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1 国舅爷挨骂
奶娘家族的势力，可绝对不容小觑，当年康熙朝的时候，就有一位叫做曹寅的侍卫，十几岁就跟着康熙爷混，铲除鳌拜的时候他就立下过功劳。
这位曹寅最后被封肥缺江宁织造，深得康熙的信任，终康熙一生这曹家都是恩荣受宠！直到雍正朝才因为亏空而落了难！
这曹寅就是曹雪芹的爷爷，所以红楼梦一书中的富贵繁华，很多都是描写的曹家！
而这曹寅为什么就得康熙的喜爱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曹寅的亲妈就是康熙的奶妈！
这二位名义上是君臣，其实私下里关系跟兄弟也不差什么了，康熙曾经几次下江南都住在曹家，每次见到这奶妈都不让她行大礼，可见他们母子之间感情的深厚了！
纵观整个大清国的历史，这个祖制就没有改变过，恭亲王、醇亲王等等也一样是这样养大的，所以鬼子六身边一样也会用奶娘家的人！
这个宫女隐瞒了自己和恭亲王奶娘家的亲戚关系，这是想干什么？细思极恐啊！
也许这个女子在宫中从来都没有进行过一次间谍活动，也许她就是鬼子六埋藏的最深的一颗暗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冤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可能作乱！
这种政治大案，不是一般的案件，很多时候审问是要诛心的，而不是如衙门审问需要人证物证都齐全！
在市井间的官司，讲究的是罚罪不罚心！比如说一个男人在僻静的小巷里看见美女了，你不能因为这个男人在心里幻想着要对女人行不轨之事，就把他抓起来治罪啊！
要知道，想想是不犯法的！只有他真正动手了，干了侵犯的行为，这才有罪呢！
但是政坛中的案件完全相反，不仅要惩罚行为，更重要的是要惩罚念头，也就是说你想想都不行！
你眼睛里有一点桀骜不驯的不臣之心那都得株连九族！你丫的想造反这件事，都得砍脑袋！
甚至你没有想，但是你有想的可能了，那也得死！
就比如这位在历史上都不会留下名字的可怜宫女，她没有违法的行为，甚至可能都没有造反的念头！
但是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和恭王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说她有了想想的可能！那么你也不能活！
大四喜在紫禁城里掀起来的腥风血雨，杀的就是这三种人！
有真实罪行的，有不臣念头的，还有就是有可能有不臣思想的！
葆初跺了跺脚长叹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啊！哎……”
过了隆宗门，沿着军机处门口快步走过，进了养心门等候陛下传唤，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小太监笑着请国舅爷走进了养心殿！
直奔后三间的又日新，这是平日里皇上的卧榻，阿鲁特氏正在这里养病！
“臣葆初，给万岁爷请安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一家人甭多礼了……你进宫的时候听说发了菩萨心肠了？”载淳说话的声音沙哑显得很是疲惫。
葆初脑门一下子就冒汗了，抬头小心看了皇上一眼“陛下！臣只是觉得，京师杀戮的太狠了，一时间有点不忍之心……”
“起来吧！你不用跟朕这么小心翼翼的，你的脾气朕是知道的，读书不少，历练不多，书生气太浓！”
“看见死人了，你觉得不忍心了，那么那些人杀朕呢？你就 能忍了？你妹妹将来也被逼死了，你也能忍了？”
葆初刚站起半个身子，膝盖还是弯的呢，结果听到这句话吓得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臣不敢，臣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臣错了，请陛下治罪……”
“算了，算了……朕治罪？朕治罪的太多了，可是该反叛的还是反叛……你去看看皇后吧，别让她担心了……”
阿鲁特氏其实一直就没有睡，在又日新里间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等到哥哥走进来之后，她挣扎着让宫女搀扶她坐起来。
兄妹见面没说两句话，就眼泪汪汪了起来，葆初也多少听到了一点妹妹受辱的事情，可是他能说什么？
“妹妹啊！太后立规矩也是应当应分的，你以后要小心伺候，别惹太后生气啊……”
“知道，哥哥在外也要照顾好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这次进宫就是为了见我吗？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宫禁有宫禁的规矩，你来多了不好……”
“是……娘娘教训的是！臣这次递牌子一个是要给娘娘问安，另一个也是请陛下开恩……”
“陛下！臣今天跟随豫王巡查京师，实在是触目惊心，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北郊已经出现数千的流民了！”
“臣请陛下早点下旨，开仓赈济灾民啊！”
一听这话，载淳刚刚还缓和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哼！这时候想起朕了？没吃的知道要赈济了？”
“他们这就是报应！就是现世报！沦落到今时今日，就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好好的年景为什么要赈济？今天咱们京畿之地发生灾荒了？是有水灾、旱灾、蝗灾还是又来英法联军了？”
“去年一年可是大熟的一年啊！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大部分地方都是报的丰，只有几个县报了亏欠……”
“而且南洋进口的稻米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京师米价什么时候高过了？这么好的太平盛世，怎么就需要赈济了？”
“还不是这些不服管的刁民无赖反叛，自己作死，又能怪的了谁？不管，让他们饿死去！全都饿死去！”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造反，他们还想要赈济？混蛋……”
载淳太情绪化了，刚刚还风和日丽这一下子就变成了暴风骤雨，里外的太监宫女吓的全都跪倒在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葆初撞了一门鼻子灰，磕头如捣蒜都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了！
关键时刻皇后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挣扎着就要下床给皇上磕头赔罪“陛下……贱妾家人不懂事，让陛下生气了，请陛下责罚贱妾一人！”
“哎……你怎么下来了？你刚吃了药啊……赶紧休息，上去，上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载淳哪里看都是一副暴君的样子，可是唯独见到这个皇后，他的心就怎么都硬不起来了。
4302 被需要的情感
载淳为什么对阿鲁特氏这个皇后如此之好呢？是因为皇后特别漂亮吗？显然不是的，其实惠妃的容貌不在皇后之下，后宫女子漂亮的多了去了！
那么是因为阿鲁特氏很贤惠吗？这个当然是的，可是在大清国的时候，封建礼教的罗网之下，基本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很贤惠的，毕竟这是男权社会，也是孝道为尊的社会！
跟阿鲁特氏贤惠程度差不多的贵族女子，多的数不清，漂亮的也有的是！
可是如此多的选择，而且载淳天性还是个色鬼，就这样的皇帝对这个皇后却如此的上心，如此的宠爱！
这到底是为什么？很多人根本就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世间真正了解同治帝的，其实只有他那个师傅，二鬼子肖乐天！
肖乐天在很多年以后曾经在回忆录中写过，载淳这个人对皇后的爱，其实就是心理学中‘被需要’的一种表现！
人是趋利的动物，都是喜欢得到，得到再得到，不论是食物还是金钱或者女子，都是多多益善！
所以人们走关系都要靠送礼，也就是说想和一个人搞好关系，你就得提前付出利益！
没事儿就串串门儿，送送礼，请请客，喝喝酒！甚至还一起上青楼，一起去喝花酒，这都是向外付出利益，我对你好换来我们的关系更亲密！
而君臣之间，或者公司的上级和下级之间，这种亲密关系的建立，更多的则在下属的效忠和上级的赏赐上体现！
我是臣子，那就给皇上磕头喊万岁，拼命的干好皇上的差事，从而证明我这个人又有能力，又对皇帝效忠！
只有这样，皇帝才会拿你当近臣看待，才会信任！
大公司里的职员也是这么想的，我要多出业绩，我要多干活，我还要对领导忠诚，以后领导才会和我亲密！
这些手段方式有错吗？没有错的，只不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表面上的手段，那么这些套路用的人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载淳的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妃子其实都陷入到这个显而易见的怪圈中，她们以为这种方式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并没有走这条路，却得到了载淳超凡的爱！
这是什么原因？其实就是心理学中的‘被需要’情节！
因为阿鲁特氏是一个弱势贵族家庭出身，这个女人背景不深，娘家势力很弱小，载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不强势！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阿鲁特氏不为慈禧所喜，而慈安的关心也不过是浮于形式并不是很深！
这个女孩子，进宫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婆婆的虐待，非人的打压，这真是一个可怜的皇后！
可是越是这样，也就越发的激发了载淳的保护欲，可能载淳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的潜意识在不停的告诉他！
“这个女孩子需要你！只有你能够保护他！你是他唯一的英雄！”
需要你，阿鲁特皇后需要你，任何人都不能救他，只有载淳你！这就形成了一个载淳自己的‘被需要’情节！
要知道载淳此刻特别特别的缺乏这个被需要的情节，因为在整个朝廷里，大部分人是‘不需要’你载淳的！
哈哈，你说是肖乐天需要载淳啊，还是载淳更需要肖乐天？
你说是慈禧需要载淳这个儿子啊，还是载淳更需要慈禧？同治帝死了，慈禧不是一样扶持起一个光绪吗？
鬼子六更别说了，他们那些守旧派需要载淳吗？当然他们嘴里肯定说很需要，但是实际上载淳就是一个屁！
包括载淳手里的那些嫡系，真的是需要这个皇帝吗？他们一个劲的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不停的证明自己的战斗力！
其实这些都是潜台词，他们在不停的提醒小皇帝“陛下啊！你丫的是需要我们啊！你需要我们这些嫡系，才能坐稳江山，你丫的要明白哦!”
就是这样的！载淳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潜意识里非常清楚，其实是他需要整个世界，而不是整个世界需要他！
而这个时候，脆弱的阿鲁特氏就是射向他内心中的一束阳光，他就是小王子最心爱的那一朵玫瑰花！
只有阿鲁特氏这个皇后，是一个真正需要载淳的，没有了同治帝她就无法在这个人世间生存下去！
这个灰暗的世界啊！对于载淳来说，整个世界都是灰暗和危险的，十几岁的他遇到的刺杀就有多少次？
他强大的外壳里面装着的其实是一个惊恐无比的灵魂，而这个脆弱的灵魂，只有阿鲁特氏这个更脆弱的玫瑰才能温暖！
“我……大清国的皇后阿鲁特氏……我需要陛下的保护，真正的保护，完全依赖一样的保护！”
好了，载淳情绪中最缺乏的那一块，就让皇后给补上了，只有在皇后面前，他才是一个真男人，是真皇帝，是真真正正的一座山，别人可以依靠的大山！
肖乐天合上笔记本，放下钢笔，点燃一支烟，追忆他那个可怜的徒弟！
“其实人活一世，哪一个不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温暖呢？大千世界里，我们挣扎出一个强者的假象，可是却难掩弱者的本心！”
“谁活的没有危险感呢？谁还不知道人生无常呢？只有当更弱的人向我伸出援手，当我救赎他们的时候，其实我自己才真正得到了救赎！”
“这种情感，你可以从最伟大的人身上……那就是父母身上，看的淋漓尽致！”
“呱呱落地的婴儿，在父母手里，他能给父母提供什么？可是父母却要给这个孩子，掏心掏肺的爱，哪怕是去卖血也要养大他！”
“最深层的情感就是一个，被需要啊！因为这个孩子必须依靠父母这座山来依靠才能活下去！”
“父母养育孩子，能够给他们人类最伟大的一种情感！我是重要的，我在这个孩子的心中是唯一不可或缺的！”
“我这凄惨的一生短短几十年里，也只有自己骨血凝聚的这个孩子，才会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强者！”
“是的！我在这芸芸众生中，孑然一身、草根一样的卑贱!但是在我的孩子眼里，我就是这个世界，这个宇宙，这一切的一切！”
“我一生的卑微和失败，可以在孩子的笑容中被涤荡一空！”
“原来我是如此伟大，原来我是如此的强者！”
青烟袅袅，肖乐天追忆那个苦命的孩子，笔尖中的墨迹开始渐渐干涸了起来！
4303 葆初化缘
阿鲁特氏的出现，其实是载淳躁动灵魂的一剂安慰药，这一点肖乐天很早就看明白了！
载淳的压力太大了，十几岁的孩子就要肩负一个世界领土第二大的帝国的命运，这种压力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天天要杀别人还要防着别人杀，最后还要让这个国家实现同治中兴！
这种扭曲变态的压力，别说孩子了，就算是鬼子六那样的中年人也是很难承受的！
更要命的是，刚亲政的小皇帝，真正服他管的人少之又少，哪怕他的嫡系也不过就是不听的秀自己的肌肉，来换的小皇帝的信任和赏赐！
没有任何人从心理学上去研究一下载淳究竟缺什么，如果你研究明白了，也就知道阿鲁特氏受宠的原因了！
就是这个被需要的情节，载淳只能从阿鲁特氏身上得到！
结果就是，阿鲁特是越是可怜，越是被欺负，这载淳也就越对她好，对她迷恋！
与其说是阿鲁特氏离不开载淳了，更不如直接说载淳的情感世界离不开阿鲁特氏这一剂安慰药！
小皇帝刚骂了国舅爷几句，皇后就吓的脸色惨白，下床跪在地上要道歉，这下把载淳所有的怒火全都给泄光了，满眼都是怜惜的掺着皇后上床！
“你这是做什么？个人因果个人领，朕其实也不是气葆初，朕是生那些外面混账的气……拿着葆初撒了撒邪火，大舅哥你别挑理儿啊！”
葆初感动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这天下臣子哪一个有自己这恩宠，被骂了一通最后还让皇上这样的解劝？
“陛下……是臣读书读的愚钝了，不明白万岁爷的苦心，臣怎么敢生陛下的气？臣就是气自己没用，没法给朝廷分忧啊！”
“呵呵……你啊！也别说给朝廷分忧了，你能给朕分点忧就行了！”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朕跟你说……其实京师根本就不缺粮食，那些流民不赈济几天也就过去了，他们自己会找活路的！”
“明明地面上粮食不缺，那么只要自己聪明怎么也能吃口饱饭，哪怕戳个破碗要饭去，也不至于饿死！”
“清河工地招工的告示贴了多久了？去了就有工钱还有食宿，为什么不去做工？以工代赈难道不行吗？”
“所以说，朕是不会给赈济拨一点银子的！这么好的光景要是再饿死了，那就是他活该！”
“再说了！就算你要赈济，也不能把责任都扣到朕的头上啊！京师那么多王宫贵胄，享福的时候都跑来了，遇到国难了难道一毛不拔？”
“葆初！你要是真想开粥棚，朕也不拦着你，朕准你去各王宫家筹饷，你能化缘多少，就用多少，都随便你处置如何？”
“这……”葆初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一想皇帝说的也有道理啊！以工代赈向来都是朝廷的惯例，这个让王宫贵胄们捐钱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们让朝廷养了二百多年啊！
也该出点油水了！但是无论怎么琢磨都有点不靠谱的感觉！
“好了好了，天色也晚了，你也该回家去看望一下岳父、岳母二位大人了，朕就不留你了，以后朝廷还有更多用你的时候呢！”
葆初就这么晕头晕脑的被载淳从养心殿轰出来了，到了军机处外让冷风一吹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哎呦……我去找那些王公大臣们筹款去？那帮铁公鸡怎么可能啊？陛下你这可是坑我啊！”
可是这筹款是皇上的旨意，他也不能不干啊！葆初跺了跺脚硬着头皮去化缘了！
整整半袖，这葆初算是知道京师里这些王八蛋都什么样了，没开口之前一听国舅爷来拜访，就连王爷之尊都得客客气气的来迎接！
郑亲王、睿亲王、庄亲王……还有几家多罗郡王他都转过来了，可是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豫王本格见不到人，人家在京师维持治安，而惇亲王称病没有见他，老礼亲王倒是见到了，可是最后这老王爷才给了他一千两银子！
这够干什么的，剩下郑亲王、睿亲王等人，一提到钱就嘬牙花子纷纷表示“要是你葆初大人用银子，十万八万不来眨眼的，可是这开仓赈济灾民？对不起了……”
谁傻啊！有银子我花在你身上，跟你拉拉关系还行，花在灾民身上？我就算舍得银子，我还担心皇上秋后算账呢！
陛下都已经拒绝你了，这就是明确的信号，政坛风向信号，说明万岁爷懒得管这些流民，你葆初纯粹吃饱了撑得。
可是也不能让葆初白来一趟啊，有的给二百两，有的一百两，最多还有二百五十两……哎哎哎，你丫的这是要骂人啊！
葆初就一个人一匹马，忙乎半夜能转几家？结果化缘到最后也就是一千六百五十两银子，这点钱够买熬粥的柴炭吗？
心灰意冷的葆初，气的回家裹上被子睡大觉去了，他决定明天再跑一天，能化缘多少就是多少了，自己也就这点能耐喽！
其实葆初自己心里很清楚，京师本来没有灾荒，粮食足够吃，粮价也不贵！
就是因为战乱，弄的市井生活节奏大乱，这种混乱用不了几天就自己能平息了！他的粥棚满打满算开个七八天，给那些赤贫的百姓过度一下就行！
本想着筹措个六七千两银子，也能撑个七八天了，没想到跑了好几家王公，最后连两千两都没有筹集到手！
载淳的岳母心疼儿子，偷偷的来找他安慰了几句，最后居然塞给葆初一大包银两。
“啊！母亲，这银子您怎么能用呢？这是陛下给家里的彩礼银啊！”
足足一千两纹银，不是一般市面上的银两，而是一批载淳单独让户部铸造的银锭，小小的马蹄银，上面都是喜字还有富贵花纹！
这都是收藏级别的银子，一般人家都要供奉在祠堂里，这是荣耀而不是钱啊！
老母亲笑道“你既然肯开粥棚去行善，这是好事儿，家里哪有不支持的呢？可是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不是富贵人家，日子过的本来就艰难！”
“自从你姐姐成了皇后，虽然朝廷有赏赐了，但是身份提高，那么对应的人情分子也就水涨船高了！”
“这么算下来，咱们日子过得其实比以前还紧三分……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了，就用你姐姐的彩礼银吧！”
“你姐姐是明白事理儿的人，你爹那脾气更是如此，我们刚刚在前院商量过了……你就用这批银子买米卖炭去吧！”
母亲走了，葆初呆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银子一言不发，枯坐了整整一夜！
4304 神秘的粥棚
第二天一早，葆初就做出决定了，他要抱着银子去当铺，而且是去华族商家经营的当铺，他要把这些银子全都折算成普通的银两！
葆初不是傻子，不至于拿着这种收藏级别的工艺品银子去买粮食，这皇帝给的彩礼银子，什么粮店敢收呢？
要不人拿去和银行兑换？一比一的比例兑换成普通银两再去消费，也觉得亏得慌，最后想了想还是当出去的好！
活当，不是死当！等他周转过来还是要把这些银两给赎回来的！
按照葆初的念想，华族的当铺手面大眼界宽，见过大世面，在加上陛下和肖乐天的这层关系，这些礼金银子一定能多折算一些银两！
粥棚能开几天就算几天吧，手里这几千两银子能救活一个算一个！
可是想的挺好，但是现实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葆初连着走了三家华族的当铺，居然全都拒收了！
人家还非常客气，一看你这银子就笑了“哎呦……国舅爷啊！这银子您也别往外掏了，没人敢收的！”
“万岁爷给皇后娘家的礼金银，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收藏品！东西是好东西，一比二的价格我收都不吃亏！”
“但是谁敢呢？您也不瞅瞅眼下京师的局势，陛下已经涤荡了朝中所有宵小，上下内外提到万岁爷那个敢歪歪嘴？”
“这时候收了万岁爷的礼金银，我们这不等死吗？要是让万岁爷知道了，我们这买卖可就别干了！”
“您别为难我，要不您换一件古董来，我们保证给您良心价！”
连着三家店铺都把葆初给拒绝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客气，笑脸相迎让你没法发作！
这可怎么办？葆初站在大栅栏急的直跺脚啊！城外好几千失去家园的流民，天气一天天的冷起来了，再过几天都要下霜了，就算冻不死人弄出一场伤寒也不得了啊！
皇上不管，京师里化缘也化不到钱，这可怎么办？难道逼得我去找肖乐天化缘？还别说这还真是条出路，满城大乱的时候不就是人家肖乐天搞了个和平饭店呢？
但是这念头也就是一眨眼，葆初那是多骄傲的人啊，去求你一个二鬼子？我呸……一口唾沫就吐到墙角了！
可就在这时候，从前门方向急匆匆的跑来一辆人力车，车上的人离着多老远就冲葆初喊叫“国舅爷……这里呢！国舅爷这里啊……”
葆初抬头一看是平日里交好的朋友，大清时报的笔杆子闻秀闻大人！
“哎呦……国舅爷啊！今天本来想找你聚一聚呢，怎么就出门了？昨天你不是到处筹钱要赈济灾民吗？我们几个老友凑了几百两想给你送过来！”
“谁能想到，您本事这么大，一宿的功夫银子就全都齐活儿了？”
“啊？”葆初一愣“闻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银子齐了，我这正着急呢！”
“你不知道？哎呦，赶紧上车，跟我走……那磕头的人都到你们家门口了！”
一把拉着葆初上了人力车，年轻的车夫身子骨倍儿棒，崭新的洋车也是好啦，轴承上的黄油还都是干净的呢！
拉着二位大人，一溜小跑可比轿子和马车轻便多了！
车子刚到胡同口，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呼啦啦围着一群人，足有四五十号！这些人一看见葆初大人来了，全都冲过来跪在人力车前！
“葆初大人公侯万代啊！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给大人磕头了，没有大人我们就得饿死冻死啊……”
领头的几名年长宿老，带着人们就给葆初磕头，这下可把国舅爷给弄懵了“这是怎么了？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大人高风亮节，您救我们几千灾民的性命，却不承认……古之圣贤也难以跟您比啊！”
“德胜门外的灾民给您磕头了，多谢大人开粥棚救命啊！”
葆初啊的一声“我……我什么时候开粥棚了？快带我去德胜门……快快快……”
这时候那个拉车的小伙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从内城跑到南城再跑回来，再棒的身子骨也顶不住啊！
“大……大人啊！我这实在是跑不动了……”
“休得啰嗦，这里有现银！”闻秀直接塞了三块银光闪闪的龙纹银元过去，见到银子了这车夫噌的一声就跳了起来“还能跑！保证送到德胜门去……”
人力车一溜小跑，直奔德胜门而去，路上有那不开眼的兵丁想要盘查，结果凑近了一看居然是国舅爷，吓的一缩脖子都不说话了！
出了德胜门，车夫累的瘫在了地上，闻秀和葆初二人快步出城，结果一出城就看见西北方向过火的苇塘废墟里，一片人影晃动！
快步走进了一看，哎呦果然是一片粥棚，草席扎的遮风挡雨的棚子下面，一溜全是柴火大锅，里面咕噜咕噜熬的都是粥！
大米、玉米、小米、豆子……多种杂粮在里面翻滚，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粮食香味！
粥棚一溜好几十米，足足有二十口大锅在熬煮，棚子后面一车车的柴炭和粮食包正在卸货呢！
一名粮店老板模样的人站在大车顶端对着排队领粥的百姓喊道“都听清楚了！这是国舅爷葆初大人发的善心，给你们这些烧了房子，没有家的可怜人施粥啊！”
“是国舅爷葆初大人，买的粮食柴炭，让我们来分发的！你们吃饱了可别忘了本！”
人群中赶紧千恩万谢“国舅爷公侯万代！皇后娘娘千岁啊！”有的人直接就冲着皇宫方向拼命的磕头。
因为苇塘大火还有城内战乱，而造成的流民数量足有四五千人，这么多人一日三餐加上还有人正卸木料等物资准备搭建草棚，让他们居住！
这样的规模，一天没有一千多两银子是撑不下来的，看这些粮食数量撑十多天没有问题，在加上盖草棚和施舍衣服！
就这一场赈灾没有两万两银子根本不可能！
葆初都傻了，走到那名粮商面前问道“这位老板？您确定是散秩大臣葆初开的粥棚？”
“哎呦……你这读书人是不是脑子读傻了？”那老板插着腰就骂开了“葆初大人的名讳还有官位是你能说的？”
“也不说加个爷字！就这么不尊重？那是国舅爷！国舅爷！国舅爷……”
4305 宴无好宴
“哎哎哎……你别嚷嚷，别嚷嚷，我就问您是亲手从国舅爷手里接的银子？”
“哎呦，我是什么身份？还能见到国舅爷吗？昨晚有人带着现银上门找我，他说是国舅爷家里的内管家！”
“足足两万五千两纹银，都是现银拍在我面前，让我组织筹措物资，连夜就起粥棚，不能让任何一位乡亲冻饿而死！”
“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我能不尽心尽力吗？你们……你们这些人吃完了，组织一波去国舅爷家门口磕头啊！”
“还有娘娘的情分，也得记住了！”
人群又是一片欢呼之声，葆初这个臊啊都没脸公开表明身份了，只得借故离开走的时候还仔细看了看粥棚里面的情况！
这粮商果然有良心，粥里面虽然掺杂了一些杂粮，比如玉米、豆类等等，但是喝了一小碗却没有沙子！
而且粥熬的浓稠，可说是筷插不倒，手巾裹着不渗！比朝廷规定的标准还要高！
再看看那些准备起草棚的木料和苇席，也都是干净的新活没有腐败破烂！
葆初和闻秀二人缓缓向城内走去，路上葆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谁？谁出手的呢？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难道是妹妹办的？”
“不应该啊，妹妹要是想办这件事，何必偷偷的弄呢？跟我直接说一声就行啊！”
闻秀在一旁追问道“真的不是你？也不是娘娘？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就在二人刚走进德胜门之时，突然斜次里走来一个十几岁的伶俐小厮，上来就打千说道“给国舅爷请安了！我家主子，想见您一面，已经摆下了酒宴！”
“你家主子？谁啊……”葆初迷惑的问道。
“国舅爷别问了，见了您就知道了……难道您不想知道这粥棚的底细吗？”
话说这份儿上，那就得去见一见了，葆初和闻秀抬腿就去可是没想到这小厮却把闻秀拦住了“闻大人……真是对不住您了，我家主子只请了国舅爷一人！”
“改日一定给闻大人摆酒请罪！不好意思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闻秀当时就有点担心，怕这宴席不是什么好宴会，但是葆初冲德胜门的守军努了努嘴“都是陛下的嫡系部队，喊一声就有了，不会有危险的！”
那名小厮也说道“国舅爷说的是，就在前面的小院里，御林新军眼皮底下……我家主子就算对您不利，也不至于在这个地方啊？你说是吧……”
闻秀皱着眉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要是见不到葆初大人出来，我可就直接请新军出手了！”
“哈哈大人请便，大人请便……”
葆初跟着那名伶俐的小厮直接就拐进果子市，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院半开着院门，二人进去之后里面正堂果然摆了一桌酒菜！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桌子边上正发呆呢，一看葆初大人进来了，顿时站起来一溜小跑到院子里迎接，二话不说先双膝跪倒磕头！
“奴才德喜！给国舅爷请安了！国舅爷您吉祥啊！”
葆初一愣“你……你是谁？何故行这样的大礼啊！”
要知道京师里一般人行礼也就是拱手，再郑重一些就是打千了，真到了双膝跪地那都是奴才给主子，草民见长官，群臣见皇上时候才用的！
葆初并不认识德喜，这不过就是庆王爷身边的一个家奴，在京师纨绔界德喜还有点名号，但是葆初这样的读书人的圈子里，谁会瞧得起一个狗奴才？
德喜含着泪说道“国舅爷！就是奴才我掏的银子开的粥棚，也是奴才我贸然用了您的你名讳！”
“昨日我偶然听说国舅爷起了善心，但是筹款不利，就想着尽一份孝心，不知道国舅爷您还满意吗？”
葆初紧锁眉头“这开粥棚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你干嘛不自己做？何必藏头露尾的冒用我的名号？你到底有何居心？”
德喜掺着葆初笑道“国舅爷您别着急，奴才不会害您的，您先坐下喝杯酒！听我慢慢的说，奴才确实有一件事恳求国舅爷帮个忙！”
“这粥棚不过就是小意思，奴才还有个计划，准备在香山上修建一座观音寺，建这寺庙的功德全都回向给娘娘千岁！”
“呜呜呜……听说娘娘身子不好，奴才没别的心思，就是想请观音菩萨保佑着娘娘！”
这句话一下子镇住了葆初，古代人哪有不信神佛的？儒道释三家就好像三条腿的板凳一样，撑起了古代中国人的价值观！
修建寺庙给妹妹祈福，这可一下子就搔到痒处了！
葆初被德喜拉着按在了椅子上，二话不说就被灌了三杯，葆初一看这不行啊把酒杯推开“你要是再不说实话，那我就告辞了！”
“别……别介啊！我的好国舅爷啊……奴才就说实话了吧！”
德喜噗通一声跪在葆初面前“呜呜呜……国舅爷啊，不瞒您说，奴才我是庆亲王的家生子儿奴才！”
“啊！”葆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你想让我给罪臣求情吗？你想走皇后的门路？”
“无耻！告辞了……”葆初扭头就想走，可是德喜哪里能放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就保住了葆初的大腿。
“国舅爷啊！求您听奴才把话说完好不好……求求您了！奴才我破家筹备 五十万两白银，给娘娘修庙！”
“给娘娘祈福啊！国舅爷您别走，求您听我说完……”
葆初一个读书人哪里有这赖皮奴才力气大，怎么也是挣不脱，那个伶俐的小厮偷偷的就把这正堂的门给关上了！
“国舅爷您还看不明白吗？三位王爷哪里是主谋啊！哪有把自己妻儿都不顾的造反呢？显然三位王爷是冤枉的！”
“我们知道朝堂争斗残酷，不求免罪，但求一个免死，只求皇后能稍微说一两句好话，现在万岁爷也只听皇后娘娘的了！”
可能是那五十万两修庙的银子数量吓住了葆初，后面这国舅爷挣扎的可就不激烈了！
德喜一看有门儿，咬牙下狠心就把最后的杀手锏给抛出来了！
4306 事儿办成了！
“国舅爷！您就真不顾皇后娘娘的死活了吗？”
德喜一句话如同闷雷一样震在葆初的耳边，这国舅爷当时就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奴才我就不说假话了，如今这世道难道国舅爷就真看不明白？”
“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党同伐异，是自己一伙的哪怕你杀人放火也一样会包容，不是自己一伙的，哪怕你是道德君子也得弄死！”
“所有人都争权夺利，一个个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这前面朝堂如此，后宫就不是如此了？”
“别傻了了我的好国舅爷，说句不客气的话，您家里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您的父上崇绮大人到底多大的官儿？一辈子摸过实权没有？”
“说实话，从您爷爷赛尚阿被革职之后，您的家业就已经中落了，万幸崇绮大人读书读的好，点了一个状元这才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可是咱们满人就算中了状元又能怎样？自古以来读书的文臣就以汉人为主，那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圈子，咱们满人很少有人能融合进去！”
“而咱们满人里面，讲究的是门第，讲究的是关系，讲究的是血脉，对这读书好坏本来就不怎么在意！”
“结果崇绮大人，是汉人文官的圈子也融不进去，满人贵胄这边也没有人接纳！结果前半身就是在朝廷边缘混日子！”
“哎……赛尚阿大人的后代，想开粥棚却连一万两银子都掏不出来，您说您这家业沦落到什么地步了？”
“你！”葆初再读书涵养好，也架不住这么直接掀老底啊！
“德喜你个狗奴才，胆敢嘲讽我家祖上！别以为读书人就不会杀人了，惹恼了我你一样也好不了！”
德喜一脸落寞的说道“我的亲亲好国舅爷啊！您现在杀我我也不在乎了，没有了主子我就是一条丧家犬，活着还不如狗呢！”
“我说这些哪里有丝毫不敬的念头？眼下我这条癞皮狗有笑话人的资格吗？您等奴才把话都说完好不好？”
“崇绮大人，眼下当然是不得了了，皇上的岳父老泰山，可是刚入仕途的时候，那是多艰难？”
“咸丰三年，崇绮大人不过就是京师督练旗兵处的一名文案……”
“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侵京师，先帝去了承德，崇绮大人都没有资格跟着御架北上，而是留在了京师，以随办巡防的名义守卫内皇城，带的兵居然还是团练！”
“同治三年，崇绮大人考上状元之前，不过就是步军统领衙门里的一名兼办司员！”
“考上状元之后呢？当了一个侍讲，点了一任河南乡试的主考官……完了，这就是崇绮大人的所有履历！”
“然后就是皇后娘娘入宫这件天大的喜事儿！我的葆初大人啊，您说就您这家里到底有没有根底儿？您到底是那一派的势力呢？”
“呸……狗奴才！君子不党！我胸中有日月，腹中有乾坤……”
“得了，得了……知道您书香门第，知道您肚子里都是圣人的道理！可是赎奴才斗胆了，您这圣人言学了这么多……怎么皇后还是在宫里受欺负呢？”
就这一句话，轰的一下就把葆初给震懵了，皇后是他们家的骄傲，是整个家族复兴的基础，可是刚进宫就遇到慈禧羞辱这件事，让整个家族都蒙羞！
嘴里不说什么，面子上也不表露出来，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恨！相反，这葆初一家对慈禧羞辱皇后的事情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是封建礼教压制着他们不敢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德喜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开始寻求突破“奴才刚刚说了那么多不敬的话，其实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娘娘在宫里给大人当内援，可是娘娘同样也需要娘家人在宫外给当助力啊！”
“正是因为娘家人势力弱，所以宫里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娘娘，要不是陛下打心眼里疼娘娘，您说那一夜会出多大的乱子？”
“国舅爷啊！您得清醒清醒了！与其说您需要娘娘在宫里照顾你们，倒不如说娘娘其实更需要娘家人来保护她！”
“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一不留神那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娘家弱了不行的，受欺负啊！”
“奴才说这么多，就是告诉国舅爷，救我家王爷那就是救皇后，就是救您一家……只要几位王爷命保住了，那么势利就不会散！”
“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就会倾全力保护您家和娘娘！您可别小看三位王爷的实力啊！从军政到民政，哪里没有我们王爷的手下？”
“您更不要担心，这是背叛了皇上……如今局势已经这样了，我们所要的就是一个保住性命，以后官位什么的都不考虑了！”
“平安活着就是福气，那么剩下的这些势力，岂不是都是能为国舅爷所用吗？”
“给国舅爷用的，其实也就是给娘娘用的，而娘娘的后宫地位稳固了，陛下的江山也稳固了一半，您说这是不是好事儿？”
“所以说啊！葆初大人您可千万别推辞，来来来……再喝一杯酒！”
“这里有五十万两的华族银行本票，是给您和娘娘的零花钱，奴才我再掏五十万在香山为娘娘修建观音庙祈福！”
“这是您应得的，都是应得的……哎，您满饮此杯！”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狗奴才，千万别说奴才都是傻子，在满清时期只有最聪明的人才有资格当顶级贵族的奴才呢！
就这一张利口，真是把死人都能说活，另辟蹊径居然把读圣贤书的葆初都给说懵了！
固若金汤的防线，就这么生生的被撕扯开了一条口子！
葆初自己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等到他踉踉跄跄走回德胜门再见闻秀老友之后，这国舅爷早已经满面通红了！
“葆初大人？到底是何人所为啊？”
“啊……啊啊……是我爷爷当年的一个故人，故人……我爷爷曾经有恩于他，所以才来帮我的！”
“我酒喝的有点多了，先告辞，先告辞，回头我摆酒给闻兄请罪！”
葆初跑了，留下了闻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天晚上恭亲王奕䜣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淡淡的一笑“这人世间的事情啊！就是牵扯不清，只要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就一定有破绽！”
“哎……天底下又有几个肖乐天呢？不明不白的突然显世，也只有这种人才最难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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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7 皇后嗔怒
天下哪里有真圣人？要是真有，只怕也成了六亲不认的石头人了！
葆初一肚子圣贤书的道理，在关爱妹妹的急切之心下，在对家族未来的忧虑下而被砸的粉碎，一个挺干净、清白的官场小白，就这么被染上了第一桶黑墨水！
这几乎就是晚清官场上的魔咒，任何人都无法破，不管你多么清高在这里厮混总是能拖下水，而且很多时候拖你下水的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德喜说动葆初利用的就是皇后阿鲁特氏受辱这件事当引子！
而皇后阿鲁特氏受辱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两宫太后之间的权利争夺！
而两宫太后为什么会权力争夺呢，还是因为辛酉政变弄出来的垂帘听政的格局！
而辛酉政变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又是六弟奕䜣从死去的四哥手里争夺权利而造成的！
而奕䜣为什么就不能和顾命八大臣合作而必须亲自争夺权利呢？因为他的四哥咸丰皇帝活着的时候，那真是往死里打压这个兄弟！
这一层层的冤孽仇恨，根本就没法算，再往上算就算到道光头上了，而道光的很多历史罪责还得嘉庆来背！
一圈套一圈，一环套一环！
其实一句话就能平叛‘洪桐县里无好人’这个整个结构都已经烂透了！
葆初别无选择，他看不了那么深那么远，也并不明白自己的妹妹遭到这样非人的待遇其实鬼子六也间接的要负很多责任的！
没有鬼子六很早之前和慈禧的鬼祟勾连，又怎么可能有兵围景山的那一场政变呢？若是没有那一场政变，两宫太后之间的仇恨也不会如此公开化！
慈禧更不会对一个慈安推荐的人选而保有这么大的仇恨态度！
可惜葆初看不透，或者说他看透了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奥援了，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没有那么高超的素养！
葆初只能低头，第二天他就递牌子进宫去见妹妹，他当然不能直接说收银子的事情，作为兄长他太明白自己妹妹的道德洁癖了！
只能从载淳身上下功夫，葆初开始对京师的各种流言夸大其词，尤其是诛杀三位亲王会给同治帝的声望带来多大的伤害，这更是他说服妹妹的重点！
阿鲁特氏本来就是读圣贤书的女子，天生的就能接受儒家的那一套仁慈、宽恕的道理，一听说京师流言已经把同治帝描绘成残暴的昏君了，这皇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昏过去！
兄妹聊了半个多时辰国舅爷才离开的，等到载淳视察京观回宫之后，这养心殿可就乱了套了！
四名御医围着皇后轮流诊脉，阿鲁特氏闭着眼睛靠在卧榻上牙关紧闭，不论谁给皇后喂汤药她都死活不开口！
“怎么了？朕上午出宫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就这样了？到底怎么了……”
四名御医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陛下息怒啊！陛下息怒！娘娘下午因为盛怒曾经昏迷过，后来清醒之后，就死活不肯吃药了！”
“奴才们虽有良方，但是奈何皇后千岁不肯开口喝药……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啊！”
“混账！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载淳从宫女手里抢过汤药碗，用汤匙轻轻的搅拌。
“朕的的梓童，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也得喝药啊……乖啊！张开嘴……”
阿鲁特氏闭着眼睛牙关紧闭，就是不搭理载淳，哪怕汤匙都碰到嘴唇了也是不开口，任由汤药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哎哎……”载淳赶紧用手帕去擦：“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不成？今天下午到底有谁来过？”
大四喜吓的哆里哆嗦的说道“奴才听说……听说是国舅爷来了之后，娘娘千岁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国舅爷跟娘娘说了什么？”
“葆初？这个家伙又起什么幺蛾子？他不是筹款弄粥棚了吗？是不是钱不够啊……算了算了，梓童你也别生气了，朕给他掏银子还不行吗？”
阿鲁特氏突然睁开眼睛，眼泪刷的一声就滚落了下来“陛下！您跟我说实话……今天您出城到底干什么去了？”
“啊……朕……朕就是去视察一下北郊清河的工地啊，京师大铁厂还有铁路的事情，你怎么问这个了？”
“呜呜呜……”阿鲁特氏突然哭了起来“陛下何苦骗我，你明明在北郊起了三座京观，您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
“哪里有圣君弄这样残忍的事情，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啊？呜呜呜……”
京观！京观！名字挺好听的，好像是什么好景致似得，其实这东西最邪气无比了，这就是直接用尸体堆成的山！
三万多厂奴几乎被屠戮一空，为了震慑其他宵小，小皇帝算是彻底疯狂了，他下令把尸体集中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堆成金字塔形状！
这东西就叫做京观！就是死人堆！用来吓唬活人用的！
载淳一听皇后嘴里说出这句话了顿时勃然大怒“谁把宫外的事情告诉皇后的？朕说过，外面打仗的事情不允许告诉皇后！”
“你们都不想活了吗？皇后正在生病，怎么能听这些烦心事儿呢？大四喜！朕让你管理敬事房，你就是这么统领后宫的奴才们的？”
大四喜吓的跪地磕头“不是奴才啊！奴才真的没有说！宫里敢嚼舌头的也都被奴才给打杀了！”
“万岁爷饶命，奴才冤枉啊！”
阿鲁特氏哭着说道“你不用打杀奴才们！是我的哥哥说的，怎么来？我都不能听听外面的新闻了吗？”
一听说是大舅哥说的，载淳气的直跺脚“这葆初太不懂事儿了！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你也甭骂我娘家人！是我逼着他说的，我想知道知道京师朝堂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难道不行吗？”
“你就非得把我当聋子、瞎子、傻子养活吗？”
载淳这个尴尬啊“哎呦……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啊！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不就是你身子不好吗？想让你别烦心……”
“陛下啊！您想让我身子好了，您就不能这么倒行逆施！”
阿鲁特氏拿出了皇后的威严对着屋子里所有人说道“都出去！我和陛下单独说话，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又日新！”
4308 皇后干政
“陛下，按照祖宗家法，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臣妾多嘴说这些话已经是死罪了！可是这些话不说，我堵在心里就跟石头一样，臣妾是担心万岁您啊！”
“从古至今都是为君难，西暖阁的匾额上写的清清楚楚，万岁爷您就一点不往心里去吗？”
“既然命中注定您是天子，是君王，那就得接受这一切，有人忠诚您，就会有人反叛！”
“有人造反了，镇压就是了，何必嗜杀？要是杀人就能一了百了，咱们八旗当年何必又得用汉人的治国法子？”
“学元朝一路杀到底不就行了？最后落得一个汉人辈辈嘲笑说什么，胡人无百年国运，您想想这跟之前的杀戮过多有没有关系？”
“阿弥陀佛！世间事情总是逃不过因果二字的，因为万事开头难就靠杀戮开道吗？那么最后果报也不过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反叛！”
“清河的那些厂奴造反了，您平叛就行，投降了不就得了，何必都杀光？”
“杀了也就杀了，您让他们尸骨入土为安，然后找高僧老道超度一下，化解一下戾气！为什么唐朝时期各地都修建开元寺？”
“就是玄宗皇帝下的旨意，凡是唐初爆发过大规模战役，有过大规模杀戮的州府，都要修最高规格的开元寺！”
“目的就是超度那些被屠戮的亡灵啊！您看看人家君王在做什么，您怎么能铸京观呢？这不是高句丽那些蛮夷们才干的事情吗？”
“您这是逼着全天下的汉人，继续骂咱们是蛮夷啊！”
一番话说的载淳哑口无言，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整个满清朝堂没人能劝的了同治帝，只有这个阿鲁特氏怎么就动了载淳的情肠，说什么都能接受！
“哎……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不震慑宵小真的是不行的，从朕回京之后光是各种阴谋叛乱这是多少次？预谋对朕的刺杀又有多少起？”
“就一个京师铁厂，从征地开始就重重阻力，那些人就跟疯子一样，死活不肯改变！朕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大清国好吗？”
“阴奉阳违不算，最后干脆就直接造反了！朕若是不杀一儆百，以后那么多工业计划，怎么完成？”
“总不能建一座工厂就遇到这么多阻力吧？算了……既然你说了，那就听你的……明天我就下令让人封土为陵！”
“你想修一座开元寺吗？也好，朕给你银子，你就在这三座京观坟墓周边修一座开元寺，超度他们吧！只要你别生气，都听你的……”
阿鲁特氏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陛下啊！万事开头难，你搞工业化臣妾不反对，但是外面的百姓不懂，几千年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一下子让他们接受肯定是受不了的！”
“臣妾听说，如今市井中还有很多人，说电报线里跑的都是急脚小鬼儿呢！这消息传递的这么快，都是小鬼在送消息！”
“百姓愚昧，百官其实也聪明不到那里去，您得慢慢来……咱们还年轻，时间是够用的，臣妾看皇上就是有些急躁了！”
两口子说悄悄话，有时候比爹妈耳提面命还要管用，爹妈训斥有时候还会有逆反心理呢，可是这两口子要是感情好，商量点什么事情可真是简单的多！
一日父亲百日恩吗！这一日又一日的感情，可比空口白牙唾沫星子说出来的要亲密的多！
皇后几句话打消了载淳心中很多的戾气，结果就是京观也能封土起陵了，开元寺也下旨修建了！
阿鲁特氏一看火候差不多，马上话题一转“陛下！您真的准备杀那三位王爷？”
载淳刚刚有点笑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怎么？你想给他们求情？呵呵……朝堂上惇亲王都用命来哀求了，你准备再添一把火？”
“别提他们！朕听了就来气……杀千刀的叛逆，还想活命吗？”
阿鲁特氏长叹一声“又来了，又开始说狠话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平白无故的就起无名火呢？这嗔恨心怎么就压不住？”
“我且问你，醇亲王您杀不杀？杀了之后如何面对太后？”
“这……”载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醇亲王杀了，您和太后母子之间可就算彻底掰了！不孝的名声那么好背吗？”
“再问陛下一句，庆亲王其实一直都没有实权，都没有沾过兵权……一个抽大烟贪财的王爷，罪过到死了吗？”
“您杀庆亲王，证据真足够吗？杀鸡给猴看不是不可以，可是最后也被适得其反，弄的朝中人人自危……”
“就怕到那时候，明明没有反心的臣子，都被吓出反意了！”
“最后就是恭亲王了！哎……我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说多了也是个错！到底恭亲王是不是主谋，最终还是要看证据的！”
“但是我得提醒陛下一句！恭亲王从道光朝就已经开始豢养自己的鹰犬了，当年和先帝正多储君位置的时候，恭亲王身边可是有的是人啊！”
“咸丰一朝就算压制，可是不过就是让明面上的那群人沉入水底了！辛酉之变过后，恭亲王总理全国大大小小的政务，两宫太后把帝国所有的外交、军政、人事的权利分给他七八成！”
“长毛和捻军都是他指挥协调下平定的，和洋鬼子多年的外交也是他搞的……这样的权臣，你说他得有多少党羽？”
“在太和殿之前，他为什么痛骂西山营的官兵，痛骂王宫贵胄还有文武大臣？真的就是在宣泄情绪吗？”
“其实陛下您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您就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没准他骂的那些人，就是他要保护的人啊！”
“蜡丸他已经吞掉了，这些事情就是死无对证……要是恭亲王真死了，所有线索可就全断了！”
“您一个人面对朝堂群臣……怎么猜他们的心呢？您到底怎么才能判断他是不是忠诚的呢？”
“就怕有那么一个闪失！某一个受过恭亲王恩惠的暗子，就会在背后捅一刀！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深思啊！求陛下您深思……恭亲王死了，这毒疖子可就彻底藏到肉里了！”
“你摸不到，也挤不出来！但是那些热毒，可一直深深的藏在血肉里，骨髓中！”
4309 要用刑了！
载淳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只不过容易情绪化容易愤怒而失去理智！这个人有点刚愎自用，也有一些性格扭曲变态！
当他上来嗔恨劲儿的时候，任何人都是劝不动他的，可是只要您能撬开他的心门，稍微提点一两句他立刻就能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奕譞没法杀，这是亲王里少有的能干实力派加老好人双重身份的臣子，而且他不仅仅是皇上的叔叔还是皇上的姨夫！
这样的亲王要是杀了，载淳这一辈子都会被唾沫星子喷死的！
庆亲王奕劻属于是杀不杀都行，杀了一点用没有反而招惹骂名，但是不杀他也无所谓，不过就是一块臭肉多浪费点粮食而已！
就是这鬼子六奕䜣，那是载淳一门心思要杀的，可是却一直都有些犹豫，或者说前怕狼后怕虎！
真实历史上，这是晚清时期八旗的一根重要定海神针，他和慈禧二人撑起了晚清八旗的政治格局，这两人活着的时候汉人军阀也得蛰伏，不管你势力有多大！
奕䜣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门生故吏早就遍布天下了，明面上让你看见的就已经数不清了，更别说偷偷藏在水下的！
载淳的噩梦啊！他根本就不知道奕䜣到底还有多少心腹，他到底还能动用多少力量！
也许这些力量都是一群墙头草的小人，当鬼子六死去之后，他们会立刻改换门庭继续追求富贵！
这当然是大部分官员的选择了，可是万一有那么几个死心眼子的执拗死忠呢？被奕䜣藏在深深的水下，载淳一点都不知道！
以后有什么战争啊！出巡啊！或者朝堂上重大的变故之时，抽冷子给你来一刀，这多吓人？
古语说得好，有千日做贼的，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要是下定决心弄死载淳，他就会一辈子暗中谋划等候机会！可是载淳不能一辈子天天提心吊胆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啊！
皇后的话深深震撼了载淳，他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嘴里嘟囔着说道“毒疖子啊！确实是毒疖子！”
“不能让这个毒疖子蔫回去连口儿都早不到，得让他排毒流脓啊！毒气得流出来啊……”
同治帝就跟个神经病一样在又日新中来回踱步，苦苦思索！
与此同时，白塔妙应寺以东的历代帝王庙中，惊心动魄的一幕也正在上演！
恭亲王奕䜣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他被兵丁带到一件黑漆漆堵塞了窗户的偏房之内，推门进入之后正好看见一脸苦闷的豫王本格！
这豫王面带苦涩见奕䜣走进来急忙起身拱手“恭王爷安好……这么晚了还叫您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奕䜣环视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顿时心中大惊但是面子上还不能露出来！
这就是一间刑房，破烂的八仙桌前坐着京师警察总局的局长豫王本格，周围是一圈御林新军的士兵，还有几个人身上的血腥气隔着几米远都能嗅到！
肯定是刑部或者大内里抽调出来的刑讯高手！
屋子里老虎凳、火炉、烙铁、皮鞭、木板……各种各样的刑具基本上都齐了！
强装镇定的奕䜣坐在了豫王的对面冷笑道“怎么着？陛下都懒得在菜市口砍头了？直接刑杀了我？这是要把我活活折磨死？够狠啊！”
“没想到最后是你本格来下手，真是没想到……这次你做的不错，真是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算是一飞冲天喽！”
豫王苦笑着拱手说道“六王爷您别这么讽刺人了！兄弟我不是那种靠人命往上爬的小人……我……我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见您？”
“我要有害你的心思，我就不得好死……”
“行了！不用跟我表白什么了！你要是真有心，就送我一个痛快，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六王爷您想多了……今天我也是奉旨来见您的，就是问一问口供……这里有纸币，是您写呢？还是您口述我让文案代笔？”
“口供？呵呵……陛下这是让我认罪？认了那个造反的罪过吗？别做梦了，要杀就杀，但是让我认罪是绝对不可能的！”
豫王急的直嘬牙花子“啧啧……哎呦，六哥啊，您这是干嘛啊？您也看见了，这一关您熬不过的！”
“您要是认罪了，万一皇上看您态度好，没准就从轻发落了！到时候您皮肉苦也不用吃，命也保住了！”
“可是您非要不低头……这可不好说了！到时候苦头吃尽了，最后还得落得一个法场一刀啊！不值，真不值！”
鬼子六表面上看还能镇定，但其实他心里也害怕，他太清楚这些动刑人的手段了，那都是家传的手艺，足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己真能熬过去吗？看看自己瘦弱的身子骨，可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但是招供是绝对不可能的，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只要签字画押那就再也不能翻案了，德喜正在外面拼命的运作，这是自己最后的指望了！
一旦签字画押，到时候德喜就算走通了门路，也全都白费功夫了！
只能拖时间，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哪怕一分一秒都得争取！
“嗯……豫王啊！你我都是一家人，但是这些年亲近的也少，我总管朝政的时候，对你也少有照顾，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要我招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是能启禀一下圣上，让我最后再见一面皇上呢？有些心里话我和陛下说完了，我就可以招供！”
“哎呦……我的恭王爷啊！您早干什么去了？陛下回京这都多长时间了，要是有什么体己话，你早不说非得这个时候说？”
“您被为难我，要是万岁爷还肯见您，估计也就没有眼下这一幕了！”
本格也看出奕䜣的色厉内荏了，有些瞧不起的冷笑道“六哥啊！我就捡着能说的说几句吧！”
“局势对您是万分不利！这几天，京师内外您的家奴和亲戚可都一个没跑，都抄家了！”
“他们的供词，对您可真的不利啊！”
4310 上老虎凳
“恭王府内，朝廷抄没了步枪一千五百多把，子弹数万发，甚至还有华族那边进口过来的手#雷等等违禁品！这些您怎么和朝廷解释？”
“当然了，您会说我是王爷，一手训练的西山营，家里有点武器也是正常的，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这还不算完，您家里那些奴才可熬不住刑，三个时辰之后后花园地下两个暗库的武器和金银就被交代出来了！”
“****一百三十把，子弹三千多发，沉在湖中的箱子里光金子就一万六千多两！我的六哥啊，您也忒有钱了吧？”
“供词对您太不利了，五木之下您的那些奴才能保守什么秘密？就这些武器弹药，完全就可以定您一个蓄意谋反的罪过，这就是死罪！”
“更别说这都不是蓄意的了，四万厂奴和西山营已经明火执仗的进攻京师了，您还怎么解释啊？”
“蜡丸是没有了，可是您书房里那些书信还在，大清国地方上的官员怎么那么多人给你写信汇报地方上的消息？”
“这四川的水旱折子，怎么数据比户部的还要详细？我的六哥啊，您这是要搞自己的小朝廷吗？”
“您还不当回事儿呢？证据链条已经把你给锁死了，您还怎么分辨啊？招了吧，招了就没有苦头吃了！”
豫王本格循循善诱，想尽一切办法让奕䜣放弃无畏的抵抗，赶紧招供自己也可以轻松交差了，所以违禁把外面案情的进展给透露出了一部分！
奕䜣听完了心中大惊，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势力，那些自以为嘴硬的死士，还是被撬开嘴巴了！
“呵呵……豫王啊！本王也不是第一天处理朝政了，这些恐吓您还是留着吓唬别人吧！”
“五木之下，什么供词不可得？严刑逼供下，胡说八道的奴才有的是，就算有赃物我也认为那是你们栽赃的！”
“我还是那句话！这场反叛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做的！”
“你……”豫王最后一点耐心算是全都耗尽了“好好好……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在一家人的情面上，给你留条大道儿你是一点都不领情啊！”
“你不是说五木之下什么口供都有吗？那你更应该清楚局势了！外面都可以随心所欲的给你加罪证了，你还坚持什么？”
“不招供就能躲过去吗？真的让陛下失去耐心了，也不要你的供词了一样可以明正典刑，就靠外面这些旁证你就活不了！”
“哈哈哈……露馅了？还不是要搞冤狱吗？那你们就随便了，何苦非要我的认罪供词？你们就拿着外面伪造的供词去定罪吧！”
“我就算是下黄泉见大清列祖列宗，我也问心无愧，我也是清白干净的！”
“哎呦……你是真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兄弟我情谊已经尽到了，后面就别怪我无情谊了！六哥，您自求多福吧！陛下给我的压力也大，没有口供我也难过关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奕䜣死活不肯给招供书，那就只有用刑了！
四名刑房的酷吏笑着给恭亲王打了个千“对不住王爷了！我们就是贵人手里的一把刀，怎么动作还是看操刀的人，所以您别怪我们了！”
“绑上吧！”两名酷吏上去反剪奕䜣后背，掺上牛筋的麻绳五花大绑把恭亲王的双手锁在了背后！
奕䜣满眼怒火大吼道“本格！你就一点都不念八旗一家的情分吗？我只求见陛下一面，你代为通报一下，见不见还不是皇上做主！”
“你就这么着急要黑了我的性命？好好好……对对对……你的心里所想的不过就是用我的性命去当投名状！”
“一个京师警察总局局长的位子怎么够啊！是不是也想尝一尝总理王大臣的滋味？就凭你也配！”
这下就算是死皮脸皮了，本格气的哇哇大叫“陛下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就算是见皇上，也得先把供书写好了，签字画押！”
“都死戳在这里看什么呢？还不动手……”
豫王气的扭头走出房门，在院子里呼吸着深夜的冷风，屋子里面四名酷吏这就下手了！
“对不住了王爷……咱们先从什么开始呢？奴才瞅着您刚刚一直盯着这条凳子看？好嘞，就从老虎凳先开始吧……”
两人抬着奕䜣直接平放在了老虎凳上，麻绳把上身困死，两条腿也捆在了老虎凳上，但是脚踝哪里的小腿可不直接捆在凳子上，脚踝下面可是要垫砖的！
“王爷！奴才最后问一句，您到底认不认罪？”
“呵呵……没有罪，让我认什么？”
“哎呦……您可真是硬气，那就对不住了！先上两块！”
大腿被固定在老虎凳上，小腿脚踝下垫气了两块青砖，这下整个力量全都集中在膝盖尤其是膝盖下面的那一根大筋上了！
“啊！”奕䜣根本就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两条腿的大筋好像一下子被抽长了，膝盖骨都要被顶出来了。
不仅仅是疼，而是大筋连着心的那种疼，冷汗直冒后槽牙都快蹦碎了！
“恭王爷硬气！再给王爷加一块……奴才们刑讯了一辈子了，从老辈儿那里传下来的规矩，这老虎凳四块砖就是极限了！之后练家子才能承受！”
“普通人三块那就骨断筋折！王爷啊……您就真要挺下去？”
奕䜣这下子疼的已经不能说话了，他闭上眼睛脸色铁青但是依然倔强的扭头不搭理这些酷吏！
“得了！奴才再伺候一块！”
两人角力把奕䜣小腿向上抬，另外一人手疾眼快就塞进去第三块砖！
“啊……”奕䜣就感觉双腿从膝盖处断掉了一样的疼，这一声惨叫在夜里传出五六间房子去！
“阿玛！阿玛……”牢房中的澄贝勒冲到栏杆处，哭了一个满脸花，他双手摇晃铁栏杆绝望的喊着！
“我日你们祖宗……放了我阿玛！你们敢刑讯亲王……狗奴才！呜呜呜……你们都是一群狗奴才！”
奕譞拳头猛力的砸那被钉死的窗户，他大声的吼道“住手！让我去见陛下……有什么罪过我去陛下哪里领！”
“恭亲王是大清国的总理王大臣！他对大清国有功无过！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
4311 我求您就招了吧！
寂静的夜里，刑讯的惨叫声传的非常远，听的非常清楚！豫王本格在院子里暴躁的来回踱步，屋子里的惨叫声如同鞭子一样打在他的心上！
“奕䜣啊奕䜣！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皇权至上啊，臣子怎么能跟皇帝斗呢？”
“就算你是皇上的亲叔叔也不行啊！咱们都是皇上的奴才啊！”
“别怪我，千万别怪我，君命难违，君命难违！”
屋子里的奕䜣已经被三块砖给撑到极限了，那几名酷吏冷笑着看着他说道“只有专门练过轻功，身子骨大筋都松开的练家子，才能撑住四块青砖！”
“王爷您撑住三块砖都没有断了筋，这已经是了不起了……哎呦，您可别昏过去，后面享受的东西还多着呢？”
哗啦……一瓢冷水就泼了过去，疼的差点昏厥的奕䜣顿时被激醒了！
“才刚开始，王爷您怎么就能昏过去呢……加点料啊！”
一名酷吏从角落里抽出一根竹子篾条，照着奕䜣的脚心抡圆了啪的一声就抽上去了！
“啊……”奕䜣小心剧痛，一疼就下意识的要躲，可是这三块砖已经把他筋骨给崩的要断了，稍微一动就锥心的疼！
“王八蛋……啊……”奕䜣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这痛苦对抗，咬着后槽牙怒骂！
“王爷啊！奴才我们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了，比您身子骨强的多，都是带着功夫的，可是一样也熬不过去！”
“您就省省心吧！您是熬不过去的，您到底拖延时间等什么呢？白吃苦是不是……”
“还是不招？那就接着来……”
啪啪……啪……篾条抽打奕䜣的脚心和小腿，故意加剧他的痛苦延长用刑的时间，只要奕䜣有昏过去的迹象，上去就是一瓢凉水！
火炉中的鼓风机开始抽动，火苗呼呼的往上窜，烙铁越来越轰，后面的刑罚更难熬！
院子外面的豫王冲到门口不敢往里看，但是嘴里喊叫着“六哥啊！你熬不住的！赶紧招供了，咱们都能交差……何必这样啊！何苦啊！”
奕䜣闭着眼睛一口血唾沫啐到了地上“啐……舔沟子上位的小人！大清国就是有太多你们这样的狗，才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哎……好好好……我是舔沟子的狗行了吧？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去！加刑！”
刺啦！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左大腿的外侧，连着衣服带肉皮都烧焦成一块了！
奕䜣的惨叫震动了整个历代帝王庙，庆亲王奕劻大烟枪滚落在地，眼前一黑居然直接吓昏了过去！
澄贝勒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话都说不全了，就知道嘟嘟囔囔的骂人，用尽力气去摇晃栏杆！
而醇亲王奕譞已经痛心疾首到用头撞窗棂的地步！
“呜呜呜……你们不能这么对待六哥！你们不能啊……”
“恭王爷对大清国有功无过，没有恭王爷的操持，这大清国早就亡国了，还有你们吃铁杆庄稼的份儿吗？”
“英法夷人打到京师了，城外的圆明园都烧了，还不是六哥稳住大局！要不是六哥和英法人强力抗议，京师早就被屠戮一空了！”
“呜呜呜……那长毛你们都说是曾国藩他们平灭的，可是没有六哥在背后给这些湘军撑腰，他们怎么可能掌兵？怎么可能熬过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啊！”
“长毛和捻子，都是六哥在背后运筹帷幄最终平灭的！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你们不能刑讯功臣啊！陛下啊！那是您的六叔，亲六叔啊……”
奕譞如同狼嚎一样，哭喊着把奕䜣曾经的功绩一样样的摆出来，他知道载淳是听不见的，也知道这些人听见了也无能为力！
可是他依然要做这样的无用功，不喊出来他的心就会被活活的堵死、疼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刑不上大夫！不能同族相残啊！”
真是声声血、字字泪！奕譞的控诉可说所有闻着无不动容，那些守卫的兵丁脸都白了！
豫王也麻爪子了，他本来就不是多厉害的人物，骨子里循规蹈矩而且胆子也不大，听到奕譞这样的控诉，他手都有点哆嗦！
这时候突然刑房里没有了声音，一名酷吏跑了出来跪在豫王面前说道“启禀王爷！人犯已经昏过去了，连着两瓢冷水都泼不醒啊！”
“您看是继续还是再等一会……”
“妈的，都昏过去了还继续个屁？”豫王一脚把酷吏踢到一边去“记住了，就算你们用刑，他也是王爷，也没有你们喊人犯的道理！”
本格走进刑房，一看老虎凳上的奕䜣果然脑袋一歪昏了过去，发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恭王爷！恭王爷……还不把砖头撤下来！”
三块砖都被抽了出去，昏迷中的奕䜣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痛苦表情减缓了许多！
本格仔细打量奕䜣，顿时吓的两腿发软。
恭亲王的两条腿伤痕累累，三块砖虽然没有别断了他的筋骨，但是内伤绝对严重，按照这些酷吏的说法，两天后他的膝盖窝就会出现大面积的淤青！
何止是淤青，到时候都是淤紫！如果没有清热毒的丸药和化瘀血的药酒用上，以后这两条腿可就算半残了！
奕䜣毕竟是恭亲王，载淳圈禁他的时候也没有夺走王爵，所以在刑讯之前几名酷吏就和豫王商量好了！
脸面和手臂这都是不能用刑的，毕竟要露在外面让人看！而身体上半身也得避讳一些，因为内脏一旦受伤严重也是会出大问题的！
只有往两条腿上用刑，这东西可以遮掩啊！将来把鬼子六推到法场上去，也不至于让百姓看见一个被刑讯的遍体鳞伤的王爷！
朝廷终归是要脸面的！可是这光打下三路也够惨烈了，两只脚被竹篾抽的血肉模糊，两条腿外侧烫了七个烙铁伤疤，屋子里都是烤肉的焦味！
“六哥啊！你这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到底是图什么啊！”豫王自己都感觉到说话声音发颤了。
撤了砖头，奕䜣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他微微睁开眼睛缝用微弱的气力说道“你……你能懂个屁……”
“你知道吗……咱们大清国……要亡了……我得给……这个国……续命啊……”
“你们……不懂……你们只会……走老路……享老福……”
“你们……何尝有过……我眼里……的……天下……”
本格都被急哭了“我……我是不懂啊……可是我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六哥你得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求你了……你就写份供词好不好？就认罪了吧！呜呜呜……你当我真乐意咱们旗人骨肉相残啊！”
“呜呜呜……我这不是也被逼的没辙了吗？”
4312 千年的笔墨官司
奕䜣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闭上眼睛狠狠的说道“我若……招供，后世将再难翻案！”
“我宁可死……也要在后世史书中……跟你们……打一千年的官司！”
嘶……豫王倒吸一口冷气，这下可彻底没招了，奕䜣死活不招供就是给亲近他的势力一个明确的信号！
我宁可死，政治理念不能动摇，眼下你载淳当政，你手里有权利可以随意刑讯我，甚至你直接造出伪证来抹黑我都行！
爷我认命了，但是我认命等死我也不招供，我自己不能举了白旗！
只要我死不开口，我就能在史书中争出一点疑虑出来，后代子孙就会永远对这个疑点产生质问！
到时候有的是人会来回的打笔墨官司！肖乐天不是经常说过吗？人只要超过三个就一定会分左中右，天底下就没有人心齐的时候！
总有人会为我翻案的，总有在你载淳治理下过的不好的人，来思考我的政治理念！
那些在你载淳治下过的不好的百姓，就会遵循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千古准则，来喜欢我，接受我，成为我思想的拥趸！
到时候他们就会为我思考，为我翻案，为我鸣不平！而我死不认罪这一点，就是未来那些人最大的底牌！
爷我跟你打一千年的笔墨官司，哪怕有一天大清国亡了，这场官司也永远不会停！
“疯了！奕䜣你就是个疯子……”
“是美酒不好喝了，还是美女不好玩儿了？你非要用命拼……你拼什么呢？你不是皇上啊，你就是个王爷！”
“宣宗皇帝没选你啊！你是被道光爷抛弃的！你这么拼为什么啊！”
奕䜣一听豫王敢提到他父亲道光爷，顿时忘记了疼痛他双目圆睁，一口血唾沫就啐过去了！
“呸……你这条软骨狗！我皇阿玛的功过有你开口的份儿吗？”
“你怎么当的这个警察局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不光舔载淳的沟子，你还连肖乐天的沟子一起舔！”
“人家师徒两个看你这条狗舔的够舒服，这才赏赐你了一块臭肉骨头，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评说宣宗皇帝的好坏！”
“天不收，地不养！死了下地狱的现世报！你活着不过就是个造粪机器，死了也是臭坟地的贱货！”
啊！豫王被这通骂啊！饶是他脸皮厚也架不住这么被折辱，一下子就丧失了理智！
“鬼子六你丫的王八蛋……去死吧！”抢过一把烙铁照着奕䜣大腿上的伤口就死死的按上去了！
刺啦的焦糊声中，奕䜣仰头长嚎“啊……爽快！哈哈哈……爽快……”
整个历代帝王庙里，到处都是奕䜣惨叫的回音，那空旷的殿宇中，历代帝王的画像在微微晃动，惨淡的烛光下那些面无表情的君王们毫无一丝的怜悯之情！
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太多太多了，这些都是始作俑者怎么会在乎这点小场面！
庆亲王吓昏了，载澄已经哭成泪人，醇亲王悲痛的近乎癫狂……可是他们无能为力，昨日种种权势滔天，在此刻却荡然无存！
就在豫王发疯一样的亲自下场用刑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个人，正是豫王府的管事儿，之前收了德喜金子的那个奴才！
他冲进来一把抢过王爷手中的鞭子“王爷，您借一步说话……”
“狗奴才，你也敢拦着我？滚一边去……”
管事任由豫王抽了一个耳光，依然死死拖着王爷的胳膊走出了刑房“王爷……赶紧上前面来，宫里来人了！陛下有密旨……”
“啊？这个时候会来人？难道让我下黑手做了鬼子六？”
不管心中有什么质疑，豫王还是任由管事儿给拖到了前院，这时候鬼子六垂着脑袋突然笑了，嘴裂开后血水从嘴角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阴冷的笑声让那几个刑讯的老手都不寒而栗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呵呵……给我来口水喝……”奕䜣幽幽的说道。
“哎呦……还想河水，你喝马尿去吧！”
“呵呵……本王跟你打个赌怎么样……本王赌的就是，刑讯也就到这了，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休想给本王上一丝的酷刑！”
“现在伺候本王喝水的，将来能饶你们一命……不相信的，那就慢慢等死吧！”
四名酷吏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是犹豫和惊恐！
他们当然不信奕䜣的话，在他们几代人刑讯的家族历史中，被打的失心疯的犯人多了去了，拉大旗扯虎皮的人有的是！
你必须得相信，那些犯罪的老手们心里素质那叫一个好，尤其是江湖大盗或者顶级的骗子，都是演戏演的倍儿棒的名角！
有时候那气势一端起来，你都不敢用刑，他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你都得琢磨一下是不是真的！
但是江湖骗子的话你可以不理，这奕䜣可不是一般人啊！总理王大臣，帝国中枢里面的中枢，龙子龙孙！
他说的话，天生带着六分龙气！不由得你不相信！
有人犹豫，就有人动摇，其中一个小个子尴尬的笑道“奴才不敢跟王爷赌这一局，不就是一杯水的事儿吗？办了……”
桌子上一壶高碎，烂贱的粗茶，都是下人们喝的，此刻正好还带点温，倒了一杯端过去奕䜣伸着脖子一饮而尽！
奕䜣就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他舒服的透了一口气“这……这是什么茶？好像是香片儿，但是怎么茶味儿这么冲？”
“哎呦……王爷您是贵人，哪里喝过高碎啊！这就是茶叶铺子里，每年卖花茶香片之后柜子底下的碎渣子！”
“收集起来，卖给穷人喝！高碎还算好的呢，最便宜是高末儿，冲一泡就拉倒！”
奕䜣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王府里下人们偶尔说起的高碎啊！听说过，却没有喝过……”
“本王在这里发誓，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从今往后毕生只喝这高碎……”
另外三名酷吏嘴一歪“还想这后半辈子呢？王爷您想想今天怎么熬过来吧？这距离天明还有三个多时辰呢！”
“您熬得住？”
这奴才话没说完，就从外面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正是王府的管事儿，他上去照着几个刑讯的酷吏就是一个大耳光，然后拳打脚踢！
“妈的！有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跪下，都跪下！”
4313 父子至亲
画风就这么突然一变，里里外外的人全都看傻了，管事儿逼着四人给奕䜣跪下，而自己也跟一条狗一样跪在老虎凳面前，亲自解开绳索！
“哎……王爷您真的受苦了，奴才给您解开……”
“这些奴才真不是东西，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
“恭王爷啊！您也别怪我家王爷，他也是有苦难言，圣命难违啊！”
“其实就在刑讯之前，我家王爷就派人去宫里请旨求情去了……这不，恩旨来了，陛下下旨意，说王爷您虽然有罪但是看在天家亲情上，就暂时把刑罚停了吧！”
“您瞅瞅，这不是天恩浩荡吗？”
奕䜣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的银子排上了用场，德喜这个奴才果然有用！
世人都说八旗纨绔不堪大用，都是吃喝玩乐的废物，这话就是屁话，天下无不可用之物，纨绔用对了也能救命！
就比如这请客送礼走门路，用德喜这样的奴才就比用读圣贤书的道德君子强一万倍！
懂酒局，明白花街柳巷，研究人性的弱点，舍得下脸来伏低做小……而且最厉害的是他钻研你心理上的破绽！
葆初是读书人不假，他的破绽在什么地方？一个就是贪名，另一个则是护妹心切！
贪名声他就要开粥棚，护妹心切就得吃下奕䜣的大礼包，这种套路可不是一般正人君子会用的！
天下哪里有无用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碎烈的陶片儿，世人都觉得他无用，可是就会有那么一个时候，桌子摇晃了就得他来垫一下就稳当了！
当那块破陶片儿垫桌子的时候，那不就是他最有用的时候吗？谁还能说万事万物没有用处呢？
这德喜以后还真的得提拔一下，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啊！
“本格呢？既然他这么好心，怎么现在不敢来见本王了？”奕䜣嘲讽的说道。
那名管事儿脸红的说道“嗯……我家王爷突然身子不爽，回去看太医了，还说改日摆酒给恭王爷赔罪！”
“哎……奴才胆大一点，说句不中听的话，求恭王爷别责怪我家王爷了，他老人家也是没法子啊！”
“陛下逼的那是多紧啊！其实昨天就逼着用刑了，我家王爷生生拖了一天，今天实在是拖不过去了！”
“您什么不懂呢？朝廷上的事情，您比我看的清楚，都在朝堂中，都是身不由己啊！”
奕䜣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但是一个侧歪又坐了回去，这两条腿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管事儿冲着刚刚的那四名酷吏骂道“瞎眼的畜生，还不把藤椅搬来，抬着王爷回去！”
到这时候这几名酷吏哪里还看不明白形式，知道王爷这是翻过局势了，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像恭亲王这样身份的人，只要他不死，就算人在天牢里，想捏死自己也是捏蚂蚁一样的简单！
说句不中听的话，恭王府里下三等的奴才，在京师地面上也是使奴唤婢的爷！
这些爷出手就不是几个小吏能承受的住的，这四个狗奴才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眼泪鼻涕都过河了。
奕䜣此刻松了绳索，那疼痛感反而加倍，脑子一阵阵的眩晕，眼下可没有精力难为这几个狗奴才！
当藤椅被抬进来之后，几个人掺着他就躺了上去！
一群人急匆匆的从刑房护送着恭亲王回到了牢房，载澄一看阿玛回来了猛然扑过去，脸都被栏杆挤的变形了“阿玛！我操你大爷的，你们敢对我阿玛用刑？”
“你们等着……等着死吧！呜呜呜……阿玛啊！您醒醒，您怎么了？”
让澄贝勒骂的狗血淋头的一群奴才，也不还嘴赶紧开铁门把藤椅就搬了进来，随后又有人送来了被褥，热水还有一些吃食，这爷俩总算是不用睡稻草和冷地面了。
这些奴才走后，载澄跪在父亲面前，偷偷掀开棉被一看那遍体鳞伤的双腿，养尊处优的贝勒爷顿时忍不住眼泪，低声的哭了起来。
他怕吵醒了阿玛，生生压着自己的声音哽咽难忍！
奕䜣微微睁开眼睛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别哭了……阿玛没事儿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劫难，过去就好了……”
“阿玛……”载澄扑在父亲怀里放声大哭。
父子之间以前的关系其实也很紧张，载澄实在是不着调，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京师里那是无恶不作，糟蹋的女孩子都数不清了！
奕䜣没少因为这些，跟儿子置气，动家法打板子也是平常事儿，可是无论怎么打骂，载澄的臭毛病还是一点没少，收敛三天就旧病复燃！
直到今天，爷俩都锒铛入狱，在生死关头人们才知道血脉亲情那是真的亲啊！
“孩子啊……以前父亲骂你打你，其实不过就是想让你成人……”
“今天你知道了吧？这朝堂上的争斗有多残酷，多黑暗……嘶……你不能再孩子气了！”
“王府里养尊处优比皇宫的生活也不差什么，结果养的你不知道这世道的厉害，你是完全不知道人吃人有多残忍！”
“以前阿玛生气你，还不是怕你将来吃亏，挨这朝堂和世道的毒打啊！阿玛是想让你赶紧成人！”
“不管你将来有没有出息，好歹能自保啊！这是最基本的……你……你现在可明白了？”
载淳有什么不明白的“呜呜……阿玛啊！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只要咱们家能平安过这场劫难，儿子以后全听父亲的，儿子也找好师傅，学东西去……”
“哎……这就好！这就好啊……你能成人，阿玛受的这次刑，就没白挨！”
父子至亲，此刻解开了心结，相拥而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牢房对面那半间的庆亲王奕劻醒了过来，看着父慈子孝的场面，眼窝一热也流下了热泪！
看了好半天，奕劻突然低声说道“澄贝勒啊……你们爷俩虽然落到大狱里了，但是至少还能面对面看个大活人！”
“呵呵……紫禁城里哪一位，别看他贵为天子，可是一辈子他见过自己阿玛几次呢？”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你啊！你比他强多了……”
载澄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呵呵，对对对……没错，他载淳再厉害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亲爹死了，亲娘又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婆子！”
“让他在紫禁城那个四方天里苦熬着吧！早晚他也得疯了……哈哈哈，我等着看你疯了是什么样！”
“咱们能活下去，就是赢了！”
4314 谁才是可怜人？
庆亲王奕劻，你别看他是个酒色之徒，大烟鬼之流，但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给了他不同于凡人的见识和眼界！
在他眼里，自己这一批人吃的只是皮肉之苦，吃的是众人都能看见的小苦头，但是载淳吃的却是心中的苦，是富贵繁华的锦缎被子下不能说出口的苦！
“他载淳有什么？先帝什么时候看过他一眼？载淳出生那一年，是咸丰六年吧？应该是的，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啊……”
“从开年山西就报了一场特大的蝗灾，要知道山西那地界儿从来都是旱灾多，蝗灾自古以来寥寥无几，可是就那一年蝗灾闹的邪乎的很，好多府县是颗粒无收！”
“蝗灾结束之后，载淳就出生了吧？瞧瞧这小子，带着的就是不吉利！”
“之后呢？二月底就是西林教案，法国传教士被杀，这法国人就拉着英国人开始筹备打仗了！”
“六月初长毛攻破江南大营，咱们朝廷大军可是惨败啊！不仅如此，这六月底重庆黔江就地龙翻滚，一场大地震死伤无数，山川地势都给改了！”
“到了十月那就是亚罗号事件，英国人也向我大清国宣战了！”
奕劻一边给自己点个泡，一边回忆着过往的事情，美美的吐了一个烟圈“我这脑袋瓜子啊，别的记不住，这些东西可忘不了！”
“载淳那小子，出生就是带着邪气来的！咸丰帝在那一年忙的是焦头烂额，他有功夫去看儿子？”
“而且大清国祖宗家法也有规矩，帝王讲究的亲孙不亲子，也就是你可以疼爱孙子，但是不能疼爱儿子，防备的就是养出纨绔子弟出来！”
“看看，祖宗家法不让他们父子亲近，然后朝廷上的事情是一天不如一天，长毛还有英法联军包括罗刹鬼那是一股脑都逼上来了！”
“中间还要防备汉人势力做大，西北阿古柏已经蠢蠢欲动开始入侵了，中原还有战乱和天灾！”
“你说咸丰爷有空管这儿子的好坏吗？再说了，先帝后宫美女如云，他天天喝鹿血补身子流连花丛，更没时间看那个臭小子了！”
“再看看载淳他的那个亲娘，什么东西，脑子里全是争权夺利，心黑手狠的紧啊！她就没长那心疼儿子的心！”
“要是真心疼儿子，怎么可能在大婚那一天往死里收拾阿鲁特氏呢？”
“载淳啊……就是一个姥姥不痛舅舅不爱，爹妈都不要的野孩子，丢在宫里看起来富贵荣华，其实真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澄贝勒，你阿玛为什么走皇后的门路就能走通呢？你仔细品一品这里面的道理……其实在载淳的心里，眼下也就能在阿鲁特氏的身上，找到一点亲人家庭的味道喽！”
“跟他相比，贝勒爷你不知道有多有福啊！你就美去吧……”
载淳这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一番道理，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他隔着铁栏杆对庆亲王说道“王叔！您说载淳出生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哎呦……要是有这么好的口实，咱们之前干嘛不用呢？稍微编排一下，就是攻击他的绝佳武器啊！”
躺在藤椅上熬着疼痛的奕䜣闭着眼睛说道“这都是小道，只能是在实力足够大的时候，当咱们的助力！”
“不能拿这些阴谋当根本啊！你要记住了，在朝堂上混切记太过依赖阴谋鬼祟，而要更多的相信实力和阳谋！”
“你看看那肖乐天，满肚子里的诡计多端，却永远都是在夯实自己的根基！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稳妥的年轻人！”
“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要是放到长毛那些人手里，早就和咱们大清国开兵见仗了！”
“可是他不，他依然选择稳进的路数，用租界咱们大清国土地的方式来吸血，来继续将养自己的实力！”
“这是多么大的战略定力？这一个个租界计划，那就是你没法绕过去的阳谋！”
“天下人都知道，租界给肖乐天那么多土地，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强，我们越来越难对付，可是就没法阻拦，就是无法阻拦，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大！”
“孩子啊！这才是真正的夺国之道！是阳谋啊！”
载澄嘟囔了几下嘴想反驳几句却又担心父亲身上的伤口，那奕劻看在眼里笑道“贝勒爷你也别着急，这好宝贝总要憋在最后用的！这些干货猛料咱们先留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用！”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偏间的醇亲王奕譞突然高声说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赶紧给恭王爷好好疗伤，要是有三长两短，本王拼着不要命了也要弄死你们！”
奕譞这是给屋子里的几位提醒儿呢，告诉他们外面进来人了，这些奕劻和载澄都不敢聊了全都闭上了嘴！
低头走进来的是两名太医，夜风吹的脸色苍白，进来之后先给王爷行礼“给王爷请安！奴才给王爷上金疮药！”
原来是豫王本格叫来了太医给奕䜣治病，几位王爷一看御医能够请进来，这就代表宫里的态度果然变软了，心中大定！
事实证明了几人的判断，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载淳开始改变之前咄咄逼人的施政风格，立威之后开始展现仁义了！
在皇后的影响下，载淳收敛了很多他的极端性格，北郊的三座巨大尸体京观，开始封土并沿着西黄寺西北方向，征地百亩准备修建开元寺超度这场京师暴乱中死去的冤魂！
这座开元寺完全仿唐制，工程预算高达一百四十万两白银，而稀奇的是载淳没有动用国库的银子而是公开鼓励百官乐捐！
这可是明显的政治信号，德喜也不修什么观音庙了，直接供养了六十万两白银建造寺院！
随后那些恭王势力的门徒党羽们，纷纷解囊献金，有钱的十万八万，没钱的三千两千，短短一周时间这开元寺所筹备的资金就达到一百八十万两之多！
这时候谁还不明白这里面的套路，这就是皇帝开了一个门路，让你们缴纳议罪银啊！
德喜是三位王爷入狱之后外面的最大协调人，最大掮客！他掏出了六十万两银子，给出的信号就是三位王爷愿意花六十万赎罪！
4315 施政风格突变
紧接着更多的消息开始在京师里疯传，三位囚禁在历代帝王庙里的王爷，此刻已经停了刑讯，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
御医可以进去了，家奴也可以短时间的探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是要高抬手要放几位王爷一条命啊！
看透这一点的人们那是纷纷解囊，凡是以前跟恭亲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那个不来报效一下，这开元寺的资金是水涨船靠，到了年底春节的时候这银子居然筹集到了三百六十多万两！
王爷的刑讯逼供都停下来，那么株连下来上万的家奴也都松了一口气，京师各大衙门的刑房都冷清了许多！
京师白色恐怖的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之前天天都是抄家，各大衙门周围成宿都是犯人的惨叫声！
刑部大牢、宗人府的大牢都塞满了犯人，这人犯多的没辙了朝廷还要临时改造一些仓库和空闲的房子当临时牢房！
城南枣林街，南下洼、陶然亭、东南的三义巷、法华寺那边的百姓，都发现了周边有临时改造的监狱！
这都是关押不太重要的人犯，比如说亲王府里的侍女、丫鬟、家奴们的家眷等等！
淳朴良善的百姓眼瞅着往日里人上人的小姐太太，跟牲口一样被轰到牢房里，里面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
深秋是越来越冷了，这些女眷娃娃晚上被冻的一个个哇哇大哭，他们连粥都喝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对抗日渐寒冷的天气！
同治帝大婚的喜气，让这场叛乱极其后面的白色恐怖给冲的一干二净，提到紫禁城里这位万岁爷，百姓们一个个吓的是噤若寒蝉，同治帝俨然成了比雍正还恐怖的帝王！
不过没想到，这白色恐怖仅仅持续了半个多月大概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居然离奇的淡化了下来！
吓死个人的死尸京观被掩埋了，开元寺也动工了！
成宿成宿的刑讯惨叫也没有了，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可怜女眷小孩也多了几口棒子面饼子，夜里也多给了几床破烂的棉被！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京师人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尤其是当朝廷开始接管了城外国舅爷所设立的粥棚之后，百姓顿时心中大安！
皇上肯赈济灾民了，说明这牧羊人还是准备继续放牧的，而不是一刀一刀全都杀光！
更大的善政在十一月中旬宣布了，载淳发布诏书免除了京畿之地，也就是整个顺天府一年的钱粮！
同治帝在诏书中说的很明确，顺天府连续遭遇天灾人祸，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京师工业建设不可避免的会造成一定的百姓损失！
皇帝不忍百姓受苦，特免除一年钱粮让民众休养生息，也就是弥补一下百姓过日子的亏空！
这下整个顺天府顿时欢声雷动，这时候顺天府的面积可太大了，这个顺天府比21世纪北京市的区域还要大！
清朝顺天府包括了，整个北京地区、廊坊地区、天津地区整个北面半拉，甚至顺天府是靠海的啊！
塘沽北边包括北塘、营城、芦台等等地方，那都归顺天府管辖，肖乐天的北方特区也占用了顺天府很多土地。
如此大的面积，减免一年钱粮，收益的民众少说也得四五百万人口！
光这还不算完，同治帝甚至在旨意中承诺，只要大清钢铁厂和京津铁路工程开展的顺利，地方民众不会阻挠，那么之后还要酌情考虑减免钱粮！
尤其是铁路修建，通过那个地方，只要有人敢捣乱不配合，那么以后减免可就没有你的份了，而且朝廷还要惩罚性的加税！
高明，实在是高明！群臣明白了，小皇帝背后有高人啊！用赋税钱粮来控制民心，那是杀手锏！
皇上不收钱粮了，表面上看是百姓受益能多吃两碗饱饭了，但是实际上真正受大利益的还是地主阶级！
从雍正以后，朝廷实施的就是官绅一体纳粮，从宋朝开始的官员免税的优惠政策是彻底的废除了！
摊丁入亩又绝了地主企图依靠人头税来偷税漏税的念想，地方收税完全根据土地的多寡来衡量！
也就是说从雍正朝开始，地主阶级偷税漏税的后门就锁死了，他们每年都要上缴大量的钱粮，可比自耕农要多得多！
小皇帝这次减免钱粮，直接受益的人是整个顺天府的地主阶级，这一把王炸丢出去，舆论一片大哗！
人们甚至能幻想出来，载淳站在紫禁城里嚣张的对着京畿之地所有的地主阶级喊道“来啊！有能耐接着抵触朕的工业计划！朕收税收死你！”
紧随其后，善政一波又一波的来了！
京师铁厂和京津铁路所征召的民夫，日薪从三十文直接涨到六十文，如果工人肯签长契，愿意最后工程结束后入工厂当工人，那么日薪直接涨到一百文！
好家伙，小老百姓那里想过一个月就能赚足三吊大钱啊！干一个月足够全家吃半年多了，这样的薪水顿时让很多失去土地的流民们来了兴趣！
所有对工业区的恐惧、排斥都松动了，那些恐怖离奇的鬼怪传言虽然还在传播，但是架不住闪亮铜钱实在是诱惑人心！
更绝的是，载淳明白旨意写的好，全都日薪，每天一结算，绝对不拖欠！
甭管加班到多晚，子夜之前必须保证工人都能拿到一天的现钱，任何人官员胆敢拖欠哪怕是你遗忘了也不行！
超过子夜哪怕一分钟发钱，也得砍脑袋！
如此一连串的政令发布，看的人们目眩神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到了十一月底北风呼号的节气，这清河工地居然还有五千多人在工作！
“绝了！万岁爷这真是绝了！怎么就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陛下施政就变得如此老辣，如此有针对性？”
群臣百官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帝国最高的高层才明白，同治帝关键时刻还是豁下面子去找了他的师傅！
玉泉山，在京师西北方，这里产的泉水是京师一绝，紫禁城里皇上喝的水都是从这里运来的！
从入腊月开始，京师揉棉扯絮养的下了两场大雪，整个玉泉山银装素裹，京郊大地到处白皑皑一片！
玉泉山顶的玉峰塔下，却来了一群稀罕的游客，他们指点着东方的平原，在视线所及的尽头，黑漆漆的钢铁厂工地依然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