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16、针锋
庞老师与王颖又聊了几句,聊的都是想去什么地方、想玩什么、想吃什么之类,其间委婉劝王颖多结识几个朋友——找几个玩伴,出去玩时,能一起同行、能有个照应。
聊着聊着,在庞老师的引导下,他们由远及近、又大至小,说起了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庞老师还是拿自己的真人实事当引子。没办法,碰上这样的个案,他还能怎么办?!“大闸蟹。我大姑妈早上刚送来的,现在就搁在办公室里,活的!不过中午还得吃食堂,要等晚上回家。”
王颖失笑,也想了想:“可乐跟红烧鸭子。”
这搭配……有点奇怪!
庞老师也失笑了,当即就道:“这两个容易多了。可乐,超市、报亭里都有;红烧鸭子,家属楼那边的菜场有卖。”
而后他们结束了延时谈话。王颖离开了房间,顺便叫234室的余敏他们进去。庞老师抓紧时间休息了片刻,调整好状态迎接下一拨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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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先前去洗手间用冷水敷了眼睛,此刻正走向钱楠,见王颖也出来了,笑了:“幸好我们还没走,一起吃饭去吧?”
黄思慎在高静之后出来,见到王颖,又隐蔽地看了看从另外一个咨询室里出来的几个男生——那里面也有眼睛红红的——不由道:“我还以为你要花半个小时呢。”
王颖已经决定中午就去买了:“我今天中午吃红烧鸭子。菜场里有现成的。”意思是要回家。
钱楠好些,只是还有些惆怅,坐在走廊的沙发里等她们,此时便道:“我想吃匹萨。”
高静略一想:“我也不大想去食堂,学生中心超市里那个凉皮好吃,前天我试过一次。思慎你呢?要不我们宿舍里聚餐?匹萨第九食堂地下一层有;鸭子么,啊呀,反正颖颖你有摩托车,买了来很方便。不要三缺一啊。”
的确,有摩托车在,从本科生宿舍去菜场,一个来回都用不了十分钟。
王颖就点了头;黄思慎也赞同:“我还没想好吃什么,不过我要跟你们一块儿。”
四个女孩说好各自买各自的东西,而后宿舍客厅一起聚餐,钱楠还定了个时间,而后她们就一起出了咨询楼、分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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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说不上愉快高兴,甚至还留了点怅然伤感。但是十分轻松,且又温馨,气氛不错。
之后王颖午睡了一觉。睡得甜美是不可能的,不过养神打个盹而已。
下午四点多,她们一起下了宿舍,去买东西。
明天一早就要大巴拉去军训了,日用品必须得准备好。生活助教尚青云与左右房间的学姐均叮嘱过,日用品,部队里超市也有,但不如学校的品种多,尤其女孩子用的东西。
至于零食,那边有卖。也可以适当带一点,但不能太多——太多了会被没收;只要不多,学生毕竟不是士兵,教官通常不会计较。
因为没收了也很麻烦啊,还要逐一记录,等到军训结束再原样返还!
学生又不隶属他们管,总不能就这么归公了吧?!年年军训,年年没收一卡车零食,这种事,说出去难道还会很好听?!
名不正,言不顺!
除非哪个学生带了一旅行包的零食……
那正好,也不用数数了,整个包儿丢进小黑屋里一锁,等军训结束了再物归原主!
高静还买了创口贴、散瘀的膏药,以及一些防暑的非处方药。
王颖没买:“有医务室,现成的。”
钱楠暑假里玩疯了,胳膊上轻度晒伤了一点,近期对高强度的阳光抱有高强度的警惕;加上体育不好,对军训就额外紧张:“还是自己备一点吧。反正以后也能用。”
王颖便不提了,仍旧没买那些,只是选了一些牛肉干之类,而后踱去糖果货架前,挑了一盒吉百利的纯牛奶,一盒德芙的巧丝。
田帅正好提着个满是文件夹之类的购物篮路过,看到王颖不由意外,旋即“哼哼”假笑一声,走了。
王颖莫名其妙。
高静也过来选巧克力,一旁看了个正着,先给抿嘴笑了:“颖颖,那男生你认识?”
的确认识。王颖就点了个头。
高静笑得更****了。
而后胡怡、严嘉与李斌跟着冒了出来,李斌的篮子也里是文具——班委用品,主要是这次募捐需要;胡怡与严嘉的篮子里是她们自己的东西。
“嗨,颖颖,这么巧。这是你班里的同学?”
王颖就把两边的院系说了一句。此间田帅与严嘉点个头先去结帐了,李斌犹豫了一下,没走。王颖便为李斌、胡怡与高静做了介绍。
胡怡一边打招呼,一边看看眼前的王颖,看看那边还有点气鼓鼓的田帅,心下大乐!
高静跟胡怡八卦:“哎,那个男生刚才冲我们颖颖冷笑。为什么呀?”
“我也不是很清楚。”胡怡摇摇头,转眼看向王颖,轻声道,“他‘早上’倒也没什么;刚才接了个电话,心情就不好了,但也没冲着别人这样儿。”
王颖有点无奈:“那电话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说不定前女友?”
王颖无语看胡怡。
胡怡一乐,拍拍王颖的肩:“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先走了啊!”乐滋滋拐去了膨化食品那边。
王颖迷上田帅,那可不妙;田帅卯上王颖,这就很妙了!
活该!
现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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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更糊涂,也好笑,又忍不住摇头,与王颖、高静道别一声,先去结帐了。
高静一个劲儿冲王颖乐,还把田帅从头到脚打了一回分。
王颖看着高静,都替她脸庞发酸!笑成这样子,肌肉不累么?正好东西也买齐了,王颖摇摇头,也排队结帐去了。
因为说好了全宿舍的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王颖出了超市,就找了个花坛坐等——花坛旁沿都是木凳。里面种花养树,外面可供小憩。
结果发现田帅与李斌也在等。守着两大袋子文具,等两个女生。
王颖拎着东西想绕过田帅、找个离他们远点的位置,李斌却挪了东西,开口招呼王颖:“一块吧?那三个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田帅跟着挪了东西。
王颖见状,就没托辞了,搁了东西:“五个。”
李斌不解:“什么五个?”
“我们宿舍集体行动。还有三个在里面。”
李斌乐了!
王颖没吃下午茶,肚子饿了,坐下来便拆了那一盒巧丝,自己取了一条,递给李斌两条——田帅坐在李斌另一边。
李斌道了一声谢便接了,分给田帅一根,拆开吃。
田帅不大自然,还是吃了。
李斌吃得快,起身去丢包装纸。田帅突然跟王颖道:“黑侠那么做,会牵涉多少人,他就没想过?”
王颖不答反问:“牵涉?不要告诉我你是在为她拿来开刀的那些人鸣冤。”
“不是那些。可他那么做,会——导致很大的震荡。还会影响到很多其他人。”
“相关官员的前程、联姻这些东西?”
“……嗯。”
“官场哪天不争斗。再说了,你认为她会在乎吗?”
田帅恨恨:“他没权利改变别人的生活!他又不是上帝!”
王颖哂笑:“那制度引起的贪污**就有权利让无辜的公民付出生命的代价了?!再说了,这压根只是个副作用,不是她的行动目的。我没把她当作上帝;倒是你,难道把她当作了神仙?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兵不血刃、手到擒来!”
李斌扔完东西一转身,瞧着不对,赶紧回来打圆场:“说什么呢?气氛很热烈啊。”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17、触动
不知是因为李斌开了口,还是因为无法反驳王颖,田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王颖也就没再说什么。
之后高静、胡怡她们陆续出来,两拨人各自吃饭去了。
当晚,王颖在宿舍走廊里看到一个阿姨。衣着朴素整洁,没有化妆,面相瞧着倒也年轻,不怎么显老。
这个阿姨王颖面熟,是她们隔壁233房间的。或许不放心女儿,或许还有别的缘故,多留了几天。
只是,此刻,这个阿姨端着一盆抹布肥皂等东西,站在233门外。
王颖见状就明白了七八分,主动上前问了一句:“阿姨,怎么了?”
“我女儿吃饭去了。”阿姨尴尬,轻声细语地解释,“叫她给我留个门……她给忘了。”
不留门把钥匙拿到公用盥洗室,又能费多少力气?!不过得费个心记得,仅此而已。
王颖对那女孩心下不愈,不过并没说什么,只是道:“阿姨你从我们宿舍走吧,翻个阳台很容易的。”
宿舍的阳台只与客厅有一道门通行——如果每个房间都有门通往阳台,那就要开四扇门,不利于利用有限的空间——此外,隔壁宿舍的阳台两个两个连在一块儿,中间没有彻底隔开,只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
如果放在商品房,这是给小偷提供捷径;但学生宿舍情况单纯,一旦发生偷盗事件,足以登上年度新闻前十头条,所以这么设计并没有什么妨碍,而且还方便那些出门忘了钥匙的家伙。
当然,也方便被女儿关在了门外的妈妈……
王颖端了凳子领了阿姨去阳台。
“正好,那边门开着。”客厅到阳台的门可以从客厅里锁死。
“是啊,太好了!”
阿姨很不好意思,当即盆子一放,蹲身打开了两个凉鞋的搭扣,穿着丝袜就往凳子上踩。
王颖无语,连忙拉住这阿姨:“凳子擦一擦就好了,不碍事的。不穿鞋子,那边怎么落地?”
阿姨更不好意思了;因为王颖坚持,她没再推辞,踩着凳子翻过半墙,连谢了好几声。
王颖微笑道了“不用”,拎起凳子回房间擦了,发了片刻呆,叹了口气。
除却那极少数例外不提,天下父母对子女的爱,总是深厚长久;而子女对父母的,怎么比都是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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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王颖九点钟早早****。
总体而言,睡眠还是不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与昨晚一样,半夜之后有一段睡得不错。
而后凌晨四点多,王颖醒了。
没有闹钟就在这个时间醒来,对十七八岁的大孩子而言,实在罕见;但对现在的王颖来说,一点儿也不算早。
所以王颖摸过手机开机一看,十分满意;又躺了会儿,起身去洗漱、晨练;接着回家洗澡,把换下的衣服交给洗衣机。
朱京空气干燥又多尘灰,餐客厅外的阳台乃是露天的,一个月不回来,衣服不能晾在这儿;同样地,因为朱京干燥,装修时的家具清单里没有烘干机。
因此,王颖抗了衣架、去了书房,拉开落地窗帘,将衣服晾在了飘窗后。
而后王颖盯着最大的白色“锅底”皱眉片刻,揉开眉头,命令自己转开目光、望向了郁郁葱葱的树海。
如果父母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她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再好一些,对吧?
王颖对此确信无疑。
所以,庞老师说得没错——应该去发掘乐趣。
发掘与寻找生活的乐趣。
只是……
现在的她,有那个意识,却没有那个兴致、那个精神。
大仇已报,斩草除根也已经到了尾声。然而,随之而来的快意,只不过那么一瞬间;紧追而至的,却是巨大的空虚与失落。
王颖疲然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往椅子里一倒,呆坐了良久,突然朝桌子上一趴。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骤然间就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哭泣。
没有抽泣更没有嚎啕,静悄悄地,几乎悄无声息,只是呼吸哽咽。
之前再难过再激愤,哪怕泪盈于睫,王颖都会把它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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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出门回宿舍前,在书房取纸写了个便笺,封了信;而后从客厅的小酒柜里挑了一个花雕。
给庞老师的。
黄酒性温,大闸蟹性寒。
所以花雕配大闸蟹正好——但愿大闸蟹还没被尽数消灭……只可惜厨房没有螃蟹,否则一同送上。
一个小礼物。
致谢。
为了回报善意而来的礼物总是让给予了善意的人心情愉快,而诚挚的道谢也会让道谢的人心情好。
此乃对送者收者均有利的好事,被牺牲的乃是这一坛花雕。
从家属区到本科生宿舍,略拐几步就能经过咨询楼。这会儿老师远未上班,倒是值班室有人。
王颖留下信与沉甸甸的小酒坛,返身出门,迎着阳光走下台阶,不仅手指上轻松了一公斤,心下也跟着轻松了一公斤。
摩托车“嘟”一下,再次出发。
主干道两旁挺拔浓绿的白杨树,齐刷刷向后跑去,一路洒下明亮的光斑无数。
王颖突然掀掉头盔,享受早晨的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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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八点,王颖拎着一个旅行包,与高静她们一块儿下楼,与同班同学集合;之后,去宿舍区前马路边乘车。
车子已经等在了那儿。
不是大巴,是运兵大卡。军绿色的车体,军绿色的大篷。乘客倒也晒不着太阳——但也看不到风景。
这令学生们既新鲜又紧张。
高静一乐:“我们也当一回兵!”
黄思慎好奇,踮着脚跳着脚往卡车上瞧:“座位是两边两条长凳子!”
钱楠打了个嗝儿。她早餐吃得急了。
唯独王颖见了反射性就暗暗蹙眉,又马上垂眼掩去了神色。
高静刚好见到了,不解又关切:“颖颖,你怎么了?”
王颖随手一指树下的车前草:“你看,它开花了。”
此时尚青云找到了他们班的车,过来招呼学生们过去。
王颖跟着在同学之间,走到了运兵大卡后方。男生们一窝蜂就上去了;其中几个甚至轻松上去又下来,闹着玩。
班长刘克在车厢尾部蹲了下来,冲余下的女生伸手:“来。”
余敏已经当先爬上去了。身形虽然算不上潇洒,但却很利落,见状无语:“用得着吗?”
高静与钱楠对看了一眼。
尚青云莞尔:“都是同学,拉一把有什么。”说归说,他自己却只看热闹不动手。
王颖见状就缓了缓,站在尚青云对面,跟着瞧。
他们数学系这一届的二班,一共二十九人。十个女生,234两个,235、236满额。高静、钱楠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黄思慎则很大方。蒋燕燕一笑点头致谢。
236室的王卉在王颖身侧,轻轻推了推王颖:“你不上去吗?”
王颖就快走几步一撑车厢底板,利索上去了。
刘克伸着的手等了个空,讶然赞道:“真潇洒!”
王颖微微笑了笑作为回答,却没有几分喜悦。高静拍拍身边空儿冲王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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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学生们起先还有些新鲜劲,后来就几乎打瞌睡了。
可是王颖睡不着。军卡特有的绿色勾起了不那么美妙的回忆,所以王颖只是望着后方不断跑走的楼房、不断泄去的马路,出神发呆。
若是早些年,帝国的大学生新生入学军训,并没有这么郑重其事。
那时候大多数学校,都是请来教官,在自己学校里搞个两三周、半个月就行了。
但现在不同。
自从机甲学初具雏形之后,三大政体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具有针对性。这样到了292年,帝国就颁布了一个《关于加强军训》的通知。
这是明面上的。
至于私底下的措施……
给她带来巨大痛苦、也带来复仇能力的那个基地,所启动的那么疯狂的“太公”计划,也许,正是其中之一。
太公,也即姜太公——这个传说故事中的人类,为助武王伐纣,不惜列榜封神!
可惜,姜太公只适合奴隶社会末期封建社会早期,不适合这个创新乃第一生产力的时代。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皇帝与子民的时代。
这个时代,属于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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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昏昏沉沉,脑袋一点点;点得厉害了,终于磕到了王颖肩头。
王颖索性搂了高静一把,让她倚着自己睡。
高静含糊了一声“颖颖你真好”,抱住王颖的胳膊,呷呷嘴没两个呼吸就真给睡着了。
留下王颖“唰”一下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把之前的严肃问题彻底忘了个精光!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18、军训
车出城区,又跑了一段,才到地方。
这里的建筑最多五六层高,没有摩天大楼,树木较多。四顾望去,三面是青山。
教官们跨立列队等在哨兵站岗的大门内。队伍前的上尉见到车队抵达,喊了“立正”,说了几句动员的话,下令解散。
教官们按照分配好的院系所班寻去,与随车而来的生活助教们碰头之后,握个手熟悉几句,一同领了各班学生去安顿。
一个班三十个人,正好一个排。营房已经腾了出来。
因为那营房平时没人用,难免积了灰。为了面子好看,这里的驻军在学生到来之前,已经帮着彻底大扫除了一回……
所以学生们一到,直接分配床铺、领取军训物资。
物资包括迷彩服一套、夏季常服一套、迷彩t恤一件,胶底军鞋两双。无花肩章一对、帽徽一个。
此外就是夏季用的被褥草席一套。
高静拎回被卷,开了袋子往床上一倒:“这些东西都崭新崭新,才睡一个月,就没用了,太浪费了。”
黄思慎往上铺爬,随口玩笑:“要不卖给收破烂的好了。”
钱楠一边铺一边点头:“这主意不错。糟蹋东西可不好。不过,这里有收旧货的吗?”
高静回想了一下:“我没看到。颖颖你呢。”
王颖刚刚将黄思慎的被卷开了封取出来递了上去。她本不想开口,此时无法,简短道:“也没看到。不过,会有人来收的吧。”
高静大奇:“谁会来?”
黄思慎有点嗅出来了:“什么价?”
王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高静恍然:“二十块一套?总不至于才五块钱吧。”
钱楠叹了一口气,老气秋横:“后勤一向油水多。我跟你们说呀,我们那高中,每学期都统一收钱、统一发作业本,每学期都写不完!你说他怎么就不让我们自己去买呢?难道还怕我们累着了?”
王颖轻轻一笑。高静直摇头。黄思慎笑不出来,咬牙骂:“**无处不在!都烂透了!”
高静没精打采一耸肩:“所以叫权贵资本主义嘛。”
钱楠冷笑:“是啊。就这样还想跟联邦联盟竞争……做白日梦去吧!”
高静一皱眉:“这倒不一定,它们也有它们的问题。”
王颖岔开了话题:“好了没?我们换了衣服,出去看看吧。快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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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学生们排队吃饭。
因为军训还没正式开始,教官们只是整理了队伍,但没有搞齐步走、拉歌之类。
食堂的伙食,油水十足,不过花样比学校里的食堂少,口味也单一,更不用说跟家里比了。
学生们忙了一上午,这一顿饭吃得挺香;同时又普遍对接下来四个星期要以此为食表示忧虑。
王颖对营房、食堂、厕所之类并没什么不满的——只不过区区小事,王颖无所谓。
倒是那军绿色实在碍眼,王颖怎么也看不惯。
当天下午,军训开幕式;晚上,一部分班级在大会堂上《军事理论课》。
会堂建筑很老了,内装修又新了几十年,能容纳一千多人,要供全体本科生上课就不够大,所以得各班分批次上课,由军事研究员滚动授课;等到结业时,还要统一考试。不过是开卷考。
这课中间休息两次,分为三小节,每小节四十五分钟。
一大半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也有人乃是军事迷,两眼放光,甚至还高高举手问问题;还有些人担心考试,拉起扶手上的横板,卯足了劲,认真做笔记。
王颖瞧着他们班的张教官还算好说话,就看了看前排的位置、左右的同学,挪了挪屁股,选了个掩护周全的角度,戴上无线小耳麦,腰板笔直坐在那儿玩psp9000。
张教官很快就发现了。
只是,王颖手指按键时快时慢,脸上却一直面无表情。这样子,稍远一点看过来,没人能发现王颖在干什么。
加上王颖是女生,坐的位置又与走廊隔了三个女生……
张教官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最终摇摇头失笑,却没说什么。
课间小憩的时候,王颖摘了耳麦,连带游戏机往兜里一揣,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出了礼堂没一小会儿,看到了胡怡。
胡怡也看到了王颖。
两边隔着十几米,王颖就冲胡怡挥挥手笑了笑。
胡怡却是一溜烟过来了,大叹特叹:“这课太无聊了,我刚才都睡着了!”
王颖失笑。
胡怡正想继续说什么,却发现王颖的军裤口袋鼓囊囊的;胡怡仔细瞧了一眼那形状,笑了,冲王颖笑了,笑得又欢快又谄媚,好像守着鸡笼的小狐狸。
王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游戏机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这会儿、在大礼堂、这是稀缺资源!王颖不由好笑,明知故问道:“干嘛?”
胡怡当即就往王颖跟前凑了凑:“你带了游戏机?我没敢带!借我玩玩吧,就一节课!下一节课还给你。我那手机上才几个游戏,早腻了!”
胡怡的手机王颖见过,王颖也认得。那玩意瞧着其貌不扬、小巧玲珑,其实防水防震、二十一天超强续航、全球gps定位,而且平时拨的乃寻常通话,有需要时却可以直接拨打卫星电话。
最后,它还兼职干高压防狼电棍的活儿。
所以那手机,真要论价格,足够买一辆小车了。
相应地,它的娱乐功能就比较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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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两手空空回去,上第二节课。
上课没十分钟,张教官匆匆从后面赶到女生这一排后方,从男生堆里探身敲了敲王颖的椅背:“哎,注意点啊,别玩了。”
王颖眨巴了一下眼,无辜抬头看张教官。
张教官这才发现王颖手里没东西,不由怔了一怔;不过张教官也没空琢磨为什么了,马上站直了。
因为一个五十左右的上校,背着手缓缓踱了过来。
这上校嘴角两边微微往下耷,眼睛不大,瞧上去又严肃、又凶狠。他走到王颖这一排,止步一停,扫了王颖等女生们一眼,又瞟了张教官一眼,继续往前去了。
等到上校走远了,张教官才呼出一口气:“那谁,你那游戏机呢?”
王颖超前努努嘴:“他手里拿的就是,我看见了。”
高静他们就吃吃笑了:“你借给别人玩了?”“颖颖你好心有好报啊。”“是呀,运气真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张教官也觉得运气好,当即宽慰道:“没事,就当借他玩几天;等军训结束了,保准原样奉还。”
王颖微微笑了:“我设了开机密码。”
学生们乐得更厉害了。张教官不由汗颜,忙让大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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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课间小憩。
王颖照旧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胡怡逮着田帅与李斌在门口等人;一见王颖,胡怡狠瞪了两个男生一回,“嗖”一下蹭到了王颖跟前:“颖颖,我对不起你!我没看好他们,他们居然把你的游戏机****了!”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19、晨遇
王颖失笑:“没事。等军训完了会还给我的。”
“这还能叫没事呀!”胡怡一摆手,“带过来不就是为了打发军训的吗?!李斌,我记得你也带了一个?”
李斌一笑点头,点完头补充了一句:“我那个是7000的,田帅带了个9000的。”
胡怡当即拍板:“那就田帅的!我的是8000的。”
田帅瞪了一眼李斌,很不甘心——没了游戏机这军训的日子可怎么挨啊!“姐姐,那也不能全怪我啊!那里面的夜鹰3,还没中文版呢!我不就吓了一跳嘛。”转而问王颖,“哎,你哪里弄来的?”
自己翻译的!不就一个语言转换的事儿嘛。
只是王颖不能坦白,也不爱撒谎,就岔了开去:“姐姐?她是你姐姐?”
“什么啊!”胡怡笑得乱颤,“他就这样,急了就到处乱认哥哥姐姐!”说着搭了王颖的肩,冲田帅招招手,“来,再叫声‘姐姐’来听听,不然我们不告诉你。”
田帅当然不肯喊。死活不!
田帅越不肯,胡怡越要逗田帅,两人就拧上了。
王颖乐得站在胡怡这边看田帅吃瘪,所以王颖就不吭声,只是瞧热闹。
李斌也不说什么;直到第三节课快要开始时,李斌才提醒了一声:“快要上课了。”
“上课了上课了!”田帅立马一个转身投奔大会堂去了!
王颖走在后面,悠哉悠哉问胡怡:“你住在几号营房?借我玩的游戏机,我呆会儿去你们那里拿?”
胡怡刚要答应,正好看到前面的田帅,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当即就乐滋滋道:“自然是我们给你送过去!你住哪儿?”
田帅脸儿一垮直翻白眼;李斌又好笑又庆幸,拍拍田帅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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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帅的psp不仅是9000的,还是限量收藏版的。
所以胡怡押着田帅找王颖“交割赔偿”时,田帅不仅肉疼得要命,还很不放心,对王颖千叮咛万嘱咐——能放心吗?田帅深切指望着,这个东西过两年退休之后、搁起来放上十年几十年,而后来个身价百倍呢!
王颖听着田帅唠叨,开机翻了翻目录,抬眼看田帅。
田帅瞅着王颖,突然一咧嘴扯出了一个笑。
王颖不由莞尔,当即直接把机子还给了田帅:“这几个游戏我都玩过了。”
田帅一顿,眉头一开:“真不用啦?”
王颖点头。
田帅飞快接了过去,眉开眼笑冲王颖大乐:“谢啦!”一把揣起东西,“嗯,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说着就挥挥手走了。
胡怡意外,又笑得不行:“他怕你反悔呢!”
王颖也是好笑:“不就一个机子,至于么。”
胡怡看王颖:“就这么放过他了?干嘛这么心软。”
王颖不在意道:“反正我还有东西解闷。”
“什么东西?”
王颖斟酌了一瞬,开口说了其中两个,两个可以归入“出色”范畴,还没到“非正常”范围的:“霍奇猜想跟黎曼假设。”
“嗯嗯——哎,解释,我可不是数学系的!那两个是什么?”
“七个千年数学难题之二。”
“……每个悬赏一百万联邦币的那七个?我好像听到新闻报道过。”
王颖留心着胡怡的反应,轻轻一点头:“对。”
胡怡对着王颖足足瞧了四秒,而后胡怡挥挥手转身走了:“我回去洗洗睡了。解出来了告诉我一声啊。”
王颖一乐:“知道了,还早着呢!”
胡怡忿忿回头一哼,甩着胳膊大步走了。
王颖望着胡怡的背影,渐渐敛了笑意,心中极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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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四天,立正稍息向后转、跑步队列过障碍。
学生们一个个飞速变黑。有些个防晒霜没抹到位的,还晒伤了。
至于教官,他们本来就晒得黝黑的。
同时,学生们的饭量也变大了。食堂里的东西虽然并不曾变好,大家却也个个有胃口。
王颖倒是挺轻松,高静她们也觉得不算很累,但跟她们一片操场的班,第一天有两男一女中暑晕倒了。
张教官看得清楚,怕自己排里也出事,以“好好训练”为条件,当即将原计划十五分钟的休息延长了一倍,惹得学生们好一通夸赞。
这样到了周六,终于两天休息。不训练,早上虽然也要集合一下,但时间比前几天晚了一个半小时。
学生们大多多睡了一会儿。
王颖却早早起了身,去做她自己的训练。
学生住的这一片,浪桥障碍齐全、单杠双杠都有,就是操场破旧,一大半泥地一小半沥青,又被占用了不少,跑个八百一千没什么,跑十公里就嫌小了,总是在转弯,绕得头晕,不那么舒服。
至于前几天军训时,教官吹着哨子带全排一起跑的路线,则是“从营房到食堂”、“从食堂到大会堂”,诸如此类,更不方便。
王颖出来绕了七八圈,遇到了搬着文具、椅子,一列齐步走直线的四个兵。王颖一想自己还得练两个周末,就跟他们打听:“这里跑步哪里好啊?”关键是,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啊!
当兵的在军营里极难得见到同龄的年轻姑娘,本来的两三分好心这下子不知翻了几番,当即七嘴八舌给王颖指了一条路,仔仔细细介绍道:“沿着那条路往前跑,上了坡到了岔路口,转回来。”“一个来回二公里一,我们连长量过了!”“那山上没什么人,不过你不用怕,这一片儿都是我们的,有站岗的,没外人。”最后一个瞧着年纪小些,害羞,冲王颖乐,不吭声。
谁怕了!
“岔路那边不能去?”
“能去,就是路不好,没铺水泥。”
“多谢啦!”
“嗐,这有什么!”“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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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第二次跑回来的时候,遇上了田帅。
两人隔着一角操场、隔着三四十米,看见了彼此。
田帅讶然吹了一声口哨!
王颖点个头当作打招呼,依旧转身、原路跑上坡去。
“喂!”田帅喊住王颖赶了上去,“你也跑,一块儿?”
这姑娘不扣他心爱的收藏品,就是好人!好人!大好人!
至于关于黑侠的争论,那不就事论事嘛。什么?“鸡婆”骂的谁?那个田帅早忘了!
再说了,跑步最无聊了,有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作伴,多好哇!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0、小曲
一开始,田帅还与王颖闲聊了两句。
“你也打算报马拉松吗?十公里还是半程?”
“什么马拉松?”
“十月份的那个啊!”
“不是。”
“噢。起得这么早,跑了多久了?”
“第三趟。”
之后田帅讶然发现,王颖的速度很快。哪怕不如专业运动员,至少也能进校田径队了——大不了二队!
田帅是冲着十月份帝国国庆的全市马拉松去的,凑热闹参与一把第一,自我证明第二,成绩压根不考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全程。
王颖又不同。换做以前,她也与田帅一个样儿。但如今她这具身体……眼下这个运动量,只是日常保持而已。
两人一路上坡。
田帅虽然之前没有这类锻炼,却仗着身量比王颖高了十几二十来厘米、人高腿长,与王颖齐头并进。可耐力运动日积月累很重要,田帅刚开始临时抱佛脚,怎么也不轻松。所以田帅就闭嘴了、顾不上说话了。
王颖更没有什么要聊的。
他们跑了两个来回,王颖开始第五趟。
田帅哪里肯丢这面子,何况是在女生面前,所以他一步也没拉下,但他其实想结束了——好累哇!这才第一天,四千,还是上下坡的,还不够啊?!
“还跑几趟啊?”您有完没完啊!
听话听音,王颖心知肚明田帅什么意思。可叹她如今这身板,也不是自己锻炼得来的,没什么好自豪的,甚至都不能深想……
所以王颖只是默算了一瞬:“上了坡我就结束了。你呢?”
田帅一下子高兴了!“一样!”狠喘了一口气,“上坡就到了噢!”
-
两人到了岔路口。
王颖减速停下,抖腿放松了片刻,开始压韧带。
十公里下来,整个人都热开了,王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些,早就娴熟了,压得舒缓从容——其实跑个几百米热身就有同类作用,只不过未尽全功,效果远没这么好而已。
田帅走了几步坐下来歇息,一开始纯粹无心,闲看王颖忙碌。而后田帅发现王颖全神贯注、旁若无人,伸展之间身体曲线都打了开来……不由暗喜!他瞧了片刻,转开眼望望四下又瞄了王颖几下,到底没好意思也不敢盯着看——怕出丑——就起身踱了开去,在附近溜达。
可是山林杂草哪里有女孩子好看?!
田帅也不想自己一个先回去,结果他逛荡了一小圈又回到了原地,拉开架势跟着王颖压,每隔三五秒乐滋滋瞅一眼,心下还振振有词——“我就是学习学习”。
王颖察觉了。可难道还能赶人不成?于是当作不知道。
按说王颖这个年纪,害羞是难免的。然而当时实验的不止王颖一人,联接更分单人进行、多人同时进行……结果就是,另外一些实验者的记忆,王颖这里也有了好些片段。
这事也不能往下想,否则压根没法儿活了!所以王颖只是专注自己的事,呼出腹中空气,最后一次抱腿贴面,而后起身放松,连带扫了田帅一眼。
田帅做贼心虚,赶紧奉承:“你真行!这都能去杂技团了。”
“你也压啊。”
“啊。”田帅懵懵然应了一声。
王颖唇角轻轻一翘,当即走了过去。
本来王颖也没打算跟田帅算帐。不过既然田帅自己送上了门来……
王颖弯身问田帅:“要帮忙不?”
田帅抬眼瞅王颖,心下大叫不妙!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不用”两字就是吐不出来!
两人对峙了两秒钟。
田帅委委屈屈点了头:“好吧。”
……
“疼不疼?”
答“疼”太没用、丢面子,答“不疼”还得继续往下压。
田帅踟蹰了一瞬,一咬牙:“不疼!”
“好,接着下去。疼吗?”
“似乎——有一点儿。”所以您老就高抬贵手吧,啊?
“什么叫‘似乎有一点儿’。缓缓地呼出空气,再吸回去一点。行了,继续。”
“……”
“疼不疼?”
“……疼!”
“是酸胀还是撕裂的痛?”
“酸得要命!”
“酸胀就没关系。集中注意力,适应一下。一、二、三。三秒。好,再来一个。一、二、三。继续往下走。”
“……下不去了!真下不去了!”
王颖暗笑,也不强求:“那就再坚持两个,然后来个倒计时。一、二、三。一个。一,二,三。两个。十——九——八——七——”
“……”为什么您越数越慢了啊!
“六——五——四——”
别看压韧带不用奔跑跳跃,但压到极限,整个人绷了起来,肌肉紧张,耗氧量非常大。就像蹲马步似的,听着容易,其实能蹲上几分钟就不赖了,那还没绷紧韧带呢。
所以就这一小会儿之间,田帅脸都涨红了,汗珠蹭蹭往外冒。
田帅就想起来。可是王颖的手牢牢摁在他背上。田帅往上略略一抬,王颖就加了一把力气;田帅不往上抬了,王颖倒也不往下摁。
“三——二——一——零!”
田帅听到那个“零”字的一瞬,差一点就泪流满面!
王颖松了手,为免田帅真给恼了胡怡那边不好交代,赶紧夸了两句:“好了,非常好。这样练一个月,就能劈叉了。”
夸奖谁不喜欢!田帅刚刚为前面一句高兴了一瞬,却又听到了后面的……田帅当即不乐意了,爬起来,揉着大腿直睨王颖——他一大老爷儿们,练劈叉干啥?!
王颖望着一只长尾雀子从路上低空掠过,脸儿略略一转,无意间把田帅的忿然瞧了个正着。
田帅忙收了忿忿,可马上又奇怪了——为什么要怕王颖?他长这么大,怕过谁啦?!所以田帅突然间大没好气:“没那必要吧?”
王颖微微一笑没回答。
当然没必要。反正帐已经跟田帅讨了,这点小是小非,又何必争论。
-
两人走回去。
半路上也有营房,只不过住的不是学生,是两年一期的义务兵。澡堂、厕所,都是成排的大间。一列黄铜水龙头齐刷刷戳在水槽上。
田帅此刻看到那哗啦啦的自来水,比看到爹妈还亲!当即直奔了过去,掬水洗脸,还喝了一顿。
王颖跟了过去,摘了眼镜洗了把脸。
义务兵周末也休息。未必是彻底放假,但空暇多了不少,打扫内务什么都方便。
结果他们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吆喝着唱小曲。公共水槽长,两边隔得远,那两个当兵的又玩得高兴,没发现背后有人过来。
“早上起来洗裤头,
多少儿女水中游。
不是你爹不要你哇~~~
只是没娘可收留!”
王颖一下子就乐了。
这才是真正的军营。学生们住的那边,房子对,人不对。
田帅起先也乐了,不经意间看到王颖,不由呆了一呆。
好像……
不大一样?
眼镜一摘,就——
就很不一样?!
王颖察觉了,抹了脸上水珠,戴上眼镜往回走。
-
这一天余下的时光,两人各过各的。
王颖看到军绿色心底里就忍不住冒煞气,所以王颖对参观营区没兴趣,对军民联谊的打篮球等活动也敬谢不敏——篮球场正对的那面墙,漆的丛林迷彩绿——除了吃饭,王颖就是窝在营房里,借了同学的小说看,演算几个东西,读报纸翻新闻。
田帅只觉大腿发酸,韧带那儿还胀痛,打球就懒得去了。早上,田帅四处晃悠了一圈,小卖部里瞅了瞅;下午热,太热,田帅躲在营房里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机子一揣,跑去找了胡怡。
胡怡正与同学玩牌。田帅招手叫了胡怡出来。
两人走开一段,看看四下没人听得到,田帅才开口问:“哎,那个王颖,她家里——干什么的?”
胡怡乐了,心底下大叫“现世报”,嘴上却还要吊一吊田帅:“干嘛,当上警察了啊。”
田帅斜了胡怡一眼,自顾自往下问:“跟你家里一样?”
“不知道。”胡怡不负责任道,“反正她在家属区有住处。”
田帅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了。”
胡怡处境相仿,对此深有同感,点点头:“是啊。”又好心道,“回头我帮你问问她?”
田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有嘴。”
胡怡就乐了,坏坏地乐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给护上了?!
活该!
活该!!
活该!!!
-
第二天,星期天。
清晨,王颖照旧起来训练,讶然发现田帅已经在了。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1、五趟
“嗨~”
天蓝云白,树高风轻。
盛夏的清晨,明媚而灿烂。
挺拔颀长的大男孩,眉开眼笑。
王颖知道田帅在干什么。
可是……
重返人间之后,王颖见过很多笑容。微微的、大大的;谄媚的、诚恳的;淡然的,热情的;职业性的、随性而发的。
但是,没有这样纯粹直白的——只因为见到她,于是由衷快乐。
以前,王颖在父母那儿,常常看到。
如今,隔了铁火与鲜血,隔了地底与阳光,隔了数几万公里的颠沛流离,隔了那么多难以入眠的夜晚……突然又看到!
这其间的冲击,不是亲自经历的人,无法知道有多大。
所以王颖足足有一秒半的时间,站在那儿,彻彻底底不知所措。
而田帅更乐了,美滋滋迎向王颖,瞅瞅王颖,对王颖的“突然死机”很满意!灰常满意!!满意极了!!!
——这姑娘被电到了!
“走啊!”
“……唔。”
-
第一趟上坡。
田帅问了好多问题。
“你每天都跑啊?”
“不是每天。”
“那什么时候不跑?”
“天气不好,实在没时间,以及例假。”
田帅无语了,不仅冒出了几分尴尬,还有点脸热——十七八的小姑娘,不要这么理智冷静地跟同龄男生说“例假”两字好不好!就跟说“早安”似地!
“每天都十公里?”
“嗯。”
“怎么不报马拉松?我看你报半程没问题啊。好好儿练练,全程也可以上了!”
“没意思。”
“……哎,别呀!这个活动还是挺不错的啊!”
“‘十一’马拉松?”
“对啊。”
“庆国庆的那个?”
“嗯!”
“不要去。”
“为什么啊?”
王颖不方便直接说自己憎恶给运动员颁奖的政府官员,另找了一个理由:“玷污体育精神。”
田帅大为不同意:“哪就那么严重了!虽说那标语是无聊了一点,官方组织志愿者的效率的确憋死人……可人家怎么也出了赞助啊!”
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
不过王颖乐得田帅误会,也不澄清。
结果两人直到折返下坡,田帅还在试图说服王颖。
王颖坚决不去!
田帅就退而求其次,跟王颖约好了军训完了还一起练长跑。
王颖对此没意见。
这个约定很实惠!毋庸置疑,练一回长跑,相当于约会半次啊!
当然,如果跑步不会出汗就更好了。那样长跑完毕就不用洗澡了,就可以一起休息、一起去吃饭,或许还一起压个马路、一起看个电影了……
田帅心满意足,转而又说起了国庆马拉松的事。
王颖还是不同意。
而后他们开始第二趟上坡了,田帅也终于闭嘴了。
不是田帅乖乖放弃了,是因为长跑有极限——田帅的第一个极限到了,没力气分心说话了。
好在田帅的体力还有储备,这第一个极限并不十分厉害。上坡还没跑完,离岔路口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就过去了。
于是田帅重新开始跟王颖聊天了。
不过田帅已经忘了之前的话题,这回说起的乃是选课的事——他们的院系不同,专业课不同,但全校性选修课是相同的。
王颖不由暗暗庆幸。
“你打算选什么啊?”
“不点名的。”
“……不是吧!”不要哇!选了不去,那不是糟蹋吗!关键在于——两人一块儿上课,也就是约会了啊!你不去,那不就废了啊?!
“怎么了?”
“别这样啊,太浪费了。专业课喜欢不喜欢都得上,选修课不挑自己喜欢的上,那不白白便宜别人吗?芭蕾欣赏怎么样,要不要去啊?”
“没兴趣。”
“舞蹈基础怎么样?”
“我没那个运动神经。”
“……这话谁都能说,就你不能!”
“反正没兴趣。”
“那音乐基础?那个教乐理的。交响音乐欣赏?古典音乐欣赏?戏剧欣赏?歌剧欣赏?你选吧!”
“……为什么都是音乐的?”
“还有摄影欣赏、美术欣赏、世界电影欣赏、经典广告欣赏,也不错。”
“也是艺术类的。”
“你喜欢别的?也成啊!是什么?”
“没有。”
“啊?什么没有?”
“没有喜欢的。”
“……我打算选交响乐,要不你也选这个?”
“什么时候的课?我们的专业课不一样,可能时间对不上。”
“忘记了。回去看吧。那个课吴老师上,他人很好的,上课就放交响乐,不点名……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交响乐我十窍通了九窍。”
“唔?”
“一窍不通。”
“……他上课也不管你干什么,只要不弄出响动就好了。你如果想要gpa,每节课都去上——”不要漏掉一个约会!“然后期末了好好写一篇论文,再跟他说一声,他会给你九十五分。”
“你怎么知道?”
“他带交响乐团啊,我们刚刚暑训了两周,听师兄师姐说的,绝对可靠!”
“你会乐器?”
“小提琴……我在二团!”
原来是替补!
王颖微微莞尔。
田帅略有些赧然;可是瞧着王颖柔和下来的眉眼,又觉得出个小丑也值得,于是老老实实接着坦白:“小时候霍老师说我乐感好,我爸就让我学了这个,不过一直练得不够。”同时生平头一次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应该更刻苦更努力!争取……
进一团顺便电死这姑娘!
-
第三趟上坡,田帅第二次闭嘴了。
第三趟下坡,田帅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第四趟上坡,田帅极限过去了,又能开口说话了;不过因为体力消耗了大半,不如之前轻松,说话简短许多。
第四趟下坡到了末了,田帅第三次极限了!
第五趟上坡,田帅苦大仇深!
第五趟下坡,田帅大乐!
而后他们停下来休息。
“这一共,一共多少米啊?”
“一万零五百米。二十一圈多。考虑到上下坡,还可以再加两圈。”
田帅大乐:“我还从来没跑过一万米!”
田帅脸色微微青白,强撑着站在那儿没坐下。
王颖瞧着有点担心,上回马拉松不是有人猝死了吗?王颖当即摘了手腕上的心率带,给田帅一系;过了十来秒,拿回来一看,登时放心:“没事,别坐下,走走就好了。”
而后王颖朝操场边的树荫下去,去压韧带了。
田帅撑着腰拖着沉重的腿脚跟在后面,暗骂王颖狠心;不过等田帅好不容易走到了树荫下,没歇上一分钟,他突然就缓回来了——短短几秒之间,田帅脸色一下子开始发红,同时汗珠争先恐后往外冒,浑身轻松了一大块!
并且也能开口说话了……
“你那是谁家的货儿呀,新出的吗?比我那个心率表小多了!轻巧,颜色也好,哪里买的?”
好罗嗦!
王颖摘了心率带抛给田帅看:“这么喜欢,送给你好了。”
这是玩笑。可是田帅翻来覆去地瞅,还真舍不得还了:“真给我啦?”
王颖微愕!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2、美好
田帅见王颖微讶,脸一下子红得几乎滴血:“我只是说着玩玩。”
话虽这么说,田帅却是不由自主摩挲了一下,才把心率带抛还给王颖。
王颖看得清楚,接住东西的同时,也立马明白了——恋物症!
就是不知道是广义的、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还是狭义的、幼儿园小朋友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被子奶瓶布娃娃的那种。
不过,相较于她手上那么多条人命,哪怕是狭义的,这点小小的成瘾,又能算得了什么?
压根无所谓!
就算不提人命不人命的事儿,与她脑袋里的东西相比好了……天下恋物症者脑袋里装的那点小瘾头,即使全部加起来,也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王颖也只是微惊了那么一瞬,当即就抛开了:“我还有一个备用的,颜色一样。你要新的还是这个?”
田帅抿紧了唇瞅王颖,见王颖不是开玩笑也没有打探的意思,唇线慢慢儿舒开、整个人缓缓放松了下来:“就这个好了。”
“那行,它归你了。”王颖干脆利落,当即把心率带第二次抛了过去,还帮田帅找了个理由打掩护,“正好,你刚开始长跑没多久,戴着这个多注意一点儿,也有利安全。”
田帅接了东西,乐了,又瞧了眼王颖,三下五除二美滋滋扣上了心率带,还要嘴硬:“不就是一万米么,能有什么事呀!”
王颖正往下压腿,没回嘴,只是偏头略瞥了田帅一眼。
田帅脸上颜色刚刚浅了一点,一迎上王颖的目光,又给热腾腾地红回去了!连耳根也彻底遭殃!
王颖不由莞尔。
田帅恼羞成怒,心虚之下反而胖起了嗓门吼王颖:“看什么看!”
王颖本来没打算说什么,以免刺激田帅。不过既然挨了这一记吼……王颖唇角轻轻一翘,慢吞吞开了口:“怪不得你那么宝贝你的游戏机。”
田帅应声闭嘴!凶巴巴瞪着王颖,脸上几乎能煎鸡蛋了!一路红通通地烧到脖子根与锁骨、烧去了t恤圆领里头!
王颖连忙转开眼当作不曾发觉。
-
接下来,两人均没再说话。
可田帅也没走!
王颖继续压韧带;只是王颖好奇又好笑,每十秒左右,便偷看一眼田帅。
而田帅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坚决不压韧带了!就只坐在一旁看。
瞄瞄、看看,瞅瞅、瞧瞧。
两人的目光偶尔对上一次,都是飞快挪开,一个比一个做贼心虚!
这样两三分钟之后,田帅既不放心,又憋闷得慌,只觉过了好些年,到底忍不住开了口:“你别跟人说。”
“唔。”王颖正搭着单杠压胳膊肩轴,闻言直起身来对田帅一耸肩,“难道我还能去找你爸妈告状不成。”
“……明亮那儿也不许说。”
“我答应了不说就是不说。不过——”
“不过什么?!”
“明亮?那谁啊!”
“噢,你还没见过……我哥儿们。高中一个学校同一届的。现在他在我们学校航天航空学院。”
“唔。”
然后田帅缓缓舒了一口气,摸摸手腕上的心率带,偷偷找了个空儿狠狠睨瞪了王颖一回,走到树干前坐下来,往后一靠,倚着树乘凉歇息。
山脉与森林的怀抱之中,夏季的温度本来就要比外面低一点,加上时间还早,空气还没热起来,山风习习吹来,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对了,你手机号多少?”
王颖给了号。
田帅背了几遍记下来,跟王颖对了一下,而后报了自己的。
王颖只是一点头,默记了几遍,当即背下了。
田帅狐疑;他并没立即开口,等过了一两分钟,冷不丁考了王颖一回!听着王颖报上的号码没错,这才满意了、安心了。
-
一大早地,澡堂没有开。不过,营房这边有一人来高的电热开水器,提供煮沸了的自来水供人饮用,所以要洗澡也没问题,只是麻烦了许多。
王颖洗了澡,搓了衣服,回到自己的上铺一掏手机,发现有陌生号码来的短信;王颖压根不看,径自输了田帅的手机号,退出来一瞧——果不其然,那陌生短信已经有了署名!
是田帅的。
王颖不由眉眼轻弯。
钱楠正好看到了:“颖颖,什么事这么高兴?”
王颖瞧了钱楠一眼,微微一笑,没解释。
钱楠也不在意,看看王颖,一边继续在四本漫画之间挑来捡去,一边欣然道:“很少看到你这么高兴。”说着翻开了右数第二本,瞧了瞧目录,“嗯,确切而言,从认识你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高兴。”
钱楠说完,选定了手里那本,倚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享受漫画。
留下王颖对着田帅的短信,发了一小会儿呆。
-
这个星期天早上九点的时候,王颖他们数学系有参观活动,去看了荣誉室等地方;下午,田帅他们系几个教官拉起了战友与学生们,组织了一回篮球友谊赛;到了晚饭后,两个系都要上军事理论课。
所以两人没时间特地出去碰面。
倒是在军事理论课的两个课间,见了两次。
第一次胡怡没出来;第二次胡怡发现了田帅的异常,跟着出来看情况,结果对着两人笑得那个不怀好意,还直摇头:“一千五百摄氏度熊熊燃烧的奸情!闪瞎了我的狗眼!蒸发了我脆弱的神经!融化了si317合金!”
田帅坦坦荡荡没当回事,还热情推销:“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英俊温柔体贴,包您满意!哦对了,会开车会开船,飞机也快拿驾驶证了,水陆空三栖司机啊!”
王颖微微好笑。
可是胡怡眼尖,瞧见了田帅手腕上的心率带,这就顾不得田帅的玩笑了:“喂,这个东西——豆绿的,没错,是你送的吧?!”后面半句对着王颖去了。
田帅一怔,飞快瞧王颖,当即就把手戳进了常服裤袋里。
王颖有点担心胡怡逮住这事闹起来田帅受不了,便没有吊胡怡胃口,痛痛快快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胡怡没料到一向淡然的王颖竟是这个态度,不由意外瞅王颖。王颖趁机打岔:“我记得si317合金的熔点是五千四百六十二度,怎么到了你那儿,一下子打了二七折?”
胡怡怔了怔,掏出手机调出计算器功能按了一通:“一千五百除以五千四百六十二……零点二七四六二……哎,颖颖,数学系的人都跟你这样儿?心算不用打盹?还给四舍五入了!”
当然不全是!不过奥林匹克数学盛行的关系,小学阶段训练过基础心算的必然不少,正好可以拿来挡一挡。
所以王颖坦然点头:“十个里面也有六七个吧。”
胡怡就脸一垮!
王颖忙道:“生意做大了,当老板的又不靠心算,靠的是管理。这个你有优势。”
话题就此扯了开去,田帅轻轻舒了一口气。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回去的时候,田帅拉后胡怡几步,望着王颖抬手亲了一下心率带。
他的目光清澈明亮而灼热,与凝结污黑的鲜血是那么不相称。
王颖脚下不由微微一顿。
这是重返人间以来,她得到的最美好的东西。
田帅已经乐了,抢先几步进去了,脚下打了个转儿,转身间冲王颖扮了个鬼脸。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3、嗓子
接下来,8月21日,又是周一。
军训训练继续进行。
因为从出早操到吃早饭,从队列到吃午饭,从军体拳到吃晚饭,从全连联谊到回营房,都是集体行动,两人能碰面的机会不多。
好在有手机可以发短信。
另外,院系不同的关系,两个班使用的场地,从来不曾分配在一块儿——都是跟自己系、自己院的挨着。
不过,去食堂、出早操的时候,偶尔也会碰上。
每逢那样的时候,两人从队伍里遥遥望见彼此,也觉得甜蜜。
这一星期除了队列,还要教军体拳;下周则有难度更高的倒功。
周一、周二。
一教军体拳,张教官当即就发现王颖练过一些,有底子。张教官立马大声夸了王颖两句,而后便把王颖叫到队列前方当模本儿使唤。
有王颖示范,张教官自己喊着号子就行,可以走来走去纠正同学们的动作,十分方便。
周三,中午。
数学系95届03班去食堂。
法学系95届01班的已经在食堂门口立正排队了,正和法学系95届02班的比嗓门——通过唱歌的方式比嗓门。一个唱的是《一二三四》,一个则是《咱当兵的人》。
更重要的是……
两个班都跑调儿了!
田帅对这种竞争游戏一肚子无奈,在短信里不知跟王颖叨叨了几回;这会儿一看数03班的旗帜到了,转头往队伍里一瞧,找到了王颖当即就脸一垮。
王颖莞尔。
张教官同行在侧,前看后顾之间,瞧见了田帅跟王颖的小眼神儿,不由暗笑。
毋庸置疑,田帅是个帅哥,班草级草,说不定还够得上系草院草;王颖充其量也就是清秀小美女。
不过王颖厉害!手上有底子。不是学过几个月一两年那种底子,而是深入骨髓的日积月累。行走坐卧之间,动作比旁人干脆果决。
乍看难以察觉,仔细瞧瞧才会发现这个女孩很特别,很酷!
这一点,张教官看了周一周二两天,便知道了;然而张教官毕竟是在部队里才学了那么一点、开了那么几次眼界,不是家学渊源,在此上眼力有限,结果就瞧不出王颖的具体深浅,也不方便试探,只能自己好奇。
张教官估摸着吧,就他自己这么个“表现优秀”的志愿兵,真要一比一对上了,空占了一身力气,只怕还打不过这****儿……
所以就更不能试了!出丑!自找麻烦!
不过,不能试,却可以调侃。反正每天都叫王颖出列示范,已经很熟了。而且这会儿,高静她们几个也在笑话王颖。
张教官就踱过去,朝法01班一努下巴,跟着调侃了王颖一记:“动作很利索嘛,下手很快啊!”
王颖意外,旋即微微一笑:“哪里哪里。”
可是部队里女的是珍稀动物,当兵的见到成双成对的,那艳羡妒忌要比同龄年轻人浓厚许多。张教官也不例外;此时他一时间没管住自己,多来了两句:“不要谦虚了,过份的谦虚就是骄傲!哎,给我们说说经验吧!”
高静讶然捂了嘴,闷笑得不行了;钱楠回头撑圆了眼睛瞅瞅张教官,又飞快转过了头去。
张教官话一出口,也察觉不对——这毕竟是学生、还是女学生,不是他战友!
而王颖总不能说是田帅黏过来、要问问田帅去吧?所以王颖略一斟酌,当即道:“这个其实,跟打军体拳是一个道理。教官你打得那么好,遇上了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还没碰到那个人而已。”
——拳打得好?好个屁!
不过,这回答倒是不错、很好!
张教官松了口气,失笑,又暗暗郁悴,草草点了个头:“借你吉言。”赶紧走开了。
-
第一周的时候,吃饭是全体“坐下”、全体“开始”、全体“起立”的;不过现在第二周了,学生毕竟不是军人,吃饭也就不再卡得那么紧:拉进食堂时还是整个整个的队伍,一旦开吃,就自由了。
吃完饭则回营房,午休——若是没这个午休,就这些寒窗十二年、天天坐在教室里解题目的学生,早就扛不住军训了。
午餐都是份餐,不用学生自己领,食堂的师傅已经给一溜儿摆在了桌子上。今天中午是白米饭,蒜沫炒青菜,苦瓜炒鸡蛋,红烧鸡腿。
王颖慢条斯理解决盘子里的东西,瞧着舒缓,速度却不慢。
天气太热,饭菜油水充足质量却实在一般,鸡腿一看就是大棚养殖品,很可能激素超标,算不上养生美味,进食多了不好;而军训的体能消耗对王颖,对现在的王颖而言,并不是什么负担,也不需要营养补充。
所以王颖吃到七分饱就住手了,搁下勺子,看看田帅那边。
田帅更快,正坐在那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汤碗,跟身边的同学聊天,一见王颖看他,当即指了指食堂侧门。
王颖便起了身,与高静、黄思慎她们说了一句:“我先过去了。”
高静谑然含笑目送了王颖一眼,低头继续对付自己盘子里的红烧鸡腿。钱楠与黄思慎齐齐看了一眼那边的田帅,又瞧了一下这边的王颖,一个夸张地挥挥手,一个“吃吃”乐了,差点喷了饭。
王颖有点无奈,却也喜欢,莞尔一笑。
不是王颖爱好跟舍友报备恋爱情况,而是这些女孩子的反应,令王颖觉得……
——她的确还活着。
-
两人出了食堂侧门,在水槽里掬水漱了口,绕了点路,沿着树荫一同往营房走。
王颖以前话不少,但现在却不多了;而田帅的嘴巴没个空闲,一路跟王颖埋汰他们的教官。
三十个人唱歌,其中十四个男生,这一旦跑了调,田帅一个人怎么可能拉得回来?偏偏他们的教官知道田帅是交响乐团的,不仅属意田帅领个头起唱,还特别注意田帅卖力了没。
所以田帅跟王颖恨恨得没完:“交响乐跟嗓门大小有什么关系啊?拉小提琴难道不是用手指吗?!”
王颖有点无奈,还好笑:“少说两句吧。”
田帅斜睨了王颖一眼:“干嘛,护上了?!我看你们那教官对你很不错啊!”
这都要醋?!
王颖失笑,也彻底无奈了:“你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再说下去伤声带。嗓子可是你自己的。”
田帅就没吭声了。
两人安安静静走了一段。
而后田帅闷闷咕哝:“我喉咙疼。”
王颖闻声看田帅。田帅两个眉头耸在一块儿,那表情太招人。王颖没忍住,“噗哧”一声!
田帅恼了!“笑什么?!你笑什么?!”
-
例假的问题,今天在床上躺了十六个小时多。还好码出来了。
很抱歉这么晚……
补上加更之后,会想办法存稿的,那样就能定时更新了。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4、蜂蜜
接下来一半的路,王颖忙着哄田帅。
田帅倒没跟王颖记多久的仇,充其量也就半分钟,这里面还有一大半是拿乔端架子搞出来的;可田帅这两天军训的确过得不顺心,所以不管王颖怎么哄他,田帅一想到眼下才星期三……离周末那么远!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垂头丧气。
快到营房的时候,田帅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即头一伸指着自己左额给王颖看:“你瞧,我都上火长痘痘了!”
在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中而言,田帅的皮肤很不错,没有满脸的青春痘也没有青春痘留下的凹凸和疤痕。当然这一周多下来,晒成了小麦色。而眼下,田帅光洁饱满的额头左侧,有个显眼的红包。足足黄豆大,比较平、不怎么凸出。
王颖微讶又好笑,仔细瞅了瞅,不确定道:“我以为那是蚊子咬的!是痘痘?”
田帅白了王颖一眼,茫然鼓了鼓脸,老老实实道:“说真的,我也闹不清楚到底是痘痘还是蚊子包——反正一觉醒来,它就在了!”
王颖不禁又给乐了。
田帅没好气!可王颖笑得并不多,在同龄人之间显得冷,所以眼前这样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珍贵。田帅贪看了片刻,也跟着眉眼一绽;又撑了没两秒钟,失笑:“你就幸灾乐祸吧你!忒没良心了!”
“风油精、花露水带来了吗?还有防蚊水。”
“有风油精跟防蚊水。”
“噢。”
-
田帅乐得送王颖到营房门口,但王颖不想高调——目前也就同个房间的三名舍友知道她与田帅的事儿,隔壁的女生并不是全部清楚,男生那边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两人快到营房时,恋恋不舍道了别,而后分头走了。
王颖回营房取了钱包,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军医正在接待一个中暑的男生。因为是训练快结束时出的事,教官与生活助教都过来了。
王颖一看有人,便没出声。
墙边有一溜四张椅子,供人诊者用的。
王颖直接落座,等他们完事。
男生中暑的情况比较严重,军医检查了一回,让男生服了解暑的药直接在医务室休息,免得后续有什么情况再跑来跑去;而后军医拉上了隔间的帘子,转身走向了他的办公桌。
而生活助教与教官谢过军医,一同离开了。
这三人均看了王颖一眼,教官更是看了两眼;连带休息的男生,在帘子拉上之前,也打量了王颖一回。
因为王颖的坐姿。
腰直肩平,端正精神,简直就是仪仗队的范儿。而且,不是传统社交惯例对女性所要求的并膝合腿的文雅姿态,是纯粹军事化的坐态——两膝自然打开,两脚大致齐肩。
王颖如今的警惕性比她那些小烦小恼的同学们高许多,怎么可能没察觉!王颖心下奇怪,低头检视了自己一回,确定鞋子衣裤均没出问题,便没再多想——这三个都是男人,她是女人,异性相吸,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都再正常不过了。
王颖以前也就是个普通女生,绝无任何军旅做派。但车祸之后,最初的六个月内,王颖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身体,只是接驳了一些电子生物学设备,或者说“仿生肢体”以作日常使用。
那些“钢筋铁骨”能做的动作有限。王颖被困于其中,偏偏为了复仇又要好好适应、彻底掌握那具肢体……所以,王颖如今的行止习惯,比起当初那无忧无虑的女孩儿,的确有很大改变——张教官看出了特别、看出了不同,却但没猜对答案:王颖的动作习惯不是武术熏陶所致,是机械化了。
横平竖直,简洁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对这一点,王颖尚且没有自觉——在那么大的变故之后,这点改变,太不起眼了。
-
军医又看了王颖一眼,一边在心里揣测这女学生家中父兄的身份,一边点头致意,引手向王颖示意办公桌侧旁的木椅。
王颖回了一颔首,起身走了过去,重新落座:“我的同学嗓子疼,我来帮他开点蜂蜜与草珊瑚含片。”
军医歉然微笑了一下,态度格外温和:“这些不是处方药。这里有,不过费用得自己来。”
高等院校的学生在校就读期间是公费医疗,但公费医疗报销项目有限定。
王颖也不清楚蜂蜜与草珊瑚含片在不在其内。好在只是二十几块钱,军医说不能报,王颖就自己掏腰包买了,而后给田帅送去。
-
王颖拎了药,就给田帅发了短信过去;等到王颖走到营房边,正好看到田帅一溜烟出来,裤兜里揣着游戏机。
以前不知道,那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瞄一瞄田帅那鼓囊囊的裤兜,王颖就不由好笑——通常而言,谁会带着游戏机出来接礼物啊?那不累赘吗!
田帅瞧见了王颖那目光、那笑容,笑意一敛深吸一口气:“你什么——”
王颖忙把袋子塞给田帅。
“什么眼神儿啊……”田帅接了袋子瞅瞅里面的东西,很高兴,可又不完全满意:“干嘛买蜂蜜?当我幼儿园小孩啊!喉咙痛不是该吃川贝枇杷膏吗!”
王颖奇了:“凡药三分毒,那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蜂蜜不一样,单纯就是糖份与维生素,没害处。你喉咙疼就别直接吞,太甜,有点儿刺激;记得冲了水再喝。”
田帅刚刚捉出了蜂蜜罐瞅,闻言也奇了:“川贝枇杷膏不好?”
王颖点头:“川贝母有微毒啊。款冬也有。它说是治咳嗽,但咳嗽是人体自我保护反射,清理气管里面脏东西的,本身又不是病。它把咳嗽强行治疗了,没解决根本问题,难道还很好了?”
田帅转转蜂蜜罐子,不说话了,只是对着看。
王颖不解:“怎么了?”
中午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田帅明朗俊秀的眉目间,不知为什么,却映出了一分怅然。
田帅轻轻道:“我小时候老咳嗽,老买枇杷膏……”
王颖欲言又止。
田帅瞧见了,收起蜂蜜,凑过去一点问王颖:“你想说什么?”
王颖无奈,略一耸肩:“可是,就算单纯只是治咳嗽,天然的蜂蜜也川贝枇杷膏好多了。事实上,天然的蜂蜜比市面上所有的止咳糖浆都要好。”
“……就这个?”
“这是医学实验论证的。”
“……然后?”
“文献可以查得到。”
“……还有呢?”
“其实糖果都能止咳。不过蜂蜜里面有维生素,有利于人体免疫系统,所以效果好一点。”
田帅脸一拉,“哼哼”了一声,走了。
王颖一头雾水,呆呆站在原地。
田帅走出没四米远,突然一个转身,拎着袋子冲王颖恶狠狠抖了抖:“谢啦!”
王颖还没反应过来:“不用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王颖没在笑,又站得笔直,瞧上去就难免冷硬。
结果田帅顿了一下,拖拖沓沓走了回来,看看王颖。
王颖更糊涂了,回看田帅。
田帅略一瞧四下无人注意他们,又朝王颖蹭过去了一点,胳膊肘捅了一下王颖:“喂!”
王颖满脑袋问号。饶是她能心算火箭运行轨迹,对上这种情况,也只剩莫名其妙:“唔?”
田帅瞅瞅王颖:“生气了?”
第一集 一年的距离 25、距离
王颖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无奈瞅瞅田帅,压根不知道说什么——这问题应该换个人问才对吧?
莫名其妙拔腿走人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田帅也有些尴尬;踟蹰了片刻,突然探过去握住了王颖的手。
王颖一怔,低头看看两人的手,缓缓蜷指回握,同时放弃了寻求答案——众所周知,电脑偶尔会当机;既然如此,田帅偶尔抽个风,也是正常的。
眼下、此刻,更吸引王颖的,毫无疑问是两人扣在一块儿的手。
是这种……
触感。
真实而温热的触感。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有一半的时间,王颖并不拥有正常的触觉;剩下的一半里,王颖曾经数次与人握手,但不曾与恋人拉手。
同样是肢体接触,一个因为社交礼节,一个因为私人感情。两者带来的感受,随之大不一样。
前者没给王颖留下什么印象,而眼下的后者,却令王颖觉得……
温暖。
在那一切结束之后,格外明显的温暖。
所以王颖看了一小会儿,小心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摩挲田帅的手指,眉眼浅浅一弯。
-
一开始,田帅莞尔,瞧着王颖摩挲他的手指手背手掌心。
渐渐地,田帅觉得有点不对了——琢磨个什么啊?!那不是研究对象,那就是他的手好吧!
最后田帅无奈了,拉了王颖往一旁树荫下走,掸掸老旧的绿漆木椅,拽着王颖坐了下来。
“看够了么?”
王颖没吭声,只是拉过田帅的手,两手抓着,偶尔摆弄一下。
田帅往回抽手。
王颖一把扣住!瞪田帅。
还抗议!还这么凶!这到底谁的手啊?!田帅眼皮子一抽:“很好玩?!”
王颖轻轻一摇头:“摸着很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田帅怀疑这句话乃是****!冷****!不过王颖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田帅实在无法判断。所以很快,田帅抛开了这点小事儿,任由王颖抓着他的手玩儿:“王颖。”
“唔?”
“颖颖?”
“……嗯?”
“以后还给我买蜂蜜?”一直一直买?
“嗯——”
居然犹豫!田帅不满:“嗯什么啊?”
“你不习惯蜂蜜、习惯川贝枇杷膏的话,吃一点也没什么。那个主要成份是其它,中药比例不高,摄入量不大,对小孩不大好,对成年人副作用很小。”
田帅气着了,朝天翻了个白眼。
王颖不解:“怎么了?”
田帅更气了,拼命翻了个大白眼。
王颖碰了碰田帅的小臂:“怎么了呀?”
田帅大吸一口气,伸头瞪王颖:“笨!”
王颖一讶,倒仰了开去:“嗳?”
“笨蛋!!!”
“……”
王颖好歹能确定田帅骂的这个“笨蛋”并非“小心考试不及格”的那种意思。但王颖不知道田帅到底意指什么,所以王颖默然了,还迷惑。
-
两人又坐了几分钟,田帅嚷嚷着“午睡午睡”,送王颖回营房。
王颖并不想高调,与之前一样,建议田帅自己回去。
但田帅这回特别坚持。
王颖回头婉谢了一次,田帅当作没听见;王颖挥挥手赶人,田帅斜睨王颖;王颖只好放弃了,由着田帅去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到营房时,王颖班里的女生基本上都在了;见了田帅送王颖回来,高静她们三个倒还好,王卉等之前不知道的,不由惊讶,叽叽喳喳跟高静、钱楠打听了起来。
田帅瞧着这一幕,挑眉斜了王颖一眼:“她们之前不知道是吧?还藏着掖着!”
王颖很不解:“低调点不好吗?”
田帅打鼻子里喷了一声气儿:“老子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王颖恍然!便没接口了。
田帅见王颖闭嘴,自觉打了胜仗,下巴一扬挥挥手,心满意足回去了。
王颖瞅着田帅那模样,不由无奈,可也莞尔。
黄思慎也看了个清楚,笑得不行:“颖颖,你没做什么坏事吧?看他那眼神!差一点就押送犯人!是不是哪个男生找你叫他抓了现行啊?”
“不是。”
“那是怎么啦?”
“别提了。这年头,蜂蜜也不安全。”
-
之后军训照旧,两人也照旧。
一直到周五晚上,既没有军事理论课,也没有文娱联谊、不用学习唱军歌,两人便出来碰了面,一起散步。
路边有蛐蛐叫得热闹。
王颖悄悄止步。
近处的蛐蛐察觉有人,不叫了。远处的依然“唧唧”个不停。
“走啊。”
“——嘘!”
“干嘛?”
“等它们叫起来,看看能不能逮一只。”
“……”
田帅等了一会儿,蛐蛐还不开口,田帅无聊了,小声儿问王颖:“明天早上还是跑步吧?”
“不跑。”
“啊?”
“例假。”
皎洁明亮的月光,还有青白的路灯灯光,毫发必现地照亮了王颖的脸庞。
毋庸置疑,王颖吐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压根没有什么羞涩,连迟疑都没有,就好像在说“明天早饭吃食堂”。
结果田帅呆了呆,耳根一热、脸庞“腾”一下烧了起来!
王颖若有所觉,转脸看田帅。
田帅不等王颖看个清楚,立刻大步往前走!
王颖不解:“怎么了?”
“逮什么逮!站在那儿喂蚊子啊!”田帅没好气,“还不走啊!”
王颖无奈跟了上去:“帅哥果然脾气不大好。”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两人一路无语往前走。田帅在肚子里暗骂了一串“无耻”,耳根总算退了烧。而后田帅瞅瞅王颖,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颖看看田帅,也不开口。
田帅正有点尴尬,手机响了。田帅偷偷呼了一口气,忙道:“我接个电话!”
王颖应了一声,走开了一小段,方便田帅通话。
田帅压根没看懂王颖这份好意,跟着王颖踱了过去。
王颖无语止步;过了一秒钟,微微失笑。
而后王颖笑意渐渐收敛。
因为田帅应着电话,眉头皱了起来。
-
“怎么了?”
“我表哥住院了。”
“呵?!”王颖第一反应就想起了自己一家人当初遭遇的车祸!转而王颖意识到情况未必那么严重,当即镇压了翻滚的情绪:“怎么回事?”
田帅原本并没打算细说;此时见王颖惊得厉害,才解释:“酒精中毒。喝多了。洗了胃,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颖松了一口气;因为白白紧张了一回,就有点恼火:“糟蹋自己身体,活该!”
田帅无奈:“他本来九月一号订婚。”
“本来?”
“我做伴郎,都说好了。临到头来,又取消了。”
“噢。”
王颖并不打算细问。
但田帅却需要一个人倾诉。
“所以我不喜欢黑侠。他做事太鲁莽了。”
王颖神色微凝,抬眼看田帅:“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田帅没发现,正对着树荫踢草:“因为黑侠上上周拎上祭坛的那一位,就是我们来军训前那一个,原先当过我姨父的秘书。拔出萝卜带出泥,加上姨父正好跟人有竞争,那人一捅开,事情就闹大了,牵连了好几个。现在姨父也就是等退休了。偏偏表哥那对象的老爸也是从政的,比姨父还年轻几岁,还有前途;表哥跟那女的,是相亲认识的,刚刚今年开年的事儿。那女的现在出去旅游散心了;他这边公司忙,走不开。因为姨父的关系,好几注生意都黄了,然后应酬的时候喝多了。”
王颖明白了。
怪不得田帅对黑侠的行事不满。
什么人什么角度。
她与田帅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双方立场不同、利益冲突。
王颖能理解田帅的感受——亲疏远近么,这是人之常情。
但王颖自己无法产生这样的感受——譬如黄掉的那几注生意,本身就不是田帅的表哥应该得到的。
换做以前,王颖并不会介意,十之**还同情一把。
然而现在,王颖再也无法那么宽容心软,王颖甚至隐隐快意、隐隐幸灾乐祸!
因为王颖心中还有余留的愤怒与怨气。
因为王颖一家成了牺牲品。
成了两个阶层利益冲突的牺牲品之一。
乍看之下,两者并不相关。但事实上,它们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若不是制度缺陷、若不是权贵**、若不是问责不到位,一方面,怎么可能老爸一当官,妻儿亲戚都发达;另一方面,又怎么会有那场的车祸!
譬如,这次出产了她的“新身份”的南方大陆,就没有这些。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田帅再帅,也没有用处了……
-
田帅说完,没听见王颖安慰他,连开口都没有,大为不解,当即看王颖。
这里是两盏路灯的中间,灯光微弱,月光清冷。
王颖面若寒霜。
田帅微微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夏的夜,孜孜不倦的山风轻轻吹过。
王颖缓缓吸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能开口:“我父母都是车祸里去世的。那座桥坍了。质量问题。”
这都是实话,只不过——没说何年何月何日。
田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颖没看田帅,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径自走了。
田帅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硬生生咽回去了,只是盯着王颖走远。
王颖身姿挺拔,脚下步伐一贯如常,不曾回头,也不曾犹豫。
田帅恨恨踢了一脚草。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01、机会
8月26号。
星期六,上午。
晴。
营房旁的白杨在风里枝叶轻摇,沙沙作响。
知了拖着慵懒的长音,孜孜不倦地叫着,一声又一声。
明亮提拎着两根绿豆冰棍从小卖部出来,一根自己咬了一口,一根递给田帅。
田帅没精打采接了过来,撕了包装纸,舔了一下。
明亮看不下去,给了田帅一记:“什么死样子!不就是个女人吗。”
田帅缓缓斜了明亮一眼,“喀嚓”咬了一块冰,“咯吱咯吱”嚼了吃了,慢吞吞开口:“胡怡这几天总是跟李斌在一块儿忙活。”
明亮眼睑一扇,蛮不在乎地“嗯”了一声,继续吃他的冰棍。
田帅端详了明亮一小会儿,“哼哼”哂笑,往椅背里一倒,恶狠狠咬冰棍。
明亮先吃完了,叼着小木棍走神,不知不觉间把小木棍吮得干干净净。
而后明亮拿下小木棍玩着,转头问田帅:“那个李斌,什么来头?”
田帅睨了一眼明亮片刻不停的手指:“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那!”
“少废话!”
“他说他爸是公务员,妈妈是教书的。”
“噢。你们几个班委都忙活些什么呢?”
“找人写广播稿,就是那个拿分的。还要拍照,搞个‘军训剪影’。”
“唔。”
“哎,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
“磨蹭什么啊,再想人都名花有主儿了!”
明亮踢了田帅一下:“少乌鸦嘴!”
田帅给了明亮一脚:“我在给你当军师!”
“还军师!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狗咬吕洞宾!”
“先搞定你自己那位吧!”
“别给我提她!”
两人正踢来踹去、推来攘去,明亮突然一顿,望着田帅侧后方不动了。
田帅赶紧连踢了明亮两脚,捞了个够本,而后才跟着瞧去。
-
两个教官、两个生活助教与十几个学生,正朝上坡那条路走。
李斌、薛达胜、刘克与尚青云等男生围着两个教官讨论着什么。
稍后的胡怡、严嘉、高静与钱楠四个人则兴奋地说着另一个话题,间或转头问一句王颖。
王颖瞧上去没什么兴致,回答不是一点头,就是摇摇头。
还有一个黄思慎,哈欠连天跟在王颖侧后,走路都不看脚下,从沥青地到水泥路时,一个趔趄、直直朝前栽去!
幸亏王颖反应快、一把托住了黄思慎的胳膊。
明亮大奇:“那就是你那个王颖吧?她跟胡怡不是两个系的吗,怎么都凑到了一块儿?”
田帅倒不觉得奇怪:“胡怡之前说过,想要找个外系的班搞联谊。”
“咱们过去看看?”
田帅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起身。
明亮推了推田帅:“走啊!”
田帅恼火,瞪了明亮一眼:“见色忘友!”反而扣住椅子背、死活不肯动了。
然而胡怡已经看到了田帅与明亮,当即含笑回头瞧了一眼王颖,冲田帅卖力招招手:“喂,田帅!”
一大半的人闻声望了过来。
田帅不好不过去,明亮趁机推了田帅起身。
高静与钱楠冲王颖嘻嘻笑、嘿嘿乐。
王颖无语。
黄思慎一个小哈欠打到一半,瞧见田帅与明亮,还没意识到;等到哈欠打完,看到侧前的王颖,黄思慎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
-
高静、钱楠与黄思慎极为默契地往队伍前方拥了过去,把王颖拉在了后边、丢给了田帅。
王颖瞧着三个舍友冲她****奸笑的模样儿,哭笑不得;转而看到田帅,不知怎么地,就觉得难过。
田帅跟尚青云、胡怡他们好好儿地点头打招呼;转而一朝王颖,立马绷起了脸。
王颖没吭声。
明亮眼神儿老往胡怡那边飘,人却是跟在田帅身旁。
田帅一开始还暗暗催了明亮一回,明亮没去;田帅哂笑了一记,也不好硬生生明着来,便没管了,一个劲儿斜睨王颖。
这点小压力!王颖当作没察觉。
田帅憋不住了:“喂,板着脸干什么!谁欠你钱了不成?!”
王颖无奈:“没谁。”
两句话换了两个字!
田帅更不忿了:“那是昨晚上失眠了?!”
歪打正着!王颖便没回嘴。
田帅意外;转而想起王颖的父母是因为桥梁坍塌遇难,心里一软,火气去了一大半:“这是去干什么呢?兴师动众的。”
“去半坡那个草地,教官练大倒功给我们看。”
“噢。”
-
比起队列、军体拳,倒功难度更高了许多,当仁不让是整个军训的关键重点——至于打靶,那固然是最后的压轴戏,同时却也是娱乐节目……学生中一大半戴着近视眼镜,能打几环?!
由于难度高,虽然按计划,倒功安排在第三周,但事实上,第二周中,教官们普遍已经开始了这一项目的教学。
尽管如此,学生们要学的,只有最基础的“四倒”——前倒、后倒、侧倒、卧倒。
这四倒,这个驻地的军人们习惯称之为“小倒功”。
此外,还有跃起前倒也即大前扑、跃起后倒、前空翻后倒等等,“大倒功”,属于进阶动作,难度更高,危险性也更高,不在军训内容的要求之中。
不过,不用学、学不了,并不是说不能看、不能开开眼界。
这一小群学生,就是奔着瞧热闹去的。
去半山坡。
那里有一小片草地,在两棵大树之间,仅仅**个平方米大。
据说,最初是营房前方绿化花坛里用剩的多余草皮铺的;后来因为位置关系,鲜少有人踩踏,日积月累下来,竟然长得非常茂盛厚实,成了上好的演练场地。
而教官们周末无事,大多也乐意与学生们一块儿玩耍,打发时间。至少法01的吴教官、数03的张教官,并不例外——军营生活,单调而紧张、规律而枯燥。而除去教官这层身份不提,他们也是年轻人。年轻男人。
比学生们大了两三岁的年轻男人。
所以,有男生羡慕他们的体能与身手,有女生在一旁鼓掌欢呼,也是一种快乐了。
-
早上这会儿,日温还没爬到最高点。树荫浓密,山风习习,就算出了汗,也痛快。
胡怡、高静她们看得高兴。
史泽龙、薛达胜,与数03的刘克、赵凯、张成文,前两天学“小倒功”时既肯吃苦,又有悟性,已经把基础四倒掌握得很不错了;这会儿气氛热烈,他们好胜心起,便跟着教官学大前扑。
王颖无意出这种风头,只是看,还有点儿走神。
田帅记着昨晚的仇,既不肯说好话去哄王颖,又不肯挪窝,自己跟自己气了一通,自己也觉得无聊了……
于是田帅左右瞅瞅,望了胡怡那边一眼,斜睨了身旁的王颖与明亮一回——突然一把推了明亮出去!
明亮猝不及防:“干什么?!”王颖也意外,回神看这两人。
田帅瞥了王颖一下,冲明亮眉飞色舞咧嘴乐道:“送你个表现的机会。”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02、遗恨
王颖不赞同地看了田帅一眼。
田帅正等着呢,可不逮了个现行:“看什么啊?!”
王颖无奈道:“这个有一定危险性。他既然不想上,怎么能勉强他?”
“瞎操心!”田帅不乐意了,很不乐意!“操的什么心!”
王颖不想吵嘴,于是不吭声了。
田帅没得到回应,只觉有去无来,好大不乐意,于是也不吭声了。
他们两人这几句话之间,余敏和蒋燕燕从上坡下来,发现有好几个同班同学在这边,当即拐了过来。
而明亮已经与李斌他们打过了招呼,与两个教官招呼了一句,当下加入了其中。
这一来,就看出不同了。明亮动作干净利落,几乎赶得上两个教官了。
法01班的学生们认识明亮,因为之前明亮给他们做了一场“募捐外援”,更因为这名字太好记了!此刻见到明亮身手利索,乐的乐鼓掌的鼓掌。
田帅嘿然一乐,趁着明亮对着他这边,冲明亮挑挑眉得瑟——多亏了老子给你这机会啊!
王颖目光微微一凝:“他练过?”
“聪明!”田帅对明亮的好身手与有荣焉,正要接上一句什么,一偏头瞧见王颖专注盯着明亮看,又不乐意了!再度闭嘴。
王颖看了田帅一眼,斟酌了一瞬,没有问。
田帅瞥了王颖,哼了一声气儿,也不开口!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偏偏一片沉默。
还好王颖瞧出了苗头,小声问起了另一件事:“明亮喜欢胡怡?”
田帅点头应了一声:“胡怡还没主儿吧,你帮我问问?”
王颖又端详了明亮片刻,微觉不妥,便不置可否。
胡怡虽然热情,但在迎接新生的大巴上,也不是没试探过王颖的家境;而且真要论起来,最初在软卧车厢里那一个照面,只怕功不可没。可见胡怡十分珍惜她的热情。而明亮的人瞧着不像他的名字那样明朗明亮,王颖并不认为胡怡会喜欢,所以王颖没答应:“他们已经认识了,由他们去吧。”
田帅意外:“嗨?!不是吧!举手之劳啊!”
王颖无意说明亮不好,因为那样肯定会令田帅愤怒、招来争执,故而王颖又一次不吭声了。
田帅连喷了两下气,更不开口!
结果两人又不说话了。
直到一帮人相约去买饮料。
-
王颖起身拍拍草屑,高静与黄思慎赶着前面的钱楠走了:“颖颖,你们俩慢慢儿来噢!”胡怡正与他们的吴教官说话,也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嘿嘿乐。
王颖一怔!
田帅一下子乐了,大感这俩姑娘有眼色,坐在地上泰然不动,慨然冲她们挥挥手!
王颖低头看田帅,不知第几次无奈了。
田帅抬眼瞅王颖,一脸纯洁无辜,肚子里好不得意!就说该送到营房门口嘛!这不有效果啦!
殊不知高静正小声跟钱楠、黄思慎八卦:“那谁,叫田帅是吧,长得是不错,可是架子很大啊!瞧着脾气不好。”
黄思慎点头:“帅哥脾气大多不好,这也是难免的。从小被宠的呗。不过,颖颖觉得行就行了。”
高静还是有点担心:“我还是觉得颖颖适合温柔大度的,她对黑侠都挑成那样儿!”又忙着笑话黄思慎:“思慎,你听起来很有经验啊~”
黄思慎摆摆手,淡淡一笑。钱楠乐了:“你是不是还记仇啊?记着她说黑侠不好的仇!”
-
大部队呼啦啦去了小卖部。
田帅拍拍屁股,慢吞吞站起身来,悠哉悠哉往前踱了几步,一看王颖没跟上来,回头不满:“喂,你戳在那儿干什么那!”
王颖沉默。她以为昨晚之后,田帅不会再找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很没好气,但也只是很没好气而已!
按田帅的脾气,难道不是该再也不理她的吗?
田帅不满了:“回魂了!叫你那!”
王颖看田帅。而后王颖悲哀地发现,她不想看到田帅——不是不想看到田帅本身;是不想对着这个人,想起他所属的阶层、想起那些事。
田帅若有所觉,隐隐感到不妙,嗓门小了下来:“走了。”
王颖转开了目光,没看田帅:“对不起。”
田帅意外:“说什么呢。”
“昨天晚上,对不起。”王颖转开了脸,“只是,理智上,我知道那些事与你没有关系——没有直接关系;但感情上,我无法把你跟他们彻底区分开来。”
田帅皱眉:“什么意思啊?!”恼完这一句,田帅突然明白了,结果他更恼火了,“你直说你迁怒不就得了!”
王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是的。”
田帅一噎,转而怒了:“你凭什么啊!”田帅极想踢王颖一脚!然而与此同时,田帅也想拥抱王颖。因为王颖看上去……很可怜?!两者角力之下,田帅什么都没做,只剩愤懑:“我怎么了你了!”
王颖有片刻没吭声,而后王颖轻轻开口道:“不止你。”
“什么?!”
“不止对你。”
“什么‘不止对我’?!”田帅一奇,转而明白了、更愤怒了,“噢,不止我一个?那又怎么了?!难不成你就有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什么意思?!”
“不是故意针对你一个。不是你的缘故。是我的原因。我——”
“你什么?!”
王颖咬紧了牙,片刻后对着下坡的树挤出了回答:“我没办法!”
这一刻王颖神色冷硬决然!一副平光眼镜遮掩不了那么多。田帅瞧得清楚,突然安静了下来,望着王颖,良久没有说话;而后田帅肩膀微微一垮,泄气了,一肚子的恼火与愤怒一眨眼全跑光了!
好像全闸大开的水库一样,积累了数天的暴雨山溪,不过片刻,统统放完。
田帅走向王颖,试着搭上王颖的肩。
王颖对田帅本身并无反感,加上歉疚,没有拒绝。
田帅小心扳过王颖来:“你那会儿——事故处理,很不公平?”
“呵!”王颖忍不住哂笑,“事故处理?!”短短四个字,说不出的讥诮。
田帅沉默了。他专业念的法学呢!好歹偶尔也瞄一眼法制频道之类,怎么会不知道?!现实情况中,这类事故处理中不对死难者家属动用保安甚至警察,就算很好了;但真要依法而言,是应该追究相关人员刑事责任的。
然而,民告官,谈何容易!压根是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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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风从两人之间掠过。
田帅明白了七八分:“所以你支持黑侠?”
王颖一点头。
田帅想了想,缓缓道:“他做的事,唔——寻常人做不到。我表哥他……唉,反正那也不是他第一个女朋友。都第四第五个了吧?我也糊涂。”
王颖又点点头,望向田帅,忽然觉得伤心:“不止。”
“什么不止?”
“不止这些。”
田帅感到不妙:“颖颖——”别说!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03、一见
王颖蓦然转开了目光,眼神冰冷:“我也在车上!”
死伤遍地、血肉模糊!
亲眼目睹!
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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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此刻的神色瞧着平静,其下却掩藏着狂野乃至……
田帅看不全、看不清楚,却直觉悚然、心头一惊!
王颖察觉了,当即视线一垂阖上眼转开了脸。
两人俱都无言。
良久之后,田帅咕哝着叹了一小口气:“你怎么这么直接。”
“这样不好?”王颖微微忡愣,回忆了一瞬,不待田帅回答,轻声接着道,“以前我并不是这样。但那次事故告诉我,该说的、该解释的,一定要说出口、解释清楚。不要拖延。否则,或许下一刻,你就会后悔。”
田帅无言以对。
王颖轻轻捉下了田帅的手。
田帅抓住王颖的手、盯着王颖。
王颖却没看田帅,只是低头看着两人扣在一块儿的手;片刻后,王颖轻轻道:“是我不好。我们——就这样吧。”说着亲了田帅一下,放开田帅、径自走了。
田帅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两三秒钟后才确定发生了什么!田帅想对王颖生气,气不起来;田帅想为这个吻高兴一下,高兴不起来。
结果田帅好奇地摸了摸脸上被亲的地方,鼓了鼓腮帮子,戳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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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
明亮去找田帅。
田帅正烦闷,见了明亮眉宇间的愉悦之色,又羡又妒,不由没好气:“干什么啊?”
“吃了火药桶了?”明亮弯起嘴角轻轻一撇,“我说你跟她到底怎么了?这才几天呢?‘七年之痒’压缩成‘七天之痒’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蜂蜜水,嗯哼,蜂蜜水!”
田帅大为恼火:“她讨厌我家里——”蓦然顿住了,“我没跟她说过……”没说过父母是干什么的!
“她讨厌当兵的?做生意的?”明亮不解,转而皱眉,“还是说——”
田帅摇摇头。
明亮一奇:“不是?”
田帅闷不吭声了。
明亮确认道:“都不是?”
田帅瞥了一眼明亮,不说话。
明亮瞧出了猫腻:“你是不是又闹了个乌龙?”
田帅忿然:“那能怪我吗!那是她的问题!”
明亮无奈,又幸灾乐祸:“这话你该跟她说。”
田帅狠踢了一记床脚:“不解释!老子不解释!”说完想起王颖的直接坦白,不由一怔,随之犹豫了。
明亮瞧得清楚,送了田帅一声嗤笑。
田帅大没好气,瞪明亮:“你找我干什么?”
明亮收了笑,闭嘴了;顿了顿,一清嗓子道:“拷两个游戏。”
田帅瞧了明亮口袋一眼,当即翻出他的宝贝机子,抛去明亮怀里:“拷啊!”
明亮压根没带游戏机,微微尴尬。
田帅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你拷啊!别客气!千万别客气!跟我客气什么呢,啊?!”
被这样子笑话,尴尬过了上限,明亮反而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假笑了一记:“我忘带了!”慨然将机子递还给田帅。
田帅无语接了。
这回轮到明亮变本加厉:“怎么啦,不行吗?!”
田帅摇摇头,光棍道:“行,怎么不行!”一挥手赶人,“那你可以走了,回去拿机子吧!”
“噢,我——”明亮脸皮一厚,“不拷也没什么。我还有事儿问你。”
田帅了然嗤笑,抬头四十五度,瞅窗子上方,端架子。
明亮恼羞成怒,蹿身扑过去动手:“你个猪头!叫你鼻子里插大蒜!”
田帅哪里肯吃亏,两人滚成一堆。
-
田帅最终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胡怡的所有信息,告诉了明亮——当然,是在摆够了款儿、打闹够了之后。
次日。
8月27日,星期天。
晴。
田帅头一晚翻来覆去,入睡晚,睡着了之后倒是酣然无梦,结果一大早就醒了。田帅躺不住,转念想起马拉松,索性起来去早跑;这一去还没到操场,老大远就发现瞧见王颖一个人在压腿,有条不紊、从容舒缓。
田帅一喜!紧接着,田帅为此一怔,当即暗骂自己犯贱。不过到底还是过去打了招呼:“不是说不跑吗?”
王颖转头看到田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压个韧带,保持一下。”
“噢。”
而后田帅一趟上坡回来,发现操场已经空了,王颖不见人影;田帅心头黯然一沉,又恼火又怅然,转身重新跑上了坡去。
这天早上,田帅只觉极限来得特别快,还特别难熬。
田帅跑了两个来回加大半个上坡,停了下来,走到岔路口,又走下坡,一路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去跑马拉松半程。
而后田帅想凑个十公里,又跑了半个上坡加一个下坡;可惜,由于前面节奏控制得不好,体力浪费大、损耗多,到底没能接着继续。
这一天的余下时光,田帅除了跟同学聊天、玩他那个宝贝游戏机,就是去了两趟小卖部;王颖则一直呆在营房里。
两人没有碰面。
-
眨眼又是周一。
高静她们瞧出了端倪。三个舍友这些天相处下来,都挺不错的,谁也不想破坏这份关系,所以均小心避开、没有提及。
然而234、236的几个女生,说认识吧,认识;说熟悉吧,却不熟。加上她们这间营房里还有八个数02班的,虽然不是同一个班,但军训两周下来,拜田帅的殷勤高调所赐,哪怕最迟钝的,也都知道田帅跟王颖的事、认识田帅那个人了,这就打探得多。
王颖虽然遗憾难过,却不在意这些,只是轻轻一笑,淡然置之——比起她所经历的,这点小小的幸灾乐祸,又算得了什么?谁恶意谁没人品,心里记下、从此远之就是,何必浪费口舌?
不值得!
倒是余敏听得烦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来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问!”
王颖意外看余敏。
后者正跟蒋燕燕说话,没看王颖。
王颖不禁由衷莞尔;继而想起余敏对黑侠的好感与观点,心中缓缓生出一股羡慕与怀念。
这个女孩子,爱憎鲜明,从容坦荡,实在不错。
而说一句大言不惭的,她以前……
——也是这样儿的。
哪怕没有十足十,也有七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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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的拉歌联谊晚会结束得早,因为教官们留出时间让学生们回去练倒功。
女生们在床上练前倒。上铺不便,下铺加上四个体操垫,大家轮流来。
王颖出去洗手间。
余敏瞧见了:“哎,王颖等等我!”
这女孩不是那种跟谁腻乎起来就一起上洗手间的。所以王颖大奇:“怎么了?”
余敏没说话,推着王颖出了营房,瞧着营房里的人听不见了,才问王颖:“那个明亮,你认识吧?是哪个系的?”
“……你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吗?”
“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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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补上了上个月25号的加更!
呼!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04、颁布
王颖心下微叹:“航天航空学院。具体什么系不清楚。”
余敏欣然一乐:“谢啦!”
迎面有一个隔壁营房的女生过来,王颖便没立即开口。
两人走了四五步,王颖见四周没人了,这才轻轻添了一句提醒:“他家里,至少有点小钱。”
王颖并没有特地去查过明亮的背景。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一者,明亮与田帅如此交好,两人经济条件不可能相差太大,而田帅那辆scott仅仅车架就差不多得五位数了,整辆车至少上万,高了数万;二者,明亮衣裤一般,但那运动鞋实在不错。
这么做或许对明亮不公平,但王颖才不管那些!
为了余敏当初点评黑侠的那几段话,王颖对余敏颇有好感、甚至可以说在心里记了余敏一份人情……
所以王颖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余敏两眼一抹黑地栽进单恋里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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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敏几不可察地一滞:“这样啊……”笑意褪去、看向王颖,一颔首认真道:“谢谢。”比之前那一声郑重许多。
王颖回以一笑:“不用客气。”
余敏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田——唔,那天我看他身手很漂亮。这么说来,没准是反绑架训练咯?”
王颖微微一笑,附合应了一声:“我看也没准。”心下却是大叹!
余敏想到的是田帅与她王颖的家庭背景吧!
但刹车了、没有问。
聪明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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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余敏对王颖的态度还是一样。
不过王颖留意到,余敏倚着被子躺在上铺,戴着耳塞听音乐、对着数学书发呆,足足有大半个小时,一页未翻。
之后两天王颖过得平静,除了晚上还是睡得不好、总是失眠大半夜。
不过失眠也有失眠的好处——不怕突袭!
八月二十八号凌晨一点半,教官们吹了紧急集合的哨子。
王颖彼时正阖眼养神,连浅眠都没有,听见响动,无语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而后爬下了床,去门边一抹开关、打开了营房所有的日光灯,接着回到自己床铺前穿好迷彩服、鞋子,扣上帽子,还撕了一张湿面巾将就着“洗”了把脸,这才戴上眼镜、不急不慢走了出去——学生的半夜集合不要求打好背包,只要求衣冠整齐。
结果,王颖哑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挤进了前十!
全连前十!不是全排。
张教官为此特地夸了王颖两句——当然这并不是王颖独有,比她早的三个男生也得到了赞赏。
而王颖到的时候,各个教官用力吹着哨子,对着自己面前一只手数得完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无奈!有些个还直摇头。
这突袭不是他们选时间,是他们的上级选时间,所以事前并无一点儿口风。学生们白天训练累、夜里睡得沉,哪里反应得过来?!
而在大会堂巡逻军事理论课的那个中校,就站在营房前的屋檐下,耷拉着嘴角虎着脸,默不作声看着。
就在这漆黑而一团混乱的夜色下、操场上,王颖遥遥看到了田帅。
两人视线相遇,田帅飞快撇开了头。
王颖也转开了目光,没再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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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号下了一场雨。
不大,不过持续了十一二个小时,降水总量还可以,不仅仅打湿了地皮,还令营区里山坡上下几道天然的溪沟中,潺潺淌起了浅浅的水。
雨后天气凉爽多了。军训按计划进行、内容不变,但学生们普遍觉得轻松了许多。
接着过了八月三十一号,又一眨眼,就是九月一号了。
九月一日并不是高等院校开学的时间,也不是军训结束的日子——然而,却是《财产申报法》颁布的日子。
这一天同时也是星期五。
中午吃完饭,回营房休息的时候,王颖翻出了手机,看新闻。
《财产申报法》虽然还是试行版本,虽然这一颁布要等到帝国新历296年1月1日才生效,但各大媒体网站,都对此进行了高调报道。
帝国人口总计十八亿四千万,其中至少有十八亿人,为此欢欣鼓舞。
因为他们盼了几十年了。
随着手指轻按,一条条相关新闻挨个而现。
王颖面上却不见喜色。
钱楠好奇:“你在看什么呀?这么严肃。”
王颖没回答,只是把手机一转,给钱楠看。
“哟,《财产申报法》?!”钱楠讶然,“太和山那帮老头子开窍了?!还是吃错药了?!”
余敏听见了,跟着翻出手机上网一瞧,乐了:“黑侠肯定很高兴!”又对钱楠道:“别把那些老头子一棍子打死,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彻底没治了,可也有人想要改革的。毕竟到了他们那个地步,钱啊权啊都没法更进一步、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帝国繁荣富强才是他们想看到的。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普遍会有的抱负,就跟我们当初想考上好学校一样。而要帝国长盛不衰,谁都知道该干什么。”
钱楠正忙着高兴,欣然同意:“这倒也是。”
高静浏览了,想了片刻:“你们说黑侠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看,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哈?!”钱楠一讶,马上皱脸,“不要啊!”
黄思慎抓抓头搁下书,也跟着看新闻了:“黑侠那么做挺危险的,我支持他退休。”
钱楠一听,恋恋不舍叹了口气:“对哦……好吧,我也支持。”
高静看了看一直默不吭声的王颖:“颖颖,这下你不用担心黑侠贪污了。”
王颖搁下了手机:“我想,不会这么快。立法是立法,执法是执法。”
黄思慎皱眉搁下书,抓抓头发:“这话没错!帝国宪法还规定,公民们人人生而平等,享有一样的受教育权呢。你们说,我们跟朱京的学生,哪里一样了!”
余敏从书中抬起头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已经运气很好了。你想想贫困地区,那里义务教育段的学生,连营养合理点的午饭都吃不到,每天蒸个白米饭,肉都不见一块。”
蒋燕燕接口道:“听说岭西那儿的山区里,小学生初中生吃得最多的是米饭蒸黄豆。蛋白质跟磷脂还行,钙质铁质不够,个子都长不高。”
高静摇摇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不过,黑侠还要继续吗?”
余敏也有些担忧了:“这也是没办法。黑侠现在就收手,反对申报法的人,马上就会重新嚣张起来;支持者推行难度剧增,法令很可能名存实亡。”
“是啊,那些吸血鬼、贱骨头,不治不老实!”王颖点头,“不过我想,她可能不会再这么勤快了。”
“不是吧?”钱楠又惊讶又好笑,“黑侠也会偷懒吗?一周点名一次已经不算多了。全国五十七个行省,挨个敲打一遍要一年多呢!”
余敏则问王颖:“王颖,你认为黑侠会怎么做?”
王颖含笑反问余敏:“你说呢?”
余敏也微微笑了:“随机点名?”
王颖当即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高静沉吟了片刻:“不确定的突袭,破坏总量不怎么样,但却是最有威慑力的。因为人们会害怕。之前我看到有个精华贴给黑侠提建议时就这么说。那帖子好像是军事迷写的。”
黄思慎一挑眉:“就像279年联邦突然炸了我们使馆一样?”
余敏耸耸肩:“没错。”
王颖平静道:“联邦的确比我们强大。何况那一次联邦联盟站在同一个利益立场上。那是内金地区四分之一的战略空间,涉及全世界十分之一多的陆地储油。”
高静呼出了一口气:“还好现在海油开采越来越容易了。”
“这是技术进步的必然。联邦也不吃亏,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每年也有那么多科研投入,原生创新怎么就不行呢?世界百分之十几的投入,百分之一的申请。”
“体制问题。”
“哎,等一下!”钱楠喊停,“不是说每年好几万篇论文,占世界百分之七到八吗?”
余敏对着书谑然一笑,叹了口气:“那是论文数量。比如说,以前很流行的mp3。最初它是在德国的实验室里诞生的,那就是原生创新;后来很多厂家生产它,那相当于论文数量。在产业界,在初期,这种模仿还很有效;但在科研领域,第一就是制高点!”
钱楠直挺挺往床上一倒,捂着脸****:“噢,天哪……”
黄思慎直摇头:“没办法,人才就像种子,要健全均衡的体制土壤才能茁壮成长,开出漂亮的花,结出甜美的果。可惜——”清清嗓子,唱了起来,“我们家就在黄土高坡~~~”
她有一条好嗓子,而且受过正规训练。这一声嘹亮调侃,惹得大家都乐了。
余敏笑得厉害,笑着笑着举手提议:“不说那些了——至少现在有个好消息!我提议,我们庆祝一下吧?”
“为了《财产申报法》!”
“是的。也为了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为了十八亿四千万帝国人,在从封建子民到现代公民的路上,又跨出了一步!”
“好!”
“怎么庆祝?”
“晚上喝一杯?”
“小卖部的那种汽水?”
“可乐雪碧什么的也有卖。”
“下酒菜呢?”
“牛肉干?”
“我还有两筒薯片。”
王颖望着兴致勃勃的女孩子们,由衷欣然、由衷愉悦。
能活下来……
也挺不错!
那个时候有多可怕、多黑暗,眼前这一刻,就有多美好、多明亮!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05、小庆(一)
六个女生运气不错,星期五晚上,数学系并没有安排军事理论学习。
教官领到食堂,吃了饭就自由解散了。
16号楼236的四个女生自成一小团,与235的不熟;而234室除了余敏和蒋燕燕,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首都师范大学少科班上来的,朱京本地人,白茉莉,才十四岁;由于年龄差的关系,白茉莉与新的同班同学不大有共同话题,倒是同她一起考入朱京大学理学部的少科班同学玩得好。
另一个女生李婷,也是朱京本地人,一者与高中同学、现在的男朋友如胶似漆,跟舍友接触不多;二者其父亲在帝国宣传部任职,所以李婷对黑侠的行事保留了意见。
这样一来,当晚的小聚会也不会邀请她。
-
九月一号,农历是八月初七。
六个女生带着饮料零食,还有防蚊水,去半坡的草地那儿开小派对。
吃的喝的放在铺开的报纸上,手电筒倒插在草丛里当地灯照明。
汽水、雪碧与可乐。
“干杯!”
王颖呷了一口可乐,瞅瞅女孩子们,三分恶劣七分期待地提醒大家:“七点到了。”
“看手机看手机。”
“今晚还会有‘点名’吗?”
“不知道,不过怎么也该出来说一声吧?”
“哇!”
“omg!”
“老天!”
“不是吧?!”
高静正忙着开她那两筒薯片,闻声奇了:“怎么了怎么了,黑侠又干了什么?”
“命运之轮!为了庆祝《财产申报法》颁布,最新推出——命运之轮!”
“五十七个行省投骰子啊!”
“一次性点名八个!”
“抽奖卖彩票咯!”
高静忙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翻新闻,一看不由讶然:“搞什么飞机?!为什么弄了个‘命运之轮’?黑侠也玩游戏吗?”
钱楠叹了一口气,给高静瞧自己正在浏览的那一条消息:“你看这个——‘当初不幸遭难,全无准备、猝不及防,无疑乃是强迫中奖。然而如此盛事,怎么能只有百姓点灯,却无州官放火?岂不大为不敬!’”
高静轻轻一缩脖子:“怨气很重啊!”
王颖又喝了一口可乐,含在嘴里一小会儿,才咽下去。
黄思慎歪头想了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那是当然的。要是换成我,我恨不得生吃了他们!”
“然后黑侠就要收手了。不过他说会‘一如既往地关心’那些当官的,在每个季度的末尾,跟大家打个招呼。”
“话说为什么抽八个?”
“2的3次方?”
“每次八个,每个季度一次,一年四次,总共三十二个,比原来每周一个要少。这是让步吧?”
余敏点头同意,欣然赞道:“黑侠果然很有自制力!他这么点名抓贪官,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累得半死,还很危险。既然《财产申报法》已经颁布了,那就是时候逐步退出了,把这个任务移交给检察院、移交给制度,移交给所有的帝国公民。”
王颖冷不丁来了一句:“说不定她改行弄钱去了。”
高静无奈,轻推了王颖一下:“你又来了!”飞快将手里德克萨斯烤肉味的薯片筒塞给了王颖,“吃吧吃吧,多吃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王颖微微失笑,当即接了薯片。钱楠大乐,拍拍高静:“****裸的贿赂啊!封口费。”
余敏倒是不以为忤:“赚钱怎么了?钱,既不坏也不好,那就是个经济工具,彻底中性的,白纸一张,关键是看人怎么得到它了。盗窃抢劫、贪污贩毒,这些路子上来的钱,是脏钱;劳动工作,技术创新,这样来的钱,光明正大,好得很!”
王颖不由一乐。
钱楠好奇道:“我倒是很想知道,黑侠怎么弄钱。去瑞士银行里挖死亡帐号?”
黄思慎一挥手:“卖软件拿专利费不就行了。”
高静按着手机,调出软件下载页面:“照我说,这个共享平台上的东西,说不定就有黑侠的。”
“八成有!”蒋燕燕略一想,又补充道,“还可以找系统补丁,然后给微软发一封匿名匿踪的电子邮件,叫它汇一百万过去。”
余敏煞有介事道:“一百万怎么够,少说也要一百零一万。”
黄思慎想了想,又问:“能不能监控股票市场啊?防火墙对黑侠而言不是问题吧。提早算出价格,然后买进卖出。”
“外汇市场也行。不过那个要截取各大银行之间的保密线路信号,还得汇总,难度不小。”
“那得比交易平台更快,不大容易吧?”
“只要信号能拿得到手,汇总速度倒是不会慢——黑侠的技术在那儿摆着;但运算量会很大,需要服务器组。”
“运算量怕什么,租用一下我们院里那个星河四号,万事ok!”
“用不了一整个吧,一小部分就够了。”
“我觉得黑侠不会用星河四号。星河系列都不会用。我们的这些设备,租用价格贵;东洋的便宜不少。”
“天竺的更便宜!”
“他们的质量与服务不能跟东洋的比。不过——唉!我们的也不能比。”
“话说,黑侠会老老实实缴纳租费吗?”
“……”
“……”
“……”
“一开始可能没钱,但后期应该会吧。毕竟又不缺那点钱。何况黑侠弄个身份很方便,而且对科研机构也没什么恶感。”
黄思慎看王颖一直没说话,探身拍拍王颖膝盖:“王颖,你觉得呢?”
“我觉得?”王颖捏着咬了一角的薯片想了一瞬,“我觉得,都被你们说完了。”
大家都乐了。高静感慨万千:“果然,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余敏十分向往:“最最神奇!”
王颖淡淡接口:“也最残酷。”
“残酷?”
“联邦扔了两个原子蛋,东洋全体投降。成千上万的畸形儿出生。我们当初参与核试验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薯片吃完了?”高静探头看了看,从报纸上爬去对面,扒拉过另外一筒,殷勤塞给王颖,“这里还有!味道不一样的!”
王颖无语,钱楠乐了。高静拍拍干净手,嘿嘿一乐,继续之前的话题:“哎,你们说,黑侠一年能赚多少?”
“一千万?”
“好羡慕啊~”
“我看恐怕不止。”
“是啊,要几个亿就几个亿吧?”
“哎,那么多!要是送我一个月的收入该多好!”
“那你就以身相许?”
“去你的!”
“我看就以身相许吧。而后跟他要一年的收入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