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2 天性薄凉
“农家吃宴席最后有一项叫做‘折箩’什么意思呢？就是把剩菜剩饭赶紧打包带走啊！能抢多少算多少！”
“早下手为强，晚下手遭殃！您不动手，有的是人要动手呢……”
“还幻想什么大清中兴？做好心理准备吧，咱们就是凭能耐吊性命，您六哥有本事，把大清国再延命二三十年的，那是您伟大！”
“载淳胡搞下去，恐怕大清也就剩下十年八年了……要是交给我啊！恐怕三年就要完蛋！”
“不过甭管是三十年还是三年，完蛋是肯定的……最后咱们满人的结局也就是退回关外去！”
“所以啊！从现在开始，我就得给以后攒点家底儿喽！”
“反正这道理已经说明白了，计划也摆在您面前了，您怎么选我就不管了……您要是愿意干，我手下的奴才都给您指挥，老早以前买通的那些细作也一并送给您……”
“其他我就不管了，你们外面杀成火焰山，我在家里摆酒吃喝，抽大烟！成了之后，哥哥您多少赏我一点我也不挑拣！”
“您要是不肯下手，我也没关系……就按照我以前的路数走，接着去赚钱攒银子！我也不要脸了，什么富庆啊，肖乐天的门路我都走！”
“塘沽那边的工业品有多少我搞多少，富庆不是弄那个人力车吗？我找他要代理去，弄几个城市我也赚钱！”
“呵呵……反正早晚咱们都得退回到关外去，到时候是不是还叫大清国呢？没准得叫后清了吧？要不干脆改国号大金？”
“再不行，就直接用咱们满人的名号立国，就叫满洲国！哥哥您看怎么样？”
“那么老大的一片白山黑土，别说几百万满人了，就算几千万也住的下啊……等到了那时候，您就知道我是对是错了！”
“哪儿来的，回哪去……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奕劻一番话说得奕䜣等人脸都白了，载澄咬牙切齿的说道“阿玛！不论是维持眼下的帝国，还是搞未来的小国，都得阿玛您来抵挡一面啊！”
“这个朝廷，只能您来领头，剩下谁都不行！只有您称帝，才能让所有满人心服口服！才不会如载澄一样倒行逆施！”
“干吧！阿玛啊，您被犹豫了……就今明两天的时间喽！”
奕䜣看了看鄂拉图小声问道“你怎么想？”
鄂拉图脸色惨白的说道“奴才没什么好说的，主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反正我听着所有人说的都有道理！”
“奴才脑子笨，就是个打仗的材料！不懂什么叫治国……这段时间啊，奴才我听陛下的道理，感觉有点道理！”
“现在又听庆亲王的道理，还是觉得有点道理……贝勒爷所说的，更是有点道理！”
“哎……奴才这脑子都乱死了，我怎么觉得所有人说的都挺对的啊？奴才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想了，还是王爷您拍板做决定吧！”
鄂拉图这里问不出什么出来，奕䜣又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外援，法国人歇多万的身上，这法国大鼻子早就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了。
“是的，鄂拉图说的没有错，这就是革命啊！我们法国人是经历过大革命的，而且大革命之后还经历了无数次的国体动摇，最近的当然是伟大皇帝的黯然离场……”
“但是我坚信，拿破仑家族一定还会崛起，当法国人意识到自己需要强大的武力的时候，他们一定还会选择伟大的波拿巴家族的！”
“其实大革命就是这样的，所有派系都有自己的道理，任何人都是有一整套能够圆满说服别人的理论的！”
“共和派、保皇派、君宪派、帝国派……该死的当然还有投降派！”
“任何人都觉得自己做得对，他们都有迷惑人的道理！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呢？那就要抛开道理谈一谈利益！”
“王爷您是满人的王爷，首先就要考虑满人的利益！其他的根本就不用考虑！”
“如今陛下所做的一切，实在是有点偏激了！工业化不是不好，但是他搞的工业化却是整个国家都能受益的！”
“那么多铁路、工厂，那么多工业基础……会不会有一天便宜了汉人呢？请王爷仔细考虑一下啊！”
“哎……这话说的才在理儿啊！”奕劻一拍手笑道“载淳弄的这些可别最后给汉人做了嫁衣哦！”
奕䜣闭上了眼睛，如此艰难的决定让他的手都哆嗦了起来，只要他一点头这京师明日可就真的要毁灭了！
他很清楚，这绝户计的成功率是非常高的，没有九成也有八成的成功几率！
但是成功了又如何？这帝国可就彻底元气大伤再也没法恢复了，按照奕劻的话，这件事办成了，剩下也就是吊命，想办法多熬几年，多往关外运点资源而已！
所有的中兴理想可就全泡汤喽！
“我……我……你们这是把我往历史罪人上推啊……这是要坑杀我啊……”
就在奕䜣艰难做决定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太监焦急的声音“启禀王爷，宝鋆大人来传旨了，太后有懿旨给您！”
咯噔一下，奕䜣吓的差点没气了，他还以为两宫太后开了天眼了呢，在紫禁城就能知道他们的密探！
但是不敢耽搁，奕䜣赶紧往银安殿跑去，身后载澄一路小跑，其他人都藏在了福厅不敢露面！
到了银安殿，宝鋆面南背北接受恭亲王父子的跪拜“时间紧迫，王爷就不用准备香案了……就几句口谕！”
“传两宫太后懿旨，恭亲王奕䜣认命为朝廷治丧大臣，全权负责曾国藩发丧吊唁之事……要妥善安稳曾家家眷，以显朝廷之仁义恩德！”
“王爷啊！您跟大帅也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帅最早被提拔您也是说了话尽了力的！您得去看看啊！”
奕䜣起身迷茫的问了一句“是是……是应该去吊唁的，本来我已经准备去了，请问陛下什么时候去，我好提前安排啊！”
宝鋆面露苦涩“哎……陛下正是大婚脱不开身之时，恐怕是去不了了，所以才请王爷全权负责啊！”
鬼子六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宝鋆大人先请，本王回去换件衣裳，随后去！”
宝鋆告辞离开王府，而奕䜣则不屑的说道“呵呵……慈禧这对母子就是天性薄凉！曾国藩为你这个小崽子都把命搭上了！”
“到最后居然为了狗屁的大婚连最后一程都不肯送一送！天性薄凉啊，这种人根本就不懂感恩！”
“丫的，这种小崽子，不值得辅佐！该动手时，还是得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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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3 吊唁
四九城南城的南横街，此刻已经成了白色的海洋，原本为了庆祝皇上大婚而张贴的喜字，此刻都被白色给笼盖住了！
本来这就是大不敬的罪过，按照清朝的规矩，皇帝家有喜事，你家就算死人了也得偷摸的发丧，绝对不能冲了皇帝的喜气的！
要是皇帝驾崩了，全国的百姓都是不准婚娶娱乐的，都要给皇帝戴孝！
但是这规矩管得了小老百姓，却管不了权势滔天的曾国藩，南横街里里外外都是披甲的猛士，这些湘军的老兵内衬软甲，外面罩着白色的孝袍，怀中暗藏武器，一个个警惕的看着外面。
曾国藩一共就两个儿子，长子曾纪泽在户部当员外郎，此刻正在甘陕一代详查府库亏空和西北军需账目，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主持父亲丧礼的只有小儿子曾纪鸿了，这位小儿子精通数学但是却在科举一途上没有任何建树，当然这也和曾国藩没有给儿子走后门有关系！
此刻曾纪鸿只有一个贡生的身份，主持这样的丧礼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多亏了父亲留下的这些忠诚的属官的维持，这丧礼才算没有办出大错出来！
身穿重孝的曾纪鸿跪在棺木旁边给吊唁的亲友扣头行礼，中间老农还红着眼睛给他送来一些需要他特批的消息！
“二少爷……抽空您得见一见租给咱们房子的几位房东啊，这是有讲究的，咱们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
“租别人的房子发丧，确实有些不吉利，他们是不敢跟咱们闹事儿，但是于情于理还是要宽慰人家一下的！”
曾纪鸿抹着眼泪问道“农叔，要是按照京师的规矩一般这种事怎么办呢？”
“我也问了一下府里京师本地的官吏，遇到这种情况，主丧家要给一些银子冲冲喜的！不用太多，一个月的房租，有些心意也就得了！”
“大帅去世，这些房子肯定以后用不着了，该退租的要退租，二位公子到最后也用不了这么大！”
“回头结算房钱的时候，多给他们算一个月……但是这情面得给足了，一会您得亲自见见人家房东，好话说几句……”
曾纪鸿想了想开口道“听农叔的，不过咱们多给一个月有点少……父亲去世，发丧动静太大，肯定会叨扰人家的！多给三个月吧……”
“哎……二公子仁义，我这就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说话间又有一批人前来找二公子批条子，忙里忙外的一群又一群的人走进来，中间当儿子的还要随时看着灵堂前的香火不能断了，烧的纸钱还要随时随地的添！
大帅撒手人寰，官场震动，从早上来吊唁的人是川流不息，六部九卿甭管以前和大帅是否有过节，此刻生离死别的时候都要走个过场的！
正在一片忙乱之中，门口喊灵的人大声喊道“军机大臣宝鋆大人来了……二公子请跪！”
宝鋆一进灵堂就看见巨大的金丝楠棺木停在正堂，挽联低垂，纸钱遍地，想起这些年一起共事儿的一幕幕，宝鋆悲从心来噗通一声跪在灵堂前。
“老曾啊……呜呜呜……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呜呜呜……好几十年的交情，你就这么舍我们而去啊……若没有你冲锋在前挡住洪杨之乱，又哪里有朝廷的今日啊！”
宝鋆虽然和曾国藩有满汉之别，但是他内心是非常佩服大帅的，多年合作之中他们也曾经为了公事儿吵闹过无数次，但是却从来没有私人恩怨！
看见老友躺在棺木里，这一生功过可就要盖棺定论喽！
宝鋆很是痛哭了一场，二公子也放声大哭，扑倒在地额头撞地，下人们死劝活拉总算把二人给劝了起来。
退出灵堂奉茶，曾纪鸿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双手给叔叔捧了一碗茶“伯父在上，侄儿给伯父扣头了！”
说完就是三个响头，之后也不起来红着眼睛问道“侄儿斗胆问一句，我父亲的谥号朝廷可曾定下来？”
“父亲一生戎马，但是毕竟是文臣出身……这个文字总要给我们吧？”
“贤侄快起，不要着急，翁同龢大人还有李鸿藻大人此刻就在宫中和皇上商议谥号，估计等他们来吊唁的时候，恩旨也就来了！”
曾纪鸿看了看左右无人，小声问道“请问……陛下什么时候来啊？父亲也想见陛下最后一面的，然后棺木再回湖南去……”
“这……”宝鋆脸腾的就红了，后面的话可就说不出来喽！
心说万岁爷啊，您这是给我坐蜡啊，这让我怎么开口呢？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门外突然一片慌乱，正门守着的下人跑进来大声说道“华族元首肖乐天来拜！二公子跪迎!”
宝鋆可算是找到救星了“二公子快去，别怠慢了元首，快去……”这就算是把尴尬给圆过去了。
等到曾纪鸿跑回灵堂之后这么一看，他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流啊！
仁义，元首仁义啊！这面子给的是绝了，京师所有华族高官一起聚齐了，文武站满了院子甚至都挤到大门外了！
肖乐天、四天王、项英、远东王……甚至还有华族商界的代表，加在一起足有五十多人！
甚至在肖乐天身边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居然只比肖乐天退了半步，居然站在了四天王之前！
推金山倒玉柱，肖乐天带头第一个跪在了灵堂前毕恭毕敬的给大帅磕了三个头！
哎呦，这面子可给的太大了，是人都知道华族里面是废除了跪拜礼的，只有祭祀天地还有战神庙的时候，才允许使用跪拜大礼！
肖乐天说的很清楚，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父母都可以，再就是跪那些已经成神的英灵！
除此之外，就连肖乐天这个元首还有六爵十八等里的王爵都不能接受跪拜，更别说普通的官员了！
而今天这一拜也就相当于承认曾国藩英灵的身份，承认了此人对中华历史是有贡献的，是真正的英雄！
曾家所有子侄全都匍匐在地回礼，灵堂内哭声震天！
肖乐天满眼含泪给大帅上香，嘴里喃喃说道“老哥哥啊！昨夜促膝长叹，没想到今早就是天人两隔了！”
“二位公子我会帮你照顾的，您留下的湘军我也会让他们逐渐融入未来的新国家之内！”
“请相信我，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再出现那种十室九空的残酷内战了！这一国的元气，我帮您护着！”
4184 弃之如敝履
拜过了大帅灵柩，肖乐天接受了二公子的叩谢，然后双手扶起他来“二公子节哀，不知道大公子收到消息了吗？”
“谢元首关心，我哥哥今早已经接到了电报，已经动身会京师了，只是路途遥远恐怕很难短时间赶到……”
“嗯！是个问题……现在大公子位置在什么地方？”
“我哥哥正在绥德清点地方亏空账目，收到电报立刻起身回京，宝鋆大人已经给我哥哥放假了！”
“啊？绥德呢！太远了，太远了……这样，你立刻派人和富庆大人联系，在大清电报局常驻一名家人！”
“让你的哥哥曾纪泽从绥德向东进入山西，一路上走到哪里就往北京发一份电报，汇报位置和明日要到的地方！”
“我派飞艇去接你哥哥……大帅走了，身为长子若是不能在头七赶回来，这是多大的遗憾啊！”
“飞艇可以在空中直接走直线，速度快得很根本不用担心山川河流的阻塞……按照速度估计，飞艇能和你哥哥在太原府汇合！”
“七天，怎么也得让你哥哥回来！”
哎呦，这恩情可太大了，二公子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呜呜呜……元首恩义，我曾家没齿难忘！”
“快起来，快起来……你哥哥不在的这几天，就要苦了你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曾家还有之前吊唁的官员们都很有兴趣，尤其是对肖乐天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站在四天王之前呢？
就连远东王龙爷，都是和四天王平着行礼的，可是这个人却能靠前半步！就连宝鋆也很好奇。
“这位就是，琉球古国的尚泰王陛下！刚从甘肃赶回来的，准备观礼陛下大婚……”
“啊！”众人一片惊呼，曾家老小立刻拜倒“参见国王陛下！千岁千千岁！”
说来真的很神奇的，琉球古国是东海上的一个弹丸小国，中原其实是很瞧不上的，那一串小岛面积加起来也就五千平方公里左右，一县之地而已！
这样的小国被日本一个岛津家就能私吞了好几百年，中原王朝都懒得去解救！
可是很神奇的是，这种实力弱小的小国大部分人是瞧不上的，但是在中国传统的文人精英心中，却有一个特殊的情节！
那就是汉明正朔的情结！汉人所建的明朝，开国第一代君王朱元璋亲自册封的海外藩国，从明朝初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隐隐的文人心中那种文化正统性，就给琉球古国套上了一层光环！
曾家权势再大，不过也就是满清朝廷中的一名汉臣大员而已，而尚泰王则是大明册封的藩国正统国王！
身份确实差的太多了，今天肖乐天能请琉球王来吊唁，这面子给的大到天上了！
尤其是汉人读书人，更是要这个面子，曾家子侄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
宝鋆等满臣顿时大惊失色，内心中涌出了不安之情，但是面对肖乐天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老农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内心一股暖流涌过，看来大帅选的人确实值得托付啊！
此刻尚泰王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接受了曾家的跪拜之后，自然有身边的琉球国近臣赐予吊唁的礼金，然后尚泰王提前离去，也省的这些人尴尬了！
直到尚泰王走出了曾府，宝鋆等满人这才出面和肖乐天打了声招呼，拱手施礼“元首安好……之前听说使馆遇袭也没有去拜会，实在是失礼喽！”
“宝鋆大人客气了！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来呢？”肖乐天问道。
“啊……这个……”宝鋆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陛下正在准备大婚事宜，已经决定不来了！”
“两宫太后传懿旨，由恭亲王全权代表皇族吊唁……”
轰的一声，曾府内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按照帝国律法，皇上是没有义务给臣子吊唁的，一般也就是赏赐一个好一点的谥号，封赏财物，包括恩赏后代等等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情义！
但是规矩是规矩，可是规矩也得分什么人啊！曾大帅是铁杆的保皇派这是朝野尽人皆知的，鬼子六多少次向皇上发难，都是曾大帅给化解的！
甚至西山营咄咄逼人的时候，曾大帅不顾朝野物议直接派遣湘军精锐从直隶保定府北上，压在良乡涿州一线，生生和西山营顶起了牛！
以大帅的身子骨其实早就应该告老还乡了，可是为了朝局的平稳，为了给小皇帝保驾护航，他是生生拖着残躯在挣命啊！
清朝的这些官员们当然不知道曾国藩和肖乐天之间的关于汉人隐龙的 秘密联盟了，他们就是认为曾国藩是铁杆的保皇派，是那种传统忠君思想下的儒生大员而已！
为了皇帝曾国藩算是把性命都给拼上去了，直到自己活生生的累死，可是到最后居然小皇帝都不来送最后一程，连一面都不肯露？
这确实实在意料之外，连朝廷的满臣们都有点非常意外了！
肖乐天一愣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在他的心中按理说载淳不是这么没人情味的孩子啊！
蔡璧暇走过来在肖乐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告诉他宫内传出来的消息，肖乐天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知道了……宝鋆大人，请问恭亲王来了吗？其他的王爷还会来吗？这京师爱新觉罗家，难道只来恭亲王一个人？”
“其他铁帽子王呢？都不来了？”
宝鋆表情很是尴尬“这个……这个……这个恭亲王才是朝廷吊唁的全权代表，我实在是不好说啊……”
气氛极其尴尬，很多曾家人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心想这朝廷的嘴脸也太难看了，卸磨杀驴难道连最后的一点脸面都不顾了吗？
难道连最起码的过场都不愿意走吗？哪怕你们来演戏也行啊！
“大清恭亲王驾到……二公子跪迎！”就在尴尬之时，朝廷治丧委员会的负责人鬼子六终于姗姗来迟了。
南横街上亲王的车架已经摆开，旗罗伞盖倒是够壮观，队伍中十六人抬的轿子走的是威风八面！
4185 架子够大
“狗东西！这时候来摆亲王的架子，你是来吊唁的还是示威的？”曾府护卫人群中传出低声的喝骂，恭王府的护卫们明明听见了，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轿子落在了简陋的府门口，一身宝蓝色便服的奕䜣脸上挤出了沉痛的表情，走进了大门，曾家守灵的子侄还有下人们轰然跪倒一片！
“给陛下请安！”众人齐声喊道，刚知道奕䜣是皇帝委派的全权代表，他一定带来了皇帝的口谕，此刻只能先扣头谢君恩！
“哎呦，哎呦……这这这……圣躬安！二公子快快请起啊！本王并没有带来皇帝的旨意，这……何故如此拜我呢？”
轰！这句话可炸锅了，就连一旁瞧热闹的华族官员们也都看不过眼去了，司马云紧锁眉头低声说道“载淳发什么疯？人不来，恩旨也不来，就这么对待大帅吗？”
“尸骨未寒，这人走茶凉也太快一点了……”
肖乐天冷眼看着桀骜不驯的鬼子六在这里演戏，目光冷峻的要杀人一样，奕䜣当然知道肖乐天在看他，只觉得自己后背一个劲发寒，但是他也不搭理只是继续和二公子寒暄。
“二公子啊，本王来吊唁之前，先告诉你们一个喜事……我进宫的时候，礼部已经将谥号拟定好了，一会李鸿藻大人就会带来旨意的……”
“我提前给二公子道个喜，朝廷给的谥号是‘文正’啊！瞧瞧，朝廷还是没有忘记大帅的功劳的！”
“文正，文正啊！在皇上和太后的眼里，大帅永远都是儒臣，都是读书人的正统，这个正字真是妙极！”
本来曾家是非常期待这个谥号的，讨要一个文字是曾国藩临终前的最大愿望，此刻朝廷圆满了大帅的愿望，按理说曾家应该千恩万谢！
但是此刻这个谥号却很让人不是滋味，一生功过仅仅就给两个字吗？情谊半点皆无，都不值得皇帝来送一程？
但是发丧事大，孝子在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脾气的，哪怕有人打上门来，也得忍着，报仇也得等平安送父亲下葬之后。
“臣叩谢天恩！”二公子急忙跪倒磕头。
恭亲王之后的表现更让人气愤，上香、躬身行礼但是并没有下跪，因为他是亲王，按照礼制亲王怎么能给臣子跪呢？
如果说平时人们还挑不出什么理儿出来，但是此刻气氛已经非常微妙了，曾家还有所有大帅府的属下们，都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这时候你鬼子六不磕个头可真说不过去了！
饶是曾纪鸿脾气好，这时候脸上也带出不快了，毕恭毕敬的还礼之后冷冷的说道“请王爷上房喝茶……”
所谓的吊唁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宾主双方演一场戏，给死者的人生画个句号而已！
不过这时候也就看出肖乐天这个外人的用处了，反正他是华族元首不是大清国的官员，也用不着给什么人脸面，肖乐天拦住了鬼子六冷冷的说道“恭亲王，好久不见了！”
鬼子六眼睛一跳，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啊……原来是肖乐天啊！好久不见，一身龙威果然是脱胎换骨了！”
奕䜣和肖乐天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恭王府内，那时候肖乐天不过就是一个刚刚写了几章连载小说的西学传播者，连身份真伪人们都查不到！
就是在恭王府内，肖乐天献上了所谓特区改革的计策，狠狠的坑了清廷一把，塘沽特区就是那时候挖的坑！
之后再见面那可就到了肖乐天带兵攻破广渠门，解了北苑之围了，那时候肖乐天曾经在京师执政半年多的时间！
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过，这次肖乐天进城鬼子六也是称病在家没有去看他，今天却冤家路窄凑到了一起。
肖乐天懒得搭理鬼子六话里话外的刺儿开口问道“恭王爷是治丧委员会的头目？那我请问一句了，陛下还来不来？京师内的诸位王宫可有吊唁计划？”
“这大帅停灵到底几日合适？什么时候返乡……您既然揽总负责，总要有个说法吧？”
“啊……”几句话就把鬼子六给问懵了，他哪里会真的管这治丧的事情，他巴不得曾国藩早死呢！
而且他这次进宫也没有见同治帝，不过就是在军机处打了一个转儿，听到了谥号而已！在鬼子六的内心里，巴不得看湘军集团和同治帝分崩离析呢！
他只能推波助澜让曾家更怨恨皇帝，这时候他怎么可能去给载淳出谋划策，去缓和矛盾呢？他可不是傻子，明天就要发动政变了，谁有心思管这发送人的破事儿！
奕䜣仰起头看着天“陛下要大婚，肯定是来不了了！再说了这也于礼不和，没听说过臣子死了必须皇帝亲送的！”
“至于京师里的各位王公贵胄们，他们又不是我的下属，来不来我怎么知道？”
“至于说停灵几日，这是曾家自己的事情，还是让二位公子斟酌吧！”
“呵呵……这么说，您这全权负责人，干脆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啊？好好好，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奕䜣对肖乐天那是恨之入骨一听元首嘲讽也不示弱“肖乐天！你别忘了这是京师，是大清国的都城，我朝廷的事情你还没有权利说三道四！”
“送你一句老话……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之后拉清单！本王祝你以后步步安稳，一步也被走错了！”
奕䜣丢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也不喝茶了，居然从曾府扬长而去！
这无礼的举动一下子激怒了在场所有的人，很多湘军的军官当时就要发作，曾纪鸿一看不妙赶紧让老农去压制众人。
“农叔你去！千万别让各位叔叔们闹事儿！父亲发丧的时候，不能乱啊！”
“是……”老农气的头晕目眩。
肖乐天看着鬼子六扬长而去，心中嘀咕“不对劲啊！这不是奕䜣的性格啊！他就算和大帅有嫌隙，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给曾家如此没脸！”
“难道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肖乐天冲二公子招了招手“二公子，偏间说话！”
4186 扶灵南下
关上了厢房的门肖乐天和二公子对面而坐“二公子，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如今这朝廷局势你也看明白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曾纪鸿远没有大哥的决断能力，年龄小而且也没有在朝廷上锻炼过，遇到这种事情除了生气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听人劝也分得清好歹！
二话不说，二公子起身给肖乐天一个深深的长躬“元首一直与家父交好，如今家中巨变，侄儿实在是心乱如麻！”
“请元首教我，侄儿无有不从！”
“其实不用我来教你，大帅给你留下了遗命的，请看……”肖乐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二指宽的条子，上面是曾纪鸿非常熟悉的笔迹。
短短的一行字“为父故去之后，发丧诸般事宜，外事不决问元首，内事不决问老农，朝中若有冷淡之举，应速离！”
这是大帅在回光返照的时候留下的条子，为什么吗给肖乐天不给儿子，主要就是觉得有可能这个条子是用不上的！
这也是曾国藩的一片痴心，他内心还是觉得自己给朝廷立了如此大的功劳，怎么也不能人走茶凉表现的太过啊！
皇上吊唁，朝廷恩赏，风光大葬！古人谁不喜欢这个，但是如果事态发展不是这样的，那么给肖乐天的条子也就管用了。
“二公子，恕我直言，如今朝廷诡异的很！鬼子六按理说不是这么喜怒张扬在外的人啊？”
“就算他和大帅有什么恩怨，也不至于在丧礼上表现的如此冷淡和傲慢！而且你发现了吗？载澄并没有跟着奕䜣一起来吊唁！”
“京师剩下的王宫大臣也是极其冷漠，无非就是差管家送来礼金……除了极个别权势不大的贵胄，还真没有人亲自来！”
“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是总感觉风头不好……如果二公子听我的，那就走！立刻起灵！”
“回家乡！最不济也要会直隶保定府去！您带着大帅的灵柩去保定直隶总督府……大帅身上还兼着直隶总督的官位呢，去那边也合情合理！”
“良乡和涿州的兵护送灵柩立刻往南走……大公子我用飞艇接到保定去，你们兄弟二人在保定汇合之后，立刻回湖南！”
“该丁忧的丁忧，该守孝的守孝……北京城是龙潭虎穴，你父亲或者九帅还能掺合一把，二位公子不行的啊！”
“啊！”曾纪鸿脸都吓白了“难道……难道朝廷要卸磨杀驴，给我父亲治罪不成？”
“不会……没有那么严重，陛下不是薄情之人，这次没有来吊唁，是被两宫太后给拦住了，不是陛下不想来！”
“也怪不得陛下，大婚和丧事发生了冲突，陛下也只能先考虑大婚了！”
“我担忧的是别人啊……就怕有人动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老农在外说道“在下已经安抚好了兄弟们，不会有闹事儿的……二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曾纪鸿拉开房门，拽老农进屋子，随后又把房门紧紧关闭，那个二指宽的条子递到了他的手里“农叔，您看看这个……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办了！”
随后二公子又把肖乐天叮嘱的事情给简单重复一遍，老农看完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字条塞到嘴里吞咽下去“听元首的！写这个条子的时候，我在门口守着呢，我知道有这个条子的存在……”
“如今京师乱的很，元首说的没错，躲一躲是对的……”
“但是……但是父亲刚去世，就这么挪动灵柩，是不是不好啊……”
“二公子啊，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大帅在天之灵也是想家的！朝廷都已经有卸磨杀驴的征兆了，还不避祸吗？”
“若担心不吉利，到直隶总督府后，请高僧老道多念经祈福也就是了！”
肖乐天看着曾纪鸿还是有点犹豫，不由得一跺脚“哎……这还有什么可眷恋的？朝廷已经不在乎你们了，都已经上赶着给你们没脸了，还舔着脸赖在京师里干嘛？”
“说来说去，这里也是租的房子，大帅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京师扎根啊！”
这句话算是触动了二公子的情肠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对……都已经不待见我们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咱们走！”
长兄不在，其他叔叔们也不在，所有人都要听二公子的吩咐，再加上老农也支持，整个大帅府内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南横街的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大帅早上没的，中午刚过就已经开始要移灵了！
“哎呦……没见过这么发丧的啊？大帅这是要走哪去啊？”
“是啊，我还想着这两天当官儿的吊丧完了，咱们这些街坊也去磕个头呢？大帅住在这里也算邻居一场啊！”
“就是……大帅能住南城和咱们一起生活，平日里也没有架子，遇到谁家有难了也会主动帮一把……”
“别的不说，就冲大帅府在这里，南横街一代连混混和抓人的差役都少了许多，谁都不敢来这里闹事儿的！”
“算了，大帅要移灵咱们也拦不住，去街口给棺椁磕个头，算是咱们和大帅的缘分尽了……”
四马拉的大车上固定着金丝楠木的棺椁，外面罩上幔帐以遮蔽阳光，纸钱漫天飞舞，开路的骑兵身披孝衣，曾家的家眷扶着棺椁步行向前，一路上哭声震天，送葬的队伍足足拖出二里地去！
南横街包括周围的胡同都轰动了，京师百姓爱看热闹，也讲义气，大帅住在这里的时候不仅不扰民，还对街坊四邻多有照顾，京师爷们怎么也得有点心意。
跪在道路两旁的民众，点起香炉，燃起纸钱跪拜给大帅送行“大帅一路走好……”
“大帅一路走好啊……”
“孝子……谢！”
几乎每一个小胡同口，都有成群的跪拜送行的百姓，二公子曾纪鸿已经成了磕头虫，在主操的命令下，几乎是三步一磕头给街坊们还礼！
扶灵向前的居然还有肖乐天的身影，他单手抓着灵柩马车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帅啊……我送你出永定门！”
“回头我倒是要看看，这京城里究竟会出什么邪事儿！”
就在曾大帅的灵柩一路向南离开京师之时，北面内城的喜庆也到了顶峰，给皇后家送金印、金册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沿街而行，整个内城全成了轰动的海洋！
皇家的彩礼要在今日送到皇后府里，而明日皇后和嫁妆还会形成长长的队伍再从大清门进入紫禁城！
鼓乐齐鸣、鞭炮轰响、看热闹的人声鼎沸！
一红一白两支队伍，在这四百多年的帝都里，分道扬镳！
4187 辞别
永定门，京师四九城正南方的城门，高大宏伟，举目南望就是京郊广袤的田野和村庄！
京师驻扎的所有部队都没有人敢拦着大帅移灵的队伍，甚至守城门的士兵还都跪拜给大帅送了一程！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帅无论是满还是汉，无论他是否是朝廷的威胁，但是洪杨之乱就是人家平的，如果没有曾大帅，满清最好的结局就是划江而治！
甚至被汉人打回关外的可能也是极大的，普通满人不懂什么汉人军阀化的道理，他们就是知道眼下还能吃点铁杆庄稼，人家曾大帅是有功劳的！
送到这里，肖乐天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华族的众位官员拦住了元首，京师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萧何信拉着元首的胳膊低声说道“大帅已经升天了，他完成了自己来人世间的任务，可是咱们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挣扎，不能耽误了！”
“就送到这里吧！别再走了……”
二公子也过来跟元首辞行，磕了三个头二公子眼含热泪的说道“三年守孝之后，侄儿愿意到华族侍奉元首，万望元首不要嫌弃侄儿蠢笨！”
“哎……这是哪里话？二公子你这是太小看自己了！我听说过你，虽然科举不利，但那其实是大帅对你的保护，大帅若是随便递个条子，哪里会没有二公子您的官位？”
“听说二公子精通西洋算学？好好好……三年守孝之后，来我华族，无论是大学里进修还是做一些统筹工作，我一定等你！”
“谢元首！”二公子曾纪鸿叩拜元首转身扶灵南去，远方良乡、涿州的湘军老营也接到了电报，此刻骑兵已经开始北上迎接大帅灵柩！
站在城门口望着长蛇一样的送灵队伍，肖乐天的神情有些恍惚，前世那个曾国藩和今生所遇到的大帅，开始重叠了起来！
曾国藩生于西历1811年11月26日，卒于1872年3月12日南京任上，享年61岁！
而肖乐天的穿越，虽然给曾国藩送去了西洋药物和新式的护理技术，但是也仅仅给大帅延了七个月的寿命！
“天道果然艰难，真的是难改啊！你得到什么最终也会失去一些什么！”肖乐天幽幽的说道。
前世曾大帅虽然少活了七个月，但是却没有受到严重的病痛折磨，只是在临终前出现了一些身体麻痹的迹象，随后就很快的辞世！
没有多遭罪，也算是善终了，而且死在南京任上，很快灵柩就送回了家乡安葬！
可是在这个世界，大帅人生这最后两年，却保守病痛的折磨而且还要为同治帝甚至肖乐天尽最后的一点余力！
在朝堂上影响深了，自然也就会得罪人，到最后还弄了一个人走茶凉的结局！
究竟那一世才是最好的？人啊，带来的福报总是有定数的，你多得到了七个月的寿命，那就得用其他方面的福报来填满这七个月本不应该有的亏空！
“哎……也许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我的出现给了你那么一个盛世的幻梦，也许您就可以在家乡安度晚年喽，何苦连最后一点骨头渣子都熬进去？”
“是我耽误了您，我的罪过啊……”
“放心走吧，您的接力棒我来拿……走，咱们回城，明天喝陛下的喜酒，到了咱们该忙的时候喽！”
一行人骑马从永定门往北返回，西面是先农坛，东面就是天坛，两个皇家祭祀场所一过就是天桥了！
天桥这地方后世人们可都熟悉，但是历史上这座石桥一般人还真没见过，桥下的河水更是无人了解！
而肖乐天在执政京师那半年中，才真正知道这天桥下就是有河水的，而这河水其实就是龙须沟的上游，那时候都已经变成臭水沟了！
经过元首半年的京师卫生大改造活动，龙须沟下游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道，天桥这边也疏浚了河道，臭水沟变成了清水河！
元首马队刚到天桥，北方局的密探就送来了最新的消息，王局看了两眼立刻叫住了肖乐天“元首，有密报……清河工地两岸突然有人开始散播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
“嗯……”王局左右看了看无人低声说道“有不知名的人偷偷散步传言，说曾大帅……是被陛下毒杀的！”
“啊！”肖乐天脑子嗡的一声“还有什么传言？”
“还有人说陛下大婚之后，有可能把全部旗奴都变成厂奴，都去修工厂……还有很多神神鬼鬼的流言，都是咱们搞工业化前期经常听见的！”
“有人在制造恐慌情绪，有人开始妖魔化陛下！”
“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人不对劲了！难道那些人要鱼死网破了？”肖乐天回忆今日鬼子六反常的举动，心中激灵一下顿时寒气窜上脊背。
肖乐天一行人临时征用了一个茶棚，丢给老板百八十块银元，那老板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哎呦……元首亲临这是小的三辈子修来的福报啊……”
“的了，不要拍马屁了……赶紧离开，元首要独自喝茶！”
茶棚里众人聚在一起仔细分析眼前的形式，商量了半天达成了一个共识，司马云冷冷的说道“大帅去世了，而且灵柩都让这群王八蛋给逼出城了！”
“良乡那边的湘军驻军今晚就会退入直隶境内，明天差不多就能到达保定府！”
“京师本来就是三块石头架起一口锅，勉强稳定住了证据，西山营、湘军大帅、还有亲陛下的保皇党！”
“说到底就是，保皇党、守旧派还有汉人势力……咱们还有东交民巷都应该算保皇党的外围，虽然我们不承认，但是朝廷里人就是这么看的！”
“御林新军、富庆大人，还有忠君的那些儒生们，就是保皇党的中坚力量！”
“如今代表汉人军阀势力的湘军领袖大帅，辞世了！三块石头一下子被撤走了一块，这锅肯定就不稳了！”
“这些流言一定有目的的！我怀疑是有严重暴动！恐怕陛下这个大婚是乐呵不起来了！”
“但是究竟那些人要如何操纵这场暴动，我却没有一点概念，实在是推测不出来！”
4188 天桥茶棚
司马云话音刚落，北方局的春十三娘开口道“没错，世人都说这些八旗子弟纨绔，但是那只是说普通的旗人！”
“顶层的这些王公贵胄其实非常聪明！恭亲王的势力，我到现在都不敢说排查干净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集团……就是一个亲戚团体，他们的行为不能用普通人的观念来判断！”
“有的人可能是世仇，见面就打的头破血流……但是这种人遇到一些厉害的节骨眼上，或许就会一反常态的团结在一起，甚至宫斗里争夺储位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很多人好的蜜里调油，但是遇到关键时刻，一个远方的亲戚或许都能策反走其中的一位死党！”
“预测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很难……”十三娘很是忧虑的说道。
肖乐天喝了一口大碗茶苦笑着说道“其实也不难理解！八旗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不过就是内部通婚，血亲套上血亲，打造成一个坚不可破的亲友团！”
“当年九龙夺嫡的时候，八爷党已经把隆科多给收买到手里了，甚至隆科多也帮着八爷办了好多违法的事情！”
“可是就在八爷最信任他的时候，在康熙驾崩的那一刻，这隆科多最终还是倒向了雍正！”
“为什么呢？因为隆科多是雍正的舅舅啊！这一层关系，有时候比真金白银还要重要！”
“家国，家国，这国家也好，八旗也罢，都是跟小家族一样的！我们回想一下自己的家族过往……”
“谁的家族里没有矛盾？兄弟姐妹、妯娌之间因为一捧粮食分配不均，都能打臭了呢！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事情多了去了！”
“但是这样记死仇的亲戚，一旦共同遇到外敌了，也会爆发出短暂的团结出来！因为人类永远都是第一相信血脉的！”
“自己受欺负了，也许第一个出头的就是家里和自己最不对付的那个亲戚！而八旗就是这么一个放大了的家族！”
“平日里矛盾重重，但是在关键时刻也许就团结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彻底散了！但是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能判断的出来呢？”
肖乐天脸色凝重的说道“做好准备吧！我怀疑……这京师有可能会重复当年那霸之事了！”
茶棚内顿时寒意四起，在座各位大部分都是经历过那霸血与火的那场厮杀的！肖乐天反客为主，领着琉球全体汉人对抗岛津家的驻军，那一次真的是纯粹靠冷兵器，靠意志打赢的一场战斗！
肖乐天的事业也就是从那以后开启的！
“元首……您……您的意思是，有人要挑起整个八旗群体的叛乱？从基层民间开始向顶层进攻？”
项英舔了舔嘴唇不敢置信的说道“那霸那一场厮杀，充其量敌我加在一起二十万而已，这京师人口快二百万了，要是那么干！”
“老天啊，太疯狂了，这得死多少人啊……”
“呵呵……不要低估敌人的疯狂，抽掉了大帅这块朝廷稳固基石，有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再加上载淳之前的手腕也太暴躁刚烈了一些，很多人是害怕了，打心眼里恐慌了！”
“就在这……马上我们要想出一个办法出来，不仅要守住陛下，同时也要减少这一城汉人的伤亡！”
王局一听急忙问道“难道我们不先发制人吗？把情况共享给陛下，让朝廷提前抓人！”
肖乐天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载淳此刻大婚，他已经被两宫太后控制住了，老娘们对婚事太看重了，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如今我也是不能联系载淳的！”
“甚至连二毛给我们送消息都很艰难，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宫里常驻！”
“关键是消息送进去了，载淳会不会信呢？如果全部八旗暴动，载淳怎么先下手为强？屠城吗？”
“或者干脆动手抓鬼子六等一众保守派重臣？老天啊，他要是那么做了，人家更有口实立刻展开行动了！”
“载淳如果不动手，那么这就是一次违背道义的暴动叛变！而如果载淳提前抓人杀人了，那么这场暴动非但不会平息……”
“反而会把这场暴动洗白了！就变成了一次八旗正义的反抗行动，这岂不是拱手把道义制高点给让出来了？”
“没有办法……秘密从塘沽调兵吧！我们也要做好困守大使馆的准备！只有等到那些暴徒动手了，我们再开始平叛！”
肖乐天给出了最悲观的判断，众人一听不再犹豫，蔡璧暇第一个站出来“既然这样，我恳请元首立刻撤离京师，留下我们驻扎就行了！”
“对，没错！不光元首撤离，四天王、远东王都请离开，这里由我们年轻人来镇守！”项英也跳出来请缨了。
兵太郎和野平太等官员也纷纷提议，元首和老臣都离开京师，这里只留下少壮派驻守！
肖乐天一听赶紧摇头跟拨浪鼓一样“休想！你们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知道，我要是不在这里看着你们，一旦动乱起来了，你们还不得杀的血流成河？”
“你们这群混小子，巴不得鞑虏主动挑事儿呢，然后你们好光明正大的屠城！不行，如今不是杀人解恨的时候，你们休想胡闹……”
“重新制定计划，减少杀戮，以守护为主……”
天桥的茶棚这里突然成了华族野战行辕，元首他们用茶水在桌子上简单描画地图，一个临时军事会议召开了！
禁卫军全部实弹上膛，一个个警惕的关注着周边，吓的看热闹的百姓一个劲的后退，连打把势卖艺的人都悄悄的溜走了！
正在人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直沉吟不语的远东王项少龙开口了“元首……外面有我的探子来见我了，估计有重要的消息，请大家稍等我片刻……”
说完项少龙抽身离开了茶棚，只见身形一闪就钻进了小胡同内！
远东王项少龙，江湖北地武林大豪出身，被肖乐天一手抬举成远东王，一时之间成为了中原武林人士心目中的一个奇迹！
自从远东王在海参崴执政之后，中原各大门派都纷纷派遣精英高徒前去投奔，这项少龙手下的‘鬼探’组织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胡同内有不知名的小鸟在叫，翻过矮墙，只见一道黑影扑向龙爷而来！
4189 雾姐回京
“你在京师里享福，姑奶奶我还要给你在长城内外拼命奔波，没良心的东西……”
黑影发出一阵娇嗔，很奇怪语调的汉说说的龙爷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对面冲来的黑影下手毫不留情，招招都冲着龙爷的要害而去！
龙爷在狭窄的杂院里用上小巧的近身功夫，闪展腾挪用寸劲儿一点点的化解对方的‘绝情’攻击！
这个黑影看来不是龙爷的对手，才过了十多招就让龙爷捏住了手腕脉门，一股酸麻直接窜上对方的经络内，黑影哼了一声直接软在了龙爷的怀里！
远东王显出了难得的笑意，他另一只手捏着面罩轻轻往下一拉，扶桑女忍雾隐小鬼的面容就露了出来！
“雾姐啊！你奔波辛苦，我守在这京师里也难受啊……”
没想到给龙爷送信的探子竟然是雾隐小鬼，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他是肖乐天麾下最有传奇色彩的一名干将！
先是血仇，而后又是死心投靠，这个女人身上的戏根本就数不清！
甚至在她死去七十年之后，有文学巨匠挖掘出了她的故事，经过一系列的改编成为了全球最热门的大IP，因为她衍伸出来的艺术形象数不胜数，电影、电视、动漫、游戏……
这个女人邪气太盛，叛逆情绪高昂，完全不受到任何伦理道德的约束，天马行空敢爱敢恨，无数人讨厌她，但是无数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活得太他娘的真实了！
真实的让所有道德君子内心中都很艳羡！
雾姐和龙爷在远东作战的时候因为种种机缘而暗生情愫，最终偷偷凑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名分，但是相互爱恋之情是真实的！
奇女子就是奇女子，跟龙爷这么久非但不要名分，甚至阻止龙爷任何想娶她的企图，这让远东王心中很是愧疚！
堂堂江湖大豪，讲义气的大侠，平白无故白占人家便宜算怎么回事儿？越是这么想，他也就越是愧疚！
远东国那个地方，民风可不仅仅是彪悍，更多的是野蛮！所谓野蛮和彪悍的区别在于，彪悍是在礼法道德的约束下，反而敢冲破栏杆好勇斗狠！
而野蛮不是，野蛮就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他们的好勇斗狠完全是身边社会所允许的，所接受的！
远东国的百姓子民，从来不觉得杀个人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更别说什么其他的法律了，因为很多地方依然是部落制，这你可怎么弄啊！
可是就在这样复杂的闽清中，雾姐这种邪气森森的人却玩的如鱼得水，她帮助龙爷建立了远东国最大的谍报网，鬼探！
这个间谍组织不仅能够控制远东国的领土，甚至向西渗透到了关外三省，向西渗透到了北日本！
向南插入朝鲜半岛，向北直接窥探沙俄！
越是野蛮之地，这鬼探组织也就越发的活跃，每年鬼探给中情局发送的情报让王局都瞠目结舌。
今天，这雾姐居然又回到了京师，秘密的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龙爷抱着她在长凳上坐下“你也是……元首就在天桥，你还给我发什么信号，你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如今的华族已经接纳你了，过去的仇恨大家都忘记了，你又何必如此避嫌？”
雾姐撇了撇嘴“你们中国人是最记仇的了，表面上不说，但是心里还记得……也许元首真的看开了，其他人呢？”
“我才不愿意出面讨嫌呢，有这功夫我去跟十三娘的手下待会……情报我是给你了，这段时间我住在茉莉那边，你要找我就去上林仙馆吧！”
龙爷一脸无奈“我好歹也是个王爵，让人看见了总去八大胡同，这多不好意思啊？”
“呵呵……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别找我呗，好像谁稀罕你一样……”说完雾姐还用屁股在男人的大腿上拧着蹭了蹭，回头也没二话，嗖的一声挣脱龙爷的臂膀，跳上屋脊一溜烟的没影儿了！
龙爷叹息摇头很是无奈，打开字条这么一看“啊！”一声惊呼之后，扭头就往外冲，翻过矮墙直奔茶棚而去！
情报很快就送到了肖乐天的手里，当元首看完之后脸色也是非常的奇怪“哎呦……哎呦呦……载淳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好了，好了……咱们收工吧，也别费这个脑细胞了，回使馆去，明天乐呵的观礼喝喜酒……”
“这京师的事情，没咱们什么事儿喽！”
元首也没有公布答案，就这么带着大家伙扬长而去，这一队人马离开天桥之后，那茶棚的老板挺胸叠肚的走了回来！
“看见了吗？这套茶具是元首用过的，这椅子和桌子都是元首做过的……家里的！赶紧找绣工最好的女人，给我绣一套罩子……”
“以后谁要是想坐这套桌椅，想沾沾元首的仙气儿，没有一个大洋那就是休想啊！”
你在看别人，别人当然也在窥探你，元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过满清的眼线，很快紫禁城内的同治帝也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养心殿内的载淳刚在太庙念了祭文，供奉了祭品，回到养心殿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他连午饭都没有吃！
勉强喝了点参汤进了点饽饽，一会还要去给两宫太后请安，顺便给先帝留下的那些太妃们挨个请安，这么一折腾可就要到晚上去了！
也就这时候是个空，小四喜带来了宫外的消息，一件件的向小皇帝汇报，当载淳听说大帅居然下午就移灵了，脸上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好半天才长叹一声捶了一下大腿“哎……曾家这是带着怨气走的，朕不应该啊，怎么也应该去亲自看看的！”
“万岁别这么说，您看大帅是情分，不看也是本分！您这大婚在即，怎么能冲撞了喜气儿呢？”
“要是曾家因为这个心生怨气，那也不能算什么忠臣！万岁对他们家也不薄了……”
“你闭嘴！大帅的好歹，不是你个奴才能议论的，再胡说八道就拔了你的舌头……”
小四喜一缩脖“是，奴才再也不敢了……”
“还有什么消息没有？”载淳放下参汤，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小四喜赶紧跪上去给皇帝捶腿。
“万岁爷！北边清河工地有消息传来……其实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就是厂奴里有些牢骚怨言……”
4190 密折直奏
“陛下您累了，还是稍微休息一会，待会还得去给太后和诸位太妃请安呢……一群厂奴胡言乱语的事情，就不用烦心了……”
小四喜话没说完载淳就睁开了眼“你是什么东西！朕该听什么不听什么，还要你来饶舌？你怎么知道这情报没用？”
“该死的畜生，贱奴你还敢替朕做主张？跪下去掌嘴！”
小四喜可是真怕了皇帝的喜怒无常了，载淳自从回国之后，可就再难看见以前游学时候的随和了，如今的小皇帝是说怒就怒，说给你没脸就给你没脸！
但是你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开心起来，这让奴才们很难把握住这拍马屁的节奏啊！
“奴才死罪，奴才死罪……”小四喜赶紧跪爬到角落里狠狠的抽自己的耳光。
“今天御林新军谁在殿外值班，进来一个给朕汇报军情……”
“是！陛下！”今天轮到谢挺值班站岗，一听里面陛下召唤赶紧大步流星走进来，立正敬礼！
“哦！是谢挺啊！你来说……这奴才真是气死朕了！”
谢挺可怜的看了小四喜一眼赶紧回禀“陛下，清河工地从昨夜就有稀奇的流言传播，至今没有查到源头！”
“其实很多都是老调常谈了，说陛下要把所有八旗旗奴都变成厂奴，甚至八旗的贵胄们也要停了旗饷……”
“只是有一桩新的流言确实很让人气氛……他们说曾大帅的死，是……是陛下毒杀的！”
“操！”载淳一脚踢翻了软塌上的矮几，几碟子饽饽还有参汤都被踢到地上了，叮了咣啷的碎了满地！
“丧尽天良！丧尽天良！”载淳咆哮道“这些人还是不死心吗？让他们接受朕就这么难？刀子都架在他们脖子上了，还不知道害怕！”
载淳越是转心也就越焦，谢挺倒是能撑得住还能站着继续汇报，而其他的太监宫女都已经吓的哆嗦了，小四喜就连抽耳光都忘了！
养心殿内一片大乱，外间正在清点赏赐用金瓜子数量的二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这混乱劲儿赶紧差人打扫，自己则拉着小皇帝进了三希堂！
“陛下这是在干什么？明天就是好日子了，太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怒，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二毛……你听听这些混蛋们散播的流言，别的我可以忍，这毒杀大帅的谣言实在是不能忍了！”
“我到底怎么了？在他们眼中，我都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昏君了？我是纣王啊还是隋炀帝啊？就这么招人恨……”
二毛和载淳之间可不仅仅是主奴关系，更是朋友发小。只有二毛知道，小皇帝此刻情绪的崩溃，可不仅仅是因为谣言，更关键的是因为大帅的死！
也许载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他的潜意识里是能警觉到的！曾国藩的死，打破了朝廷的平衡，混乱肯定是要发生的！
而且载淳自己就算嘴硬，他内心也很清楚，曾大帅这些年来给他提供的保护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安全感！人谁不需要点安全感呢？同治帝再强势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中二少年而已！
二毛哄着同治帝坐在软塌上，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奴才我也让太后给留在宫中了，实在内外消息无法传递……”
“要是不行，我就闯一下宫门，亲自去问问元首？您不觉得这传言有点不对劲吗？”
载淳心里一激灵“你……你发现了点什么？难道有人不对劲吗？”
“陛下啊……您想想，大帅的灵柩是怎么走的？单单是万岁爷没有去吗？曾家哪里有那么小心眼？”
“如果我分析，恐怕今天上午南横街那边曾家受到的羞辱不仅仅是陛下不来这一点……如果京师所有的王宫贵胄都不露面呢？如果恭亲王没有给出足够的尊重呢？”
“太多可能了……太多可能了……如果有人故意逼走大帅的灵柩，那么有一点是肯定的！”
“良乡和涿州的湘军精锐，就只能全线南撤啊！可别看那几千人马数量不多，那可都是平了洪杨之乱，破了天京城的悍卒啊！”
“湘军的元气精华，真正厮杀老兵，可不是普通的窝囊废营头！”
“平衡已经破了……平衡已经破了啊！”
载淳从小受到的就是帝王教育，这里面最重要的一堂课就是学习历史上的种种阴谋，至少皇帝得明白自己这一朝从开国到现在都发生过什么阴谋鬼祟的事情！
听多了自然成精，载淳一下子就醒悟了“嗯！你是说有人会趁着朕大婚的松懈时候作乱吗？”
“很有可能啊！朕大婚，曾大帅去世，湘军退出京畿之地……那些王八蛋坐不住了？”
“所以才有那些厂奴之间的谣言，他们这是想利用那数万厂奴作乱吗？”
“陛下……呵呵呵……不仅仅是厂奴啊！京师里害怕陛下维新变法的人大有所在！这些人恐怕都不会安稳的！”
说来真实很神奇，阴谋一旦说破了，也就没有那么恐惧了，载淳的情绪顿时平复起来，就好像一缕阳光一下子刺破了所有阴霾一样！
“哈哈哈……小四喜！别在那糊弄了，你那掌嘴的功夫朕还不知道？声音挺大，其实一点都不疼！滚进来吧……”
小四喜就跟一个球儿一样的滚进来，笑着给载淳磕头“万岁爷想听个响儿，奴才自然要招办了！谁让主子怜惜奴才呢……”
“起来吧！跟个狗一样……你去把长春书屋里的秘匣取来，朕让二毛开开眼界！”
“二毛啊！当年雍正爷为了治理这个国家，为了防备宵小作乱，所以恢复了密折制度……今天朕告诉你，这密折制度其实朕也有！”
“不过不是手写的折子，而是密电加秘匣！”
载淳从三希堂的柜子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出来，都是非常小巧的银白色钥匙，一大串足有十多把！
而柜子里还有好几串，二毛估算这里的钥匙少说也有三十把！
载淳冷笑道“每一把钥匙代表了一个秘匣，而这秘匣里面是一份只有我和万里之外另一个人才知道的书名！”
“这书名就是密码本，地方上拥有密折直奏之权的官员，就用这本书来拼凑他给朕的电文！”
“地方拥有密折直奏权的大臣，发来的密电只有朕开秘匣然后比对才能翻译出来……这工作都是朕亲力亲为的！”
“看见了吗？这一份就是今早发来的密电，二毛你看看吧！”
4191 升级密折制度
密折制度并非雍正一朝首创，其实在武唐时期这密折制度就已经很成熟了，这种制度其实就是君权跳过官僚阶级，直接向帝国末梢渗透的一个有效的措施！
因为古代国家信息非常落后，首都的君王是很难知道千里之外能发生什么事情的，北京城的皇帝对云贵川一代的贪官污吏或者冤狱横行，有时候他连风闻都做不到！
没有直接解除民间的渠道，他只能听从官员们的一层层汇报，而这种汇报能有三成真话那就已经算了不起了！
虽然有御史巡查制度，虽然也有钦差特派的权利，但是一两个人想和一个地方数万官吏阶层斗法，基本上九成都是输！
甚至这些巡查的官员，也是官吏阶级中的一员，相互打掩护的事情也数不胜数！
地方闹土匪了，汇集一起成千上万，或许在皇帝的折子上，也就是几百个暴民抢米吃，最后还被平息了！
哪怕是阿古柏入侵，英国人挑起鸦片战争，沙俄在边境骚扰……这样的军国大事儿，只要没有闹大之前，地方官也有的是办法瞒着皇帝！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官僚集团和君主相互制约抢夺权利的一种常态！
皇帝为了打破这种聋子瞎子的困局，在没有现代化高科技手段的支持下，不得已只能采用密折制度，甚至是风闻言事！
皇帝秘密给一些地方上的亲信密折直奏的权利，不用你调查证据只要你风闻一些事情就可以写给皇帝！
这些官员藏在官吏阶层里面，就如同一条条的鲶鱼一样让其他官员坐立不安，因为整个官吏阶层里你不知道谁拥有这样的权利！
也许你高高在上是个抚台大人，但是你可知道你身边的侍卫有没有这样的权利？
你身为两江总督，你治理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县令也许就能直接通上天！
这种密折直奏的制度在雍正朝的时候很是发扬光大，雍正给了所有亲信每人一个秘匣带着去地方上赴任！
这秘匣只有两把钥匙能够开启，一把在雍正的腰间挂着，一把在这条鲶鱼的手里攥着！
一旦鲶鱼发现地方上有什么值得密报的事情，就会写成折子锁在秘匣里面，秘密送到京师！
而京师里的官员们任何人都无法打开，甚至都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匣子，只有皇帝一个人能亲手开匣子，才能看到里面的密折！
这玩意太管用了，虽说帝国那么大不可能靠几份折子就能改天换地，但是这玩意儿吓人啊！
癞蛤蟆跳脚面上了，好歹他恶心人啊！
官员们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身边人到底是真跟我好还是假跟我好，瞅着谁都像密探！
雍正正是靠着这种告密制度，震慑了官场，让他熬过了刚登基时候的最艰难时光！
不过这种制度也有很大的弊端，就是会破坏官员们工作的积极性，产生严重的不作为现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量的精力都放在了提防左右上！
还有一个弊端，就是那些拥有密折权利的官员，他们虽然是皇帝的亲信，但是一样也处在整个官僚阶级之中，他们一样也得学会和光同尘，一样也会受到官场风气的影响！
酒色财气也会把这些拥有密折权利的官员拖下水，一旦整个密折系统堕落了，那么皇帝得到的信息就会失真，甚至做出皇帝亲手冤枉忠臣的惨案出来！
正因如此，乾隆执政中期也就废除了这个制度，并在之后的历代皇帝中没有恢复起来！
二毛万万没有想到，这乾隆时期就废除的制度居然让载淳秘密的给恢复了，保密工作真好啊，连他都不知道！
载淳丢给二毛一张天书一样的电报纸，二毛看了一遍什么都看不明白，上面就是汉文数字和阿拉伯数字的结合体，全是数字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二毛接触过华族的密码系统，他清楚这些数字一定能指向特定的汉字！
二毛猜的没有错，当小四喜从长春书屋里捧出一个黑漆木盒之后，打开这个木盒里面是一本线装古书！
“金瓶梅？哎……陛下您怎么在宫里藏这个书啊，让太后还有儒臣们知道了，又要唠叨您了？”
载淳呵呵一笑“就是要让他们想不到，朕制定的密折制度，可是升级版本！当年雍正爷没有电报这样的好技术，所以只能靠人力来传递秘匣！”
“如今有了电报，虽然快捷了但是中间要过很多发报员的手，也增加了泄密的机会！”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秘匣里面不藏消息，而是藏转译密电的那本钥匙书！”
“这份电报里的数字，指向的就是特定一本书里的某一页、某一行、某一个字，将所有的数字都对应上汉字，下面人送来的密保也就能翻译了！”
“这秘匣里的书是要定期更换的，当然不论换成什么样子，都要永远的锁在长春书屋里，开秘匣的钥匙也得控制在朕的手里！”
“如此一来，也就再没有泄密的可能了！朕抛在官场里的那些耳目，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给朕发电报……”
载淳手里的密电其实是早上刚刚翻译好的，此刻用不着再费事儿了，他直接从身边的书籍里翻出那张夹在其中的译文递给了二毛。
二毛结果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啊！陛下……您……您这是底牌尽出啊！是不是有些过了？”
载淳冷冷的看着窗外咬着后槽牙说道“过了吗？朕觉得还差的远呢！自从朕回京师之后，那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走过来的！”
“错一步就是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想要获得全胜，就得狮子搏兔，铁锤砸鸡蛋！用尽全力啊！”
“不用尽全力，那些对手是不会死心的！你看看，朕大婚了他们还要秘密的搞事情呢！”
“钢铁厂的厂奴那边究竟是谁在传播流言？他们到底又有什么样的打算？你品，你仔细的品品！”
“不寒而栗！不寒而栗啊……”
二毛叹了一口气“可是……可是这是陛下最后的底牌了，一旦用出来，您可就再也没有后手了！”
“生死关头，还要什么后手……呵呵，相信今天晚上，我的那位六皇叔就能收到最新的情报了吧？”
“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啊！哈哈哈……”
4192 万事俱备
有些人注定就是一个笑话，比如此刻正上蹿下跳的恭王府内的一群小丑！
当天傍晚，鬼子六的这几个核心嫡系凑在一起秘密的开会，这一次他比之前还要小心，警戒的范围被拉的更大！
“上次行动让曾国藩那个老东西给搅合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就是姓农的庄稼汉……居然是仅次于紫禁城老祖宗的高手！”
“现在中原的武林界里，一个是老农再一个就是肖乐天身边的项少龙了，再有一个是曾国荃身边的老鹰！”
“该死的，要不是老祖宗死了，何至于让这些人翘尾巴！老祖宗活的时候，他们汉人谁敢窥探咱们的王府？”
“不过现在好了，这个老农已经随着灵柩南下，项少龙一直陪在肖乐天身边，我找专门的人去盯着了！”
“老鹰在江宁呢，根本就来不了……总算是安全了，我让戒备圈子又扩大了一倍，今晚谈话不会有人听到的！”
澄贝勒心有余悸的说道“阿玛！我就是有点担心啊，咱们通州刺杀的那次行动，您说曾国藩有没有告诉载淳？”
“不会的！如果曾国藩告诉了载淳那个小兔崽子，按照那小子的脾气早就会下手抓人了！那个小畜生，心狠着呢！”奕䜣没有说话，庆亲王去开口了。
奕䜣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京师的地图久久不语好半天才丢下铅笔说道“咱们对一下怀表，尽量保证时间一分不差……”
屋子里的人掏出怀表，按照桌子上的自鸣钟指针重新微调了一下时间，之后奕䜣开始快速安排任务！
“明日大婚步军统领衙门，也就是奕譞那边要在早上五点之间将崇绮的家封锁起来，六点阿鲁特氏上轿出发，七点四十五分一定要过大清门！”
“九点一刻，载淳和阿鲁特氏在乾清宫正殿拜天地，行合卺礼……”
“十一点半，载淳回太和殿接受群臣叩拜，并设宴款待群臣……下午由宫中萨满、五台山黄教喇嘛祈福，要一直折腾到五点半用晚膳……”
“八点半之后……所有仪式全部结束，载淳就可以入洞房了……”
“而这时候，就是咱们准备下手的时机！呵呵……让载淳先乐呵乐呵，明晚朝廷宣布的是万民同庆，京师老人都要分酒肉的……”
“让他们喝，多喝一点，只要喝多了自然会有人闹事儿的！”
奕劻拍这手笑道“妙妙妙啊！喝多了自然就会有人闹事，无事儿咱们可以弄出小事儿来，小事儿咱们可以弄成大事儿！”
“大事儿自然就会变成骚乱……只要这人们一发疯，可就是咱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喽！”
“东直门那边我已经办妥当了！明日守城的两名守备官都是受过我的恩典的……五十万两换他们两个开城门，这二位已经给我写了血书了！”
“六哥啊！后面可就看你的了……”
鬼子六冷笑道“明天我会进宫去参加仪式，为了让载淳放心我就跟老五他们拴在一起了！”
“但是五点半之前我必须出城潜入西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踪，载澄我让你办的事情妥当了吗？”
载淳笑了“阿玛放心，准备了这么多年，也该用一用咱们的底牌了！特地从平谷的庄子里把那个家伙给送进来了！”
说完拍了怕手，福厅隔间走出来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男人，看见这一屋子高官显贵赶紧跪下磕头！
等他一抬头，奕劻还有歇多万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啊！王爷……这，这也太像了！”
替身！进来的正是鬼子六的替身！身量和长相那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眼睛里少了一点灵气和霸气！
“阿玛，明天您乔装改扮就出城去吧，府里我给您盯着……六点就开夜宴，请家里的那些请客们喝酒高乐！”
“那些王八蛋们想窥探那就随便……我回头把慈禧的姘头伊思哈也请来，好好灌他几杯，这样一来朝廷可就没法怀疑了！”
鄂拉图问道“嗯……这么多人看着，这替身会不会露馅？”
“不会！我让他装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多贪几杯，从头至尾都醉醺醺的少说话……我在一旁替他圆场，不会有人怀疑的！”
“再说了，伊思哈就是个草包，他能看出个屁来啊！”
奕䜣满意的笑了“城门能开，我又能潜伏会西山营，咱们的大事儿也就能成了一半了……今晚十点半开始行动！”
“让那些人去大街上耍酒疯去，打砸抢去，放火给我烧房子！把所有的流言都吵吵起来！”
“北面清河工地的厂奴我们来救，这四万人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呢，只要放进城里来肯定会撒欢的杀人，他们对载淳的仇恨就会逼着他们成为进攻紫禁城的先锋！”
“西山营和厂奴都进城了，在加上我们几家数千家奴的内应，这京师想不乱都不行……”
载淳舔了舔嘴唇“阿玛！用不用给七叔个消息！七叔手里的九门提督府和步军统领衙门，可是重头戏！好几万人呢！”
“不用！我这个弟弟我清楚，他太谨慎了，不是看见必胜的局他是不会下场的！”
“不光是奕譞，甚至其他王爷都一样，他们没有咱们的魄力！只要明天咱们开局顺利，京师杀的狠，烧的旺，死的人多……”
“让他们看见胜利的希望了，只要这样就够了！那些人就会如墙头草一样扑过来，他们会立刻下场一起动手的！”
“到那时候，这京师内外四十多万旗人的力量，可就全都动起来了！你载淳就算是颗铜豌豆，老子也要把你砸碎了！”
“哈哈哈……我的六哥啊，你早有这样的魄力，何至于受气到今天？行了，我什么都不说了，该我做的都做了，明天我家的奴才都给你……”
“本王吃喝玩乐……去也……”奕誴哼着小曲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冷风吹来带着胜利的气息！
计划到此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行动就是！四十万旗人如果都动员起来，要是还打不过载淳，那么大家还是都上吊的好！
此刻福厅内的几位已经嗅到了胜利的甜美滋味，就差摆酒庆贺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奕劻还没走出蝠池花园呢，从南边冲来一个人，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跑！
“王爷快回来……出大事儿了！快回福厅……出大事了！”
冲进来的正是狗腿子恩广，只见他一脸绝望的挂着泪花，带着庆亲王冲回福厅，看见鬼子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完了……王爷啊！完了……那载淳还有后手啊！他还有后手啊……呜呜呜！”
4193 黄崖关
电报纸从鬼子六的手里飘落在地，他的面如死灰一样惨淡，猛然间他嗷的一声大喊了一句“天啊！老天啊，难道就不给我奕䜣半点机会吗？”
“载淳！你这是连咱们满人的骨髓都榨出来了吗？你这是把咱们满人的所有家当都给押上来了？”
“你是个疯子……哈哈哈……我以为我是个疯子，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疯狂！”
奕䜣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昏了过去，这一屋子的人吓的手忙脚乱！
就在所有人忙活着抢救王爷的时候，奕劻捡起了那张电报纸，看着发报的时间低声说道“下午四点的电报……怎么现在才送来啊……”
“我……我操……你丫的……”奕劻看完上面的文字后，一个踉跄也差点昏倒，好容易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完了！完蛋了……你载淳这是要把咱们吗满人最后的一条退路也给堵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恭王府里一片混乱，所有护卫力量开始收缩，把福厅保护的里三层外三层，甚至把福晋都给惊动了！
这时间还得再往后转一转！
今天是西历1872年10月15日，同治帝大婚的前一天，按照规矩是给娘家送彩礼，赐予金册、金印的日子！
这一天的凌晨，曾国藩辞世，南横街停灵！
曾国藩死后，以恭亲王为代表的守旧派力量，立刻决定挑起京师暴动，推翻同治帝的统治！
而肖乐天和曾家都发觉了危险，曾家失去了大帅这个主心骨只能冒着不孝的骂名提前移灵南下！
而华族则在天桥半路上展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
甚至当天下午，紫禁城里的同治帝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太阳底下无新事儿！都是搞阴谋的行家，有些事情都是有他特定的规律的，无论是造反还是发起一场暴动，都是有套路可寻！
你经历的多了，自然可以风起于浮萍之末，观蝴蝶飞舞而知风暴的来历！
但是这些阴谋家们，明明发现了这场阴谋鬼祟，但是都被一条消息给打消了戒备之心，而鬼子六则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然而这条消息却如同一把铁锤一样砸断了他的脊梁骨！
到底是什么消息？这还是要往遥远的京师东北方向看去，这封电报就来自于京西平谷县，再往西北走的长城黄崖关！
长城在清朝的战略地位是非常低的，因为清朝本身就是北方少数民族入驻中原，长城北方是他们的家乡，不存在自己老家来造他们的反的情况！
所以长城在清朝并没有什么军事意义，但是长城也没有被废除掉，因为这么一道城墙还是能提供一些治安或者税收的帮助的！
沿着长城的那些古老营寨，可以防范地方土匪横行的危险，那一个个的关口也能拦住企图偷税的商队，逼着他们乖乖的在关隘交钱！
黄崖关，是平谷东北，盘山北方处于蓟县管辖的一座古老关隘！
关内有一座大营叫做黄崖营，这座始建于明代的大营可以屯兵一万，但是在清朝这里却只有一个千总带队驻守！
说是千总，其实他手里实际的兵丁树木仅有四百多一点，剩下将近六百人的空额军饷，都让他给吃光了！
吃空饷这是清朝军队的惯例了，但是能吃到六成空额的可真是人才喽，可见这家伙后台还是很硬的！
四百老弱的旗兵，守着日暮低垂的黄崖关，二百多年清廷从来没有给这座关隘添加过一块砖瓦，就连城门都被风雨侵蚀烂出了一个大洞，别说野猫野狗了，就连放羊的都能轰着羊群钻过去！
城砖的缝隙里长满了衰草，浑身破烂号坎的士兵，靠在城门洞的阳光下席地而坐，相互抓着虱子！
眼下已经是下午了，商队该通关的也都通关了，再说了黄崖关又不是山海关、古北口、张家口那样的通商大道，这里的商队十天八天的来不了一趟，就算来了也是穷的没点油水的小摊贩！
这穷的狼不拉屎的鬼地方，除了吃点空饷之外真是没有发财的门道喽！
千总泡了一壶茶水，跑到了城门楼上晒太阳，中午喝了足有一斤白干，眼睛都喝的迷离了，城楼上吹吹冷风醒醒酒！
“我站在……城楼上……观山景……哎……观山景……我观……”
唱着唱着，这名千总眼睛就大了起来，北方看了多年熟悉的一根草都认识的景色，今天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起来！
远方的山脊线上，突然影影绰绰的出现一片移动的黑影，好像还有什么旌旗舒展！
“哎……哎哎……别他娘的抓虱子了！有大活啊……”
“你们看看，北面是不是来大商队了？哎呦，我们这是要发财啊……叫兄弟们都起来，准备收税，准备查点走私的私货啊！”
一嗓子喊出来，城门洞里二十多个值班的老兵全都跳起来了，有的拎起生锈的长矛出关组队，有的往老营方向跑去叫人！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老营里呼啦啦的跑出来了三百多人，到底他们是为了发财还是因为实在闲的无聊出来看热闹？这就没人说得明白喽！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远方的黑影就已经近了不少，可是这时候千总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因为脚下出现了细微的震动声！
这位千总也是经历过和长毛北伐军还有英法联军入侵的老兵了，知道打仗的大场面是什么！
突然他跟发疯了一样的喊道“不对！快关城门……快关城门！这不是商队……这他娘的是骑兵啊！”
“全都是骑兵，数不清的骑兵……快关城门啊！”
旌旗招展，一队骑兵黑压压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从西北方向奔来，虽然不是急速狂奔，但是这种数万战马齐头并进一路小跑的壮观景象，也不是这些老弱病残们所能见识的！
骑兵先锋策马冲上关外的制高点，用望远镜窥探了一下黄崖关的情况，然后拨转马头返回汇报！
“启禀将军……前方五里就是黄崖关，守军正在关城门……请将军示下！”
一名黑铁塔样的将军骑着一匹纯黑的战马听到属下汇报也不多言，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向前一指！
“去……告诉他们，吉林将军珲春……奉旨进京……恭贺陛下大婚！”
“嗻！”探马得令，在驿道上卷起一道土龙直奔黄崖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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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
4194 远东拐子马
事实证明，君主绝对不能陷入在皇宫内无法脱身，你不接触民间，不去和地方文武官员接触，你是无法建立自己的嫡系团的！
载淳最大的优势，就是被肖乐天救出了紫禁城，成为了清朝少有的游历世界的皇帝！
能出皇宫游历天下，仅仅是长见识吗？
没有那么简单的，在长见识的同时，载淳也会见到很多很多的地方官员，在这种互动中相互建立信任，收揽自己的嫡系！
远东之战，是华族普法战争之前的一次东亚反攻，沙俄侵占的远东土地被华族以及远东地方百姓联手收回！
载淳亲历了整场战争，而在这次战争中，原本宁古塔将军因为坚定的站在了皇帝的一方，而最终被提拔为吉林将军，兼任黑龙江将军！
由于东北地理的特殊性，清朝采用的是军府制度，这里的将军其实就是军政、民政一把抓的地方土皇帝！
东北一共就三个将军，珲春一人就占了两个，剩下一个盛京将军驻扎在沈阳，已经很难和他对抗了！
朝廷不是不想制约珲春，但是架不住珲春本身功劳太大了，远东之战的时候他亲临黑龙江沿线布防，狠狠的挡住了沙俄援军的进攻！
本来清朝和沙俄就是世仇，能打赢罗刹鬼的将军，无一不是深受八旗厚爱的！人望太高了，朝廷也很难制约！
正是由于珲春和载淳的这一层关系，让他在随后这几年执政过程中，很轻松的就能打开通往海参崴的商路！
如今的海参崴已经成为了东三省对外出口的第一大港，每天都有无数商队从黑吉辽出发，带着关外的特产从这里装船出口！
商业发达，自然珲春的腰包也就鼓了起来，他暗中给小皇帝训练军队，积蓄实力！
他当然不知道怎么训练新军了，不过作为满人的老家，他有一项独特的优势正是载淳最需要的！
同治帝大婚，珲春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虽然兵部没有给他调动的军令，但是载淳可以绕过兵部直接下密旨！
珲春提前二十天从吉林出发，他没有走盛京的大路而是直接绕道蒙古草原，趁着秋天万物萧杀的季节，迅速南下！
一路绕过赤峰、建昌等地，全程急行军直奔平泉，在这里他没有向西直奔承德而去，而是走山路南下，过下板城和滦河上游，直扑黄崖关而来！
这条路虽然狭窄难走，但是却比绕行承德走古北口要近，足能节省出半日的时间！
今天黄崖关所看到的这支部队，就是珲春在黑龙江苦寒之地，下死力气所训练出来的两万精锐骑兵！
这支部队，珲春称之为‘拐子马’出典为宋朝金国的精锐部队，铁浮屠和拐子马中的一支！
两万拐子马终于逼近了黄崖关，打头的探马耀武扬威的狂奔到了关口，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哎！城门上的守军听着……我们不是敌人，不是来打仗的……我们是吉林黑龙江双料将军，珲春大人的麾下骑兵……”
“这是要赶着进京给陛下送礼的！珲春大人就在队伍中……”
“开城门！开城门啊！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直接闯进去了……”
城墙上趴着一溜的小脑袋，车门后趴着门缝往外窥探的全都是眼睛，这三百守军全都吓傻了，那名千总说话都结巴了！
“不……不对……什么拐子马？朝廷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营头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那座山上的好汉？且请回吧……这长城南边就是关内了，是有法度的地方！”
“关外天地广阔，任由好汉们驰骋！入关可不行啊！不行啊……”
“什么？你当我们是胡子吗？呸……杀千刀的，我们是堂堂大清的拐子马，是陛下下旨建的营头，你敢不承认我们……”
这探马士兵好暴躁的脾气，一口唾沫都没落地呢，他背着的弓箭就跟变戏法一样到了他的手里，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根锯齿狼牙箭咄的一声就钉在了城头，入砖墙足有一寸半！
这一箭距离千总的咽喉只有那么一扎的距离，看样子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这一箭只是警告……马上开城门，否则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吃空饷的千总裤裆一热已经尿了，这一箭让他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吓的他魂儿都飞了，一屁股软倒在地！
周围的手下赶紧掺着他问道“大人……这可怎么办啊？这些胡子要攻城了……我们开炮不开炮啊？”
“这**都没有提前晒，不知道能不能点燃……要不就求援吧，蓟县和平谷都有守军呢！”
这名千总摇头如拨浪鼓一样“先看看，先看看……也许他们不是土匪啊，哪有土匪这么打旗号的呢？”
城头上那些汉军旗的新兵不解的问道“这些人穿着打扮怎么这么怪啊？没见过这样的打扮啊……”
别说汉军旗了，其实眼下很多满八旗的新人也是一脑门浆糊，只有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兵哆里哆嗦的说道“金钱鼠尾！这是金钱鼠尾……老天爷啊，这才是当年八旗兵应有的样子！”
清朝开国二百多年，关内甚至连盛京一带的百姓都已经忘记了二百年前祖宗的样子了！
当年八旗悍卒，哪里会有如今的大粗辫子，那时候流行的是金钱鼠尾！
整个头皮全刮干净，就头顶留下那么金钱大小的一块头发，如此少的头发辫的辫子自然小的很，远远看去就好像老鼠尾巴一样！
这才是早期女真人的发式，史称金钱鼠尾！
现在清朝流行的发式，叫做阴阳头，就是只刮脑门，而后面的头发都留着，这才有了又粗又黑的长辫子！
很显然，金钱鼠尾是方便打仗的，而这些拐子马身上的服饰也都跟制式军服不一样！
没人穿号坎，全都是双层的皮裘，哪怕是夏天酷热也不会换其他的服装，原因就在于战争中！
白身黑水的猎人还有常年征战的老兵，身上两层皮裘那就是白天的衣服，晚上的褥子和被子，甚至打仗的时候这种皮裘还能减轻弓箭的杀伤力！
此刻天气还有些炎热，这些拐子马都把双臂或者单臂从皮裘中褪出来，露着强壮的肌肉，上面遍布伤疤！
强弓、左右双箭袋、腰间挎着腰刀，甚至在战马一侧还拴着步枪!
这哪里是给皇帝来庆祝婚礼的？这明明就是来血战的！
这简直就是当年入侵大明江山的八旗部队重生了！
就在黄崖关前双方浪费时间的时候，珲春带着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城门！
“耗儿……怎么这么磨蹭？耽误了见万岁的吉时怎么办？”
“将军！这些守城的丧胆狗，就是不信我说的话……要不要打他一仗，耗儿的腰刀好久都没有喝血了！”
4195 满人里的异类
探路的先锋官居然叫耗子，这可不是什么外号，而是他的名字就叫做耗子，亲朋都喜欢叫他耗儿，倒是有了几分西南地区的口音！
好好的人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因为他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不是普通的满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野女真！
满人的先祖是女真人，而满人并不全都是女真人所组成的，这个历史账可是算不清的！
东北地区的白山黑水，孕育了很多少数民族，历史上的肃慎以及后来的挹娄、勿吉、靺鞨和女真。
这些民族相互融合并有其中的传承制度，甚至在唐朝时期，这里的少数民族第一次建国，渤海国点燃了文明之光！
从北宋辽金之后，女真人的称号也就一直延续到了明末，直到努尔哈赤开始了统一战争，最后统一了建州女真，吞并了海西女真并得到更偏远地方的野女真部落的降服！
从那以后才有了八旗制度，才有了满人这个称呼！
不明底细的还以为天下满人是一家呢，其实不然这个满人内部是非常混乱复杂的，因为最早期他就是一个部落征伐而统一起来的军事集团！
这个军事集团成功的打入中原坐稳了花花江山，但是当时统一的那些女真部落难道都跟着入关了吗？
就算没有入关难道都跟着吃铁杆庄稼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爱新觉罗家族也不是开善堂的，他们的钱粮只会赏赐给跟着他们一起打天下的八旗功臣！
当年没有上这辆战车的其他女真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喽！
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主要生活在辽宁吉林这些比较靠近中原的富庶地带，他们是八旗集团的主体！
但是在远东之地，在黑龙江的边陲甚至黑龙江的北方，更多的部落都归为野女真的范畴！
肖乐天的前世，东北地区分出了很多鄂伦春族、鄂温克族、锡伯族等等，但是在清朝的时候可是没有这样的区分的，他们都被统一的归纳在满人的体系内！
但是在满人体系内，他们被分在了野女真的范畴内，属于朝廷都不怎么搭理的那一批！
别说什么铁杆庄稼了，哪怕是公平对待都是休想，苦寒之地生活不易但是还要给朝廷每年都进贡海东青、东珠、人参、皮货……甚至活熊、老虎等等！
虽然不收税看起来皇上很优待，但是这些穷地方你收税也没有钱啊！很多都是以物易物，朝廷收的贡品就很难搞到了，都是用野女真的命来换的！
载淳给珲春的计划就是人弃我取，朝廷对这些人二百多年都是没脸的，那么我同治帝就给他们点脸面！
来吃粮当兵吧！这些个野女真在白山黑水杀熊猎虎都不惧，还会怕杀人吗？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就跟杀鸡鸭犬羊一样的简单容易！
能不跟老虎狗熊搏斗了，去杀人这件事就是天大的造化！
珲春背后有载淳撑腰，载淳背后有肖乐天支持，那么海参崴的港口商路对于他来说那就是通达的商道！
金钱、粮食、火枪武器……各种东北很难搞到的关内货物还有西洋货都能源源不断的支持上去！
有了钱粮武器，他还有皇上赋予的权利，再加上打罗刹鬼时候他还建立起了巨大的威望，所以在组建拐子马精锐的过程中，北方的野女真部落纷纷来投靠，最厉害的猛士都可着他来挑选！
“来啊！将军挑选吧……这耗子是我们部落最棒的骑手，能射最快的弓箭……给两口铁锅，两斤盐巴……您就领走吧！”
珲春到现在依然记得耗儿部落的那个族长，也就是耗儿的亲叔叔把自己亲侄子卖掉时候所说的话！
珲春都惊呆了，按照一般人的念想，亲叔叔把自己亲侄子卖掉当兵去，生死不论，这怎么也都是一件人间悲剧啊！
怎么也得上演一场哭哭啼啼的悲惨戏码啊！但是他傻了，这耗儿居然满脸兴奋，在整个部落小伙子们艳羡的目光中捧起了那两口铁锅里面还有两袋子盐巴！
之后部落就杀羊宰犬，烤肉庆祝！
合着把自己家孩子给卖了，他们还很高兴？其实也不难理解，黑龙江北面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他们宁可在军营里挨鞭子，也不想过那种吃不饱的日子了，耗儿这是托了他叔叔的福喽，没有这层关系你想被卖掉还没这个机会呢！
这就是野女真的生存环境，这也就是珲春所期待的战斗力的所在！
真是生猛野蛮啊，军营里打架斗殴那都是小菜一碟，三五天就会拖出去一具死尸！
这次珲春给同治帝准备的大婚礼物，可全都拜托他们了，谁能想到这群人这么厉害，十二头黑熊，十二头东北虎，两头白虎，两只豹子……其他什么海东青之类了就更别提了！
全是活的，都是这些野女真们入深山老林用命换来的！
这群人真是一天不打仗就手痒痒，很多士兵一听耗儿说这黄崖关居然敢不开门，顿时嗷嗷的叫了起来，腰刀被抽出来组成雪亮的丛林，斗志昂扬的金钱鼠尾都翘起来了！
黄崖关上吓尿了一地啊，三百老弱哪里见过这样场面，下面都是一群野人嗷嗷叫着要扑城，那些人眼睛里都放红光和蓝光！
“不要扑城……你们谁是头啊……想要钱粮咱们好商量……别扑城啊……城墙后面就是中原了，皇帝的大军有的是……”
千总说话都带哭腔了！
珲春抬手弹压住了这些鼓噪的士兵，策马向前几步大声喊道“窝囊废！我们满人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软骨头！”
“抬起你的脑袋看看……我就是珲春！这是皇帝的拐子马，不是什么土匪胡子！”
“站起来！有点当兵的样子！尿性！”
千总和那些老兵被骂的颤颤悠悠的站起来，城墙垛口口面的腿都打颤了！
“将军啊……不是小的冒犯您……实在是我不认识您老人家啊！另外之前兵部也没有给我消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放了您入关，朝廷会砍我的脑袋的！”
4196 野人入关
珲春看着这群怂货的样子，内心无比压抑，这皇帝在关内竟然带着这样的一群王八蛋治理天下，怪不得跟谁打仗都输呢！
长毛长毛打不过，二鬼子二鬼子不是对手，更别说什么英夷、法夷、罗刹鬼了！
但是他此刻的第一任务是尽快赶到京师，不能节外生枝也只能按捺着怒火说道“我是关外的将军，军府首领，除了皇帝的圣旨之外，兵部是没有权利节制我们的！”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开牙建府这句话吗？兵部想给我下令必须要经过皇帝！”
“我这次来庆贺皇帝大婚，虽然兵部没有行文，但是我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你若不信可以看看，但是要快一点，我没有时间耽误！”
“哎……哎哎……很快的，很快的……只要您有圣旨，我就放您进关……”千总一溜小跑下了城楼，就在那个破烂的城门窟窿处等着。
这烂的都能走羊群的窟窿外面突然闪出耗儿的鬼脸，吓的千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啊哈哈哈……真是一个胆小鬼，万岁爷怎么选了你这么一个怂货来守关？拿去……”
明黄的圣旨这一卷就塞到了千总的手里！
古代的军人甭管读书认字与否，第一要务就是背印章，级别越高需要记忆的印章也就越多！
能守卫长城的千总，也算是朝廷里有根基的了，御赏和同道堂的印玺不可能不认识，一看到这两方印玺，他赶紧跪在地上冲着圣旨磕头！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两宫太后请安……开城门，是圣旨没错的，外面确实是珲春将军！”
吱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音，破烂的城门总算是打开了，先锋官耗儿第一个策马冲了进来，马蹄践踏的泥土飞溅了千总一脸。
“这就是关内啊！这就是关内啊……大家来啊，这就是关内的花花世界啊！”
两万野女真所组成的拐子马沿着山道盘旋而入黄崖关，这条守护了汉人千年的长城，此刻却以残破沉睡的姿态显现在他们的面前！
骑兵密密麻麻的占满了道路从关隘中穿过，刚刚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守备部队的斗嘴上，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景色！
此刻入关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道长城的宏伟之处，沿着山脊曲线盘旋而上的是青砖巨石垒砌的高耸城墙，上面足可以并排双马奔驰！
一座座烽火敌楼高耸在山巅，很难想象那时候的人们究竟是怎么把这些石块和砖头搬运上去的！
还处于原始部落制度中的野女真们，根本就没有见过真正宏大的人工建筑奇迹，在他们的家乡里最宏伟的人工建筑就是原木立起来的寨墙而已！
这长城已经残破了，很多城砖都坍塌在山脊上，荒草和灌木在城墙上到处蔓延，只有关墙这一带还算稍微好一点！
本来这么破旧的地方，引来的是士兵们的讥讽嘲笑，但是才过了一小会，历史的厚重感就已经压的他们喘不过气了！
残破和陈旧也掩盖不了这工程的宏伟巨大，在这些野人的眼里，这简直就不是人力能够完成的任务！
冲在最前面的耗儿刚绕过一个山口，突然眼前的景色让他震惊久久无语！
黄崖关向西南眺望，就可以远望平谷城所在的山坳平原中，南面是盘山北面是燕山山脉，中间就是被潮白河源头所滋养的一大片平原！
长城就如同一条巨龙一样守护着平原上的繁华，居高临下望去远方到处都是果园、农田、河流、村庄……道路密密麻麻的通向远方！
白山黑水出来的野女真们那里见过这样富足繁华的中原世界，人口密度就完全不一样，在远东地区几十里路没有人烟是常有的事情，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很难看见人类的痕迹！
可是关内就是两个世界，这里到处都有人，都有人类改造自然环境的痕迹，甚至连平整的崖壁上都被雕刻上了文字，里面还有残存的红色油漆！
“这……这就是汉人的世界吗？”
两万拐子马此刻好像明白了这残破长龙存在的真正意义，原来关内如此富足繁华，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奇迹来守护吧！
此刻哪怕是再野蛮的野人，也收敛了身上的三分蛮气！
同样震惊的不仅仅是这些北方野人，同样还有守卫关墙的关内驻军，黄崖关大营四百老弱全都出来了，在道路两旁列道！
一个是二百年前入关满人的后代，一个则是二百年后才有了一次机会入关的野女真满人亲戚！
历史在这里奇妙的重叠了起来！
这群吃铁杆庄稼的旗人兵丁们，已经忘记了祖宗是什么样子！看着一队队的骑兵，穿着肮脏的皮裘，头上金钱鼠尾，很多人还带着夸张的耳环和项链！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耳环和项链大部分都是骨质和牙质的！很多士兵褪下裘皮的皮肤上还有古朴的刺青！
一张张纯种通古斯血脉的脸庞，从众人面前招摇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巨大木笼车，里面全都是猛兽！
嗷……猛虎在木笼车了焦躁的来回打转，冲着道路两旁的士兵龇牙咧嘴的咆哮！
“哎呦……我的妈啊！皇天菩萨……”一声呼啸过后，十好几个士兵吓的软倒在地都站不起来了！
那些野女真们哈哈大笑，纷纷冲这些懦夫吐口水！
更神奇的一幕还在后面，从城门洞里钻出来的一队士兵，居然每个人的肩头都架着一只海东青！
连绵不断的出来，数一数居然有上百只之多，这些在京师里只有王宫贵胄才能拥有的顶级猎鹰，每一只的价格都在上万两银子左右！
猛虎笼子一辆又一辆，足足一百多只斑斓猛虎！
随后笼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一只又一只的黑熊，更神奇的是这种黑熊居然还会向人们讨吃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黄崖关士卒，手里捏着半拉掺着盐菜的窝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递过去了！
那黑熊一把抢过来就塞在了嘴里，也许是盐巴的味道刺激了黑熊，这畜生兴奋的居然双手给士兵作揖！
“这……这熊瞎子通人性啊！”
可算是开眼了，这些旗人在远方亲戚这里可算是开眼了，老虎、狗熊海东青……甚至还有白熊白虎！
更别说后面竟然出现了上千条凶猛的猎犬，在队伍里向两边疯狂的咆哮！
那名千总已经彻底傻了，整个两万人的队伍过关就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期间全都是扑鼻的膻味和骚气味道！
他是没有去过欧罗巴的动物园，基本上跟那个味道一摸一样！
“哎呦……我怎么忘记发电报！赶紧给京师报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