昨日书房里相见袁老头的事情来。

    “本官赞同岩庭的话。如此看来,陛下是把苏老头的孙女丢出来迷惑众人的。真正查账的另有其人。可惜苏白芷不堪重任,到底不经事,虽她极力隐瞒,到底还是没藏住眼底的怯。”

    不知是谁提出另一种可能:“也许她是装的。”

    “怎么可能!她屁大点的孩子,若说是苏老头从小带在身边教养的庶长子苏白莫,那本官信。本官可听说,这个苏家的嫡女在府中可是个糟糕的待遇。

    再天资聪颖,那只能算是天分。可是要说她在这件事上是装出来的怯意,本官是绝对不相信的。要真是装的,这等城府,才这个年纪……那也太可怕了。”

    “马大人此言有理。下官们虽然没有接触苏将军的孙女,但也觉得,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女娃,要有这等心眼,是绝不可能的。”这样的城府,不经历许多坎坷,是磨练不出来的。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如果这是她装出来的,她为什么要装?就算她与赵家小子有仇,也不敢坏了当朝天子的事儿吧。”

    关于这最后一点,大家又是有志一同地深信不疑,点头称是。

    于是乎,一只大尾巴狼披了羊皮,悄无声息地在一群自以为然的大人物眼底,瞒天过海,冲进人家的领地里,算计着怎样不动声色,付出最少代价,拿到最多的利益。

    同样,在整个事件中,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以为能够利用别人,捡到最大的好处。

    “如今怎么办,大人?”程杰文问出众人心里的担忧。

    “陛下这次查账,不是大肆而为,所以这一次查账,至多只会给足七天时间。七天过后,陛下就得催人返回了。不然的话,随着时间越久,朝堂之上,不缺聪明人,总能看出些不同来。到时候朝堂动荡就麻烦了。与我等相比,陛下恐怕更不愿看到朝堂动荡。”

    马文唐沉吟片刻,又说:“到底都是锦衣玉食,下人服侍着长大的,我之所以把所有账册都给他们送去,一来是藏住这些账册,比全部交出去,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二来嘛,也是琢磨着,把这些账册看完,没个三五天时间,绝不可能。”说到此,轻视地一笑:

    “可惜陛下派来的不是官场里打滚惯了的老油子,要是换了那些人来,还真是不好办。幸亏是锦衣玉食供养的金贵人儿,不信他能七天七夜不睡觉,通宵达旦打算盘,记笔录。”

    说到此,程杰文心理了然了,呵呵一笑,“好。咱们一定锦衣玉食供着他们,现在他们是爷,拖过了七天,咱们就是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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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阿蛮的崇拜(补更)

    苏白芷随意翻看了最上面一本账册,随即心里了然了。

    大历朝和上世的大明朝有许多相得益彰的东西。

    如同上一世的大明朝没有三脚账和四脚账,大历朝的时代文明,同样没有先进到哪里去。至少,这个时代,依旧没有三脚账和四脚账横空出世。

    大历朝使用的记账方法,仍是比较简单的单式记账法。这种单纯只能反映现金的收支和盈亏的单式记账法,根本就无法全面地反映出财务活动的各方各面。

    说的简单明白一些,它,只是一本现金账而已,是一种不完整的记账法。但这种记账法也不是全都是敝处,用到对的地方,它的作用就发挥出来的,就比如后世银行里有些地方会使用它。

    这种方法比较适用于业务简单或很单一的经济个体和家庭。但是,用于记载一个公司的账目,显然并不合适。

    而整个兵部,可以看做后世的大公司。

    所以,这种单式记账法,并不适合用于此处。

    后世里,连一个家庭主妇也知道,仅通过一本现金账,是无法真正了解一个公司的真实收支盈亏的,就像家庭主妇记载家里冰箱里存货有多少,素材多少,荤菜多少,油盐酱醋又剩下多少。因为不涉及到花费,只会记载数量,所以是不记载在账本中的。

    更有就是,要涉及到当时购买时候的市价,因此。一本现金账,更无法了解到真实的运作的。

    所以,这种单式记账法。十分容易作弊造假。

    心下了然,苏白芷叫了阿蛮:“磨墨会不会?”抬眼瞅了一眼小丫头面有愧色的脸,叹了口气,自己拿了墨杵,“你看着,先加水,水量不用多。然后手指这么拿墨杵,像我这样平缓地磨,力道要均匀……。就这么做,明白了吗?”

    小丫头很认真地看,听着苏白芷的话,连忙重重点头。“嗯嗯。”……还真是惜字如金。对于这一点,苏白芷也无可奈何。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闷了些。这也无妨,但就怕她闷出个坏来。

    苏白芷丢开墨杵,由着小丫头接受这项事情。

    自己转开头:“张崎,接下来我要你做的事情,十分重要。你不可有所懈怠。听明白了吗?”

    张崎凛然,他家大小姐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张崎。这些天,我要你日夜守在我屋门口。谁来了。都不许靠近这间屋子,能做到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肃穆。

    张崎俨然挺直了腰板和胸脯,“是!大小姐!”

    “好,你出去吧。”

    ……

    屋门阖上,苏白芷又亲自起身,检查了一遍屋子,这间屋子只有一扇前窗,她亲手把那扇窗关的严严实实,扣上跘子,又把隔开外屋和就寝的寝室之间的大屏风给搬到了桌子前,要是从窗外看过来,只能看到一片若隐若现的桌角。

    接下来,只剩下两个女子呆在屋子里,除去本人,另一个做丫头的就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人长得黑黑瘦瘦,本来就有点呆样。这一下,张大着嘴巴,更加傻乎乎了。但她真的被吓呆了。

    只见面前少女含腰拔背,双脚盘坐在软垫上,左手一支笔,右手拨算盘。

    左手奋笔疾书,右手算盘拨的噼里啪啦作响。

    小丫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傻愣愣呆在原地,连磨墨都给忘记了。直到一个字眼从奋笔疾书,左右开弓的少女嘴里蹦了出来,小丫头才急匆匆回了魂。

    “翻。”

    “哦……哦!”小丫头也清醒了,立刻明白了那少女话中意思。一只手迅速伸了出去,将少女面前蓝面账册又翻了一页。少女依旧左手奋笔疾书,右手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作响。

    “翻。”

    一连几个“翻”字过后,磨墨的小丫头也算看明白了,于是只要见着她家小姐右手拨珠子的动作稍顿,立刻就福至心灵地翻开下一页。

    一个上午,在这样“梭梭”声中,以及“噼里啪啦”的算珠声中过去。整整两个时辰,少女的动作不见丝毫减慢。也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咚咚。”屋外有人敲门,“大小姐,是属下。刘主事来请吃中午饭。

    少女闻言,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舒坦些了,才懒洋洋回了话:“张崎,你与刘叔说,我这就来。”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远了,苏白芷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腿,指着桌案上左手边她抄好的崭新蓝面账册。

    来时,她让人收拾了包裹,她是女孩子,多装几个包裹,没人会放在心上,只当少女爱美娇惯。她把其中三个包裹全都装上没有用过的崭新记账簿。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阿蛮,把这些重新打包进原先的包袱里,和我的衣裳放在一起。”

    “啊!那,那可是小姐的私密物件啊。”阿蛮连忙劝。

    “嗯,这样没人会去翻啊。”笑呵呵地说完,等着阿蛮把十本账簿全都收拾进了包袱里,又藏在里她的一堆私密物里,苏白芷才抬了脚,往外走:“走吧。吃饭皇帝大。”

    “小姐十本账簿都抄结束了?”阿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得到苏白芷点头,彻底被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喃喃说完,连忙抬头问苏白芷:“那吃完午膳,要婢子和张崎大哥去赵世子那里换一批账册来吗?”

    苏白芷摆了摆手,“明天再换吧。”……太快了,有些人可要恐慌了。再有,她还想用借贷记账法检查一下这些账册有没有问题。

    门开了。苏白芷往前走,忽然回头对张崎说:“走吧,今天你不用看门。去吃一顿饱饭。”

    张崎应是。心里膈应……怎么说的跟要上断头台似的?还吃一顿“饱饭”?

    后来几天,张崎终于明白了,头颅还在脖子上连着,但和上断头台差不多了。这之后的忙碌,让得一群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吃饭。

    苏白芷和赵伯阳都不得不让人把饭送进房里,囫囵几口填饱肚子,立刻又要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这时候。赵伯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袁公在第一天夜里会说出“让他们吃饱了,睡好了”的话来。他突然羡慕起苏白芷那天夜里好好洗了个舒坦的热水澡。

    天知道,他这都三四天没洗澡了,天气又热,纵然是有冰桶放在屋子里降温。有酸梅汤解暑。可是这夏日的炎热,还是流了好些汗水,黏滋滋的,没有捂出一身的痱子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身上跟生了千百只虫子一样,痒的难受的赵伯阳在某个闷热的夜里把苏白芷骂了:“小贱人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就不能告诉爷一声?小贱人只顾自己洗热水澡,爷跟她没完。”赵伯阳是被身上的酸臭和瘙痒逼得口不择言了。

    一旁的小厮鄙夷地心想。人家苏大小姐当初可是当着袁大人的面,说要洗澡的。还不是你自己把人家的话当做耳旁风。回头还把人家娘都给讽刺了一番。

    吃饭还好,睡觉就愁人了。因为账册数量太多,二人起先还好,也不大在乎时间,可是在几次圣旨催促之后,两个人都必须得挑灯夜查了。

    但是因为先前慢吞吞的不着急,皇帝圣旨突然传达,二人再怎么赶,也赶不上进度。最后一道圣旨是在查账的第四天传达,圣旨里要他们在七天里查好帐。还剩下三天时间,六十八本账册,二人加在一起只看了三十本。

    其实本来不应该是这么少的……“还不是某些人要大包大揽,只肯把自己看过的账册让给小姐看。”

    这一日,来了这最后一通圣旨,勒令他们在剩下三天里,把账查好。赵伯阳听了圣旨,心里咯噔一跳,一想起现在的“惨状”,就说不出的无奈。

    无奈着,无奈着,突然就骂起苏白芷来:“还什么心算天下无敌,都四天了,总共就看了三十本的账册,其中二十本还是我看的。”言下之意是嫌弃苏白芷速度慢,托了他的后腿。

    苏白芷还没说话呢,一向沉默寡言,口舌笨拙的阿蛮,这一次出乎众人意料,“还不是某些人要大包大揽,只肯把自己看过的账册让给小姐看。”言下之意是说,之所以会只看了三十本账簿,是因为他要吃独食,所以给她家小姐看的都是他看过的账簿,等同是重复工作。所以,责任在于他。

    赵伯阳被个下人丫头当面戳穿,面上不好过,就口不择言:“好啊!你个下贱的奴婢子也敢指责本世子?行啊!你说本世子要大包大揽,本世子还不是怕你家小姐女孩子家家,累晕了?既然你这么说了,行!你家小姐本事,本世子下回绝不拦着她取账簿!”

    他说的既狠又绝,阿蛮根本不屑一顾,朝他投去鄙夷的一眼。……嫌我家小姐没本事?那是因为你没亲眼见到我家小姐的本事!

    我家小姐十本账册两个时辰就算好,还抄了备份。谁像你啊,二十本账册花了四天时间,比我家小姐差远了,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阿蛮小丫头简直是对苏白芷崇拜到了骨子里。这话她特想亲口告诉姓赵的,可惜小姐说,现在不能说。阿蛮小丫头憋了一肚子火气。

    这只是查账第四天时候,发生的插曲。

    在这天之后,苏白芷和赵伯阳两人比之前还要忙碌,连如厕都不去茅房,让人准备了恭桶放在寝室一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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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假账

    有了赵伯阳的那句话,苏白芷也不愿意再装熊货了。第五天时,她将剩下的四十八本账册,全部都备了份。这个速度是惊人的。“惊人”的代价是付出夜间休息的时间,挑灯夜干,彻夜不眠。

    当然,这也惊动了马文唐为首的一干人等,引起了包括赵伯阳在内的一群人的狐疑。

    但是没有人能够真正探到虚实。因为每每有人找着各种理由靠近苏白芷所在的小屋,还没靠近,就会被一个叫做张崎的不起眼的护卫,面无表情地拦截住。所有的好言请见和恶言相向,全部都只会换来这个不起眼的黑面门神一句:“小姐有命,在她走出屋子之前,谁来打扰,到时候若是没有完成陛下的交代,谁就要担待了。”

    这话是苏白芷在最后一道圣旨到来之后,交给张崎的。因此,张崎很没有压力,只要抱着把破剑当门神就行。因为不管是谁来,听了这句话后,全都缩着脑袋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

    每每有人来,有人走。苏白芷连头都不抬,冷笑一声,该干嘛还干嘛。都是聪明人,又想打探消息,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阿蛮依旧磨墨。她看不懂苏白芷在做什么,只隐约知道,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因为她家的小姐已经丢开了红木架子的算盘,小楷的羊毫笔也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上,飞速在一本账册中记录着什么。

    阿蛮想的没错。苏白芷正在进行的这件事,放在后世,也不是随便谁都懂的。甚至连名字。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要把它说透,也不是多么高深的。只是涉及到一个规律——本福特规律。又可叫做本福特法则。

    苏白芷在用了借贷记账法,检查了洪武二十九年冬季一个季度的账簿,发现账面被做的很平,在这种情况下,无法看出账簿里数据的漏洞。

    看了一眼被自己拿来抽样检查的账簿,苏白芷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兵部人才济济啊。这等做假账的手法,没个十几二十年做账的功底,万万是玩儿不出这样的把戏来的。这等人才不去户部任职。却委身兵部,着实有些屈才啦。

    但假的永远变不了真的。

    苏白芷快速打开账簿,从洪武二十八年的第一本账簿开始,重新拿出一本崭新的账簿。手中羊毫笔飞快地记录着每一项数据。

    本福特法则在后世审计单位被使用的十分频繁。它可以初步的审计出是否存在作弊造假。大大提高了审计效率。

    只要数据足的样本足够多,且未经修饰修改,数据中以“1”开头的数字出现的几率是30.1%,以“2”为首的数字出现的频率是17.6%,以“3”为首的数字出现的频率是12.5%,往后出现频率依次减少,“9”的出现频率最低,只有4.6%。

    关于这个数据的由来。自有一套计算公式。苏白芷不用公式,这套本福特法则早就深印脑海当中了。

    从第五天午时起。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到第六天的早晨,她统计了从洪武二十八年起至今三年的所有账册,并用本福特法则算得数据。

    望着桌子上厚厚一叠的数据,最后归总的结果……九个数据之间相差尽然那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大大的违背了本福特法则。

    苏白芷垂下眼皮,仿佛心思凝重。

    磨墨的阿蛮看出来什么,有些担忧地问:“小姐也没办法查出假账来吗?”

    闻言,苏白芷淡淡地笑了,“还差一些。”

    是啊,还差一些。尽管本福特法则被后世所认同,那是因为经过精密的计算,和许多的检验后得出的结果。

    但是你能告诉皇帝“兵部做假账,因为他们的数据中,以‘1’开头的数字出现的频率,和以‘9’开头的数字出现的频率几乎差不多”吗?你能用“兵部提供的账册违背了本福特法则”作为指控的理由吗?

    “哎……没完没了了。”叹口气,苏白芷又准备重新埋首到堆积满桌的账簿里。

    “小姐,您休息片刻吧。您都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再这样下去,没等皇差办完,您就先撑不住了。”黑皮的丫鬟,脸黑心不黑。一颗善心全都记挂在面前这个脸色煞白难看的少女身上。

    她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要求小姐他们一定得在七天之内办完差事。明明不需要这么赶时间的,害的她家小姐这些日子连个好觉都没得睡。小丫头甚至心里埋怨起皇帝太苛刻了。

    苏白芷摇摇头,“没时间了。只差一步,一步!我不能在这里出差错,先前所做都会化为一汪清水,功亏一篑。”……母亲的诰命!

    小丫头情知劝说不动,小姐的脾性说一不二。丢开墨杵,哼哼不满地威胁:“阿蛮不磨了!”

    苏白芷顿时满脸愕然……盯着藏不住情绪的小丫头看了又看,自己这会儿是被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不吭声的小丫头威胁了?

    真的吗?

    真的吗?!

    “阿蛮……”

    “小姐如果不去床榻上休息一会儿,阿蛮就不给您磨墨了!”小丫头咬牙切齿,说的又狠又决绝,仿佛苏白芷要是这会儿不答应她,她立马就撞死在这桌角上。

    看着不同以往的小丫头,苏白芷苦笑一声,妥协下来:“好,你家小姐这就去床榻上卧一会儿,总行了吧?”妥协归妥协,事有轻重缓急。扫了一眼桌面上堆满的账簿,她眼底神情严肃,道:“但,只睡一个时辰。”怕小丫头又要不愿,连忙抢了话:“如果不答应,我就不睡了。我自己也会磨墨。”

    最后一句话,无异于威胁。这样的威胁很有些可笑。但是小丫头就是买这个帐。非但买账,她还真的被苏白芷吓住了。就怕小姐自己磨墨也不肯休息。

    一个时辰也好啊……只要小姐肯去床榻休息……,可别忘了,之后喊小姐起床的可是她。

    苏白芷只扫一眼,就知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

    “一个时辰一到,立刻叫我起床。不然还把你赶到大厨房去。”小丫头立刻歇了心思。不是怕去大厨房,是不想离开小姐身边了。

    苏白芷又望了一眼小丫头委屈得发红,像个兔子的眼。终究放柔了态度:“你可不能睡,替我掌好时间。”

    “是是是。”……又破涕为笑了。

    ……

    一躺下就睡着。云里雾里,醒来时,也不知睡得舒坦,还是不舒坦。只知道脑袋涨的疼。

    “谁在外面嚷嚷?”

    阿蛮连忙扶起苏白芷,顺便解释:“是赵世子那里又来取账簿了。”

    “哦……”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呆愣了三分钟,才猛地拍着头痛的脑袋,指着那堆堆积成小山的账簿:“你让冬诛、冬屠在外面檐廊下等着。你把这些账簿亲自拿出去,交给他们。”

    “哦哦。”乱应了一声,阿蛮弯了小腰,尽可能多的将账簿抱在怀中,忽地回头又问苏白芷:“小姐,这回送回去多少账簿?”

    “留下今年秋季的账簿吧。”现在虽然只是夏季,但是按照以往的规定,给西北大荒运送去的军用之物,包括军中战士们每月的军饷,都是在下个季度前一个月,由户部发往兵部的。所以,此时虽然没入秋,却有洪武三十年秋季的账簿。

    其实这些账簿,她全部备了份,全部给赵伯阳还回去也没什么。但要是全部还回去,怕外头那些人又要起疑了。

    一个屋子里,只见阿蛮前前后后开门,出门好几趟。终于是把账簿还了回去。屋子里又安静了。

    “小姐,刚才那两个贼家伙,眼睛不安分,老往屋里瞅。”小丫头还会告状,苏白芷有些好笑,嘴上却说:“别怕,外头有张崎那个大家伙在,不该他们看的,他们分毫也看不到。”

    说完拧了眉头,实在头疼,就朝床榻边的小丫头伸出手去:“真是亏大发了,不睡觉还好,这一睡,脑袋反而涨的疼。”小丫头难得回嘴:“哼,谁叫小姐死鸭子嘴硬,非得咬死‘一个时辰’。您要睡到自然醒,肯定别提多舒坦。”

    苏白芷只有嘴抽的份。……要是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得死翘翘了。别说林氏的诰命,就是小命也危险了。皇帝不杀她,白氏可是虎视眈眈。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不会跟阿蛮小丫头说的。

    于是只好摊开手掌,笑了笑:“你瞧,你家小姐就是个劳碌命。行了,你别扶我了,书桌就在那边,我自己走过去。倒是你,去把那柜子里的宝贝都拿来给我。”

    小丫头领命,去把柜子里藏得隐秘的备份账簿一点点,全部抱了出来,给她拿来。

    揉了揉眉心,哎……这些天看数据看的快要吐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碰账簿这玩意儿了,想吐归想吐,吐完还得接着看……那还是留点精气神看账簿吧,好东西吐出来太浪费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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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嫡介绍:
狠辣姨娘?不怕,一拳凑飞! 心机庶妹?没事儿,一棍子打趴! 亲爹狼心狗肺,亲娘和善好欺,老夫人奇奇怪怪?没关系,这都不叫事儿! 可是……祖父祖父,你怎么将我许配给他了?!……这他妈才叫事儿啊! 强悍特工女,魂穿小可怜,用拳头闯荡世界!强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强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强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