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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之翼     明末中枢一木匠txt下载     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肖家屯

    次日早朝散罢,岳肃到户部领了五万两银子,辞别朱由校,踏上前往河南的道路。

    因为是钦差大臣领了巡抚的头衔,又是奉旨赈灾,还要押解五万两赈灾官银,所以少不得兵马护卫。朝廷调拨了一千兵马,供岳肃指挥,岳肃又从顺天府抽了两百差役,用过午饭,启程出发。

    巡抚仪仗所过之处,自然少不得当地官员迎来送往,不过岳肃有令,一切从简,不必惊扰地方,凡迎接官员,一概不见,全都由总捕头童胄给挡了下来。可说来奇怪,迎接的官员见不到岳肃也就罢了,连本部官兵也从来没见岳肃下过马车。若不是偶尔能看到马车上的岳夫人探出头来,大家还真会怀疑,这位巡抚大人失踪了。

    在仪仗之前,数十里之外,有一趟镖车正浩浩荡荡的前行。镖车的旗号叫作长风镖局,据说是一家刚刚开张的镖局。护卫镖车的有五六十名精壮汉子,为首的两个人,一看就是吃这碗饭的绿林中人,是镖行的镖头。在二人身后,跟着十几名镖师,其中一个青年镖师虽然不起眼,可这个两位镖头在跟他说话时,总是毕恭毕敬。

    不错,这位青年镖师就是岳肃,而那两位镖头则是李忠、孔刃。岳肃没有跟着仪仗出发,而是悄悄地带着杨奕山、金蝉、殷柱、铁虬、厉浩荃来到了长风镖局的队伍。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要先一步进入河南境内,看看当地的灾情如何,以便从容定夺。他知道,地方上的情况,只有微服去看,才看的最为清楚。

    这一日,镖行来到河南境内,一路之上,岳肃看到不少逃难的百姓,皆是扶老携幼,进来河南,更是饿殍遍地。虽然河南全境不是都遭了灾,只不过是沿河数县,但也有几十万百姓。老百姓没地方吃饭,逃难是必然的。

    岳肃向百姓打听了一下,怀庆府是受灾最重的地方,辖下的温县、孟县、武陟县皆被洪水灌溉过。于是,岳肃决定先赶到怀庆看看。没过几日,终于来到怀庆,怀庆城因为距离黄河较远,并没有受灾,岳肃原以为这里会灾民遍地,可到了才发现,这里和自己想象的简直大相径庭,竟没有几个灾民的影子。

    见灾民如此之少,岳肃不禁纳闷起来,“怀庆各县皆以遭灾,流民应该全逃到这里才是,怎么这里的难民还没有一路上看到的多。难道说怀庆知府搭建芦棚,把灾民收留在城里?”

    岳肃怀着好奇的心情,让镖行加快速度,在黄昏之前,进到城内。

    进城之后,也没看到几个灾民的影子,这一来,岳肃更是纳闷。先下令找家客栈住下,然后再打听情况。众人找了一家叫曹家老店的客栈落脚,车马安顿下来,叫掌柜安排饭菜。

    酒菜端上,岳肃对伙计说道:“小二,我们是京城的镖局,听说你们河南遭了灾,一路过来也遇到不少灾民,怎么进了怀庆城,反而看不到几个灾民了呢?不会是怀庆府将灾民妥善安置了吧?不少字”

    “安置个屁。”小二说道:“这位客爷,您是晚来两天,没有看到,怀庆城里城外原本遍是灾民,那可怜样,简直就别提了。也就昨天,有人说城外肖家屯的肖员外正在施粥赈灾,灾民们闻听这个消息,全都赶了过去,所以您才没看到。”…,

    “我说的么,原来是本地富户施粥赈灾,那不知怀庆府这边,有没有开设粥厂,搭建芦棚,赈济百姓呀?”岳肃再次问道。

    “哪有这好事呀?指望官老爷赈灾救民,那不是白日做梦么?现在城里的米价,较之往常,已经涨了几倍,估计过不了几天,我们城里的百姓,也要成为难民了。”小二无奈地说道。

    “城里的米价涨了几倍!”岳肃一听这话,不禁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借机发国难之财?”

    见岳肃嗓门陡然提高,小二吓了一跳,好在杨奕山反应的快,连忙解释道:“我们江湖人,难免意气用事,吓到了小哥,还望见谅。”

    见对方客气,小二忙道:“不妨、不妨,客官生气也是正常,说明客官是条血性汉子。说句实在话,敢借这机会发财的是大有人在,除一些小商小号外,我们城里有三家大米行,这三家都大有来头,那米在他们店里,是一天一个价,现在已经是往常的八倍还多。”

    “什么?”岳肃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死,要知道当时的米价,不过是一两银子一石,一升米不过十几文,可涨到七八倍,那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他强压怒火,忍了下来,说道:“粮米涨价的事,官府知不知道呢?”

    “怎么不知道。”小二直接答道。

    “知道为何不管?”岳肃再次问道。

    “管?知府大人他敢管吗?”。小二不屑地说道:“这三家大米行的东家可是老大的人物,知府大人哪能管得了。一般小米行,听说在涨价后,都要给大老爷孝敬,可这三家,连理都不理我们这的大老爷。”

    “哦?但不知这三家米行的东家是谁呀?”岳肃连忙问道。

    “这三家米行的东家,那可是大有来头,一家叫作运生米行,听说他们的东家就是张国丈。另一家叫李记米行,听说东家是湖广第一富商李老爷,这位李老爷很有门路,好像布政使大人有和他有些关系。不过这两家米行和最后那家福来米行比起来,还要差上一些,福来米行的东家那可是洛阳城里的福王千岁。”

    听了小二的讲述,岳肃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刚进河南,就碰上米商哄抬米价的事,而这些米商的后台,还是皇亲国戚。这三家,岳肃都知道,尤其和前两家还打过交道,张国丈家自不必说,几个月前还打了人家儿子的板子。湖广李家,那是“李应”兄弟家,李琼盈女扮男装的事,他也从阮傲月那里得悉。只是没有想到,仗义的“李兄弟”家,竟然也能干出这等发国难财的勾当。

    岳肃沉思片刻,打定主意,只要依仗一到,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些发国难财的家伙。不过现在,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那位仗义疏财,赈济百姓的肖员外。

    “小二哥,你刚刚说的那个肖家屯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在下一向欣赏这等仗义疏财的豪杰,等有时间,想要登门拜访。”

    “肖家屯在城东南五十里处。”小二说道。

    “肖员外的尊姓大名,你可知道。”岳肃又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往日并没有听说,想来也应该是一位仁厚长者。”小二说道。

    “如此多谢。”

    将小二打发走,众人开始用饭,吃过晚饭,在城里住了一夜,次日清晨,岳肃决定赶往肖家屯看一看这位仁厚长者。这年头,如此善人实在少见。…,

    他没有多带人,只是让杨奕山、金蝉、殷柱、铁虬、厉浩荃、李忠跟着,七人骑马出城,朝东南方向驰去。

    五十里路并不算远,快马行进,都用不上一个时辰,只是一路上,岳肃总能碰到从别处赶往肖家屯的难民。因为路上时而拥挤,难免耽误功夫,到达肖家屯时,已快中午。

    在肖家屯外,岳肃只见屯子里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粗略估量一下数字,起码不少于两万。

    看到这个阵势,岳肃感慨道:“幸亏此地还有这么一位善人,要不然,不知要饿死多少灾民。”

    他的话刚说完,却听一边的杨奕山小声说道:“恩师,我觉得有点不对。”

    “哦?哪里不对?”岳肃见他的声音小,自己也把声音压了下来。

    “瞧这里灾民的数量,应该不少于两万,试问天下,哪个乡间富户能有如此手笔,养活这么多人。单单施粥的话,一天下来,也要不少银子,尤其现在米贵,花费更巨。即便是此人心善,怕几天下来,就要倾家荡产。他如此做,实在令人难以捉摸。”杨奕山小声地说出心中疑惑。

    岳肃听了这话,心头“咯噔”一跳,暗道:“不错。”再仔细一瞧屯子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要是那个肖员外另有图谋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咱们走。”岳肃一招手,掉转马头向回走去。

    众人不明就里,但见大人走,只能跟上。来的路上,曾经路过一片小树林,岳肃骑马钻进林子里,这一举动,令大家更是费解。

    到林子中找了个僻静之所,见周边没人,岳肃跳下马来,说道:“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金蝉、杨奕山几个连忙跟着下马,聚拢到岳肃身边。只听小声说道:“重岳刚刚说的没错,一般的富户哪有这么多银子赈济如此多百姓,十有**是另有图谋。我现在无法断定,准备让两个人乔装成难民模样,进去探听一番。”

    “大人,这事交给我了。”李忠第一个拍着胸脯说道。

    “我也去。”“我也去。”……手下众人跟着踊跃报名。

    岳肃摆摆手,说道:“此事不宜人多,两人有个照应就足矣。”说着,他扫视一圈,又道:“金蝉,你把包袱给铁虬,然后乔装一下,你和李忠两个人去。”

    “属下遵命。”金蝉答应一声,解下身上的包袱,交给铁虬。这包袱里是岳肃的巡抚印信,此次出门,岳肃带上了印信和尚方宝剑,以备不时之需。印信在金蝉那里背着,尚方宝剑也是包着的,在铁虬身上。毕竟他二人随自己时间最久。

    金蝉和李忠现在都是镖师打扮,把衣服脱下,**上身,又故意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把裤子弄脏,故意搞的蓬头垢面,最后脱掉靴子,如此以来,两个人马上变成落魄的庄稼汉模样。

    岳肃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一切小心。”

    “大人尽管放心。”

    两个人一抱拳,快步到林外走去。

    。,

第二章 蛊惑人心

    第二章 蛊惑人心

    金蝉与李忠出了树林,朝肖家屯赶去,道上遇到不少闻风而去的难民,二人正好混在他们中间,一起前行。

    进了肖家屯,金蝉和李忠才发现,这里光粥棚就搭了十几个,灾民还算有秩序地排队领粥。二人和其他的难民一样,来到一个粥棚,排到队伍后面,一边顺着人流向前,一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很快,二人发现了一点,凡是老弱妇孺,一般就只给一碗粥喝,而年轻力壮的,则是多给一个馒头。在这个时候,一个馒头可是救命的东西。多少人都看着馒头眼馋,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些大嚼馒头的汉子。

    这时候,二人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议论起来。

    “老哥呀,你们知道黄河为什么发大水吗?”。

    “还不是天天下大雨闹的。”

    “非也、非也,黄河之所以发大水,是因为世间出了一条恶龙,老天爷十分愤怒,所以才降此灾祸。”

    “不会吧,那怎么办呀?”有的灾民惊恐地问道。

    “要想风调雨顺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将这条恶龙斩除,除此之外,是别无他法呀。”

    “除掉恶龙,谁有那本事呀?”

    “那可不一定,只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感动上苍,助我们斩杀恶龙。”

    封建迷信自古有之,金蝉和李忠听了,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又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知不觉,轮到他二人领粥,可能是因为年轻力壮的原因,粥棚还专门给他俩发了碗,盛了碗粥,外加给了一个馒头。

    二人故意装出千恩万谢,然后到一旁吃食,可时不时地就听有人讲关于恶龙的传闻。

    过了午时,粥已经施完,基本上每个人都领到,肖家屯的庄客,表示要去准备晚饭,让灾民们好好休息。这里也没有什么休息的地方,大家就在街上席地而坐,有的靠着墙,有的干脆躺在地上,总之是一片狼藉。李忠和金蝉由于去的晚,也没找到什么好地点休息,干脆坐在地上。

    闲暇无事的灾民们,有的开始互相倾诉流离之苦,有的开始咒骂贪官污吏,总之讲着讲着,最后的话题又扯到恶龙身上。

    一晃过去半个时辰,突听有人喊道:“肖员外来了,肖员外来看大家伙了!”……

    听说肖员外来了,不少灾民都站了起来,想要看看这位大善人是个什么模样。金蝉和李忠也不例外,跟着站了起来。不一刻,便听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受苦了!”

    灾民们则是一个个大声喊道:“多谢肖员外……”

    随后,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肖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乡亲们有口饭吃。”说完,这位肖员外长叹一声。

    “肖员外大恩大德,我等至死不忘!”……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紧跟着,所有的灾民又是千恩万谢起来。声音良久不绝。

    过了好一会,等到灾民们静下来,肖员外才大声喊道:“这次黄河遭灾,不少人都在传扬,是世间出了条恶龙,惹怒了上天,降下如此灾祸。本来么,这种无稽之谈,肖某是不信的,谁曾想,昨晚偶得一梦,梦见怀庆城内出了一只大螃蟹。肖某不知这是何意,专门请了张天师前来卜卦,结果才知,我们这里要出一场浩劫呀!”…,

    “什么浩劫!”“肖员外,要出什么浩劫呀!”……

    肖员外话音一落,马上有百姓大声叫问起来,有人一挑头,问的人是越来越多。又是过了好久,嘈杂的声音才慢慢停下。

    肖员外朗声说道:“张天师现在就在这里,我让他对各位乡亲们讲吧!”

    金蝉和李忠离得远,根本看不到那个肖员外的模样,只能听到声音。这时,只听一个说道:“无量天尊!今日肖大善人请贫道解梦,贫道占卜一刻,竟发现这是大凶之兆,我们怀庆府不日将要出现一场浩劫。为何如此说,那是因为恶龙的爪牙螃蟹精已经在怀庆城出现,马上便要掀起轩然大波,无数百姓将要在这场浩劫中丧命!”

    “啊!有这等事,这可如何是好?”“张天师,久闻您的大名,知道您是世外高人,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化解这场浩劫?”……

    马上,又有人扯着嗓子大声问道。本来灾民们也没听说什么张天师,可架不住有人煽风点火,不停地帮忙吹嘘,讲述这张天师呼风唤雨的事迹。这一来,灾民们都认定,张天师真的有些本事,跟着恳求起来。甚至还有人领头跪下,求张天师救命,化解浩劫。

    无知百姓皆听风就是雨,看到有人跪下,也就跟着跪下,大声恳求。跪下的百姓越来越多,金蝉和李忠本是不想跪的,但见这苗头,不贵怕是要惹人怀疑,只好随着跪下。不过,因为前面的人都跪下,金蝉和李忠正好看到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肖员外、张天师以及肖家的庄客。

    肖员外身穿一身白缎子员外袍,可从气质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分明像是绿林中人。在肖员外左手,是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老道,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李忠总觉得这道士带着一身匪气。肖员外右手那人,着实让李忠心头一颤,虽说五官看不清楚,可他总觉得是那样眼熟,尤其是身材和面色,真的是在哪里见过。

    略一回忆,李忠登时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当初在土坡劫镖的紫脸大汉么。李忠和紫脸汉子交过手,印象何等深刻,回想不少弟兄死在这帮人手上,他的拳头不由得紧紧握起。

    一边的金蝉马上发现师兄的情绪不对,忙一把攥住李忠的手腕。李忠这才反应过来,把头低下,不再上瞧。

    “无量天尊!想要化解浩劫,并非不可。上天既降下警兆,便是不想世间黎民遭殃。不过,这警兆既然是降给了肖大善人,那想要化解,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求肖大善人为我等化解浩劫!”“肖大善人,求您救救我们吧!”……这倒好,马上又有人带头磕起头来。

    灾民们也是害怕,附和地跟着磕头,连声恳求起来。

    “乡亲们,如此大礼,肖某如何受得起,大家快快起来,只要肖某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肖员外故作惶恐地大声喊道。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此言,又有人带头鼓噪起来,“肖大善人答应帮我们化解劫难了,大家一起给肖大善人磕头啊!”……

    灾民们又是跟着连连磕头。肖家屯聚集了能有两万灾民,离得近的,尚能听清前面的喊声,离得远的,只能在后边随大流。不过,在他们身边,总是时不时有人帮忙起哄,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张天师,如果肖某能够化解劫难,拯救这些乡亲,那肖某义不容辞,愿意一力承担。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化解呢?”肖员外大声说道。

    “无量天尊!化解此浩劫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消灭怀庆城里的螃蟹精,不过这螃蟹精已经成型,单凭肖大善人一己之力,绝难办到。只有这里的乡亲和大善人同心协力,方能成功。只是不知在场的乡亲,愿不愿帮助肖大善人?”张天师说完,下跪的一众百姓。

    “我等愿意帮忙,同肖大善人并肩作战,消灭螃蟹精!”“我等愿意助肖大善人一臂之力,消灭螃蟹精,化解浩劫!”……

    又是那几个挑头的先行叫了起来,他们起哄,其他的百姓受他们感染,也都大喊起来,“愿助肖大善人一臂之力,消灭螃蟹精,化解浩劫!”“这浩劫是降到我们头上的,怎能让大善人一力承担,我们愿意帮忙!”……

    鼓噪之声越来越响,不一刻功夫,两万多灾民都大呼起来,喊声是惊天动地。

    肖员外和他身边的人,看到如此情景,是心中暗自得意。等了好久,叫嚷声终于平息,肖员外这才又大声说道:“天师,乡亲们都愿与肖某并肩作战,看来这浩劫应该不难化解吧。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去做,方能消灭螃蟹精呢?”

    “无量天尊!大善人问得好,贫道已得到天机,悟出对策。明日午时是消灭螃蟹精的黄道吉日,到时大家伙随着大善人赶往怀庆城,先行到守备衙门夺取武器,然后一起杀向知府衙门,那螃蟹精就在知府衙门里!消灭螃蟹精后,一切浩劫立时解除,不仅大家以后会平平安安,而且还能得到那些奸商的粮食。得到粮食,大家便能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没有饭吃了!”

    “对!”“消灭螃蟹精!”“夺取粮食!”“过太平日子!”“有饱饭吃!”……

    对于消灭螃蟹精,灾民们或许不是最感兴趣,但夺取粮食,有饱饭吃,确是他们最想的。大家已经饿了很久,好不容易得到肖大善人的收留,勉强有口饭吃,可这只是一时的,大善人又能有多少粮食。归根到底,还是要想办法吃饭,想办法活下去。现在有大善人顺应天意,带领大家去消灭螃蟹精,夺取粮食,过太平日子。这都是众人心向往之的事情,既然有人挑头,那就干吧。

    金蝉和李忠听的清楚,这哪里是消灭什么螃蟹精,分明是要进城造反么!明日对方就要行动,这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大人,早想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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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巧计报信

    等到肖员外和张天师演讲过后,肖家屯是群情激奋,不图别的,大家只求有口饱饭吃,就打算跟着肖员外前往怀庆城,消灭所谓的螃蟹精。

    而李忠和金蝉也明白了,这个肖员外之所以发善心,其实是想蛊惑百姓造反。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去通知大人。

    现在马上走,明显是冒失的举动,很容易被人发现,两个人暂时老老实实地留在人群里,等待时机。

    肖员外又说了一些煽情的话,并表示今晚大家会有肉汤喝,灾民们的情绪再次被带到**。好半天之后,百姓们的声音才平息,肖员外等人,这才转身离去。

    百姓们又各自以原先的姿势倒在地上,或坐着,或躺着,金蝉、李忠则是朝屯口走去,当二人走到屯口的时候,李忠碰了下金蝉,金蝉不明就里,扭头看向李忠,想要寻问,却发现李忠只是给他丢了个眼色。

    金蝉也在道上混过,怎能不懂这个意思,目光四下一扫,发现屯口处的几个穿的破破烂烂难民,正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俩。金蝉立即猜出,这肯定是肖员外的打手,专门负责守住屯口,以防有人出去通风报信。

    金蝉只装没看到,故意说道:“二哥,这里人可真多,想找个撒尿的地方都没有,屯口人少,咱们到那边尿吧。”

    “也好,几天都没吃东西,这一吃点东西,还成了直肠子,我现在想要拉泡屎。”还别说,李忠这当口还真想拉屎。说着,和金蝉朝屯口走去。

    刚到屯子口,果见一个难民说道:“两位兄弟上哪呀?”

    “……上哪用你管呀。拉屎行不行。”李忠装出一副粗鲁的模样说道。

    那难民似乎也不想生事,笑道:“兄弟,饿了几天,一吃了东西,就想拉屎了呀。出去一拐,找个地方随意就是。”

    他的话一说完,在他身边站起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这小子也是破衣烂衫,不过凶悍的很,一点也不像吃不饱饭的模样。“……真是听人拉屎屁眼子刺挠,我也想拉,正好,咱们一起去。”言罢,先一步走出屯子。

    金蝉和李忠更加断定,这些人是肖员外的爪牙,二人也不多话,出去后一拐,走的是和粗壮汉子相反的方向,一个脱裤子蹲下,一个解腰带小解。

    看到二人真的是方便,粗壮汉子便蹲下装了一会,等到金蝉和李忠返回屯子,他才提上裤子,骂骂唧唧地道:“……想拉的时候又拉不出来了。”

    金蝉和李忠进去后,找了个人略微少点的地方躺下,半眯上眼睛。金蝉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兄,屯口已经被他们守住,想要轻易出去,怕是不行了。咱们得想个办法,尽快回去通知大人啊。”

    李忠低声道:“这边的道路怕是走不通了,不过这里怕是不止这一个口子,等下咱们再到别处瞧瞧。”

    二人打定主意,先躺在原地,等待时机。现在还是夏天,下午的太阳足的很,金蝉、李忠所躺的地方,也没有个遮荫的家伙,晒得是口渴难当。当然,同样口渴的不止他俩,两万多人只有一小半靠着墙,勉强能够乘凉,其他人都被晒得受不了,尤其加上人多,大家伙的身上都满是臭汗。

    “真……渴,这里有没有水呀?”李忠对身边不远的一个汉子说道。…,

    “屯子里就一口井,现在早挤满人了,靠都靠不过去。”汉子擦了把汗,显然也是渴的够呛。

    金蝉忙不失时机地问道:“老兄,不知你来几天了,这大夏天,天气这么热,没有水喝,人不得渴死。不知道你们以前都是在哪喝水?”

    “除了那口井,也没什么地方喝水,前两天还没这么热,还能坚持到晚上施粥,谁知道今天的太阳也太毒了。”汉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金蝉一听这话,心中来了主意,说道:“记得来时,路上有条小水沟,咱们到那里喝点水,顺便洗一洗,岂不是好。”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要不咱们现在过去喝点水,找个地方凉快凉快,等吃饭的时候,再回来。”汉子跟着说道。

    “就是这样。”金蝉的声音故意提高了一点,说道:“有没有一起出去到小河沟喝水解渴的呀。”

    渴的人大有人在,以前太阳没这么足,大家还能坚持,今天也实在太热,有喝水解渴的地方,谁还愿意留在原地啊。马上就有人响应起来。愿意去喝水的,可不是一两百人,足有数千人,在金蝉的鼓动下,大家伙一起朝屯口走去。

    守在屯口的人一见有这么多人向外走,都有些傻了眼,其中一个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呀?”

    “……天这么热,到外边的小河沟喝口水去。”有灾民大声说道。

    “肖员外说了,在消灭螃蟹精之前,不许外出,以免消息外泄,让螃蟹精有所察觉。”刚刚假装大便的粗壮汉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就出去喝口水,怎么可能让螃蟹精察觉,这大热天没有水喝,还不得渴死。”李忠在人群中央,扯着嗓子来了一句。

    这话果然引起众人的响应,大家一致说道:“可不是,你准备让我们活活晒死和渴死呀。大伙走,不用理他。”

    终究是人多力量大,前边的人一抬腿,后面的人跟着一拥,光凭守在屯口的几个家伙,哪里能拦得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数千灾民鱼贯涌出屯子。

    肖员外的人见众灾民出去,只好跑去肖员外的宅子通风报信。肖员外得知消息后,也是无奈,毕竟这帮人不是什么正规部队,只能靠迷信拉拢,现在这大热天,不让人家喝水,实在说不过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真就想拦,他也拦不住。

    金蝉和李忠顺着人流离开肖家屯,走出三里多地,果然有条小河沟,大家纷纷跑到河里喝水,甚至还有的干脆在水里洗上一洗。场面十分的散乱。李忠和金蝉瞅准时机,借口到前边的小树林乘凉,先走一步,一钻进树林,顺着原路,找到岳肃。

    岳肃几人正靠在树下,一见到金蝉和李忠回来,立马问道:“情况查的怎么样?”

    “大人,此地不是说话之所,等下肯定有灾民进来乘凉,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金蝉说道。

    “也好。”一听金蝉这么说,岳肃也明白有事,众人跨上坐骑,从另一侧向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李忠将肖员外蛊惑灾民造反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跟岳肃汇报一遍,同时还提到看见紫脸汉子的事。听完他的讲述,岳肃当即断定,这事和斩龙帮肯定有瓜葛。

    岳肃不敢怠慢,快马驰出林子,然后命令道:“殷柱,你现在立即北上和童胄碰头,让他火速前进,到怀庆城与我碰头。”…,

    “属下遵命。”殷柱一抱拳,快马而去。

    岳肃又道:“咱们现在就回怀庆,为了城池安危,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岳肃等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赶到怀庆城内,进城之后,先回客栈,叫上孔刃、曹瑜,又选了二十人充作扈从,转道直奔知府衙门。

    别看岳肃没带官服,但有官防印信和尚方宝剑已然足够。金蝉现在已换好衣服,怀抱尚方宝剑,杨奕山捧着印信,众人来到知府衙门之外。

    守门的差役一见来了二十多人,大咧咧地叫道:“这是知府衙门,你们是干什么的?”

    “叫什么叫?”铁虬比他更哼,大声喝道:“新任河南巡抚岳大人到此,还不叫你家大人速来迎接。”

    他一说完,铁虬跨步上去,掏出岳肃的名帖,说道:“长点眼,别乱喊乱吠。这是我家大人名帖,快拿进去通传!”

    差役见对方如此之横,再看到名帖,连忙接过,露出一副笑脸,说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说完,撒丫子跑进衙门禀报。

    不一刻功夫,只见一身穿官袍、头戴乌纱的中年人走出府衙,拱手施礼道:“不知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岳肃。岳肃知道他的心思,因为自己一没穿官服,二没有依仗,对方起疑,也在所难免。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不知者无罪,本部院奉旨巡抚河南,赈济灾民,因心系灾情,所以微服先行赶来,没有通知地方。重岳啊,将官防印信拿给知府大人过目。”

    “是。”杨奕山答应一声,捧着印信走到知府面前,说道:“大人,请过目。”

    怀庆知府简单验看一番,确定是真,更加殷勤起来,说道:“久闻岳大人清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大人巡抚河南,地方上的百姓有福了。大人里面请。”

    岳肃也不客气,微微点头,跨步直入府门。他现在是领刑部尚书衔巡抚河南,一个区区的怀庆知府,跟他不知差了多少级,当仁不让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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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查抄米行(上)

    怀庆知府将岳肃引到后花厅落座,岳肃坐于上首,知府自在主

    位相陪,金蝉几个则是站于岳肃身旁。

    两人先是寒喧几句,得知了怀庆府的姓名,乃是孟华德。随后,岳肃侦把话引到正题,“孟大人,本部院来怀庆府已有两日,却不见城内外有几个灾民,不知这是何故?”

    “啊....”孟华德喀一沉终,说道:“这事也不太清楚,想事

    灾民都逃难到外地去了吧。”

    “真是如此?”岳肃笑呵呵地问道。

    “应是如此。”孟华德小心地答道。

    “孟大人啊,你的诣息好不灵通,本部院虽只到此两日,却已听说灾民都已跑到城东南方向的肯家屯。难道孟大人就一点耳闻也没有吗?”岳肃微笑地道。

    “这还真没有听说,下官也在纳闷,为何这几日灾民突然都不见了。“孟华德故意说道。

    “灾民为何不见,孟大人心中应该有敏吧。按朝廷惯例,凡地方遭灾,当地官*府应该在第一时间开仓赈灾,施粥济民。孟大人是不知这个体制,还是布政使衙门没有通知呢?”岳肃淡淡地问道。

    “开个赈灾,下官自是知晓,布歧使邹大人也有下食,只是下官也属无奈,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饮啊。不瞒大人,我怀庆是重灾之地,灾民太多,粮仓之内,也无多少余粮,真正是无可奈何,还望大人明鉴。”孟华德唉声叹气地说道。

    “哦。”岳肃点点头,又道:“粮个没有余粮,也不耍紧,孟大人为何不开府库,出资购粮呢?““大人您也看到,个年大灾,帕是连赋税都牧现不上,去年牧的税币,除留下府衙的日常开销外,其他的全部上交户部,现在的府库,也没有多少银子可用d嗣。”孟华德又做出一哥无奈的表情。

    岳肃暗道:“你推脱的倒也干净。”心下冷笑,脸上不动声色,只道:“既然一时无银购*买,也可以光在民间征借么。皇上现已拨银赈灾,银子不是问题,急雷的就是粮食。不知城中现在粮价如何呀?”

    “已是平常市价的七八倍。“孟华德小心地说道。

    在明朝,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法律,来对物价进行谓控,基本上都是随行就市,不过这也给不少奸商制造了机会。明朝之所以亡目,一定原因也在于天灾连年,粮价暴涨,百姓无力购*买,无奈加入了起*义军。这么贵,那城中的百姓也接受不了呀,你就没有出面干预一下。”岳肃故意说的。

    “唉......”孟华德叹了口气,说道:“下官也是有心元力啊。朝廷也没有律例规定不窄商人涨价,而且那些贩粮的商人,不是王爷,就是国丈,下官也实在是得罪不起。”

    “原来是这样,那你认为本部院能不能得罪的起他们呀?”岳肃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孟华德哪敢回答这估,低下头去,不敢吭声。“啪!”岳肃一拍茶几,大声说道:“现在饥民遍地,不法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致使民不耶生。我等身负皇恩,怎能坐视不理。孟大人,你速速传怀庆守备前来见我!”

    见岳肃发怒,盖华德不敢怠慢,连忙打发差役持火签去守备衙门。不过灾在不明白,岳肃这是要做什么。岳肃不说,他也不敢去问。

    岳肃气定神闲,喝了口茶水,也不再多言,闭目养起身来。过了不长时间,城内守备赶到花厅。

    怀庆守备姓郭,名叫郭义冈,一听说巡抚微服到此,是匆匆赶来。进入后花厅,见岳肃坐于上首,躬身说道:“末将怀庆守备郭义刚参见大人。”

    “免了吧。”岳肃一楞手,说道:“本部院现在传你,是有要事命你去做。”

    “末将任凭大人调遣。”

    “你现在立耶传食下去,将城内所有米行一概查封,其中粮食,只说由朝廷征用,不得有误。如有遗漏,可认得这是什么?”

    岳肃说着,拈向尚方宝剑。“皇上赐本部院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你倘若徇私杠法,贻误军机,本部院定斩不饶!”

    郭义日实在想不到这位新任巡抚一见面就说这么重的话,连忙躬身领命,“末将遵命。”

    “现在速速前去,给你半个时辰,办完之后,耶可到此,本部院还有要事吩咐!李忠,你随他一起去。”

    “是!”郭义目和李忠答应一声,二人一起出门办差。

    城内的三大米行是何人后台他也是知道的,无奈岳肃亮出了尚方宝剑,这东西可是不能开玩笑的,到时候真把脑袋砍了,谁也没有脾气。而且岳肃巡抚河南的消息,早几日已径传来,河南的大小官员哪个不得多方打听,查查这位大人有什么爱好。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待知岳肃的脾气后,是一个个心惊胆寒。我的妈呀,这位大人是专门和令官污吏过不去,有宰贪*官的爱好,还不怕得罪人,此次巡抚河南,完全是在北京得罪的人太多,放人挤兑过来的。

    郭义刚虽然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县官不如现管,你福王虽大,但不在怀庆,人家岳肃可是拾着尚方宝剑在城里坐着,先顿眼前再说吧。反正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们气不顺,找他算账就是。

    在李忠的监督下,二人回到守备衙门,郭义刚当即传令,全城兵马出动,分头查抄所有米行,如有人问起,只说是新任巡抚岳大人下的令,所有粮今一概征用。

    之所以郭义外耍出动全城的兵马,那突在是怀庆城的守备兵马太少,总共才两千人。毕竟不是边疆,朝逞怎么可能在内地养那么多士兵,再加上郭大人多多少少还要吃点空额,能有这些人已径实属不易。

    怀庆城里大大小小的米铺现在能有十来宗,原本是没这么多,可以说部是放灾荒问的,商人为牟取暴利,自然耍到这里来趁机捞上一把。士兵被分头派遣了查封米行的任务,奉命去抄小门面的,是高兴不已,而奉命去抄那三家大米行的,则是垂头丧气。

    都是兵油子,还土生土长,觉家奸欺负,觉家不奸惹,那是心中有煎。怎奈上头下了命令,不去也待去。有一名没有什么后台的把总,带了两百人去查封辐来米行,这家伙一路上,腿肚子都在转筋。那可是辐王家的买卖,自己一个芝麻绿豆大点官去惹人家,不是找死么。

    福来米行是大店铺,不仅在城内卖米,还是福来米行在黄河以北的囤粮地点,专门负责给周边县城的自家店铺调粮。米行的大院子能有四进,光粮仓就有四个。这名把总带着士兵,硬着头皮来到米行门外。

    现在天近黄昏,米行仍在营业,前门的管事一见到来了这么多士兵,先是心中一楞,但没有说话,仍是非兆伙计,该干什么干什么。

    “喂,这里谁管事?”把总在门口站了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鼓足勇气,喊了一嗓子,但明显底气不足。

    “谁管事该你什么事?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赖在门前,耽误我们做生意。”管事岂金把一个把总放在眼里,很不客气地说道。宰相家人都是七品官,更何况是王爷家的。

    把总被管事顶接之后,是半点脾气也没有,弱弱地说道:“我家大人封河南巡抚之命,派我到此查封米行,征调这里的粮今!”

    “什么?”一听这话,管事的眼睛瞪得老圆,骂道:“它妈的,你吃错药了吧?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福王千岁的!查封这里,想找死呀?我不管你是哪派来的,赶紧给我滚,否则休怪爷爷对你不客气!”

    这管事说话的态度,就是平日里把总对普通百姓的口气,是跋扈的不得了。把总撞了一鼻子灰,现在可谓是进退两难,然而军今如山,就这么回去,实在无法交代。

    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大声喊道:“弟兄们,大人有今,查封福来米行,给我动手!”

    当兵的也知道厉害,但领头的把总交代下来,也不能违抗,吆喝一声,朝米行里冲去。

    管事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敢来真格的,大声叫道:“给我挡住他们,快去凛报掌柜的!”

    前面有十几个干活的伙计,哪里能拦得住这么多士兵,放连推带攘,全部赶到里面。士兵们继续向内,直斧米行后院。

    前而如此吵闹,后边自然听得见,米行的掌柜正在堂屋喝茶,身后还有一个妙龄少女为他捶背。听到找闹声,他马上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出什么事了,前边这么乱。”

    话音一落,只见一名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掌柜的,不好了,有官兵来查抄咱们的米铺!”

    “什么!”掌柜大声骂道:“反了他了,小小的怀庆府,竟然还敢有人来查抄福王千岁的米铺,不想活了呀。赶紧去给我叫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是、是...,偌大的米行,当然少不了干活的劳力,因为径常装卸和运送粮米,米行里养活了二百多工人,这还不算打*手护院。伙计跑到后院,一声招呼,打*手护院和一众劳工纷纷涌*出,直奔前面。刚到前院,正好迎上闯进来的士兵。

    掌柜也从堂屋出来,见自己的人到齐,大声喊逍:“还等什么,把他们都给我打出去!”

    “兄弟们,给我上!”打*手护院和劳工们手里都抄着木棒、扁担,在掌柜的一声令下,是冲上去就打。

    一时间,院手里是“乒乒乓乓”打作一团,喊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打仗在于土气,米行是王府的人,一向横行惯了,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又有掌柜的话,所以凶悍无比。别看官兵们手持刀枪,可底气明显不足。

    不一刻功夫,就被打的哭爹喊娘,那把总见情形不对,是带头就跑。一众士乓见他逃跑,是跟着向外跑,打*手护院紧追不合,将官兵硬生生地打了出去。

第五章 查抄米行(下)

    “大人,下官无能,派去查封运生米行,李记米行,福来米行的兵马,全都放打了出来,还有三十多人受了伤。此事该当如何,还型大人示下。”

    郭义刚派兵马查封全城的米行,其他的小商小号倒还四顺利,但三大米行怎会将守备衙门的兵马放在眼里,不但去查封福来米行的人放赶跑,另外去查封李记米行、运生米行的,也是同一结果。

    三名把总不敢真动家伙,只能赶回衙门禀报郭义刚,郭义刚也是胆小怕事的主,心中一琢磨,这事不能自己出头,还是去找巡抚大人为好。于是,第一时间来到知府衙门,将手下被打的事,报知岳肃。

    岳肃听完,当下一拍茶几,恕道:“真是废物,你守备衙门上千的兵马,竟然连区区三个米行都查封不了,你是做什么吃的?这事本部院暂且给你记下,若是日后仍不堪大任,定严惩不贷。“

    岳肃现在在城中是光杆司今,手下的护军都没赶来,还非望着守备衙门干活呢,所以没有惩治郭义刚。他跟着又大声说道:“给本部院点起人马,本部院亲自去查封!”

    “是、是...”只郭义冈等待就是岳肃的这句话。得罪人的事,还是您亲自去,这样我们这些做小的,也能少担点干系。

    人马很快准备就绪,整整一千人,随着岳肃前往福来米行。岳肃亲自出马,郭义同和知府孟华稳当然耍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福来米行之外。岳芹一声令下,士兵列开阵势,又听岳肃说道:“给我一起放声大喊,叫米行的人给我滚出来!”

    其实米行的人在赶跑士兵之后,伙计们正在前屋收拾,已径看到大批官兵到来,而且在数字上,也是刚才的好几倍。有机灵的伙计,马上调头进去禀报掌柜,可都不能他跑进堂屋,士兵们的呐喊声便响起。

    “米行的人听着,赶紧都滚出来,巡抚大人驾到!”

    上千人呐喊,这声音就惊天动地,别说米行里的人听的菲浩楚楚,周国邻家的百姓听的更是真切。有百姓已经知道刚才官兵去查抄兴行,被撵了出来,现在来的人更多,全吓得老老实实蹲在屋手,哪敢出门看热闹。有那胆大的,只挑开窗户,一见密密麻麻的官兵站在外面,又忙把窗户关上。

    米行掌柜叫白堂,此刻悠然自得地坐在堂屋品茶,还在为刚刚赶跑官军的事得意。乍一听到山崩海啸般的叫骂声,是吓的打了下哆嗦。紧跟着,伙计跑了进来,“掌柜的,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老多老多官兵,是刚才的好几倍,米行外已轻放堵得严严实实。”

    “它妈*的,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福王的店前撒野,把里面的人都给我喊出来!”白堂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堂屋。

    那些护院、力工们,也是刚刚回到后院,外面的喊声,也听的清楚,明白是官军又打上门了。一众护院有不少都是从王府里调来的,往日在洛阳城里是横的很,从没见过有人敢惹福王。心中纳闷,个天这是抽的哪阵风,还有人有如此胆手。

    伙计过来一声招呼,众人连忙跑到前面,簇拥着白大掌柜走出米行。一出店门,只见店门口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士兵,就这阵势,任着实把不少人吓了一跳。

    白掌柜是养尊处优的主,出门便大声喊道:“喊什么喊,叫丧呢,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门口吗?还敢到这来撒野,不想活了么?”

    岳肃哈笑一声,说道:“倒想请教,这是谁家的门口呀?”

    “这米行乃是福王千岁的生意,你算哪颗葱?”白堂见岳肃未穿官*府,更是不放在眼里。

    岳肃十分淡然地一摆手,说道:“郭大人,你告诉告诉他,本部院是谁。”

    郭义丹连忙说道:“白掌柜,这位乃是新任的河南巡抚岳大人。”

    大家都在一个城里混,郭义丹和孟华德自是认识白堂,白堂也认识他俩,不过白掌柜一向仗着福王的事,总不将这些地方上的父母官放在眼里。

    听说岳肃新任的河南巡抚,白堂认真地打量了岳肃两眼,略微客气了一点,说道:“原来是新任的巡抚大人,不知大人到鄙店有何见教呀?”

    “也没什么,只是现在灾情严重,本部院急需粮今赈济灾民,所以要将贵号的粮今金部征调。还请行个方便吧。”岳肃不脊不热地说道。

    “想征调我们米行的粮今,也不是不行,把银手拿来。要是没有银子,那是休想。”白堂轻笑地说道。

    “银子倒是好说,朝廷已拨白银三十万两前来赈灾,不日便到。但眼下灾民流离失所,无以果腹,所以本部院要先行征粮,等银手一到,就立时支付。”岳肃微笑地道。

    “不好意思,无王爷之命,小人万不敢将粮今赊借,大人如想先行征调,那就先去征询王爷的意思吧。只要王爷答应,我马上将米行里的粮今拱手奉上。“白堂淡淡地说道。”王爷那边,本部院自会通知,只是形势紧张,刻不容缓。今日这粮食,本部院一定要征调到手。”岳肃的声音惭惭大了起来。

    “这位大人,没有王爷的谁许,小人也是爱莫能助。这事栽看您还是先去找王爷说吧”””白堂张嘴闭嘴皆是将福王挂在嘴边,他就不信,对方还真的敢动手*抢。

    岳肃那是什么脾气,大声说道:“既然贵行不愿行方便,那本部院只好得罪了。来人啊,将米行查封!”说完,将手一挥。

    “是!”一众士兵答应一声,作势便要向前。

    白堂见对方真敢动手,当下怒声喝道:“你敢!你们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还敢查封这里的粮食。这位大人,我劝你悠着点,一旦惹火了我家王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朝廷的地方吗?你口口声声只说你家王爷,那本部院倒要问问你,这里是你家王爷说的算,还是当入万岁说的算?”岳肃厉声问道。

    “自然…..自然是当今万岁说的算.…”

    白堂也不傻,总不至于敢说王爷比皇上说的算。但这家伙也机灵,马上又补充一句,“但此时此刻,当今万岁并不在此地呀。

    “哼!是吗?“岳肃芬哼一声,大声说道:“金蝉何*在?”

    “属下在!”金蝉答应一声,扛着尚方宝剑,来到岳肃身边。岳肃一把抄过尚方宝剑,高高举起,大声说逍:“此乃皇上御赐尚方宝剑,如陛下亲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一将尚方宝剑举起,身边的郭义丹、孟华德连仕跪下,山呼万岁,两位大人手下的士兵、差役见自家大人都跪下,脸都忙跟着跪下,呐喊起来。

    对面的白堂见到这情景,也知道历害,不敢不跪,只能随同跪下。他手下的那帮人也是一样,看他跪下,便一起跟着跪倒。

    “本部院奉天手今为钦差大臣,巡抚河南,有侦宜行*事之杠。现在灾怯严重,急需粮米赈灾,现征谓福来米行的所有粮今,如有不从,旗欺君同上、谋反伦处,一概格杀勿论!”岳肃厉声说完,跨步走到白堂身前,猛地扣出剑来,压到他的肩膀上,冷冷地说道:“本部院奉旨征调你辐来米行的粮今,你看行不行呢?”

    “这......这....”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白学当然知晓.眼下再不敢嚣张,生怕触怒了这位大人,放一剑砍了。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可檀自将粮今赊给岳肃,他又怕福王生气,降罪于自己。左古为难之下,只待硬着头皮说道:“大人,这事小人真的做不了主呀,福王千岁那边。”不等他把话说完,岳肃抬腿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怒道:“本部院现在奉旨征粮,只问你肯还是不肯,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若不肯也行,本部院就先按其君之罪将你砍了,然后上奏朝廷!”

    见岳肃来硬的,白堂也真怕对方动手,唯唯诺诺地道:“大人既是奉旨征粮,小人哪敢不肯,大人征用就是。只是……只是购粮的银子,大人何时兑现,小人回去,对王爷也好有个交代。”

    “这是不由你来操心,等银子一到,自会移交给你家王爷。如你家王爷着急,自行到户部催讨也行。”说完,岳肃又厉声问道:“刚刚本部院派人前来征调粮食,是谁擅自下令,殴打朝廷官兵?”

    “小人不知……不知大人是奉旨征调,所以才下的令……”见岳肃又提起这事,白堂只能尽量推诿责任。

    “呵呵……”岳肃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本部院奉旨征粮,就是你擅自殴打朝廷官兵的借口了么?若是人人都用这个借口殴打朝廷官兵,岂不得天下大乱。公然聚众对抗朝廷官兵,等同造反,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可是他们是进来要查封我们米铺呀,我们这么做,也是……也是……为了保全王爷的粮食……”白堂解释道。

    “照你这么说,为了你家王爷的粮食,就可以目无朝廷,跟朝廷官兵对抗了?本部院看你是借着福王的势,不将朝廷官兵放在眼里也是真的。像你等恶奴,如不好好惩治,国家律法岂不荡然无存?本部院今天看在福王的面上,将你从轻发落,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来人啊,将这厮拉到一边,重责四十大板!”

    岳肃这边的官兵见岳肃雷厉风行,是各个又敬又畏,但也不敢妄自行动,纷纷看向自家本官。

    郭义刚、孟华德是谁也不愿担这个干系,彼此瞧了瞧,都等着对方派人。

    金蝉在岳肃手下当差这么久,官府的道道也明白一些,知道这二位的心思,说道:“两位大人,我家大人已经发话,你们不会是敢抗命不尊吧?我看你们两边不如一家出两个人。”

    被金蝉点破心思,郭义刚、孟华德知道不能不动了,一边打发两个人上去,将白堂拖到一边。

    白堂手下的那些打手们,早被岳肃镇住,眼睁睁地看着掌柜被拖走,没有一个敢阻拦,仍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第六章 李家米行

    “大人……大人……”

    白堂被士兵和差役拖到一边,吓得连忙叫嚷起来。但岳肃哪里会理会他,不给他一点教训,日后自己如何在河南立足,又会有谁畏惧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绝对不能少的。

    “噼里啪啦”四十板子打完,白堂是疼的呲牙咧嘴,不过岳肃是连瞧都没瞧一眼,只是看着米行的一众打手、力工。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要是全都打了,实在有些不妥当,略一思索,岳肃说道:“现在米行暂时交官府接管,掌柜的,你们是打算留在城里,还是回洛阳呀?”

    白堂说死也不愿再在留在城里了,一心只想快点回洛阳,找福王哭诉,好为自己出头。但岳肃这么问,他怎能如实回答,忍着疼,小心地说道:“全凭大人吩咐。”

    “把你的人都带上,现在就走吧。对了,别说本部院苛刻,把口粮和店里的银子带上再走。”岳肃淡淡地说道。之所以将这些人打发走,实在是不想留下添麻烦,毕竟饥民马上就要来了,万一这帮人蓄意报复,从中捣乱,实在难以应付。

    见岳肃这么说,白堂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小人遵命。”

    岳肃点点头,又道:“你们米行现在有多少粮食呀?”

    “四个粮仓,一共两万石粮食。”白堂如实说道。

    “很好,你现在立一个字据给本部院,等到赈灾银两一到,本部院自会将银子送到福王那里。”岳肃说道。

    “是、是……”白堂连声答应,可就是不起啦。倒也不是他不想起来,实在是疼得厉害,想起也起不来。刚刚被打的时候,差役倒是手下留情,没用太大的力气,可那士兵确是刚刚来抄米行的。这种机会,不趁机抱负一下,也太对不起自己。所以,他动手打的那二十板子,可以说是卯足了劲,也仗着打得少,才没有要白堂狗命。

    岳肃见他伤的不轻,说道:“把他扶进去,让他写字据。”

    差役和兵卒领命,把白堂扶起来,朝米行里走去。挡在那里的护院、力工连忙让开去路,放人进去。不大功夫,白堂拿着字据又被扶了出来。

    “大、大人……请过目……”白堂将纸呈给岳肃。

    岳肃接过一瞧,微微点头,说道:“你这卖给朝廷的银子作价多少呀?”

    “这个……现在河南一带粮价是八两银子一石……”白堂小心地说道。

    “这价格是你给订的么?”岳肃冷冷地问道。

    “当然不是,小人哪能人这个本事,现在城里都是这个价。”白堂说道。

    “哦……”岳肃微微一笑,说道:“那你也打算按这个价格给朝廷了?”

    “价格就是这样,小人也不好改价……”

    白堂的话刚说出口,岳肃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直接将他扇倒在地,骂道:“你这狗头,平日里囤积居奇,欺负小民百姓也就算了,今天还敢讹诈到朝廷头上。朝廷收粮,一向都有官价,难道你不知道吗?”。

    朝廷收粮有官价是不假,但只限于赋税上面,如需买粮,多是按照市价。尤其是明末的那几年,天下连年大旱,粮价飞涨,连朝廷都得花高价买粮,以资军用。当然,其中负责购粮的官员,难免和商人勾结,赚朝廷的银子。

    “但……”

    白堂这会只说了一个字,岳肃上前一步,抬腿又是一脚,骂道:“但什么但,本部院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想要讹诈朝廷?”…,

    “小人哪里敢。”白堂怯怯地说道。

    “那就好。”岳肃冷声说道:“把他扶起来。”

    差役将白堂扶起之后,岳肃将手中的纸张递过去,说道:“拉他进屋,把粮价标上。”

    白堂再次被服进屋里,每走一步,都疼得直咬牙,心中明白,要是自己敢按现在的价格写,不被这位大人打死才出鬼了。无奈之下,只好按照平日里的价格,一两银子一石计算。

    写完之后,出门交给岳肃,岳肃接过一瞧,这回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算你老实。带着你的人进去收拾吧,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好之后,快点出城!对了,打了朝廷官兵也不能白打,再罚你五十两银子,算作受伤士兵的医药费吧。”

    “是、是……”白堂答应一声,叫伙计取来银子,交到岳肃手上。岳肃直接交到郭义刚手里,让他分给再在此受伤的兵卒。

    随后,让白堂退下。白堂连滚带爬地进了米行,他手下的人此刻也如蒙大赦,跟着跑了进去。

    有那打手头目和工头不知该怎么办,征求白堂的意见,白堂只气的大声骂道:“你们刚刚都没听到吗?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走,是不是想看爷再吃一顿板子呀!”

    福来米行忙着收拾,里面有两万石粮食,想要偷偷带走,那绝无可能,也就是将里面的财物带走。岳肃也没心情在这盯着,让李忠和一名把总留下,带着两百人监督。其余众人,跟着岳肃前往运生米行。临行前,岳肃叮嘱了那把总一声,如有闪失,定斩不饶。

    把总看到岳肃的威风后,早就敬畏的不得了,岂敢怠慢,连连答应,表示绝不会出丁点纰漏。

    岳肃带人赶到运生米行,这是张国丈家的买卖,店中掌柜的气势自是和白堂差不多。不过他再横也横不过岳肃,岳肃还是依样画葫芦,拿出对付白堂的法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家的掌柜也收拾的服服帖帖,照样赏了四十板子,再让其写下凭据,罚了五十两银子充作医药费,限半个时辰收拾东西出城。

    这一次,岳肃也是留下二百士兵,并令孔刃在此监督,随后带着其余兵马前往最后一家——李记米行。

    自方从哲倒台之后,李文彰已经收敛不少,时常约束下人,做事要小心谨慎。不过,李记米行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是河南地界,大老板与河南布政使邹佳仁是莫逆之交,再加上以前跋扈惯了,这才没把守备衙门放在眼里。

    福来米行和运生米行现在被岳肃扫了,同在怀庆城里,消息自然传的快,李家的掌柜李安此刻已然得到消息,知道是新任河南巡抚岳肃亲自出面。

    李安得知此事,是心中大惊,后悔的不得了,老爷总是叮嘱不要惹麻烦,现在麻烦偏找上门了。布政使在河南算是一把手,可来了巡抚,马上就排到第二位,说的不算了。

    眼瞅着这位大人便要打到门上,李安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法子。是呀,连福王和国舅人家都不买账,布政使就更加不好使了。

    正踌躇间,李安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呐喊声震耳欲聋。

    “米行的人听着,赶紧都滚出来,巡抚大人驾到!”

    听到呐喊声,李安知道,人家打上门了。不出去那是不行的,外面来的人肯定比上次多,还是巡抚带队,你不出去,对方就能打进来,再次交手,胜负怕是就要颠倒了。届时搞不好还要背上一个谋刺朝廷命官,意图造反的帽子,连自家老爷都得搭进去。…,

    于是,李安没有召集手下,而是孤身一人出去。到得门外,一见门口满是官兵,心中暗自叫苦。只得跪倒在地,口称“小民参见巡抚大人”。

    岳肃见他识相,淡淡地道:“起来吧。”

    “多谢大人。”李安站起身来。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问岳肃来此何意,反正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倒是岳肃,对他的淡定暗自点头,说道:“本部院此次到来,所为何事,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吧。”

    “回大人,小民知道。米行后院粮仓**有粮食两万三千石,大人欲征调多少,尽管吩咐。”说着,李安再次跪倒在地,说道:“适才小民冒犯朝廷兵马,自知有罪,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岳肃点点头,说道:“本部院刚刚已经对福来米行、运生米行加以惩治,都是杖四十,你也不例外。”

    “多谢大人从轻处置。”李安说完,自行到一旁趴下,等着挨板子。他心中有数,前两家的靠山那是王爷和国舅,这位大人只赏四十大板,那是看对方主家的面子。自家的后台,可没有人家硬,也打四十,那已经算是极好个恩典。

    四名执法差役、兵卒照旧上前,抡起板子“噼里啪啦”打了四十大板。打过之后,李安强忍疼痛,自行站了起来,躬身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看在你老实的份上,我也不多加为难于你,先取五十两子充作被打士卒的医药费,然后立下粮秣款项的字据,限你半个时辰,带上米行里的财物,立即搬出。这里本部院暂时征用。至于你是否愿意出城,可自行决定。”

    “草民遵命。”李安说完,咬牙走了几步,来到米行门口,冲着里面大声叫道:“东子,到账上提五十两银子出来。”

    “是,掌柜的。”米行里传出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很快,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怯怯地走了出来。外面的情形他自然知道,掌柜的被打,早将店里的十多个伙计吓得够呛,但谁又敢出来。

    现在小东子的少年捧着银子走出店门,一出门,正好看到对面的岳肃。小东子先是一愣,暗道:“这人怎么如此面熟。”紧跟着,他又看到站在岳肃身边的金蝉、铁虬,一见到他二人,刚刚的惊恐立时飞到九霄云外。只见小东子猛地高兴地蹦了起来,朝金蝉那里扑去。

    一边跑,还一边欢喜地大声叫道:“金叔叔、铁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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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置

    金蝉和铁虬见少年朝自己这边奔来,都是一愣,眼前的少年似乎极是兴奋,半点恶意,而且依稀间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二人正纳闷,少年已经来到二人身前,张开双臂,就要拥抱金蝉,口中还欢喜地叫着,“金叔叔、铁叔叔,我想死你们了。”

    听少年稚嫩的声音,金蝉总是觉得太熟悉不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拦住少年,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咱们是在哪里见的面呀?”

    少年被金蝉拦住,马上露出难过的表示,抿着嘴,十分委屈地说道:“金叔叔,你难道不认得小东子了么?我是木爷爷那里的陈东呀。”

    一听这话,金蝉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木老伯那里的小东子……”说着,一把将少年搂了过来,激动地道:“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

    “大人,铁虬,你们看呀,当年的小东子都长这么高了。他要不说,我都快认不出了。”金蝉高兴你大喊起来。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武昌城外善堂里的小孩之一。当年十来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小伙子,身体比当年高了不少。

    “小东子……”铁虬现在也想了起来,靠过一步,伸手去摸少年的脑袋瓜,笑呵地道:“你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再过几年,还不得比叔叔都高。对了,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其他人现在都怎么样呀?木大伯和大婶现在还好么?”

    岳肃当初能和金蝉、铁虬认识,有一大半原因是在这群孩子身上,虽说这帮小家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甚是喜欢。两步走到金蝉身边,笑道:“小东子,还认得我吗?”。

    陈东对于二人的问题,是应接不暇,看了看铁虬,又转头看向岳肃。带有稚气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总觉得这人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无奈之下,竟皱起眉头。金蝉看出陈东的窘迫,说道:“小东子,这是岳叔叔,当初和李叔叔还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吃的,不会忘了吧。”

    这一提醒,陈东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岳叔叔、岳叔叔,我记起来了。记得当初岳叔叔带金叔叔和铁叔叔走后,我们大伙哭了三天呢。”

    “咱们现在不是又见面了么。”岳肃也伸过手去,摸着陈东的脑袋瓜。

    陈东吐了吐舌头,回头看向铁虬,说道:“铁叔叔,爷爷和奶奶现在的身体都很好,还在原先住着的地方,不过那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毛头他们几个小家伙,还跟爷爷住在一起。我们这些长大的,现在都跟着李老爷干活。爷爷说,李老爷对我们有恩,我们长大以后,要报答人家。”

    陈东这孩子,打小就机灵,小嘴说起话来,很是跟得上。“我们是去年到李老爷家做活的,我们这些小兄弟在家米行做工,女孩子们,有的在府上当丫鬟,有的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也就前两个月,大家伙运粮到这边,接着就留在这做活,说是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他们都在后院做工,李掌柜说我机灵,把我调到了前面,等会他们要是见到三位叔叔,一定高兴死了。对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大牛喜欢翠花,搞不好等过了年,两个人就能成亲了。”

    他的嘴皮子倒还真是溜道,要不然也不能从后面力工,调到前边。岳肃、金蝉、铁虬三人,听说那些孩子都在这边,也是高兴的很。铁虬直接说道:“等下你进去把他们都喊出去,我看看他们现在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你一般高。”…,

    “好、好……”陈东欢快地说道。

    又叙了几句家常,岳肃说道:“小东子呀,你把银子给那位叔叔先。”说着,指向郭义刚。然后又道:“叔叔这边和你们掌柜还有话要说,等忙完这些公务,带你们去吃饭。”

    “好、好……”陈东连声答应,将手里的五十两银子交到郭义刚的手中。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岳肃再次看向李安,说道:“李掌柜,本部院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了,过去的事,便不再追究,你去写一份粮食的清单,标明价格,来给本部院看。”

    “小人遵命。”李安点头答应,回身艰难地朝店里走去,陈东连忙过去将他扶住,进入店内。

    不一会功夫,单据便已写完,出来呈给岳肃。岳肃接过一瞧,这小子倒也老实,粮价没敢写现在的市价,还是按照一两银子一石的价格计算。

    岳肃满意地点头,说道:“本部院和那些孩子颇有渊源,等下还要和他们聚聚,你们在城里可有别的落脚之处。”

    “小人在城里还有一个院子,可以落脚。等会便搬过去,大人如有吩咐,我等随传随到。”李安老实地说道。

    “那好,你们这边就先收拾吧。本部院或许有事,还要麻烦到你。”说完,吩咐道:“郭大人,你留一百人在此驻守,金蝉,你也留在这里。本部院先回一趟府衙,等会就过来。”

    “属下遵命。”金蝉答应一声,将怀中的上方宝剑交给铁虬。

    安排好一切,岳肃带同孟华德、郭义刚等人,及其余兵马返回府衙。

    到了后花厅落座,孟华德和郭义刚连忙逢迎、拍马,大赞岳肃一出面就搞定了三家米行,连福王和国丈家的下人,在大人面前都是服服帖帖。

    岳肃没有心情听他们这些恭维之词,打断二人,只道:“二位大人,你们可知道肖家屯的底细?”

    “不知道……”孟华德与郭义刚都是摇头。

    “这肖家屯是反贼斩龙帮的据点,他们在此聚集灾民,其目的就是为了造反,明日攻打府城。现在时间不多,我们早作部署。不知二位大人可有何良策。”

    一听说有人要造反攻打府城,孟华德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下官听凭大人调遣。”

    郭义刚终究是武将出身,这种时候,比孟华德要强上一些。“大人,既然那里是反贼的窝点,末将愿带兵前往剿灭。量一些刁民草寇,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郭大人果然是行伍出身,勇气可嘉。”岳肃褒奖地点头,又道:“只是不知道郭大人麾下现有多少兵马。”

    “能有……三千……”郭义刚咬着牙说道。守备衙门的兵马编制是三千,但这家伙吃了一千的空额,现在不过两千。但在上官面前,怎敢实话实说。

    “三千……”岳肃沉吟一番,说道:“反贼的具体人数能有多少,本部院并不太清楚,但那里却有两万多灾民,如果官军贸然前往,反贼再从中挑拨,很容易造成官兵与灾民的正面冲突。灾民毕竟人多,搞不好我们会吃亏。我看这样吧……”

    岳肃当下说出心中的全盘计划,“郭大人,明日东门、西门、南门全部封闭,不得开启,留北门让行人通过,不过只许进,不准出。西门派二百人看守,小心警戒,一旦有事,立刻示警。南门派四百人看守,更要注意境界,府衙派一班差役,将城内通往南门的道路封锁,不许任何人靠近。东门安排一千二百名士兵,在城头严防,多备弓弩,不容有失。北门派八百名士兵守护。剩余人马在城中策应。”…,

    “末将遵命。”郭义刚嘴上答应,心中却暗咽苦水,自己手头哪有那么多人按照岳肃的调遣安排。

    跟着,岳肃又说道:“孟大人,你这边的任务要比郭大人重的多。城内的粮食已经征调完毕,你现在要立即组织人手,在东门外开始粥厂,搭设芦棚,预备饮水。如果人手不够,就在城内征调民夫,如果材料不够,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尽量筹措。”

    “大人,您刚刚不是说反贼就要打来了么,怎么还要给他们准备吃喝呀?”孟华德不解地问道。

    “反贼不过是少数,到此的多是灾民,这些灾民无家可归,无以果腹,才会被奸人利用。朝廷以诚相待,给于他们吃住,自然不会生事。要知道小民百姓但有一口饭吃,能够生活,便不会铤而走险。二位大人立即派人前去准备,等下本部院再拟一份告示,明日贴到粥厂,广谕百姓知晓。”

    “下官遵命。”

    “记住,所施之粥不得敷衍了事,本部院会亲自监督,筷子插入里面不得浮起,否则便取尔等项上人头!若谁敢趁机中饱私囊,定抄他全家!”

    “是、是……”

    孟华德和郭义刚见查封了这么多粮食,本来还打算从中贪墨一些,但见岳肃说的如此严厉,倒也有些害怕。

    岳肃交代的差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极为费事,给两万百姓施粥的粥厂,少说要安排二十口大锅,所需粮食、柴火、水皆不是一个小数。人要是少了,根本完成不了。

    孟华德这头大量招募民工,在东门外布置,粥厂连绵数里,所需之物,相继搬出。搭建芦棚之物,自是不够,无奈之下,岳肃只好让多备水缸,既然不能给百姓乘凉,只能多准备些,给百姓解渴。

    经过一夜的忙碌,终于准备就绪。

    郭义刚那边,也没有闲着,将士兵安排就位,人手不够,只能适当削减。比如说西门那边,岳肃让安排二百人,他就布置一百人,南门那边要四百人,他就安排二百。东门不能马虎,他调拨了一千人,北门那头,则是把剩余的七百人全部安排过去。那也算是勉强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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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计

    次日晌午时分。

    在烈日的映照下,岳肃端坐城楼,望着从远处赶来的灾民。两万多灾民毫无秩序地朝城下走来,不难看出,他们都已经十分疲惫。有那年纪大的,不少都已掉队,远远地落在后面。

    终于,饥民到达了城下。城门是关着的,城上站着精神抖擞的士兵,但这些都不重要,令他们赶到兴奋的是,城下竟然设有粥厂,一个个芦棚搭在城脚,里面还有装满清水的大水缸。

    走了一上午的灾民早已饥肠辘辘,不但如此,还口干舌燥,看到这一切,大伙是激动的不得了。

    这时,只听粥厂内的人喊道:“乡亲们,朝廷降旨赈灾,咱们怀庆府已经开设了粥厂,你们远道而来,想来也饿了吧。赶紧过来吃饭,管饱!”

    管理粥厂的是府衙的一名捕头,以及十几名差役,其余负责盛粥的,都是城里征调的民工。这些民工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乡亲们,朝廷下旨赈灾,大家伙以后就不用东奔西跑地逃难了,天天都有饭吃。而且新来的巡抚大人说了,过几日就发粮米和明年春耕的种子,还要修黄河堤坝。乡亲们,赶紧过来安心地吃饭吧!”

    听到这些人的喊声,灾民们哪里还管其他,至于什么消灭螃蟹精的事,也都忘于脑后,纷纷冲过去领粥。

    “大家排好队,不用抢,人人有份。巡抚大人一共征调了十万石粮食,足够大家吃喝的!”

    十万石粮食,倒是有点夸张,但是从三大米行里查封了能有六万石,其他小米行里也弄了一两万石。这些粮食虽然不够赈济所有受灾的百姓,但是解燃眉之急,还绰绰有余。

    灾民之中,自然少不了肖员外家的爪牙,这帮人看到百姓好无纪律地去排队领粥,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个扯嗓子喊了几声,让大伙不要误了正事,赶紧进城消灭螃蟹精,可吃喝当前,谁还去理会他们。这喊声完全淹没在人群之中。

    正午时分,太阳正足,排在前面,先行吃过饭的灾民,立即到芦棚里抢位置。毕竟芦棚不是太多,绝对容纳不了两万多人,先占个有利地势乘凉,顺便还能风凉的睡个午觉。

    肖员外的爪牙们彻底无计可施了。大家伙慢慢靠拢到一起,开始商量对策。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念诵着什么。

    “因朝廷下旨赈灾,怀庆乃重灾之地,特在怀庆城东门外搭建粥棚,赈济百姓。从即日起,东门不再开启,如有想进城者,请绕道北门。”

    在每个粥棚的立柱上,都贴有告示,百姓中终究是有识字的,稍加传播,这里的人也就能知道。

    爪牙们听到这话,更是无奈,没有办法,只能去找走在后面的肖员外。

    肖员外、张天师、紫脸汉子和一群护院是走在最后面,前边的粥棚,他们怎能看不到。见百姓们踊跃地前去领粥,也都傻了眼。有那爪牙到了近前,将告示上的内容如实转达,肖员外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消息泄漏,他们有所准备,还是赶巧了?”

    “舵主,这事说来蹊跷。如果是消息走漏,被当地官府知道,他们肯定会严加防备,禁闭城门,做好临敌准备,怎会在城外施粥济民。可若说是巧合,朝廷下旨赈济,怀庆府又哪来的这么多粮食。我早派人查过,现在城内的粮价已经涨到往常的七八倍,官府一时间上哪弄那么多银子买粮。还有一点最让人奇怪,如果官府在城外开设粥厂,咱们在城里的探子应该有回报才是,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一旁的张天师小声说道。…,

    “为什么,咱们当然要查清楚,只是现在该怎么办?这些泥腿子,已有了饭吃,就都不听使唤了,你看一个个,都去排队领粥,哪还有愿意跟咱们进城的。”肖员外懊恼地说道。

    紫脸汉子则是气愤非常,张嘴骂道:“这帮……白眼狼,咱们这几天是白喂他们了。我现在,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宰了!”

    “曹格,不要意气用事,这么多人,咱们能杀得光么。我看,咱们还是得另想对策。张天师,你看眼下应该怎么做?”肖员外冷静地说道。

    张天师想了想,说道:“此刻也别无他策,只能先派人进城联系我们的探子,了解一下里面的情况。看看这几天,城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么多粮食,朝廷是从哪里弄来的,能用多少天。如果只够维持几日的话,咱们可再次鼓动百姓,杀进城去。”

    “这也好。你派几个伶俐的人,进城打听一下。”肖员外说道。

    “属下遵命。”张天师当即从一帮爪牙中选了几个比较干练的,让他们从北门进城。

    他们自以为稳妥,其实哪曾想到,他们的计划早在岳肃的预料之中。城上的人专门盯着,灾民中有谁不去排队吃饭,反而赶到北门进城。一旦发现,立刻锁定目标,到北门擒拿。

    张天师一共派去了四个人,这四个家伙刚一进城,马上有兵丁上前,将四人按住。四人吓了一跳,好在沉得住气,只是喊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等一会你们就知道了!”一名士兵喝了一声,又道:“带走!到东门见大人去!”

    说完,一众士兵押着四人前往东门。别看只是押解四人,但岳肃有严令,一旦有闪失,就提头来见,所以押解的士兵能有五十多号。

    平安来到东门,岳肃在城楼内升堂。

    四个爪牙被按跪在地,不过还不等岳肃开口问话,这四个家伙便出声叫道:“大人冤枉呀……小民什么也没做啊……求大人开恩……放了我们吧……”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诚如你们所说,要真的什么也没做,本部院自会放了你们。”

    说完,岳肃指向四人当中最靠右侧的一人,说道:“把他一人留下,其他三个都押出去,分别看押。”

    “是,大人。”

    兵卒答应一声,将另外三人押出城楼,分别看管。

    城楼内的那名爪牙,见只剩下自己,明显有些发虚,怯怯地说道:“大人,您这是……”

    “这不是你该管的,本部院现在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如有半句谎言,定严惩不贷。”岳肃说到这,嗓门提了起来,“左右,把刑具亮给他看看。”

    城楼之内早有准备,侍立在两侧的是怀庆府的差役,有人马上扔出夹棍,锁链等刑具。

    紧跟着,就听岳肃说道:“本部院现在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因何事进城?”

    “小民姓孙,名叫孙五二,怀庆温县人氏,因黄河泛滥,无家可归,无食果腹,才到此地投奔亲戚。所言全部属实,还望大人明鉴。”孙五二小心地答道。

    “原来是温县灾民,那本部院再问你,温县受灾多时,你为何今日才来投奔,前些时日,在哪里过活?”岳肃问道。

    “小民……小民前些日子,一直是沿街乞食,后来听闻肖家屯有大户开仓施粥,所以去了那里。现在肖员外家的粮米已经耗尽,才无奈赶到这里。”孙五二一边说话,眼珠一边乱转,思索着应答之词。故此,这两句话,语速极慢。…,

    “哦……”岳肃点点头,又问道:“刚刚与你同来的三个人,你可认识?”

    这个问题,就不是很好回答了,孙五二知道,等下上面的这位大人,肯定是要提审那三位的,如果回答不慎,漏了破绽,那可不妙。他犹豫半天,才小心地答道:“我和他们三个是在路上结识的,不能算是认识,也不能说是不认识。”

    “那他三人的名字,你可知道?”岳肃微笑地问道。

    “好像听他们说过,但那时只顾着讨饭活命,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有些忘了。”孙五二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岳肃也没计较,只道:“让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杨奕山已然录好口供,拿过去让孙五二签字画押。画押之后,岳肃让人将他带出去,仍是单独看押,不得与其他三人碰面。然后又传另外一个。

    下一个进来之后,被按倒在地,口称“小民参见大老爷”。嘴里这么说,他却是一个劲地发抖,不知道刚刚孙五二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这位大人跟着就提自己。

    他的心头七上八下,上面的岳肃则是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进城做什么?”

    “小民姓车,名叫车钟平……怀庆府治下……孟县人氏……因家中遭灾……进城投奔亲戚……”这小子不知孙五二是怎么回答的,说起话来吗,难免有些吞吞吐吐。

    岳肃看的明白,当下大喝一声,怒道:“胡说八道,刚刚孙五二明明说你们是温县人氏,到了你的嘴里,怎么就变成孟县,来人啊,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

第九章 戳穿

    岳肃说打二十大板,其实也就是吓吓那小子。毕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斩龙帮派进城的奸细。只能来一招敲山震虎,诈诈对方。

    他一声令下,两旁差役当即领命,提起板子,来到车钟平的身边。车钟平心中大骇,连忙叫道:“大人……小人冤枉呀……您听小人解释,小人原是温县人氏,但去年搬到了孟县。”

    岳肃一听这话,心中好笑,没想到只略微一诈,便发现猫腻。这一来,更能确定此人嫌疑重大。岳肃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孙五二说你是他的小舅子,这话可属实?”

    “属实、属实……”车钟平点头说道。心中暗想,“既然孙五二这么说,我就跟着这么圆吧。”但他哪里知道,他现在已经完全坠入岳肃的瓮中。

    岳肃又问道:“温县与孟县皆是重灾之地,你们逃难离乡,倒也在情理之中。可黄河决堤距今已有多时,两县离怀庆并不遥远,为何今日才逃到此地呢?这期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靠什么过活呀?有没有杀人越货?”

    听了岳肃最后的问题,车钟平倒是松了口气,原来自己被带到这,是因为怀疑他们受灾期间,趁火打劫,谋财害命。他连忙说道:“回大人,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小人和我那姐夫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一向循规蹈矩,沿路到此,皆靠当街乞食。”

    “哦。”岳肃点点头,又道:“对了,你们两个既然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家中定有妻子,怎么不见你们的婆娘呢?”

    “回大人,小人尚未成家,小人的姐姐,是闹灾时饿死的。”车钟平解释道。

    “倒也是可怜。”岳肃装模做样地点点头,说道:“孙五二说,你们在逃难时,跟着其他灾民在肖家屯留了几天,这话可属实。”

    “回大人,此言属实。”车钟平答道。

    “肖家屯离此不远,你们既然是进城投奔亲戚,为何不立刻进城,反倒去那里呢?”岳肃问道。

    “我们是听闻城内米价昂贵,担心拖累亲戚,所以才去的肖家屯,没有先来这里。”车钟平辩解道。

    “东门外的那些百姓,都是从肖家屯来的吧,你们也是跟着一起来的?”岳肃问道。

    “正是。”车钟平说道。

    “你们都说怕拖累亲戚,现在城外设有粥厂,搭有芦棚,你们为何不在那里吃饭、休息,偏要进城投奔亲戚呢?难道说,现在又不怕拖累人家了?”岳肃微笑地问道。

    “小人是在城外吃完了,寻思和姐夫先进城探望亲戚,晚饭时再回东城。”车钟平倒也机灵,所说之言,倒也合乎情理。

    “原来是这样。不知你那亲戚住在城内什么地方?”岳肃说道。

    “这亲戚是老辈的爷爷,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健在,具体住在哪里,我们也不太清楚了,只想着进城打听打听。”车钟平胡扯道。

    “很好。让他签字画押。”岳肃淡淡地说道。

    杨奕山把写好的供词拿到车钟平面前,签字画押之后,又听岳肃说道:“把他拉倒屏风后面,将嘴堵住,再传孙五二上堂。”

    。差役答应一声,用破布将车钟平的嘴堵住,押到屏风之后看管。

    不一会,孙五二被押到堂上,跪下之后,岳肃问道:“孙五二,适才你所说供词,没有半点谎言么?”…,

    孙五二心头一颤,他也不知岳肃又提上何人,那人又是如何作答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绝无半点谎言。”

    “这话可是你说的,本部院有言在先,如果你敢当堂欺瞒本部院,定叫你皮肉受苦。来人啊,给他上夹棍!”

    “是!”

    岳肃一声令下,差役上前,把孙五二按在地上,抬起双腿,将夹棍套在腿上。孙五二吓得面无血色,连忙嚷道:“大人……小民冤枉呀……小民适才绝无半句谎言呀……”

    他认为岳肃是故意诈供,所以连呼冤枉。

    而岳肃却是冷笑一声,说道:“适才本部院问你,可认识另外三人,你说并不熟悉,只是路上碰到的。可车钟平却说,你是他的姐夫,他是你的小舅子,不知是你二人谁在说谎呀?”

    孙五二眼珠一转,说道:“大人,小民绝未说谎,如果大人不信,可叫他前来对质。”孙五二心中暗想,车钟平绝不能编出这个借口来,搞不好又是这位大人故意恐吓。

    “好吧,你既这么说,本部院就让你二人当面对质,看看谁在说谎。凡是敢欺瞒本部院之人,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啊,把车钟平给我带出来!”

    岳肃的话,车钟平在屏风后面听的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上当了,可此刻已然没有办法。被差役拖出来后,一脚踹到阶下跪好。

    岳肃说道:“把他嘴里的布取出来。”

    差役上前取出车钟平的嘴里的破布,就听岳肃再次说道:“车钟平,刚刚孙五二的话,你已然听到。你说他是你的姐夫,他说你们以前并不认识,到底是你们俩谁在说谎欺瞒本部院呀?”

    孙五二见车钟平是在屏风后面拉出来的,心中已是明了,定是车钟平中了计,被套了进去。但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看上边的大人如何发落了。

    车钟平更是有苦难言,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刚刚虽说是岳肃诱供,但谁叫你承认的。现在对质,哪还有辩解之词。毕竟大家是自己人,毁了谁也不好呀。

    岳肃见他二人都不说话,笑道:“孙五二,适才是你说,要和车钟平对质的,他现在人已到堂,你待怎么说呀。是他在撒谎欺瞒本部院,还是你在撒谎呢?”

    孙五二的想法,和车钟平的一样,大家是自己人,总不能当面指责对方撒谎吧。这样一来,肯定是坑了对方。无奈之下,只能一声不吭。

    岳肃冷笑一声,突然厉声喝道:“你们不说,那就让本部院来替你们说吧。你们两个都在说谎,欺瞒本部院。你们既不是什么灾民,又不是什么路上认识的,更加不是什么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你们真实的身份,是斩龙帮派进城里的细作。本部院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将斩龙帮里的事,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如再敢隐瞒,定叫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一听岳肃道出斩龙帮的名号,两个小子彻底傻了,谁也没想到,岳肃连他们的底细都查出来了,这位大人也太神了。即便这样,二人也没有立即承认,只是嚷道:“大人冤枉呀……我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斩龙帮的名字呀……”

    “是么?”岳肃冷冷一笑,刚要让人开打,猛地想起一事来。随即说道:“来人啊,给我搜他们的身,看看在他们身上,有没有腰牌之类的东西。”…,

    “是,大人。”差役答应一声,立即上前动手翻二人的衣服。

    孙五二和车钟平一听这话,更是傻了眼,万没料到,这位大人连这事也知道。更为无奈的事,在他们身上,确实揣有斩龙令。

    “大人,搜到了。是这东西吗?”。不消片刻功夫,差役就从二人身上翻出两块锡质的牌子,呈到岳肃面前。

    岳肃伸手接过,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斩龙帮的令牌,对他来说,是何等的熟悉。岳肃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证据确凿,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孙五二和车钟平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在是再无狡辩之词。

    岳肃大声喝道:“给我上夹棍!”

    这一回可不是恐吓了,是实实在在的真动手。孙五二早被套上夹棍,一边的差役,左右一拉,便听孙五二惨叫一声,登时昏倒在地。车钟平和他一样,边上的差役上前把夹棍往他腿上一套,也是狠狠一拉,人跟着昏死过去。

    “泼醒他们,继续动刑。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停手,把你们平时的本事都给我拿出来!”

    岳肃的命令,谁敢怠慢,差役用凉水将二人泼醒,拿过指夹,继续上刑。

    坐在岳肃下手的,是孟华德、郭义刚二位,他俩早就打听过这位巡抚大人,知道是个狠茬,现在一见,敬佩万分。这也太厉害了,不禁铁面无私,而且还像是能掐会算一样,竟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差役们连续动刑,把所有的手段全部拿了出来,城楼内是惨叫连连,两个小子不一会功夫,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先是三木之刑,打完之后,见还不招,便换来火刑。什么火烙、火链也都亮了出来。

    看到对方变着法的换刑法,车钟平第一个扛不住了,几乎是哭着喊道:“我招,我招……”

    “停手。”岳肃见他肯招,马上阻止差役继续动刑,说道:“把孙五二给我先拖出去,好生看押。等问完了这厮,再提他上来对质。”

    差役领命,将孙五二拉了下去,跟着就听岳肃说道:“车钟平,你现在就把你知道的,关于斩龙帮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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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敌情

    “回禀大人……”现在的车钟平,浑身上下是疼痛难当,艰难地说道:“小人只是斩龙帮内最低级的一名帮众,所知的情况并不是很多,帮内的大人物,也不认识。在河南这边,为首的人是我们的舵主王启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肖员外。他手下有两名副手,一位是张天师,真实名姓,我也不知,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就跟着这么叫。另外一个叫曹格,两年前调来到这里的,专门负责带领帮众乔装劫匪,拦路抢劫。这次舵主在肖家屯赈济灾民,其目的是想蛊惑人心,招揽这些百姓为己用,攻打府城,然后揭竿而起,从而挑动黄河天下反。”

    岳肃见他说的真切,料想都是实话,垫了垫手中的两块锡质腰牌,说道:“锡牌应该是你们斩龙帮内级别最低的吧,在这之上,我还见过铁牌,不知道上面还有什么样式的牌子呀?这牌子都代表这什么级别,什么职务呢?”

    “回大人,锡牌确实是最低等级的,我们这些就是普通帮众,到了铁牌级别,便是核心帮众,不少都有职司。再往上的是铜牌,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其他帮众说,张天师和曹格都是铜牌,相当于副舵主的职司。要是再往上,可能就是银牌,大家伙都没见过,只是猜测王舵主的牌子应该是。如再往上,真的是不清楚了。”车钟平老实地答道。

    对于这个回答,岳肃心中还是肯定的,点点头,说道:“你们斩龙帮在河南的老巢,除了肖家屯之外,还有什么地方?”

    “各府、各县都有落脚之处,我们这个分舵的据点原是在开封城外的铁柳庄,只是为了夺取怀庆城,才暂时搬到肖家屯的。”车钟平答道。

    “各府、各县的落脚点都是什么地方,速速如实招来。”岳肃说道。

    “大人,这些落脚点都较为隐秘,并不是每个帮众都能知道的。我们这次到肖家屯时,曾在温县与武陟县停留。住的是城内的常来客栈与孙家老店,这两家客栈便是我们帮会的生意。至于其他地方的落脚点,我就不清楚了。孙五二和张辉、范猛或许会知道几个其他的地点也说不定。”

    张辉和范猛就是另外两个和他同来的爪牙。

    岳肃微微点头,说道:“你们在肖家屯有多少帮众,此次随灾民来怀庆城的又有多少人,是何人带队?”

    “我们在肖家屯一共有三百人,已经全随舵主来到东门外。有的乔装城灾民混在人群中,帮忙呐喊、起哄,有的跟随在舵主身边。”

    “三百人!你能确定吗?”。岳肃的声音提了起来。

    “能。”车钟平肯定地说道。

    “那好。你的供词,本部院会找其他三人来核实,其中如有不实之处,定将你碎尸万段。若你所言属实,本部院则会法外施恩,留你一条活路。”

    “多谢大人。”

    “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再把刚刚那个孙五二给带进来。”

    “是!”差役领命,将车钟平押出去,很快又把孙五二带到城楼内。

    岳肃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车钟平已经招了,你呢?如果还坚持不招的话,我这里还有新的刑法,可以让你慢慢享用!”

    这个时候,孙五二也知道,自己不论招与不招,都已然无用,反正车钟平都已经说了。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不招的话,还要受到无尽的折磨,老实招了,起码能落个痛快的。…,

    孙五二现在也不坚持,马上主动交代,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岳肃。他的供词,和车钟平交代的基本吻合,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比车钟平多知道一个落脚点。这个落脚点是洛阳城外的一个骡马行,表面出售、租赁骡马,实则是斩龙帮的联络点。

    有了新的突破,岳肃更是欢喜,把他押下去后,又逐一提审了另外两个。这一次,岳肃可不像刚开始和孙五二、车钟平那样,费些口舌盘问了。一押进门,就下令直接搜身,点名对方身份,让他俩招供。如有狡辩,当即开打。重刑之下,这二位哪敢不招,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供了出来。他们俩的供词和前两位也基本一样,不过岳肃又多知道了一个斩龙帮的窝点。

    岳肃让差役将四人带回府衙收监,严加看管。然后看向下手坐着的孟华德与郭义刚。

    “二位大人,现在反贼的底细已经摸清,你们二位觉得应当如何呢?”

    孟华德还是像以前一样,开口答道:“全凭大人吩咐。”

    郭义刚似乎是听说真正的叛贼只有三百人,胆气倍增,当下表态,“大人,末将以为,应该立即发兵杀出城外,将那些反贼一网打尽!”

    岳肃淡淡一笑,心中暗道:“大明朝皆是这等官员,若不亡国,才奇怪了。”心里这么想,手里还是垫着那两块锡牌,脸上不动半点声色。

    “现在反贼和灾民混在一起,一旦出兵围剿,定会造成恐慌。反贼趁机蛊惑,很可能酿成巨变,到时一发不可收拾。我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咱们现在要和反贼比耐心,只要他们不走,咱们就不动,只要他们离开灾民,咱们就将他们一网成擒。”

    听了岳肃的指令,孟华德和郭义刚马上拱手称道:“大人英明。”

    岳肃只是莞尔,没去理会他们的奉承,又道:“郭大人,你现在就派人关闭北城。城门口贴上告示,只说城内人满为患,暂时封城,不准再进。”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郭义刚不解地问道。

    “只要将城门关闭,外面的反贼就不会怀疑,他们派来的细作被我们捉了,只当是出不了城门。这样一来,也不会太过警惕。”岳肃如实说道。

    “大人英明啊……”两位大人再次大声称颂起来。

    “末将遵命,这就派人关闭北门。”郭义刚起身说道。

    “稍等一下。”岳肃突然说道:“曹瑜,你现在派几个人去把金蝉和李忠替回来,让他俩速速到此见我。”

    金蝉和李忠一直奉命监督米行,这次岳肃急用二人,所以才让曹瑜派遣镖师去将二人换回。曹瑜马上行事,不大功夫,金蝉、李忠来到城楼之内。

    进来先行给岳肃请安,岳肃摆摆手,说道:“金蝉、李忠,咱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们两个见过那个肖员外的模样,所以本部院有件重要的事,要吩咐你二人去做。”

    “听凭大人吩咐。”二人抱拳说道。

    “你二人现在立即乔装城灾民模样,从北门出去,前往东门外,混进灾民的行列里。然后去寻找肖员外他们的行踪,一旦发现,要小心盯着。他们不动,你们也不动,只要他们有异动,你们立刻回来通禀。我估计,今天晚上他们有可能会返回肖家屯休息,发现他们一走,就马上回来。”岳肃吩咐道。…,

    “属下领命。”

    随后,岳肃又道:“郭大人,让你在北门的人,记住他俩的模样,看到他二人回来,要马上开城门放行。”

    “末将明白。”

    一切吩咐妥当,金蝉、李忠与郭义刚立刻行动,郭大人亲自跑了趟北门,让守城的千总牢牢记住二人的模样,只要金蝉、李忠回来,要立刻开门,绝不许怠慢。

    千总唯唯诺诺答应下来,金蝉和李忠当下从北门出城,按照岳肃的意思,赶往东门外,混入难民当中。

    难民有两万之多,想要混进去,再容易不过。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想找个人,实在太难,好比大海捞针。两人整整找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日落西山,才寻到“肖员外”等人的影子。

    果不出岳肃所料,在孙五二等人进城能有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肖员外”焦急起来,担心会出什么事,便派人前去打听。后去的爪牙到了北门时,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还贴有告示。

    看过告示,爪牙们也只能悻悻回去禀报。

    “肖员外”得了这个消息,悬着的心才勉强算是放下。可眼下怀庆城门紧闭,总不能指望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强行攻城吧。

    张天师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等到黄昏时候,粥厂再次施粥济民,“肖员外”等人的肚子也咕叫了起来。

    今天本以为可以起事成功,也就带了些许干粮,中午讲究食用,现在没有吃喝,大家伙总不能也像那些苦哈一样,去领粥果腹吧。“肖员外”怎么说也是一方龙头,平日里虽说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勾当,但少不得锦衣玉食。现在也没有逼到没有饭吃的节骨眼,实在犯不着留在这里遭罪。

    “走!大家伙回去吃饭,留些人打探情况,如有异常,立即回来报信!”

    “肖员外”终于挨不住了,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张天师让原先混在灾民堆里的爪牙留下,前去领粥,在此过夜。一众护院,跟随舵主返回肖家屯。

    看到“肖员外”、张天师等人掉头离开,金蝉、李忠知道机会来了,立即返回城内,将情况报之岳肃。

    这种机会,岳肃是绝不会放过的。当即下令,让郭义刚调集人马,今夜二更出发,直扑肖家屯。

    。,

第十一章 未来女婿

    开封城内的一座奢华的府邸。

    花厅之内,有三个人正在闲谈。坐在主位的,是李琼盈的父亲——李文彰,在他旁边,坐着一位年逾五旬的长者,这位长者便是大名鼎鼎的方从哲。

    方阁老被迫致仕之后,本打算回老家浙江,可半路上却遇到好兄弟李文彰,非拉他去湖广一聚。这一聚就是一年有余,赶上河南遭灾,李文彰决定到此捞上一把,又把方从哲拽到了开封。两人关系亲密,即便方从哲已不是首辅,李文彰仍是一如既往,招待的热情周到。因此,方老头碍于情面,只能跟着前来。

    在下手的位置,坐着一个青年人,青年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这人是李琼盈的弟弟,李家独自李元琛。

    “方兄,今天得到消息,说新任河南巡抚岳肃的仪仗已进河南境内,不日就能抵达怀庆,这一次河南的官员,怕是要有难了。”李文彰谈笑风生地道。

    “这岳肃一年来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京城内的不少权贵都被他整治过,潭拓寺的法觉被他凌迟,孙慎行因他落马,左右两边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了。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得到了皇上的宠信,谁也奈何不得。但树敌太多,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日后他的路太难走了。这次巡抚河南,想来就是京城里的那些人瞧他不顺眼,硬把他挤兑出来的。”方从哲淡然地道。

    “受东林和客魏的挤兑自是不假,但皇恩浩荡也是能够看出来的。皇上下发的圣旨,咱们不也听说了么,赐三口铜铡,尚方宝剑,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皆可先斩后奏,甚至还可以无旨回京,这种恩典,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李文彰说着,难道不禁露出一丝得意地问道。

    他的笑容,方从哲自然看在眼里。方从哲笑呵地道:“岳肃受皇上器重,这是无尚的荣耀,贤弟啊,为兄也要对你说一声恭喜啊。”文人之间很少使用“贤弟”这个称呼,只称表字,由此也可看出,方从哲和李文彰之间的关系。

    “方兄说笑了,小弟何喜之有。”李文彰微笑地道。

    “这事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令爱和岳肃……我看你这个未来的岳丈、泰山也应该表示表示了……”方从哲笑道。

    “唉……以前也怪我走了眼,没看上岳肃这小子,谁知这才几年,就已经升到这个位置。琼盁对他那是铁了心,既然这样,我成全他俩便是。”李文彰说着,看向儿子李元琛,说道:“元琛啊,明天你就派人回武昌,把你姐姐接来。只说岳肃现在当了河南巡抚,不日便到开封。”

    “是,父亲。”李元琛点头说道。

    “听说岳肃清正的很,家无余财,贤弟你嫁女儿,是不是得预备点嫁妆呀。”方从哲突然说道。

    “小弟膝下就这一子一女,女儿出嫁,怎能待薄……”李文彰刚说到这,才反应过来,方从哲的语气,似乎是话中有话。他连忙改口,笑道:“方兄,你说我给小女准备点什么嫁妆好呢?”

    “岳肃奉旨赈灾,旨意上说拨银三十万两,户部出五万,湖广提前征纳赋税,转调河南,这种话糊弄三岁的小孩还差不多。湖广那二十五万两银子,还不知哪年哪月能到,京里那些人,不是摆明要给你女婿好看么。”方从哲微笑地道。…,

    “兄长不提醒,小弟还差点忘了,反正银子也赚的差不多了,该帮也得帮帮他。明日我就派人去河南,让李安在怀庆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也给他小子长长脸,让他知道,他的未来岳父不是为富不仁的主。”

    李文彰的话刚说完,门外匆匆跑来一名下人,先给厅内三人请了安,随即说道:“老爷,怀庆李掌柜送来紧急书信。”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到李安,他的信就来了。把信呈来我看。”

    下人紧步上前,将书信呈到李文彰面前。李文彰接过拆开,仔细观瞧,脸色不禁先是一变,但很快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岳肃这小子,胆子当真是不小呀。”

    “贤弟,出什么事了?”一旁的方从哲纳闷地问道。

    “这岳肃竟然把福来米行、运生米行,以及我的米行都给查封了。扬言所有粮米一概征用。”说着,李文彰将信递给方从哲。

    方从哲接过观瞧,看完之后,也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姑爷,胆子真是大得很啊。封了你的米行,也就算了。他倒一视同仁,连福王和张国丈的米行也一起封了。看来你这泰山,可不好做呀。”

    “确实是不好做,不过这小子胆大心细,倒也令人欣赏。信上不是说,他表示朝廷的赈灾银子到了,就还清粮款,如谁着急,可自行去户部讨要。这话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再加上所用的一干手段,皆是雷霆之击,细小环节,又拿捏得当,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就冲这点,这个女婿我也认定了。不过他以后的路,还需要方兄多多提携才是。”李文彰的语气中,少不得对岳肃的赞赏。

    “为兄也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可惜现在是有心无力啊。你也知道,人走茶凉,现在我已不在首辅的位置上,有几个还能听我的。齐楚浙之士,听说自京察后,不少都投奔了魏忠贤。难啊、难啊……”方从哲叹息地道。

    “是啊,自这次京察之后,三党已经土崩瓦解,名存实亡。朝中真正的掌控者只剩下东林和客魏两派。他们两家,现在已是剑拔弩张,迟早是要一决死战。岳肃想在朝中独善其身,怕是更难,这两家分出高下之后,少不得会对他下手。他孤身一人,哪里能斗得过这帮人。不过,这对方兄来说,不失为一个东山再起的时机。”李文彰说完,很有深味地看向方从哲。

    这倒是把方从哲搞了一楞,只听方从哲纳闷地道:“贤弟,为兄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不管东林和客魏两家最后谁胜出,也容不下我呀。”

    “方兄能否回去,不是他叶向高说的算,也不是他魏忠贤说的算,只要圣上点头,谁又能拦得住。以方兄的资历,回去之后,只要登高一呼,还不是一呼百应,大权重揽。”李文彰说着说着,竟然激动起来。

    “谈何容易……”方从哲却是摇头叹息。自从被东林党借红丸案撵出朝廷,他已经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

    可李文彰却不这么认为,笑道:“方兄不要气馁,话虽这么说,但机会还是有的。少的不过是一个给皇上进谏的人。岳肃现在是皇上宠臣,只要他出言保奏,方兄即便不能马上回复首辅之位,再进内阁,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方兄和岳肃联手,东林和客魏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这话,方从哲的眼睛不禁一亮,这是对权利的渴望。他马上说道:“贤弟此言不假,如果由岳肃向皇上进言,为兄重回内阁,还是有指望的。”

    “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咱们这边一定要全力帮助岳肃,把赈灾这差事尽快做成,让他尽快风风光光的返回京城。”李文彰说到这,看向儿子,说道:“元琛,明天你亲自去一趟怀庆,找岳肃谈谈,许多话不必说的太深,只谈一些关于赈灾的话题,告诉他,被征调的粮米,就算咱们捐给朝廷的,黄河南岸,咱们会尽快开仓赈灾。至于其他事,一切等你姐姐到来,在开封和他谈。”

    “孩儿明白。”

    四更时分,怀庆城东南方的肖家屯是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郭义刚率领上千士兵,在二更时分,飞扑肖家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虽说斩龙帮人少,又是猝不及防,却也凶悍的很,拼死与官兵搏杀,血战突围。

    如此小规模的战斗,谁都以为会速战速决,哪知竟杀到天明,最后还让“肖员外”王启龙血战逃脱。战后查点双方死伤,共歼灭斩龙帮叛匪二百二十三人,俘二十八人,官军阵亡一百三十人,伤二百余众。至于“肖员外”的庄子,也少不得大肆查抄,可惜,除了几千两银子和一些粮食外,再无其他。

    郭义刚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得意而归,按他以往的秉性,这种战斗,少不得会虚报战功,杀敌二百,起码得报上两千。可惜,岳肃早已审清对方的底细,又派了金蝉和李忠随行带路,郭义刚怎敢夸大功劳。

    回城之后,郭大人本以为岳肃会大加赞扬,可岳肃一听跑了贼首,只抓到几个喽啰,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跑都跑了,过多的责备郭义刚也没用处,只得作罢。谁叫自己没有亲自统兵前去呢。不过这等小场面,岳肃实在无法亲自出马,毕竟要抓的只是一伙蟊贼,自己堂堂领刑部尚书衔的河南巡抚,二品大员,亲自去抓他们,也太没身份了。若是这都得他出马,按这个逻辑,日后抓斩龙帮的帮主,还不得首辅出面。朝廷养那么多将校是做什么吃的。

    岳肃现在也只好立刻下令严加拷问被俘的帮众,以图查明王启龙的落脚之地,以及斩龙帮在河南的其他据点。

    幸好怀庆府的差役在刑讯方面很有一手,不到半天的功夫,便审问出六七个窝点,岳肃毫不犹豫,当即行文各府县,将一概据点全部查抄,捕获人犯,必须马上押解至怀庆。跟着又将此地的情况据本上奏朝廷。如此一来,查封城内米行之事,更有话讲,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剿灭反贼。

    岳肃这次可谓是雷厉风行,行文言辞极为严厉,末尾写的是“倘有差池,按通匪罪论处”。

    河南也不是很大,用四百里加急,不论去哪,也就一天的路程。也就是去洛阳、郑州那边,需要渡黄河,稍微能慢一些。行文到了各府县,当地官员哪敢怠慢,立即出兵缉拿,捕获之后,也不审问,直接派人送往怀庆。

    次日清早,已有温县、武陟县、卫辉府等地将所拿人犯解到。岳肃下令严审,被捣毁的各个据点,属于联络站,所知情况,多于前次被抓来的爪牙,很快供出近四十个窝点。岳肃再次行文,继续查抄,整个河南都是风声鹤唳,官兵四出。…,

    一拨拨斩龙帮帮众先后落网,押至到怀庆,仅几天的功夫,就将斩龙帮在河南大小窝点几乎全部肃清,共捕获叛匪近千人。但可惜的是,大头子王启龙好似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影子。

    岳肃的仪仗、护军业已抵达怀庆。岳肃暂时将行辕设在李记米行,陈东等一帮孩子,这些天也被岳肃招来,他们一看到金蝉、铁虬换上捕头的衣服,威风凛凛,一个个是羡慕不已。岳肃也喜欢这班孩子,表示他们如果愿意,可以留下,由金蝉和铁虬传授武艺,日后为朝廷出力,建功立业。孩子们自然愿意,不过也担心李家不同意,正这功夫,有人前来通传,说李家公子李元琛求见。

    岳肃哈一笑,说道:“来的正巧,我就替你们讨个人情,让李公子,把你们都留下。”跟着便喊道:“前厅奉茶。”

    李元琛和李琼盈是亲兄妹,二人的相貌很是相似,李琼盈清秀、漂亮,李元琛儒雅、风流。

    岳肃所说的前厅,其实就是米行的后院正堂,进门之后,李元琛马上给岳肃躬身施礼,“参见巡抚大人。”

    岳肃点点头,说道:“李公子客气了,请坐。”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元琛,心中暗道,还真有几分“李兄弟”的影子。

    岳肃到主位坐下,李元琛坐于下手。随后岳肃便道:“李公子,此处本是贵府的产业,本部院喧宾夺主,实在不好意思。”

    “大人是百姓父母,平日想请都请不到,能住在此地,实在是我李家的荣幸。”李元琛别看年纪不大,但做事相当干练,绝非纨绔子弟。

    岳肃点点头,说道:“如此,本部院就多谢了。不知李公子此次求见本部院,所为何事?”

    “小人此来求见大人,一共有三件事。”

    “哦,哪三件?”

    。,

第十二章 送人情

    “第一,家父听说岳大人征调了米行粮米,赈济灾民,心中颇感惭愧,现已决定效仿大人的爱民之举,让李记米行在河南境内的所有分店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第二,家父还说,大人征调的那些粮米,也不必清算了,全当是我李家捐助朝廷的。第三,就是家姐在听闻大人巡抚河南的消息后,十分高兴,每日都盼与大人重逢。”李元琛满脸微笑地说道。

    岳肃已经知道,“李应”兄弟是女人,今天从李元琛口中再次听到,难免有些脸红。自己和李琼盈相处多时,情谊自是有的,可人家一个姑娘,不远千里跟在你身边,什么意思,估计连傻子都能想到。岳肃干咳一声,说道:“难得李老爷有这等义举,本部院代河南百姓,以及朝廷多谢了。对了,李公子所说的家姐,不知是……”

    “呵……”李元琛淡淡一笑,说道:“家姐名叫琼盁,她时常跟我提起大人。说当时女扮男装,化名‘李应’,与大人交情莫逆。不知大人是否记得。”

    “李应兄弟,我怎会不记得。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女儿身,记得是在守卫铜仁时,贵府来人将她接走的。那时我正在赶回铜仁的路上,所以没有见到。这一年多,我也很是挂念……”一说到这,岳肃的脸色不禁一红,毕竟自己是朝廷二品大员,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不妥。

    他马上咳嗽一声,掩盖住自己的窘迫,又道:“不知令姐现在可好?”

    “家姐现在很好,只是时常挂念大人,这不,一听说大人巡抚河南,马上就想乔装过来和大人见面。不过最终被家父劝下,安心在开封等候大人。敢问大人,何时能到开封?”李元琛故作没有看到岳肃刚刚的窘态,面上仍是谈笑风生。但他心里有数,看来这位大人,对自己的姐姐,还是有情谊的。

    而且在看到岳肃仪表堂堂之后,李元琛也认可了这位“姐夫”。

    “怀庆这边,受灾较重,现在许多灾民流离失所,需要安顿,我暂时无法离开。等一切安顿妥当,我定会前往开封。”岳肃说道。

    “那小人便在开封恭候大人大驾。”李元琛彬彬有礼地道:“大人,只是不知眼下的灾民,大人要如何安顿。东门外那里有两万灾民,这一日的粮米可是着实不少。小人又听说,大人昨日已经在城内开仓济民,按人头,每人发粮二升,城内这数万百姓,也要消耗不少啊。”

    岳肃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现在城外自从开设粥厂后,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现在已有三万余众,每日消耗粮米二百石。城内因为前阶段粮价太高,许多百姓现已家徒四壁、无粮果腹,本部院总不能坐视不管。每人发米二升,让他们暂解燃眉之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本部院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小人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可否说的……”李元琛淡笑道。

    “公子但说无妨。”

    “小人以为,现在黄河之水已退,重修河工已是时候。大人此次巡抚河南,不正是带着这个任务来的么。倒不如现在就将难民发到黄河沿岸,重修河工,每日多给一些粮米,让他们吃饱,如此不是一举两得。等到明年开春,河工应该也修的差不多了,百姓再回家园耕种,大人的使命也就完成。至于说修河的费用,我李家出粮十万石。其余的,就要靠大人您自己了。”…,

    李元琛的主意,让岳肃的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自己连日来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冲着李元琛一拱手,说道:“李公子果然高见。岳肃感激不近。”

    十万石粮食,那是多大的情面,岳肃也不好再在对方面前自称本部院。而这李元琛倒也是个能见缝插针的主,马上说道:“大人客气了。对了,家姐与大人识与微末,以兄弟相称,小人羡慕久已,大人如不弃,小人也想称呼大人一声兄长。不知大人可否折节……”

    “这有何不可,你既是李兄弟的弟弟,那你我自是兄弟,以后那些俗礼也就免了,你叫我一声兄长,我称你一声兄弟便是。”

    “如此多谢兄长。”李元琛起身给岳肃一揖,随后又道:“岳兄,现在全城米商的粮米都被兄长强征,难免会有怨气,兄长那一句等到户部银子到来,便清算粮价的话,小弟也知道,那是做不得准的。一来户部没钱,二来兄长痛恨那些趁机涨价的奸商,如何会将银子送给他们。只是这样一来,怕是短期之内,无人再敢将粮食运到怀庆贩卖,到时怕是又要头疼了。”

    一听这话,岳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当初只为赈济灾民,剿灭叛匪,却没有想这么远。一经李元琛的提醒,立马反应过来。心中跟着犯难起来。

    李元琛似乎是有备而来,笑道:“兄长不必犯愁,小弟已经想好对策。”

    “哦?什么对策?”岳肃忙催问道。

    “这个买卖,别人不做,小弟家来做也就是了。只要我们李记将米一运进城贩卖,其他米商怎能坐得住。毕竟大家伙还是指这吃饭的。不过大人放心,小弟在此保证,绝不会再提高米价,只按往日的价格出售。”李元琛淡定地道。

    “李兄弟如此帮忙,这样为兄如何感激才好。为兄先代怀庆百姓,多谢兄弟了。”岳肃说着,也站了起来。给李元琛一揖。

    “兄长客气了,你我即以兄弟论交,这等小事,自是小弟分内的。”李元琛这次来,就是结交岳肃。一次又一次的送人情。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人情可不是白送的,日后还要仰仗这位未来姐夫。

    二人又闲谈一会,岳肃说起要将陈东这些孩子留下,这个面子,李元琛怎会不给,马上表示同意。最后李元琛起身告辞,岳肃亲自送李元琛出门,这已经算是莫大的荣耀,要知道当初楚党领袖官应震、吴亮嗣他们到访,岳肃都没亲自送过。

    李记米行,所处位置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岳肃虽然将行辕设在此地,却也没有扰民,并没有封锁街道,门外一切,都维持原样,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逛街的逛街。

    出了大门,二人拱手告辞,可这时,突听街口那里有人大声喊道:“小子,你别跑!”“站住!”“……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们这偷东西!”……

    听到叫喊声,岳肃转头观瞧,紧跟着便发现有一人仓惶逃窜,肩上还拎着一个布袋。在这人的身后,有五六条大汉紧追不舍。看到这一光景,岳肃的第一反应就是,前面逃跑那人,八成是个小偷,他马上说道:“金蝉,拦住他。”

    金蝉立于岳肃身后,一闻此言,一个箭步窜到街中央,只等来人近前,抬起胳膊,挡在那人胸前。金蝉肌肉扎实,那胳膊好似铁棒一般,来人本就惊惶失措、气喘吁吁,好似没头苍蝇,岂能料到金蝉会突然阻拦。…,

    “砰”地一声,胸口装在金蝉的手臂之上,这人收不住脚步,直接向后跌倒在地。金蝉跟着抬起脚来,直接踏住他的胸口。

    就这功夫,后面的六条汉子,也都冲了上来,一见到金蝉身穿捕头服侍,连忙抱拳拱手,“多谢官爷出手相助……”

    说完,便有一人抬腿一脚,朝地上之人踢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让你跑。继续跑呀,你等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这也就是岳肃没穿官服,也不然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岳肃见那汉子凶悍,又瞧了眼金蝉脚下之人。这人能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精瘦,脸成绿色,明显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于是开口问道:“这人犯了何事,你们要追他?”

    领头的大汉瞧了岳肃一眼,见岳肃举止不凡,而且身边跟着不少差役,门口还有守门兵丁,料想是个人物,不敢得罪。连忙说道:“这人偷了我们米行的米。”

    “嗯?”一听这话,岳肃登时一愣。

    米行的米?整个怀庆城内的所有米行已经全被查封,里面的粮食现已全部拉到福来米行与运生米行保管,以便统一调配。还没听说有哪个米行里能有米。再者说,城内现在开仓放粮,按人头每人二升米,怎么可能有人再去偷米。

    岳肃没动声色,看向地上青年,问道:“现在官府已经开仓济民,城内每人可领粮米二升,你为何不去领米,要去偷米行的米呀?”

    “我这也实属无奈,城内只有两处地方派米,领米之人众多,是人山人海,我与邻居昨日排了一天,也没轮上。若换平时,倒也无妨,顶多再等上几日,岂奈我妻有孕在身,已两日没有进一粒米,我只得夜入孟记米铺,钻进粮仓,盗取了这些米。刚要从天窗逃走时,正赶上他们往仓里运米,将我发现。我……我只是偷了一斤米,想回去给妻子熬碗粥喝……”青年说着,竟哭了起来。

    。,

第十三章 孟记米行

    往粮仓运米?岳肃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糊涂-=会员手打=*要知道,自岳肃雷厉风行,强征粮米之后,大小米商,再无一个敢运米进城,而且米铺也暂时性的都封了。这事,百姓或许不一定全都知道,但岳肃是下命令的人,怎会不知。

    而且,还有一件令岳肃纳闷的事,那就是即便家中一时无米下锅,可城外还在施粥济民,再不济,你到城外讨两碗粥和两个馒头来,也不至于让怀孕的妻子饿上两天吧。

    想到此,岳肃当即问道:“就算妻子怀孕,一时间在城内领不到米,但城外还有粥厂,你大可以出城领粥和馒头。总不该入室偷盗吧?”

    “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我倒是想出城领粥了,可现在城门控制的厉害,不准轻易进出。说是怕大量灾民涌入城内,影响城内治安,又怕是叛匪余孽混出城去,通风报信。可实际上,就是变着法的要钱,不管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都要给守城们的士兵好处。我现在家徒四壁,哪还有钱。”青年哽咽地说道。

    “进出城门还要给钱?这是谁定的规矩?”岳肃说着,看向身边的李元琛,问道:“贤弟,你进城来的时候,可曾给过。”

    “兄长,他这话确实不假,小弟进城的时候,受到守城士兵的百般刁难,我那伙计,最后扔了一两银子给他,这才放行。不过因为是小事,故没有跟兄长提起。”李元琛如实说道。

    “真有这事。”岳肃把眼一瞪,说道:“取我火签,让郭义刚、孟华德到此见我。还有……”岳肃猛地抬起手来,指向六名大汉,喝道:“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禁止灾民入城,确是岳肃下的命令。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城外现在已经有了三四万灾民,要是没个约束,全都涌进城来,难免造成混乱。反正现在是夏天,天气不冷,在城外芦棚休息,倒也可以。至于说禁止寻常百姓出入,岳肃并没有下过这种命令,得知此事,怎能不恼。

    守门的官兵和差役一听这话,当下一拥而上,将六名汉子围住。这一来,把这六人早了一愣,马上有人喊道:“这位官爷,我们是抓贼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等下你就知道了!”岳肃大声说道:“金蝉,把他扶起来。童胄,马上调二百人,跟我走!”

    “是!”……

    童胄连忙进院调集人马,殷柱和李忠则是去取火签,然后分别带人去请郭义刚与孟华德。

    青年被金蝉扶起之后,只听岳肃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孟记米行在什么地方?”

    “在西城的天马大街。”青年老实说道。

    “等下前边带路!”

    岳肃可不糊涂,现在城里所有米行的粮食全被查封、征调,若说还有没被封的,那肯定是郭义刚的人徇私。王爷和国舅,岳肃尚且不惧,更何况是一家小米铺。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家米铺的后台是谁,竟然能让郭义刚在这个节骨眼徇私。

    而且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看看,晚上运进米仓的粮是怎么一回事。

    童胄跑到里面调集人马,岳肃又看了眼青年,问道:“你去孟记米铺偷米的时候,粮仓里有多少粮食呀?”

    见识到岳肃的派头,青年已经猜到,对方肯定是大有来头。恭敬地说道:“回大老爷的话,粮仓里全都是成袋的粮食,堆得跟小山似的,到底能有多少,小人也估计不出。”

    “有这么多?”岳肃马上将目光转向已经被按住的六名大汉,问道:“昨天晚上往粮仓运粮的,可有你们?”

    “有……”领头汉子小声地答道。这种事,相瞒是瞒不住的,毕竟已经被青年看到。如说没有,被青年一揭穿,估计是要倒霉的。

    “大半夜的运粮去米仓?我来问你,那粮食是从哪里弄来的?”岳肃冷冷地问道。

    “是从……是从……”领头汉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这一来,岳肃心中随即了然,他怒声喝问道:“是不是从赈灾的粮食里,偷出来的?”

    “这……我不知道……”领头汉子把头一扭,不再去看岳肃。

    “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你可知道本部院是何人?”岳肃大声喊道。

    那些汉子就算没见过岳肃,但看到岳肃派头,又如此问话,已经意识到岳肃的身份。毕竟新任的河南巡抚在怀庆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斩龙帮的爪牙需要打才能招,可这些汉子们,根本不用打,一想到岳肃的身份,就已经吓得浑身打颤。

    “说!这些粮食是从哪拉来的?倘敢不说,休怪本部院对尔等不客气!”岳肃再次怒声喝道。

    “大、大人……”领头汉子见岳肃震怒,吓得第一个跪倒在地,另外五个,也不敢怠慢,跟着跪了下去。“大人饶命啊,小的们也是受人差遣,不得不做啊。那些粮食,是从……是分别从派发给城外灾民、城内百姓的粮米中运出来的……”

    “拿了多少?”岳肃大声问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这边一共运了近两千石……”

    “好大的胆子,连赈灾粮食都敢私吞!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岳肃问道。

    “是、是我们的东家。”领头汉子小心地说道。

    “你们的东家叫什么名字?全城米铺被封,难道你们东家的米铺就没被查封,粮食没被征调吗?”岳肃大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没有。在全城米铺被查封之后,我们东家的米铺,也就是做做样子,跟着关门了。里面的粮食,也没有被征走。我们东家姓孟,叫孟慧珑,是……是知府大人的侄子。”领头汉子如实说道。

    眼瞅着岳肃已经下令调兵,猜也能猜到,是要奔着米铺去的。这等事,现在不说,等动刑再说,就晚了。现在老实交待,或者还能混一个宽大处理。岳肃的威名,这小子已然听说,连王爷和国舅的米铺都敢封,而且还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那可是能先斩后奏的家伙。

    “好呀……好一个孟华德……胆子可真是不小……”岳肃咬牙切齿地说道。

    正这功夫,童胄跑了出来,“启禀大人,人马已集结完毕。”

    “殷柱和李忠刚刚已持火签去找孟华德与郭义刚,你和金蝉各带一百人人,前去接应。本部院就在这里等他俩。”

    “属下遵命!”

    岳肃原先的意思,本是带人直接抄了米铺,但现在一看,还是应该先把这二位拿了再说。

    童胄、金蝉二人迅速带人分头赶往府衙和守备衙门。

    先前殷柱、李忠已经各带四名差役前去请人,到了地方,两位大人一见火签,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备轿、骑马出门,赶往行辕。走到半路,正好与童胄、金蝉所带的人马碰头,看到上百人来请,这一下,两位大人都有点懵了,不知是什么意思。

    可不去,那是绝对不行的,虽然内心七上八下,也得老老实实跟着前往。

    来到行辕之外,孟华德、郭义刚连忙来到岳肃面前,躬身请安。岳肃一摆手,说了声“罢了”,随后便道:“两位大人来的正好,跟本部院去个地方。”

    “下官遵命。”别看不知道岳大人是什么意思,可职位在那摆着,谁敢说半句废话。只是心中忐忑,不知岳肃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这个答案,岳肃马上就公布了出来,他一指那个青年,说道:“前边带路,去孟记米行!”

    一听说去孟记米行,孟华德与郭义刚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孟华德硬着头皮问道:“大人,不知去那里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姓孟,这米行叫孟记,不知和你有没有什么关联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这个……孟记米行的东家孟慧珑是下官的内侄,但大人要去那里做什么,下官实在是不明白。故才有此一问。”孟华德赔笑道。

    “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等到了地方你就明白了。走!出发!”岳肃说完,将手一挥,有差役押着青年就往前走,其余兵马簇拥着岳肃等人,直奔孟记米行。

    孟记米行地处城西天马大街,距李记米行着实有一段距离,再怎么说大家也是同行,离得太近,终究不好。而且李记是大行,在那凑热闹,哪还有自己的生意。

    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孟记米行门首,米行大门紧闭,像是关门歇业的架势。岳肃可没有兴致敲门,直接下令砸门。

    随岳肃来的,都是北京的士兵,一听将令,二话不说,冲到门前立时撞门。

    “咣”“咣”“咣”……

    撞了能有七八次,里面响起一个十分哼的声音,“谁呀,大白天的砸门,早死呀?”

    话音一落,就听“吱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四十来岁,**上身,满脸凶悍的精壮汉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今晚拼命大爆发,连更五章。小翼从昨晚到现在就睡了四个小时,希望大家一定要多多捧场。如果小翼在哪里写的不够完善,也希望各位朋友多多包涵。

第十四章 孟慧珑

    彪形大汉将米行的门一敞开,登时吓了一跳。门外两百多衣甲鲜明的护军,怎不让他大骇。他想要关门,已来不及,官兵一拥而入,同时也将大汉制住。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买卖?想找死啊!”大汉被按住之后,也不畏惧,兀自出声大叫起来。

    “这是谁家的买卖呀?”岳肃听此人如此嚣张,忍不住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可是……”大汉扯起嗓子,想要亮出字号,可刚说出这三个字来,便看到对面的孟华德。

    孟知府一个劲地对他使眼色,大汉看的清楚,此刻他也发觉有些不对。问话的这个青年人站在知府孟华德与守备郭义刚中间,别看没穿官服,但地位显然要高过知府大人。目前整个怀庆城内,官比孟华德大人,也就只有一位。

    大汉也不傻,马上低调下来。“这……是……我们东家的买卖。”

    “你们东家是何许人也?看你刚才的架势,贵东家想必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报上名来,看我认不认识。”岳肃微笑地道。

    “我们东家叫孟慧珑,也没什么来头,就是一个本份商人。”别看大汉声音不大,和因为长了一脸横肉,说出这番话时,倒像是在挑衅一般。

    “本份商人?我看不见得吧。要是真的本份,你也不会如此嚣张!给我进去搜!”

    岳肃一声令下,护军直接朝里面冲去,岳肃昂首走上台阶,在簇拥之下,进了后院。一路上,少不得听到叫骂之声,不用猜,岳肃也能猜到,定是米铺里的护院。

    叫嚷之声很快停歇,岳肃来到后院米仓时,就看到三十多个汉子,全被按在地上,但各个脸上都露出不服之色。

    岳肃转头看向青年,问道:“你就是在这里偷的米?”

    “是,大人。就是那个米仓。”青年说着,朝一旁的米仓指去。

    院里一共有两个米仓,岳肃可不是客气的人,马上下令道:“把这两个米仓的门都给我打开!”

    军呐喊一声,也不去找米铺的人要钥匙,抄起家伙,开始硬砸,不一刻功夫,两扇大门全被打开。两个米仓皆堆着密密麻麻的麻袋,跟小山似地。

    “看看里面是些什么?”岳肃下令道。

    麻袋马上被挑破,“回禀大人,里面装的是粮食。”

    “本部院已经下令,征调全城米铺的粮米,这里怎么还有粮食呢?”岳肃转头看向郭义刚。

    郭义刚吓了一哆嗦,小心地答道:“大人,末将也不清楚,可能是官兵查封之时,疏忽大意,忘记了此处。”

    “真的是这样吗?你们管理地方,城内有多少家米铺,难道还不清楚吗?”岳肃说着,又看向孟华德,“听说这家米铺的东家是孟大人的侄子,不知是不是呀?”

    见被岳肃挑明,孟华德倒也不敢隐瞒,怯怯地说道:“他只是下官的远房侄子,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从不走动。##他在此地开米铺的事,下官也是不久前才听说,不过却从没来过。”

    “你们两个辩的倒是干净。”岳肃冷冷地说道:“昨天晚上,此人到米铺偷米,竟发现米铺的人将许多粮食运进来。他们新运的粮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个……下官不知……”

    “末将……也不知道……”

    “你们两位既然都不知道,可本部院却已经知道了。这些粮食,都是从赈灾的粮食中私挪来的。挪用朝廷赈灾粮秣,你们可知这是什么罪名?”岳肃怒声喝问道。

    “知、知道……”孟华德和郭义刚小声地应道。

    “知道就好。要是等本部院查出,这件事与你们两个有关系,定取尔等项上人头。”

    岳肃这话说的极是严厉,二人听了,好悬现在就吓得跪到地上。二人硬着头皮说道:“下官(末将),毫不知情,跟此事无半点关系。”

    “希望如此。”岳肃伸手指向刚刚开门的彪形大汉,问道:“你们东家,现在何处?”

    大汉已看出苗头不对,想要不说,又没有那个胆量,吱吱唔唔地道:“在、在…….可能是……在家……”

    “他家在哪?”岳肃狠狠地问道。

    “就在前边不过……过……过两条街就是……”大汉如实说道。

    “金蝉、殷柱,你二人率五十人,押着他去,将他们东家给我提来。”

    “属下遵命。”

    金蝉、殷柱答应一声,转身便要带人走。这时,又听岳肃补充了一句,“记住,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有了这句吩咐,金蝉等人底气更足,押着彪形大汉离开米铺,直奔孟慧珑的府宅。

    孟府的下人,平时仗着主家的势,在城里也是凶悍惯了的,可遇到比他们更加凶神恶煞的官兵,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服软。

    金蝉、殷柱很快将孟慧珑提押到米铺。战战兢兢的孟老板来到岳肃面前,连忙跪倒在地,口称“小民参见大人”。

    当看到叔父孟华德也在场,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岳肃没有让他起来,冷冷地问道:“孟慧珑,不知你和孟知府是什么关系呀?”

    “孟大人是…….”孟慧珑也是个精细之人,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去看孟华德的脸色。他也明白,巡抚大人突兀地问这话,肯定是话里有话。

    岳肃明白他的意思,喝道:“按住他,不许他抬头。”

    “是!”金蝉一个箭步抢上前来,将孟慧珑按住。

    可这一来,孟慧珑的心里,多少也有了点数,绝不能将叔父也拉下水。马上说道:“孟大人虽说是小民的叔父,但素无往来,很少见面。”

    听了这个回答,孟华德才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侄子也算聪明。

    岳肃怎会信这话,但没有去揭穿,接着问道:“本部院已经下令,查封全城米铺,征调粮食。为什么城里的米铺都被查封,只有你这里没有被封啊?”

    “这个……小民实在不知……”

    岳肃猜到他会如此回答,笑道:“你不知道,倒也正常,只是本部院想问你,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米铺却也关门歇业呢。”

    “回大人,小民只是当时不知,后来听说福来米行、运生米行,以及城内大小米行全被查封,深恐自己的米行也被封,所以干脆关门,打算搪塞过去。”孟慧珑倒是圆滑的很,回答的滴水不漏。

    如果就此追究,顶多算是郭义刚那头的失察,不算什么大事。

    岳肃轻笑一声,说道:“你这倒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有一事,本部院还想请教。昨日有人到你的米铺偷米,却无意中发现,你的伙计往米仓里运送大量的粮米,不知那些粮米,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个……是小民……从外地运来的……打算……打算等大人离开之后……再开门出售……”孟慧珑吱吱唔唔,好不容易才凑出说辞。

    “你说是从外地运来的,你的伙计却说是从赈灾粮米中挪运过来的。到底是你们谁在说谎,欺瞒本部院啊?”岳肃冷漠地问道。

    “小民怎敢做这等事,定是有人陷害小民,还望大人明鉴。这些米,确是小民从外地运来的。”挪用赈灾粮米,那是抄家掉脑袋的罪名,孟慧珑哪里敢承认。

    “你说是从外地运来的,你的伙计说是从赈灾粮米中挪运来的,尔等各执一词,不过这也好办,等下双方对质,确定了是谁欺瞒本部院,本部院都叫他人头落地!”

    岳肃说完,又大声喊道:“殷柱留下,率一百人,暂时查封此地。其他人,全部带回行辕!”

    孟记米行的东家是谁,他的后台又是谁,大家现在都清楚。当然,米行周围的百姓也是清楚的,百姓们看到米行被封,老板、护院什么的全被押走,一个个都是差异的很,纷纷议论起来。

    议论的内容,无非是这位新任巡抚是位为民做主的好官,不怕得罪人,为了赈济百姓,都敢把王爷、国舅的米行查封。

    有那好事的百姓,干脆跟在护军的后面,想要看看热闹。

    岳肃的护军一路招摇过市,看到的百姓自是越来越多,原先跟着的百姓这一传讲,后听说的百姓们可就炸了锅了。

    有那闲来无事的,马上跟着前去看热闹,也有一些,手头虽然有事,可也想看看孟记米行到底犯了什么事,惹得巡抚大人兴师动众。一来二去,尾随的百姓是越来越多,等回到巡抚行辕之时,已有上千人。

    岳肃见围观的百姓多,也不生气,反而传令,允许百姓跟入行辕去看热闹。这下可好,百姓们是欢呼雷动。

    李记米行虽说是临时行辕,但一干设施也齐全,将大厅改为公堂,中央摆上公案,差役两旁侍立,下手设了位置,让郭义刚与孟华德落座,杨奕山备好纸笔,准备记录口供。李元琛因为摊上这事,也没有走,想要看看热闹,瞧一瞧这位未来姐夫是如何审案。于是,岳肃也让人给他端了把椅子。

    龙、虎、狗三口铜铡放于左下手,令金蝉取来尚方宝剑,身旁侍立,岳肃也穿上官服,现在是二品大员,官服的补子是一只华丽的锦鸡。

    百姓们在厅外观望,有护军拉上绳子,不准越界。岳肃公案后坐定,先将惊堂木一敲,左右跟着“威武”一声,孟慧珑等一干人全被押到堂上跪下。

    “草民等拜见大人……”

    岳肃面沉似水,向下扫视一圈,最后指着那青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祝小宝,家住西城水牛大街。”青年战战兢兢地答道。

    “你且将昨夜盗米之事,从头到尾仔细说来,然后签字画押。先行回家,照顾妻子。”岳肃是很有人情味的,别看平日里杀罚果断,但那只是针对触犯国法的穷凶极恶之徒。

    “多谢大人。”祝小宝当时就将先前在行辕外说的一番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内容要比上次详细不少。

    岳肃让他先行签字画押,随后又道:“你所偷来的粮米,且留在此处,充作呈堂证物。铁虬,你到咱们库里,取米二升,纹银三两交与他,再派差役随他一同回家,记清住处,如有需要,再行传唤。至于偷米一事,姑念你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又发现不法奸商偷盗赈灾粮米,有功于朝廷,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祝小宝一听岳肃不但不责罚,而且还给米给银子,激动的都哭了起来,不住地冲上磕头。

    打发走祝小宝,岳肃才看向其他人,“孟慧珑,适才在米铺之内,你说昨夜运进去的粮食,是从外地运来的。现在本部院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回大人的话……确实是从外地运来的……”到得堂上,看到岳肃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孟慧珑是心里直发毛。可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硬挺。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一旦发现不实,本部院定取你项上人头。”说完,岳肃指向先前在行辕外追拿青年的汉子头目,大声说道:“你姓甚名谁,在孟记米铺作何差事?”

    “小民姓刘,名叫刘琮,是米行里的护院,一向负责押运粮食。”领头汉子哆哆嗦嗦地答道。

    “刘琮!”岳肃点点头,冲着金蝉一伸手,金蝉马上会意,将尚方宝剑交给岳肃。岳肃怀抱尚方宝剑,大声说道:“本部院身为钦差,奉皇命巡抚河南,掌尚方宝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可先斩后奏。刘琮,今日你曾对本部院说,昨夜运进孟记米行里的粮食,是从赈灾粮食里挪运出来的,这话可否属实!如不属实,便是欺瞒本部院,本部院代天巡狩,欺瞒于我,等同于欺瞒当今皇上。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来人啊,将狗头铡抬上!”。

第十五章 人证物证俱在

    恐吓,**裸的恐吓

    岳肃一声令下,金蝉马上领着差役,将狗头铡搬到刘琮面前,把上面盖着的黄缎子一掀,露出明晃晃的铡刀。金蝉一把将铡刀拉开,戏谑道:“这三口铡刀,自出京一来,还没开过张,你小子可别成了第一个刀下鬼!”

    完,“呛”地一声,又让铡刀按了下去。

    刘琮看到铡刀落下,忍不住打了个突,好像这一刀,是扎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就这架势,刘琮即便有心维护自家主子,也没有那个胆子了。原本这小子,还想着翻供,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大不了落个作伪证的罪名,吃些板子。可现在被扣上欺君之罪,哪还敢狡辩。

    当下先磕了个头,然后说道:“回禀大人,小人刚才的话,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鉴。”

    “好!那本部院现在问你,赈灾粮食都是由府衙差役、清军厅的差役,以及守备衙门的官兵共同看管,你们是怎么运出来的?”

    岳肃当初也是怕有人中饱私囊,从中贪墨,所以让各司衙门一起派人监管。甚至在福来米行与运生米行那里,还安排了自己的手下。

    “回禀大人,福来米行和运生米行那里,听说有大人的人在监督,所以东家也不敢在那里做手脚。我们主要是挪运送到东城的粮食,以及昨天发给百姓们的粮食。在东城那边的院子里,装了一万石粮食,是由知府衙门、清军厅和守备衙门一同看管。知府衙门驻在那里的是捕头冯志,清军厅的是捕头常大宝,守备衙门的是把总焦括。我们晚上去的时候,只要找冯志就行,他会把门打开,让我们的车马进去,搬运粮食。至于另外两位是否知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以我们东家的面子,他们应该是睁一眼闭一眼。”

    “昨天赈济城内百姓的粮食,一共分两个地点发放,听说每处都用不少于三千石的粮食。昨天晚上,东家让我去大条街那个派粮地点,在那里搬的粮食,当时找的是府衙捕头汪显,由他放我们进去。东城那边,东家是让米行里的高明飞去的,另一处派米的地方,东家是让严五去的。小人所言全部属实,没有半点虚言。”

    刘琮一五一十地将所知情况全部说明,岳肃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前前后后,你们一共拉了多少粮食回去。”

    “应该能有三千四五百石吧。最初的一千多石,我们是送进了知府府库,后来拉的粮食,才送回米铺。”

    这话一出口,下手坐着的孟华德登时就火了,他忍不住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有粮食送到知府衙门的府库?你分明是蓄意诬陷。”

    着,他冲岳肃一拱手,又道:“大人,千万不要相信这小子的胡言乱语。”

    “孟大人,这里是本部院的行辕,本部院审案,还没有你插嘴的资格。给我老实的坐在那里旁听,他是否是诬陷与你,本部院自会查清楚!”

    岳肃冷冷地瞪了孟华德一眼,随后看向刘琮,问道:“你说有一千多石粮食运进了知府府库,这事都谁知道,是谁与你一起去的?”

    “回大人,现在堂上跪在的护院,基本上都去了。而且,小民还知道孟大人为什么让我们将粮食先送到他那里。”刘琮现在已经是豁出去了,说出前面那些,便没有了退路,倒不如把什么都抖出来,如果能扳倒孟华德,自己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巡抚大人一走,自己马上就得死。

    “哦?为什么呀?速速说与我听。”

    “是这样的,灾情刚爆发的时候,水路不通,许多米商都没有库存那么多粮食,一时间粮食全都卖空了。我们东家见有机可乘,就找知府大人商量,将府库存的一千多石粮食全都运了出来,以往日五倍的价格出售。去府库运粮食的时候,也是小人带队去的,所以知道这一底细。”刘琮直截了当地答道。

    “好呀,竟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岳肃看向孟华德,冷笑道:“孟大人,您真是做的好生意啊。地方遭灾,你不思赈济灾民,反而挪用朝廷公粮,为已敛财。你可知,这该当何罪?”

    “大人,这都是此人的一派胡言,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下官自兹位以来,一向是一心为公,哪敢做出这等事,求大人明察,还下官清白。”孟华德现在都不敢坐着了,连忙起身离座,大声刨白。

    岳肃轻笑一声,说道:“孟大人,你真的是一心为公吗?”

    “下官敢以顶上乌纱担保,确是一心为公。”孟华德坚定地道。

    “好!你先坐下,本部院接着审。你若是真的一心为公,本部院还你清白,要真的做出这等事,别说你的乌纱,就连你的脑袋,本部院也一起收了!”

    完,岳肃再次对刘琮说道:“你去府库拉粮、送粮的时候,都有谁在场,府库那边,是谁给你开的门?”

    “回大人,去府库拉粮、送粮的时候,也是我们这些人,负责开门的,是府衙的主簿谢大人。”

    “很好!童胄何在?”

    “属下在!”

    “你立刻持火签,带人分头前往东城囤粮之所,提押府衙捕头冯志,清军厅捕头常大宝,守备衙门把总焦括;大条街派粮之地,提押捕头汪显;知府衙门,提押谢姓主簿。”

    “属下遵命。”

    童胄取来火签,点了上百名护军,分头前去提人。巡抚衙门叫你来,谁敢不来,敢不来的便是造反。

    岳肃这头,也不闲着,望着堂下的一众护院,说道:“刚刚刘琮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说的是否属实呀?在回答之前,别说本部院没有提醒你们,欺瞒本部院便等同欺君,一旦查实所言有假,定然满门抄斩!”

    米行的护院,说白了,也都是些打工的,见岳肃说的严厉,谁敢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实招了,自己不过是从犯,听人差遣,也没有多大罪过,要是不认,一旦查明,那是要掉脑袋的。谁也不傻,眼看着刘琮都认了,这事怕是瞒不住,当下几乎是一起叩头答道:“刘琮所言属实。”

    有那反应慢的,也都赶紧出声应答。

    岳肃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让他们签字画押。”

    杨奕山将写好的供词拿给刘琮等人一一签字画押,有那抱着侥幸心理,没吭声的,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跟着画押。

    画押完了,岳肃要来供状看了一眼,说道:“孟慧珑,现在你的伙计已经全部承认,是受你指派,私盗赈灾粮食,你还有何话说?难不曾你要告诉本部院,他们全都在污蔑与你吧。事到如此,你若还敢不认,就休怪本部院无情了!”

    看到手下的人都认了,岳肃又说出这等话,孟慧珑实在无从狡辩。是呀,总不能说自家的所有伙计全在污蔑自己吧,这等话说出来,怕是谁也不会信的。纯粹是找打

    但他也不敢承认,这一承认,便是抄家灭门,连自己的叔父也要搭进去。左右踌躇,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这时,岳肃重重地将惊堂木一敲,大声喝道:“孟慧珑,现有你米铺所有伙计为人证,又有米铺粮仓内的粮食为无证,人证物证俱全,你难道还敢抵赖吗?说!你到底都买通何人,将赈灾粮食运走的?”

    “我……我……”孟慧珑现在是一脸难色,无奈之下,只好转头看向孟华德。

    孟华德的脸比他还要难看,索性把眼睛闭上。

    上边的岳肃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见孟慧珑还是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这才大声喝道:“孟慧珑,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如再不说,本部院可就对你动刑了!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民愿招。私运赈灾粮米,皆是小人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大人想要如何处置,便发落吧。”孟慧珑也看出没有扭转的余地,横竖也是一丝,再怎么也不能把叔叔牵连进去,索性想一个人扛下。要是上面的这位大人讲情面,或许能够放孟华德一马。

    不过岳肃可不是讲情面的人,不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怎能罢休。何况现在,案情已很是明显。

    “呵呵……”岳肃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把那么多粮食运出来吗?还有,将府库官粮拉出倒卖之事,也是你一个人有能力办到的吗?你现在不说,等下冯志、常大宝这些人被带到,他们也会说,我劝你还是不要抵赖!”

    都到这个份上了,就算不说,也都能想得到。岳肃现在要做的,不过是走一个法律程序。孟华德再怎么说也是知府,想要处置他,必须得证据确凿,铁案如山,令人心服口服。

    一旁坐着的孟华德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现在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侄子,看他要如何回答。

    “回禀大人,小民愿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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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介绍:
臣本山野木工,专椎凿髹漆之事,聊以度日。蒙先帝器重,不嫌臣班门弄斧之才,赐进士及第,僭越中枢,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老父病丧,丁忧还乡,陛下夺情起复,以臣巡按江南。臣行事鲁莽,有负圣眷,陛下不加追究,仍委以重任,着臣予兵部,付军国之事,实令臣感激不尽。
现国家动荡,外虏当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不思忠君大义,反起兵谋逆,骚扰地方,妄图窥测神器。所谓攘外先要安内,微臣不才,愿提兵南下,与闯逆会兵于洛阳,以报先帝知遇之恩,陛下重用之德。今自造棺匣一口,随军而侍,若不灭寇,誓不还朝。
——引自岳肃《出师表》明末中枢一木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中枢一木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