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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千界     星际猎宝生活txt下载     星际猎宝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36、派对(四)

    开箱、翻寻。

    试穿、敲定。

    熨烫今晚要穿的衣服;整理其余的,挂入主卧的试衣间。

    胡怡参观了一下王颖的卧室,并没有深看多呆,回客厅帮王颖搞定了选定的衣服,而后嚷嚷要王颖叫五星级外卖:“早知道我就下午过来了!居然给你当老妈子、烫衣服!”

    王颖忍俊不禁,当即一溜小跑、捧起手机、殷勤递给胡怡。

    胡怡装模作样接过王颖的手机,憋不住笑了、将手机抛还给了王颖;而后摸出自己的、翻出号码,叫了学校南大门外一家寿司店的外卖——“五星级”也就是开开玩笑,好吃干净就行,谁在乎评级——接着,胡怡瞧瞧王颖,颇为意外道:“颖颖,你,嗯——开朗多了。”

    王颖直觉胡怡真正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词儿:“开朗?”

    “刚开学的时候,你可不会这样儿开玩笑。”胡怡煞有介事点点头,瞧瞧沙发转角里的四只熊,“那是田帅买的吧?那家伙二是二了点,对你倒不错。”

    “为什么不能是我买的?还有,他二?”不是吧?!

    “唷,这就恼啦?”胡怡偏头瞅瞅王颖,贼笑,又直摇头,“不是你‘不能’买,是你‘不会’买。至于田帅,他不二谁二!把我们章老师、于老师弄得哭笑不得。”

    这跟王颖对田帅的印象很不一样!

    不过胡怡正兴味盎然,此时不适合开口细问,否则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被调侃戏谑。所以王颖只是瞅瞅胡怡,并没再多说什么了。

    -

    田帅到的时候,正是下午茶时间。胡怡喝着热腾腾的牛奶红茶,在宽敞的客厅里闲踱;王颖则正在餐桌前编写“天使蛋”的程序,教它做玛格丽特小饼干。

    上次借了王颖备用钥匙,田帅就没还——王颖问了一次,田帅装作忘记了,王颖没再问第二次——这会儿田帅自己开门进屋,正好看到王颖。

    白色毛线帽,白色长袖紧身衫,灰色半袖背心娃娃裙,黑袜裤,灰短靴。

    简洁可爱。

    而后王颖呷了一口热奶茶,觉得热了,摘了帽子丢在一旁,露出了一头利索的短发。

    田帅顿时回神,连带发现一旁胡怡正瞅着他乐,恼羞成怒埋汰王颖:“这还没出门呢,你就露馅儿了!”

    王颖不解回头:“什么露馅?”

    “卖萌可耻知道不!”

    王颖正琢磨着手上的事,没打嘴仗,“噢”了一声转回去了。

    田帅大马金戈往沙发里一坐:“哎,你跟谁一块儿走?他们,还是我?”

    胡怡闻言“吃吃”乱笑。

    王颖没好气,正要回嘴,却发现田帅盯着她,右手隔着袖子、不自觉地转着左手手腕上的什么东西……线衫的袖子翻皱间,露出了一角,是心率带。

    田帅被王颖看得不安,低头瞧了瞧自己、翻翻衣袖:“看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

    “不许逃避问题!”

    王颖歉然给了胡怡一眼,道:“跟你一块儿吧。”

    田帅灿然大乐,嘴巴咧到耳根下;胡怡见状差点喷了茶,“咳咳”呛着扑餐桌上去了,笑得直捶桌子。

    田帅斜睨了眼胡怡,打鼻子底里“哼”了一声,耳廓却是自下而上红了起来。

    于是王颖也随之忍俊不禁。

    田帅没脾气了,咕哝了一句,冲王颖招招手。

    王颖没动:“怎么了?”

    田帅用力招招手,还拍拍身旁沙发。

    王颖只好走了过去。

    田帅一把拉了王颖坐下来,喜道:“你想通了?”

    ——原来一直在为军训那会儿说的话赌气?!

    王颖好笑,又隐隐悲凉,轻声承认:“什么想通不想通。这个我知道,分得清楚。但是,就像我那会儿跟你说的,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给我时间。”

    田帅张了嘴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忐忑睃睃王颖。

    王颖见状不解;只是在经受过那么糟糕的生死离别之后,田帅闯个祸,在王颖看来,再大也算不上大。所以王颖镇定从容得很:“说吧,还有什么事?”

    田帅垂眼溜开了目光,不自觉又转了转左腕上的心率带:“要多久?”

    王颖认真想了片刻,结果苦笑:“不知道。”

    田帅一怔,恼火了:“不是吧?!”

    ——换成你试试!

    王颖知道这是因为田帅被误导了,误导了事故年份;但王颖还是忍不住忿然,偏头深吸一口气撇开了情绪,沉吟片刻,回头与田帅轻声道:“如果放下了,我会告诉你;如果在那之前你不想继续等了,也跟我说一声。好吧?”

    田帅欲言又止,没看王颖,片刻后点了点头。

    王颖瞧着田帅的侧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说田帅答应得勉强吧,他瞧上去也没委屈的意思——以王颖的经验,让田帅自己洗个碗他就能垮了脸给你看!

    不过胡怡正做贼一般溜向门口,这令王颖没有时间问清楚她的疑惑。

    “这就走了?”

    “不走干吗呀!”胡怡含笑瞥了王颖一眼,“行了,我不当电灯泡了,也该回去收拾收拾出发了。四点过去,别忘了!”

    “嗯。”

    -

    田帅从家里过来时,坐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不是什么名车豪车,价格就比经济型高一档,二三十万之间。真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洗得干干净净。

    不过,牌照却是军号。

    两人下楼时,司机踱在车旁,吞云吐雾。

    王颖见了牌照,顿时一奇——那是总参的!

    总后的车牌挂给关系户不奇怪,总参的不至于吧?!

    田帅小声道:“那我哥的车。”而后又一次欲言又止。

    王颖一点头,没有再问;司机已经丢了烟踩灭了,冲田帅笑得****。

    田帅突然快走几步、上前拉开车门,请王颖上车。

    平日里连一个碗都要千方百计赖掉让你洗的家伙,突然做起这种事,实在反差太大!

    所以王颖诧然看向田帅。

    田帅尴尬了,用力指指车内!

    王颖没有深究,钻了进去。

    此时司机已经笑得不行了,只是顾及田帅面子,强忍着没出声。

    田帅有些讪讪:“孙叔,我们走了!”

    司机连忙点头上车;可直到车出西校门,跟上在路边稍等的陈睿与胡怡,他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完。

    -

    伍文婷的生日派对放在朱京西北近郊农村的四合院里。

    那四合院也不是买的,是伍文婷的父亲伍志梁从亲兄弟、堂兄弟与邻里手里,买了些宅基地,合在一起扩建的,专为养老而用。

    买地基、建房子加上装修,搁在朱京大学附近的地段,也就一个小单身公寓的价钱。

    派对选在这里,明说起来是图个宽敞,权当农家游了,还能看星星!暗地里还有个目的,乃是热闹热闹,哄老人家高兴。

    为了避开晚饭前后车辆出入城的高峰,陈睿亲自选了下午四点出发。结果四人还没五点就到了。

    但有人比他们更早——胡怡的大伯,张盛,已经在了。

    连带张盛在朱京的一儿一女,张世武、张若曦。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37、派对(五)

    田帅还没进院子就被一个自己开车过来、一身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卖力喊住了,田帅与王颖便暂时兵分两路——田帅过去叙旧;而王颖则尽职尽责,跟着胡怡去给寿星姐姐奉上礼物、道上祝福。

    而后王颖还要转道跟着胡怡去张盛、伍志梁那儿点名签到……不不不,道安问好!

    伍文婷不是传统作派,当面开了礼物盒子,笑吟吟称赞了几句;等到两个女孩子走了,伍文婷问陈睿:“都是你一手包办的吧?”

    陈睿一笑承认:“怎么,不合眼缘?”

    “哪能呢,这么好的玉。”伍文婷叹了口气,“只是,我像她们那么大那会儿,别说我爸了,我过个生日,都是——那会儿我嫌烦;现在我宁愿烦一点,也好过——唉,说来还是你们做生意的好,干到八十岁都没问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伍伯伯刚下来,闲得难受也是难免的,过阵子就好了。你给他找点兴趣爱好?”

    伍文婷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五个只有土没有花的大花盆:“喏,那就是成果!我爸他都成花木杀手了!”

    陈睿随之看去,不由失笑。

    “我现在寻思着给他找个老伴儿——可那更难!你也帮我留心留心。”

    “行!怕只怕合适的人不好找。要是遇上了,一事双喜,再好不过!”

    -

    坐北朝南的正房西间里,伍志梁正与张盛下围棋。

    胡怡领路进去时,伍志梁正掂着一颗黑子,久久不落。

    胡怡见状没有开口。王颖随之立在一旁。

    好不容易等伍志梁落下了棋子,他却没抬眼看人,自顾自端茶来喝。

    还好张盛打破了沉默,对着王颖笑吟吟一点头,话问的则是胡怡:“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同学吧?王颖!”

    王颖回以深深颔首。

    “是啊!大伯你记性真好!”胡怡马上递了顶高帽子过去,又因为担心王颖冷场,接着道,“我拉了她今天一起过来,多认识几个人,以后也好一起玩。对了,她家跟我姐姐家很近呢!我这个寒假里过去,也能一起串门逛街!”

    “哟,这可就是难得的缘分了!”张盛欣然点头,“好好,年轻人就该多交些朋友。王颖,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姓张,我侄女儿姓胡啊?”

    胡怡无语。王颖坦然把皮球踢了回去:“随父姓随母姓,不都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但那是对张盛那一辈人来说。而对王颖这一辈人而言,不说全部,至少大多数人都觉着一样。

    更重要的是,王颖摆明了不曾探究、也不准备探究“胡怡为什么随母姓”这个问题。

    所以张盛笑了:“没错,都一样,都一样!”挥挥手赶人,“去吧,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自己玩去吧!”

    -

    胡怡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踱了两步,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无语,转而跟王颖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

    “你大伯挺好啊!”

    “唉,我不是说他!不提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王颖这才明白胡怡说的谁。只是,这么一点冷脸,还是不相关的人,王颖还真没感觉。

    她们两人还没走过半个院子,一帮五个男人进了正房、拐去了西间。

    不到两分钟。

    齐达第一个溜出来;田帅紧跟着也出来了;在门口喊住田帅的休闲西装第三个;而后剩下两个年长些的,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齐达拍拍胸口,田帅长出一口气。两人回头看看那屋子,又对看一眼,很有逃命英雄惺惺相惜之意。

    休闲西装一脸不堪忍耐,直摇头,摇着摇着看到了胡怡与王颖,一拍田帅肩:“哎,那俩跟你一块来的吧,介绍一下?”

    田帅立即警惕:“干什么?”

    休闲西装无语了一瞬,比比自己与齐达,强烈抗议:“问问怎么啦?!不给哥几个介绍一下?”

    田帅还是有些狐疑。齐达撇下休闲西装就走:“我都认识,你要搭讪自己去,别算上我。我去看看有没有麻将,你们两个慢慢儿来。”

    田帅耸耸肩,看了一眼休闲西装,不理他,冲齐达背影喊:“麻将我不会,打牌行吗?”说着看向王颖,眉眼就弯了。

    休闲西装不乐意了:“哎,你什么意思,我会吃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田帅瞥了休闲西装一眼,不吭声。

    休闲西装气着了,半真半假恼火,也冲齐达喊:“打牌有什么意思?!麻将麻将!”

    田帅无奈。胡怡乐了,轻轻推了把王颖,对田帅道:“那,我可把人还给你了!”追着齐达,“不管麻将还是打牌,算我一个啊!”走了几步又突然跑回来拉上了王颖,“对了!这就四个了!”

    -

    齐达想玩麻将。

    可是,王颖也不会!

    不过一起围着一张麻将桌坐下,彼此间倒是很快通了姓名——休闲西装叫叶承乾。

    看田帅那警惕的模样儿,叶承乾行事只怕逃不过“****”二字,没准还有些更离谱的。

    好在王颖对不相干的人压根不在意,胡怡则心中有数,而叶承乾除了对两个女孩殷勤一点、帮着端椅子拿饮料,并没口花花,所以大致而言,这五个人倒也相安无事。

    此时一听王颖不会,叶承乾就嚷嚷:“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齐达牌瘾上来了:“三缺一啊,怎么办?”

    胡怡轻松起身:“我去叫我哥。”

    救星陈睿一到,麻将开场。加上里面点已经有了一桌连带一个看客,东厢里一时间颇为热闹。只不过里面那桌是伍文婷的同学,与这边的发小与亲友不同,不是一个圈子的。彼此间点个笑一笑,拿饮料帮着带两瓶之类,但谁都没有互相认识的意思。

    王颖跟田帅坐在胡怡与齐达身后,剥剥瓜子、小核桃、开心果之类,喝喝饮料,倒也没干闲着。偶尔也看一眼牌局,但却是有看没懂。

    外面客人又到了几拨,东厢里开了第三桌麻将。正房东间则有一套卡拉ok,不到五点半,也用上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陈睿探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谁啊!”

    田帅闻声站了起来,从窗子里往外一瞧,骇笑:“不是吧?!”

    胡怡也是无语。齐达闲闲看戏:“至于闹得这么大么?!一张提货单不就解决了。”叶承乾蠢蠢****:“有人追文婷姐姐?”

    王颖不急不忙把手里的一角小胡桃剥完吃了肉,呷了口饮料,起身一看——原来是一架钢琴。

    四个年轻的义务兵,小心翼翼搬着一架钢琴,正走过院子中间。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38、派对(六)

    送钢琴的是个男人,二十六七,身形高大,腰背挺拔,步履舒展,瞧上去挺精神。

    伍文婷迎了出来,站定在正房门前,脸色却不大好看。

    如果是客主皆欢的事,出去凑个热闹、叫个好,自然不错。但眼下这情况——出去看热闹,那是讨寿星嫌!

    所以王颖当即又坐了下来,百无聊赖之下,掂起一颗五香味的瓜子,也不嗑,就在那儿慢悠悠剥。

    田帅察觉了,转头看看王颖,揶揄道:“味道这么好?”

    王颖淡淡一笑,轻声道:“至少比去外面好。”说着将瓜子仁往嘴里送去。

    田帅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突然一把握住王颖手腕!

    王颖猝不及防,差点摔手揍人,还好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险险忍住了没动,冷眼看田帅要干什么。

    田帅浑然不知,坐下来美滋滋吃掉了王颖的瓜子仁,放开了王颖。

    舌尖卷过指尖的触感温热湿润,还带着微痒,是真正的活人才会有的!很不错!

    可田帅这种行为,也令人很无言以对!

    王颖一时间只剩无语,而田帅已经推齐达面前的牌捣乱去了:“你们不玩啦?”

    齐达连忙挥手赶田帅:“爪子拿开!玩,怎么不玩!出去干什么?帮倒忙么?!”

    陈睿没说什么,接着摸了牌。胡怡也收回了目光。叶承乾还看了两眼;不过这圈麻将正打到一半,他不大舍得丢开手,便也没再管外面了。

    -

    那架钢琴最终搬进了正方东间。

    其实论价格,那钢琴未必是今天的生日礼物里最贵的,只能保证是“最贵的之一”。所以大多数客人并没有什么惊色;见寿星不豫,也不打趣提及。哪怕最爱调侃闹腾的,因为正房西间里还有两个长辈,也收敛了,只是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

    伍文婷的脸色依旧不怎么样。送钢琴的男人去见过伍志梁与张盛之后,刚出正房,伍文婷便招手示意,叫上送钢琴的男人出了院子去了。

    听晚到的一对客人说,那两人在外面附近溜达了一小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出去时两人一块儿。回来时伍文婷在先,脸色已经平静;送钢琴的男人在后,隔了两三分钟,面上瞧不出什么。

    田帅一直不忘张望院门口,见状叹了口气,又抓了王颖的手吃瓜子仁。

    齐达随之瞟了一眼,与田帅对看了一眼,同时心不在焉打出一张牌。

    结果陈睿“啪”一下推倒了自己面前的“长城”:“我的!”

    “哗啦哗啦”的洗牌声之间,叶承乾好奇问齐达:“那谁啊?”齐达摇摇头没说。

    王颖由着田帅吃了她的瓜子仁,见状也是不解,小声问田帅:“怎么回事?”

    田帅也小声道:“小杰哥哥以前是文婷姐姐的男朋友。青梅竹马。”

    “全名叫什么?”

    “徐杰,双人余,杰出的杰。那会儿还有个许杰,言午许,容易听错,所以按着年龄,一大一小。”

    这名字不在黑侠搜集到的“预备炸弹”里,可见徐杰父母至少基本称职。

    王颖轻轻点头。田帅没再说别的,王颖也就没问。

    只是王颖不问,田帅却不闲着!田帅抓了一把瓜子拉过王颖的手塞给王颖,然后就拍拍干净手,瞅着王颖不放。

    王颖顿时大感不妙:“干什么?”

    “我要吃。”

    “自己嗑。”

    “不要!”

    “……我也不要!”

    “我心情不好!”

    “好吧,十颗。”

    “一百!”

    “没门!”

    “那五十?”

    “二十。吃完也就开饭了。”

    “噢。吃完没开饭你接着剥哦?”

    两人此时的位置更靠近胡怡、离齐达略远。胡怡一边砌牌一边乐,已经笑得不行了;齐达则夸张得侧过身去,斜着脖子、支着耳朵听。

    -

    徐杰与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没吃饭就走了。其中包括田帅与齐达。

    “哟,小子,这都有女朋友啦~”

    这调调!

    王颖第一反应就是想回嘴!非常想回嘴!不过考虑到这一位调侃的是田帅不是自己,王颖按下了,回以一个无比标准的微笑,看田帅——你加油!

    可田帅只是笑着点点头,还笑得有点傻!

    王颖顿时无语凝噎!

    “齐达进朱大不奇怪——”徐杰说着拍了拍齐达的肩,“噢?你小子一向拿一百!”又打量田帅,“听说你也进了朱大?厉害!”

    田帅很得意,又有一点不大好意思:“交响乐团拉小提琴的毕业了好几个,我占了个大便宜。”

    “那便宜也得有本事才能占!艺术特长生不好考,何况是小提琴——学这个的人最多了!不错不错,比我当年有出息!”徐杰分了齐达与田帅两张名片,“有空来玩啊!”说着就走了。

    齐达与田帅均把之前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这会儿也不好留人,只能收起名片。

    而此时,正房中堂已经摆开了三张圆桌,冷盘也上齐了,一个阿姨正在摆碗碟。

    -

    之后倒没什么意外插曲了。因为伍志梁与张盛吃了晚饭早早回去接着下棋了,剩下一堆年轻人,一开始还收敛了点,伍文婷带头之下,后来就闹得很开心,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其中有四女三男留下来过夜,都是与伍文婷年龄差不多的。开两桌通宵麻将,明天下午还要去爬山。爬村后的山。

    散场的时候,伍文婷特地送了送田帅与王颖,多打量了王颖几眼,闲聊了几句,问了问专业与年龄,没问家里的事,只是半开玩笑地叮嘱道:“我们家田帅心眼儿挺好的,就是有时候爱犯个浑。他要是哪里惹了你了,你就用力抽他骂他,他皮厚着呢,别憋着啊。谁家不打打闹闹那。”

    ——这么叮嘱,是以为田帅没跟她坦白小时候的事、怕哪一天一切****秋后问罪吧!

    王颖一口答应下来;上了车,王颖调侃田帅:“喂,听见没有,她叫我抽你!”

    “哼!”田帅一撇头;车开了没一会儿,田帅又忍不住问:“她叫你抽我,你就舍得?”

    王颖想了一会儿,轻轻一点头。

    田帅撑大了眼睛!“喂?!”

    王颖瞧瞧车窗外,觉着没什么夜景可看,便用手机上网:“笨!哪天你惹了我,我都不抽你,那就是我们俩已经完了。”

    田帅平时老爱用“笨”字砸王颖,可这回轮到自己被砸,却只剩干瞪眼;瞪了半晌泄气了:“好吧。不过,你可不能乱来啊——哎,怎么了?”

    王颖脸色肃穆,良久末语,只是按键向下通阅邮件,末了长叹:“疯狂派对。”

    “什么?”

    “有人**文公布了‘统一场论’。物理界要地震了……全世界都要地震了!”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39、宁静(一)

    “噢。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首当其冲,核聚变技术一直缺乏的约束手段,会很快出现。”

    “核聚变的约束手段?”

    “嗯。磁约束。核聚变相当于人造小太阳,小太阳可不会听人的话,所以需要一个壳儿来管住它。就像煤气,得贮存在铁罐子里;就像核裂变,用来发电的话,得通过反应堆控制反应速率。核聚变也类似,也需要一个约束它的东西。这个课题大家一直以来都在探索,但无法攻克关键问题。现在好了!”

    “……然后就能用它来发电了?”

    “这是民用方面,是好处。军用方面——”

    “航母?不,不止!机甲?航天飞船?太空采矿?”

    “嗯!”

    “……世界要乱了!”

    “是的。”

    “不过还早吧?从出理论到实际应用,少说也得几年十几年啊——说不定几十年呢!我都已经老头子一个了。”

    “可这次情况不一样——这次联邦的科学家一发表,联盟的马上跟进发布了一些详细阐述的论文,我们的也有!这些论文加起来,已经足以去尝试实验验证了!”

    “这不挺好吗?大家都在暗地里用功,现在都有货色拿得出来,那就打不起来了。”

    “……哪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藏了货色?”

    “嗯——可以这么说。”

    田帅对这回答颇为狐疑,不过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哎,那邮件谁发给你的?”

    王颖无言扯扯嘴角:“公司研发部的群发邮件。科研杂志汇总,最新消息摘要。”

    “唔。”田帅凑近王颖,“你脸红了,酒劲儿上来了。”

    王颖哭笑不得!

    孙叔则目不斜视开车——他可没昏头!几个司机在西厢专门有一桌,好菜好饭管饱,饮料也管够,唯独没有酒,所以这会儿孙叔清醒得很!

    -

    因为田帅岔开了话题,两人便没再聊这个了。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王颖心中的疑虑已经散去。

    统一场论本身,理论构建简洁优美。但对地球上数以亿记的人而言,读懂这一理论并不容易。

    这就像九九乘法表。乘法表也是结构简洁、逻辑清晰。在眼下这个年代,小学生都一个个掌握熟练了它;可放到数万年前、放到原始部落的年代,一千个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能学懂,就很不错了。

    同样的道理,数万年后,统一场论或许会沦为大众常识。然而在目前,它还是极少数杰出的科学家才懂得的知识。

    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争相发布一系列论文的人,有两种可能:一、天赋聪颖,再加上厚积薄发;二、跟她一样,是残酷实验的意外产物!

    而纵观世界科学史可知,在任何一个时期,能够参与某项最前沿最艰深的新创理论讨论的,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个科学家;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布相关论文,从而共同印证、协作完善理论体系的,更是鲜少能有。即使算上人口增多的倍数效应,如今这样的百花群放,依然太不寻常!

    一个时代,只有一个爱因斯坦。或者一个高斯。

    两个那便极难得。

    可如今足足有一打!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由于这种担心,王颖加快了她申请加入课题组的速度。

    并且,选择了远离理论创新的实用项目——卫星导航系统编码算法。

    -

    数学系的这类课题主要是黎教授在做。

    王颖用邮件预约了时间,去图书馆借了黎教授开给研究生的必读书单,写了两张纸的读书笔记,次日去了黎教授的办公室。

    “你对卫星导航系统编码的底层算法感兴趣?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过,你才大一,很多课都没上,我找找……这是我给研究生开的书单。”

    “书单上前两本看过了,后面的有一些浏览了一下。”

    “哟!好,好!这两本精读一本就够了,另一本参考参考用。你——看懂了?”

    “嗯。”王颖也不多说,递上两张纸。

    黎教授接了一瞧,立马了然:“难得!难得!一本书越读越厚,然后再从厚到薄,那才是真正读懂了!你已经把这书吃透了!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想做——伽利略d系列的民用编码。”

    “伽利略d的编码?”

    “十一月中旬发射的那个。”

    “这个不错。不过可惜,刚好跟小鲁撞车了。你鲁师兄,今年直博三年级。他已经立题了,打算拿这个作论文。你跟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合作?”

    “那我换北斗3,十二月一二三号择机发射的北斗3。这个有人定了吗?”

    “没有,北斗3可以。要不——这样,你先跟着小鲁体验一把?信号不用愁,正好伽利略d的信号捕捉,是老王他们的实验室做的,就在隔壁那楼,多一个不多。”

    “……我会去找鲁师兄的。”

    “啊,不用找,他现在就在实验室。来,你跟我来!”

    “……噢。”

    -

    黎教授口中的小鲁,大名鲁鑫,斯文白净,温和腼腆,略有些瘦,但算不上孱弱。

    黎老师带王颖过去时,鲁鑫正埋头在电脑前忙碌。黎老师介绍了王颖,说了事情,勉励了两人几句,走了,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黎老师离开,鲁鑫看着王颖,惊诧意外仍然还没收好,此外亦有些不信。只是王颖是个女生,又小了六七岁,鲁鑫怎么也不至于当面盘问,然而他也不知道干什么——研究编码算法并不是一种需要合作的活儿,所以鲁鑫做过课题,却没带过人!

    结果鲁鑫四下看了一圈,摘下了椅子上挂的包,掏出一叠打印资料来:“这是我整理的历代卫星的导航系统算法,要不,给你复印一份?”

    “好。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来,楼下有复印机。那捕捉讯号的事儿,你要不要一起来看?”

    “捕捉讯号?没什么兴趣。”

    “的确没什么意思,也就头一回新鲜。那这样,发射那天我叫你,你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到那边实验室认个人,回头熟门熟路。追踪就算了,晚上出来怪冷的。噢,那个卫星上天的时候,它的导航信号还不会打开,要到了轨道,自检什么均没有问题,才会开启卫星里面的设备。”

    “这样子。”

    “对了,我们换个手机号码。”

    “噢,好。”

    -

    这一天,王颖带着半尺厚的a4纸回家。

    接下来的周末,十一月四号,王颖去给胡怡选生日礼物。

    田帅也会去,所以也得买礼物,结果两人一同出门。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0、宁静(二)

    金融街。

    福瑞斋。

    这是帝国的百年老店。只做中高档珠宝,不做入门级货色。

    田帅建议之下,王颖便直奔这家店。

    先前胡怡好心领王颖去伍文婷的生日宴会,结识了年纪差不多的人,也算是初步进入朱京这边的社交圈。

    对此,王颖自然领情。所以送伍文婷的礼物,不能让胡怡破费。

    只是,那份钱,直接还太****裸啦!择机行事为上。譬如加重这次送给胡怡的生日礼物的份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而王颖的预算比田帅的要高了一倍多。

    福瑞斋的装饰华美低调,店门开在大楼内部,并不对着街道;左右都是同一个价位的店;供客人休息的椅子是红木的,茶水也上好,导购小姐还专门学习过基本的泡茶手法。

    田帅进了店,四下看了以圈,目光被摆在中央展览的一套翡翠首饰吸引,招手叫王颖过去:“这个瞧着不错吧?”

    那翡翠不是最常见的绿色,而是白色,透明清澈得仿佛玻璃一般,质地顶尖。

    热恋中给女友买东西的年轻男人出手最大方!导购小姐见状笑了,笑得热情真诚,同时也有好几分羡慕:“这是我们店的何老师傅亲自出手的作品,刚刚摆上来不到两个星期。”

    王颖摇头:“这趟是来给朋友买生日礼物的。还是选红宝石吧。”

    田帅翻了个大白眼!

    导购见机忙道:“在那边,请看。”

    -

    以胡怡的年纪与开朗的性格,珠宝中最明艳的红宝石的确颇为合适。

    两人将他们的预算合在一起,买下了一套红宝石首饰。是常见的三件套,包括挂坠、耳坠,以及一条手链。

    不是极品。不过,胡怡现在年纪尚小,又还在念书,出席一般的宴会,也不会佩太过耀眼的首饰,否则那就是轻狂显摆。所以这一套红宝石送过去,胡怡正好可以戴。

    导购忙着包装的时候,田帅又问王颖:“你不自己看看?”

    王颖微微一哂:“不过是些漂亮石头。”

    田帅哑然无语,小半晌后颓然摇头:“好大的口气!”

    王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田帅会问,乃是出于一片心意!而她王颖,不仅拒绝了两次,还加以嘲笑!这可太欺负人了。王颖连忙握住田帅的手、歉然捏捏田帅手指。

    田帅眉眼一弯,舒开五指回扣了王颖的手,看了看王颖,这一看便气势大涨、狠狠睨瞪了王颖一眼——“你也知道错了啊”!

    王颖回了一记眼刀——“少得寸进尺”!

    田帅抬手挡住脸,一边从手指缝里睃王颖、一边夸张地抖了两抖肩膀——“我好怕怕呀”!

    王颖瞧着田帅作怪,不禁莞尔。

    田帅瞧着王颖笑了,也乐了。王颖冷淡了点,不爱笑。可越是难得笑的人,笑起来越好看!

    王颖端起茶闻了闻香气,还没喝,田帅一把夺了过去。

    那茶还热,王颖怕田帅洒了烫着两个人,护了一把。就在这动作之间,王颖眼角扫到一抹奇异的亮光。

    那是一个玉琢小盆景,几只小蝙蝠或者倒挂、或者扑飞,拱卫着一个“福”字。玉质远不如店中央的展品,但手艺还不错。

    不过,正面细瞧的时候,那亮光又不见了。

    “你喜欢摆设?”

    “没有。”

    导购已经包完了首饰,两人结清款项,拎着盒子走了。

    -

    胡怡的生日没邀请明亮。田帅很想帮他的哥儿们一把,却也不能擅自把哥儿们带去别人主办的聚会上,只能指天发誓:“等着瞧!我也有生日!哼!”

    王颖好笑得不行,既不鼓励也不打击,接着翻菜谱,选择“天使蛋”下一个编程项目。

    田帅不满地看了王颖一眼,又跟着小乐了片刻,然后突然凑近了王颖:“颖颖~”

    王颖微微吓了一跳!自从军训结束后,田帅虽然还若无其事黏着她,但再也没有这么叫她了——这小帅哥赌气呢!哪怕前些天去给伍文婷过生日时,两人说开了一些事情,田帅还是接着赌气呢!

    “干什么?”

    “你生日比我的早,请不请亮亮啊?”田帅一脸期待地瞅住了王颖,问得可谓谄媚。不过,眼看王颖没有立即答应,田帅飞速变色,虎了脸威胁:“我告诉你——他可是我哥儿们!”

    “再早也是明年的事儿了,用得着现在计划吗?”

    “不管!你就说吧——请,还是不请!”

    王颖失笑:“好吧,看在你的份儿上。”

    田帅一下子就高兴了!

    “不过,我会告诉大家受邀者名单的。”

    “就算你告诉她了,她会不来么?!”

    王颖紧接着补充:“我还会多叫几个人。”

    “干什么?”

    “人多玩的就多。各玩各的,不容易尴尬。”

    “切!”田帅给了王颖极度鄙视的一挥手,“就你认识的那些,能叫来几个,啊?!”

    王颖一怔——还真给说中了!

    田帅已经抓过小熊抛着玩、得意洋洋歪倒在了沙发里。

    -

    胡怡的生日在十一月十六号。一小群年轻人在胡怡家聚头,送了礼物,出去吃了订好的蛋糕与席面,又去大包厢唱了一晚上卡拉ok,玩得很高兴。

    田帅也不例外;而且自始至终,田帅很自觉地没有提起明亮的事。

    倒是王颖,看着齐达与李斌互通姓名之后,颇有暗别苗头的意思,替田帅暗叹了一记——亏得田帅心心念念给明亮创造机会!看看这两个大男孩,等到明年春季过生日,胡怡只怕已经有男朋友了!

    也是难怪,胡怡这样爽朗的性格,很吸引人。

    就在王颖走神之间,李斌牵头起哄,让田帅也上去唱一首:“我们学校交响乐团未来的小提琴首席——田同学,你怎么能光坐在那儿吃东西呢?!大家说,对不对!”

    胡怡第一个大乐,卖力鼓掌,可惜刚咬了一口白枣在嘴里,所以没开口说什么。齐达看向田帅,应得却是李斌:“有道理!”陈睿笑而不语,只是鼓掌。刘守康跟着表示支持。白贺兰刚下来喝饮料,一听不由看田帅,一撩如水般的披肩长发,问道:“你也学了乐器?”

    “嗯。”田帅应了一声,却没顾得上问白贺兰什么,深深看了一眼王颖,就直接上去了。

    王颖微感不妙。

    刘守康瞧出来了,当即吹了声口哨。胡怡一听,擦擦手,紧跟着来了个更响亮的唿哨!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1、宁静(三)

    田帅走上小圆台,在触摸屏点唱板上连敲菜单,不加思索地选定了一首歌。

    ——《童话》。

    七彩的灯光旋转摇曳闪烁,小圆台后的大屏幕徐徐印出了画面。

    田帅捧起话筒,“喂”了几声试好距离,看向王颖,眼睛熠熠发亮,认真而宁静。

    王颖一怔!

    胡怡大乐!陈睿也乐了,只是目光里带着一种大人看小孩的缅怀与淡然。刘守康额外打量了王颖片刻。齐达在这里的八个人之中,与田帅认识最久,仗着交情长久,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戏谑的怪叫!而李斌显然没想到起哄能挖出这么大的节目,意外之下笑了笑,睃了一眼胡怡——结果被陈睿瞧了个正着!

    随着前奏走过,临时观众们迅速安静了下来。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田帅唱到最后两句时,极为投入陶醉。

    而这令王颖糊涂了——她跟田帅告白过?有吗?没有啊!

    好吧,这只是歌词。

    可是,随着后面一段的到来,王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歌词。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

    王颖不相信童话。

    不过,王颖相信诚意。

    所以王颖记住了这首歌——记住了这个晚上。这个晚上的聚会,这个晚上的包厢,以及这个晚上的田帅。

    至于诚意能坚持多久,乃至是不是有幸贯彻始终、达成目标,那是另外的问题了。

    -

    十一月中旬,田帅外公外婆家的新装修终于完成了。十一月十八号星期六,两人去验收了一下——只是,真正负责监督质量、结清款项的,乃是孙叔。当然,孙叔是代表田帅的哥哥田旭出面。

    由于预备着老人家回国时可以落脚,整套房子尤其是主卧,延续了之前装修的风格,比起王颖家的,更为传统庄重,色调也没那么明亮。加上这套房子并没有打通厨房、打掉次卧,格局上也不如王颖家的开阔。

    而毫无疑问,田帅这个年纪,更喜欢明快的色调、宽敞的布局,看了一圈之后,兴致缺缺道:“还是你那个设计好。”

    “这里质量很好。”

    “少来了,你那儿就不好了?!”

    王颖一笑不再多说,参观了一遍,尝试着问田帅:“现在你可以把备用钥匙还给我了吗?”

    田帅一摆手,慨然道:“我回家还要你开门,多麻烦呀!而且有时候你不在,难道还要我去找你?!”

    王颖本就没指望田帅会同意,只是问着玩而已,当下作罢。

    可是田帅被这么一问,微微忿然,末了奔菜场买了两斤排骨,丢给王颖,强烈要求做糖醋小排!

    王颖起先还不愿意动手,直到田帅叨叨了小半天,王颖才撑不住投降,老老实实打印了菜谱,抓了田帅拖到厨房打下手,一边看菜谱,一边按部就班照着来。

    田帅瞧着王颖一板一眼按着菜谱行动,好笑之下捣蛋心起,趁王颖不注意,把菜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王颖找了一圈没找到,一转头看到田帅那表情,举着铲子探头瞅瞅垃圾桶,没找到也不打算掏,当即果断关火、匆匆赶去书房又打印了一份。

    田帅笑得不行!

    代价是小排焦了四块……

    -

    刚刚装修完毕的房子,油漆材料正挥发各种有害气体,不宜住人。而且天气已经冷了,朱京的第一场雪下来了,****之间银装素裹,同时开窗通风排毒也成了个小麻烦,要跟着天气预报来。不像之前,少雨多晴,基本上天天都行。

    所以田帅还是牢牢占据着王颖的书房,而且在可预期的将来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只是,住归住,吃归吃——田旭没到,不过他给田帅找的厨师到了。

    这人姓秦,以前也是五星级酒店响当当的大厨,手下一大帮的白案小厨与帮工之类。只是厨师熟练之后,就是个体力活儿。秦大厨年轻时拼命赚钱,又出身寻常人家不注意节制保养,而且职业的关系,吃饭时间不如寻常人规律,还趁便往肚子里塞了不少油水,结果四十冒头就挺起了一个大大的啤酒肚,更查出了糖尿病!

    糖尿病控制不好是会要人命的!

    所以那之后秦大厨害怕了,辞了工作去进修了营养学,米饭限量一碗,吃苹果一次只来半个,多蔬菜少肥肉。一开始自然痛苦,可坚持到如今,啤酒肚消失,身体反倒比前几年更轻健些,秦大厨对此不仅松了口气,还十分得意。

    而对现在的秦大厨而言,酒店的活儿,太辛苦了,不敢再接,所以就找了私人厨师的工作。少赚点,但胜在负担适中,对健康有好处——其实说少也不少,拿到手的,算上奖金社保等,一年足有二十万。只是与以前不能比。

    厨师一到,田帅重提之前的搭伙建议。

    王颖对此无所谓,只是担心菜系差得太远,口味不合;点了几个菜尝了一回之后,欣然同意。

    秦大厨每天采买了东西,去田帅家里开伙,七点二十送早餐,十一点半送午餐,下午六点送晚餐——这是冬令时。午餐与晚餐均是四菜一汤。每样菜色,东西不多,也难得一见鱼翅熊掌之类的东西,只是全乃有机食品。而秦大厨与孙叔也有一份,所以两边合在一起,倒也没有东西太少不好下锅的问题。

    按着两人的课表,一周里面,星期二、星期四,加上周末,一共四天时间,下午三点半,秦大厨还负责一顿下午茶:热腾腾的各色点心,又或者汤品等。

    有时候,田帅或者王颖提前说一声,可能会取消下午茶或者早餐,乃至午餐、晚餐;当然,两人也可能会让厨师提前备个夜宵——秦大厨晚上回家,所以夜宵一般不提供现场制作。

    此外,田旭偶尔回京,如果在家里宴请朋友,也是秦大厨的活儿。八凉八热之类的席面,秦大厨做起来跟四菜一汤一样轻松。

    “我就说嘛,厨子早该请了!”

    “嗯。”

    “什么叫‘嗯’?吭气儿!”

    “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

    “……这是遗传的好吧!”

    “饮食也功不可没。”

    “……你真是在夸我吗?”

    “当然。”

    十一月二十号星期一,鲁鑫打了电话,提醒王颖当天下午去一趟实验室,王颖欣然前往。

    十一月二十四号星期五,鲁鑫把捕捉到的信号拷贝给了王颖一份,自己迫不及待埋头破解去了。

    当天晚上,王颖把“天使蛋”做蛋炒饭的程序,调试完毕;星期六早上,两人戴着帽子手套耳罩去晨跑,回来冲了个澡吃了早餐,王颖看鲁鑫给她的拷贝。

    田帅则开了电视机,挑选碟片。

    然而不等田帅选中哪张新出的大片、切换模式,一条紧急插播的早间新闻令两人傻在了那儿、目瞪口呆。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2、涟漪(一)

    是朱京民族歌剧院。

    在那儿看音乐会的人被劫持了。包括两千六百多名观众,两百多名演员及工作人员。

    王颖只是惊愕了一瞬,便安静了下来。

    一个庞大的民族国家想要发展,必然得付出代价。立场不同,利益之争永远无法避免,区别只在于程度如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白来的。恐怖袭击只是其中之一。其它的,譬如各种尖端实验中,长年默默无闻、困守一地的研究人员与驻军,大有争议的实验品……以及相应的后果!

    然而田帅无法接受:“怎么会?!这里是朱京!”

    王颖轻轻嗤笑。

    田帅用力瞪王颖:“笑什么?!你笑什么!”

    王颖嘲讽道:“朱京怎么了?天下最大、宇宙中心?凭什么不会发生坏事!”

    田帅一愕,倒也没发火,只是闷闷闭嘴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这是昨晚发生的?”

    这种接受速度令王颖刮目相看,回答也变得耐心柔和多了:“对,上面说昨晚九点。”

    田帅大奇:“那为什么是插播?!”

    “一开始打算封锁消息吧?然后封锁不住了。”

    田帅点点头,咕哝着骂了一句什么,丢开碟片,拿了手机上网;没几分钟,找到了大热门,手机一伸给王颖看:“嘿,又是这家伙!他这回可不地道啊,这样对人质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他不宣布消息,大家也会知道。这么大的事,外媒还没死光呢。”

    “那也没必要瞎掺合吧!他又不内行,万一对拯救行动不利呢?”

    “这个不好说了。我不清楚。”

    “你也有不清楚的啊!”

    王颖微微一笑——假黑侠又有行动,这对她而言是个很不错的好消息。因为真正的黑侠先前那么多次动作,各方面虽然均未能顺藤摸瓜、抓住正主儿,但至少积攒了一些经验。所以现在假黑侠动作越多、动作越大,就越可能****。

    王颖在乎黑侠的名誉,也在乎黑侠这个身份;然而这种在乎,比起对自身安全的关注,九牛一毛都不到。不过,至少是在乎的——故而王颖很乐意看到给她捣乱的家伙倒大霉!

    “哎,笑什么?”

    “笑也不可以吗?”

    “不是,只是——”田帅瞅瞅王颖,踟蹰了一瞬,才说了下去,“笑成那样子,怪怪的……”让人心里毛毛的!

    “完美微笑”为什么会出纰漏?

    因为……距离?

    王颖意外,连忙转开话题:“前段时间不是有‘真假黑侠之议’么,我对现在这个黑侠,持谨慎的保留意见。”

    “噢,那个我没看。”

    而后两人又看了会儿电视,田帅转着台寻找消息。

    但电视上都是官方口径,没有第一手消息。而且现场封禁了,压根不让直播,哪怕隔着一条街的直播,只有新闻发布会。

    于是不一会儿,王颖继续去看截取的卫星信号样本了。

    田帅则转回朱京台,百无聊赖摊开四肢歪在沙发里,一肚子的不高兴!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所以这里发生恐怖事件,田帅当然不高兴!很不高兴!

    不过隔岸观火,注定了田帅只是不高兴而已,远没到着急焦虑的地步。

    就在王颖默推了底层算法,丢开信号样本,翻开菜谱,为“天使蛋”挑选下一个菜品时,敲门声响起。

    王颖起身而去,还没开门,就从门边的监控小屏上看到了来客,不由意外:“孙叔?”

    田帅听见了,心中一拎,蓦然弹坐了起来!

    -

    田帅大步蹿到玄关,王颖已经打开了门。孙叔向王颖颔首问好,但并没有换鞋进屋的意思。而这令田帅愈加忐忑不安:“什么事,怎么不打电话?”

    孙叔听见了电视的声音,看着田帅道:“民族歌剧院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吧?”

    田帅盯着孙叔没吭声,只是缓缓点了一下头。

    孙叔说得清晰而缓慢:“老板昨天下午到的这边,柯总请客洗尘,吃完饭去听音乐会了。”

    最坏的情况被验证,田帅紧绷着的肩膀颓然松了下来,目光却彻底茫然了:“他怎么不先回家?也没跟我说。”

    “老板习惯先处理生意上的事,余下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又不是偶尔坐飞机,天天在飞,而且这次过来,机场有客户接,你星期五下午有课,他就懒得说了。本来应该会今天找你。”

    田帅无力:“我知道。”

    “你要在这边等消息,还是过去看看?”

    田帅立马摘了他的羽绒服外套。

    王颖随后把菜谱丢去了沙发里:“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啊?好。”田帅一口答应,答应完了才想起这事儿他自己不懂,于是又看孙叔。

    孙叔点头同意了,倒是问田帅:“早饭吃了吧?”

    田帅上火,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颖刚摘外套,闻声看了田帅一眼。田帅火完自己也觉着不对,没一秒钟,又蔫下去了:“吃了。”

    孙叔没说什么也没生气,帮田帅扯着羽绒服袖子让田帅穿好外套,而后便领路下楼:“车子在下面等。”王颖迅速道:“我拿个手机。”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屋里飞快收拾了个包出来。

    -

    车还是那辆车,但开车的不是孙叔,是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比孙叔大了十来岁。王颖以前没见过,田帅喊“贺叔”——其实倒也未必有多亲近,只是叫“贺先生”当然不可能,叫名字因为年龄的关系,不合习俗,于是这么称呼。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省略的;实在需要用了,才喊一声。

    车子一开,王颖便问前面两人:“你们早饭吃了吗?”

    贺叔一摇头,孙叔轻松道:“吃的哪里没有,到了那边再买。”

    田帅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了。王颖拉开包,掏了手机,余下的递给田帅。田帅低头一看,当即抓出两包苏打饼干,直接抛去副驾驶座上的孙叔怀里,而后紧跟着一瓶矿泉水。

    饶是气氛沉重,这么一来,也不由轻松了一些。

    而后田帅问了情况,然而孙叔也只知道目前各国大使正准备进入剧院,与绑匪谈判要求释放各自的公民。因为绑匪态度坚决,显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所以只能先从儿童、妇女、与民族矛盾无关的外国人身上局部入手。

    王颖静静听完,打了个电话给乔。

    灰石公司的创始人兼合伙人之一,乔.j.亚当斯。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3、涟漪(二)

    当初王颖以“监护人”名义收购的两个公司,绿光的全名意译成中文,为“绿色的光明”。看名字便不难猜测,做的乃是低环境损耗的新技术、新产品。

    兴趣使然,王颖主要看中它的研发中心。

    另一个乃灰石有限公司,是以公司驻地命名的。

    灰石并不是上市公司,无法通过强行买入股票来收购。王颖动用各色手段拿了几笔大单子,以那些油水丰厚的生意为条件,谈判成为合伙人;紧接着又把刺头们梳理了一遍,恩威并施之下,才真正入主了灰石。

    而这一个,王颖拿来看家护院。

    在帝国境内,由于制度使然,灰石公司不能设立分公司。但作为雇佣兵,在这个全球主旋律为和平的时代,国际化才是取财上策。所以灰石公司,在内,拥有各个军事强国的退伍特种兵,包括帝国的;在外,于全球所有“不那么安分的战略关键地区”,均有人脉关系。

    因为雇佣兵的生意,最赚钱的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拿人钱财,给人情报、帮人打杂,或者给双方搭线收其中介费,倒卖一些物资捞取差价等等。

    广为人知的“风险越高,回报越高”这句话,放在雇佣兵业内,还漏了后面一半,那就是“短期或许,长期相反”。

    缘故很简单——命只有一条,而生意是永远做不完的。

    简化来说,对公司而言,与其高危任务组织一次每个赚十万,去十个死五个,雇主抚恤金——如果有的话——以及保险归死者遗属,公司入账五十万,另外往往没准还得出点钱,最后盈利不足四十万……还不如低危任务一次每个赚一万,每次去十个,来个六次就是六十万!稳稳胜过前者。足足高了百分之五十。

    对个人而言,自然更不用说——除了少数爱找刺激的家伙,谁乐意赚脑袋别在裤腰上的钱?!

    都是没办法!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王颖正是利用这一点,以大笔“低危险与零危险”的生意为条件,令灰石公司无法拒绝她的收购。

    -

    “乔,我是劳拉。早上好。”

    “啊,早上好,劳拉!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看来你昨晚没有去听音乐会。这对我们大家而言可是个好消息。不过——伯纳与庞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两个半小时后会抵达你那儿的机场。”

    “缺席投票?我记得每个合伙人都有一票否决权。”

    “噢,当然!当然有!不过,我们开电话会议的时候你那儿还是凌晨,何况这只是一笔小支出,额度没达到全席会议的下限;另外,布林先生也十分赞同——我记得你还有好几个月才成年吧?而且庞不是很英俊吗,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们呢?有他们开车跑腿不是挺好的吗,毕竟费用是公司承担。”

    布林是王颖在南方大陆的代理律师,也是主理私人律师。不过那位布林先生没有帝国律师执照,而且需要坐镇绿光,此外还得按时飞往联盟去监督基金的运行情况。所以一般而言,布林只与王颖用电话会议联系。

    “我讨厌的是保镖,不是某个人。”

    “其实保镖也能很可爱的!”

    “嗯哼。”

    “好吧……不管怎么样,劳拉,这次你千万不能再拒绝了。注意安全是个好习惯,而且这不仅仅是为了你,还关系到我们整个灰石公司、乃至更多的人的生计问题。就算是为了让大家的心脏都安稳一点,好吗?我想老王先生从天堂看下来见到那个糟糕的歌剧院也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同意让他们来这儿轮班渡假。”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过,低强度任务,嗯,的确差不多。对了,你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问这个,有什么好消息吗?”

    “没有好消息,只有一个——危机。”

    “危机的意思就是危险与机会并存。说吧。”

    “我的朋友的哥哥在剧院里。”

    “……那个剧院?****之间举世瞩目的那个?”

    “是的。”

    “我马上过来,和安迪一块儿。那个倒霉的男人是干什么的?他的职业、家庭、信仰——你看,劳拉,目前的情况,动手无论如何轮不到我们,只有谈判;而谈判要人的话,有些东西会产生微妙的影响,譬如一个信仰真主的人质就比一个信仰上帝的更容易获得进展。”

    “我不知道。我会尽快把他的资料发给你。有路子吗?”

    “我没有,但安迪可以试试。不过你得明白,劳拉,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什么。就算这一秒控制了百分之九十的局面,下一秒也可能被翻盘。何况我们远没有那么胜券在握。”

    “我明白。”

    “那么,回头见?”

    “回头见。”

    -

    王颖挂了电话,车子里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

    田帅在裤子上擦擦手汗,但他自己没自觉:“你有办法?”

    “确切而言,我们两边的资源合作一下,或许可以试试。”

    “噢。合作?”

    “我能找到合适的中间人,去尝试谈判你哥哥的事。但这个人怎么与剧院里的劫匪获得联系,得看你那边了。这里毕竟是帝国首都,而我的人不具备外交官的身份。”

    田帅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应该可以。”

    王颖开始用手机编写短信:“告诉我你哥哥是干什么的。他们或许能多挖到一点路子。如果有别的人脉,也都说出来。”

    “我大姨跟我舅是畅科软件的创始人。我哥他是公司的营销副总。我妈心脏不好,这事儿肯定瞒着她。”田帅探手拍拍孙叔的椅背,“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总经理调集现金,同时找了老同学,想让联邦大使进去谈时,把老板捎带出来。但老板是这边的身份,所以希望不大。”

    “那怎么不告诉我?!”

    “已经很晚了。先跟那边通了情况,这边又去打听了下消息。所以——”

    田帅沮丧摆摆手:“行了,我懂了!”

    王颖失笑,把这一段也输入了短信里。

    田帅不解:“这个也要说吗?”

    “联邦大使在先。如果不成,那就是一个人质被提及两次。你还想瞒着中间人?会搞砸的。”

    “噢。”

    “还有呢,你爸会帮忙吗?”

    “会——”田帅说话声音小了下去、语速也变慢了,“我爸是中将,姓傅。”

    王颖一讶:“皇室?”

    田帅有片刻没吭声,然后面无表情闷声道:“他没出五服,我出了。”

    “十服也没用,这放在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王颖斩钉截铁下了结论,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至少不用担心搭不上线。对了,你跟你妈妈姓,那你哥呢?说真的,跟你一样会比较好。”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4、涟漪(三)

    44、涟漪(三)

    “跟我一样。”田帅轻声道,说完仔细端详王颖。王颖忙着编写短信。田帅放松了大半:“他叫田旭。旭日东升的旭。你输的汉字?”

    王颖“唔”了一声:“乔懂英文、汉文、法文、俄文,以及阿拉伯语。”一边说一边迅速按键输入字句,“畅科软件有做慈善吗?如果是援助了那些帮助战地妇女儿童的组织,或者贫困地区医疗援助之类的,那就更好了。要是给老兵组织送‘八一’礼物的,那就别提了。你懂的。跟公司要一份资料吧,记得梳理一下。”

    “这个很容易,有现成的。我也发个短信。”田帅摸出了手机,又疑惑,“但是这个有用吗?”

    王颖发送了短信,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往靠背里一倒:“他们有四位数的人质。他们是抱着目的来的。这意味着他们会进行谈判、会对外进行呼吁,甚至要求媒体播放。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商谈过程中,为了表现诚意,为了减少竖敌,他们会释放一些情况相对特殊的人。比如儿童、急症病人、孕妇,以及外国人。前三者不用说,外国人是因为他们不想跟整个世界、跟所有国家与地区、所有跨国公司作对,事实上他们也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田帅听完,呆呆道:“是这样没错,但——”

    王颖转头看田帅:“但什么?”

    “但——”但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些东西?田帅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问:“但是,你不生气吗?”

    这是没说完的问题吗,还是换了一个?

    王颖看着田帅的眼睛,有些疑惑。

    田帅垂下了目光,又看王颖,提醒道:“你看,我爸是当兵的,我妈做财务,而我哥做市场。他们的工作跟我姨父的都不一样。先前,军训那会儿……我没告诉你。”

    王颖这才想了起来,顿时眉头一皱,不等田帅缩完脖子,马上又展平了:“先办正事”

    田帅乐了一下,又立即觉得这会儿高兴不合时宜。

    不过,王颖虽然生气,却不像是很生气,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然而,田旭还在歌剧院里,当然一切都有希望,并且这也不是他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忧虑焦虑当然有,可要说吓得魂不附体那就太矫情了

    结果田帅一小半松口气,一大半担心,而一大半的担心里还有一部分信心与期待……田帅纠结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什么感受。

    -

    车子起先走的是机动车道八条、六条的大路。开到能遥遥望见歌剧院的时候,拐弯钻入了四机动车道的小街;又开了一段,靠边停车。

    这是一片普通的商业住宅区,有门岗值班房但大门建得不算气派。而现在,小区外的街边停满了车。

    都是好车。平均一下,价格足以用百万计。一小半的车里,有司机等着。

    毫无疑问田帅的座驾属于拉后腿的那一类。

    孙叔留在了车上;贺叔下车,领着两人往前走。

    干冷的风吹在脸上,小刀子一般。王颖顺势把围巾拉上了鼻子,习惯性一扫四下环境,见了车子,顿时心下了然;一想到这些车主人的钱是仗着什么来的,登时极度不虞,唇角冷冷一翘,讽然瞥了眼田帅:“你哥也不买个好的,不怕丢脸么”

    田帅意外看王颖,不完全明白、但又大致明白,虽然不高兴被刺,然而到底是心疼居多,轻声道:“我哥后来又买了,这车子接送我的时候居多,主要是高中三年,所以换好的没必要。”

    王颖突然觉得无力,也有些不好意思。田帅想笑又不觉着不该笑,趁机抓了王颖的手、拉了王颖往前走。

    两人都没戴手套,所以走了没几步,王颖把田帅的手塞进他兜里,自己也往兜里一戳。

    田帅微有悻悻然,回头看看王颖,缓了一步等了等。

    孙叔在后方车里瞧得清楚,忍不住笑了半下,往后一仰、假寐。

    -

    三人走了六七分钟,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道小门门口——也不知道是侧门还是后门。

    大冷的天,门外没人,门内墙后避风处,坐了个裹着军大衣跺脚的年轻人守门,二十几岁,看不到肩章。

    守门人看看贺叔与后面两人,没有拦人。贺叔也没与守门人打招呼,领着两人熟门熟路往里走。穿过院子,进了一幢半新不旧的六层建筑,避开一二两层忙忙碌碌的人们的视线,没去搭电梯,从洗手间旁装着消防通道指示灯的楼梯,直上四层;而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最东边的417室。

    “这边。”

    417至东边尽头的短短一段走廊里,烟雾缭绕。因为天冷,没开窗。六个男人在其中。三个在低声说话,两个等在一起没吭声,其中一个手指间夹着烟;最后一个蹲在地上、背靠着墙,正抽闷烟。

    贺叔示意两人进室内,跟田帅道:“我去看看怎么样了,你们俩瞧着太起眼,不好过去。”又问王颖,“对了,机场那边几点到?让小孙去接一趟。”

    “飞机要十个小时左右吧。”

    “航班知道吗?打个电话问问吧。”

    王颖微微无奈:“其实——等乔到了,伯纳他们肯定有车了。”

    田帅大奇:“到底有几拨人?”

    这还真不好说。王颖无辜,扳手指:“高手已经快到了,合伙人刚出发,中间人应该正在联络。所以至少三拨。”

    田帅有些傻眼。贺叔抓住了关键:“第一拨已经快到了?”

    “给我的保镖两小时之后,抵达这边的机场。”

    “那让小孙接他们吧。牌子上写什么?”

    “不用管他们。他们里头至少一个人懂中文。过来肯定带了钱,也有我的地址。打的去就近的酒店,兵分三路,一头找房子,一头租车,一头踩盘子,两个小时足足够了。然后吃饱喝足,一头来我这儿,一头去接乔。而且——”王颖看向田帅,“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三班倒或者四班倒,不止四个人,你那车坐得下吗?另找车子,再去机场,没准已经赶不上了。所以,让他们自己坐大巴、打的好了。”

    贺叔无言了一瞬,道:“我一会儿就过来。”见两人点头,便走了。

    田帅也无言,劝王颖道:“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然后?”

    “客气点啊?”

    “我抠门?”

    “唔——也没有啦。”

    -

    说是这么说,田帅推门进417的时候,还是有点同情王颖的保镖们,可又指不出哪里不对。

    结果这一走神,田帅被别人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田帅?”

    开口的是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不过,容貌只是中等,算不上美人,所以也说不上风韵犹存。

    田帅见了,过去规规矩矩打招呼:“赵阿姨。”

    王颖暗道稀罕。

    “坐坐。”中年女人扣住田帅的小臂,往自己身旁的空椅上摁拽,“唉,田旭也在里边是吧……你说他们做什么不好,怎么就去听什么音乐会?你哥刚下飞机,他都不累吗?”

    这算什么?怪罪救命稻草?

    王颖在心底里冷冷嗤笑,便没把围巾扯下来,更没上前打招呼。

    田帅也腻烦,装着看手机上的时间脱开了手,应付了两句,逃也似地溜去了房间另一头。

    王颖跟着在田帅身旁坐下来,打量了一遍四下。

    这个房间是会议室。不过陈设老旧,应该不常用。至少不会被这里的最高领导们用来开会。

    现在,算上他们两个,房间里一共二十一个人。有些有人陪同,有些不。像那田帅称为赵阿姨的中年女人,就是独自一个人。共同点是,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大顶事——不是年纪还轻,就是女人。只有一个削瘦的五十多的男人。

    王颖看过一遍,挪了个背柱对窗的位置,轻声跟田帅说话:“新闻上说,首相取消了访问。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我们坐在这里,就没人来赶?”

    田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末了道:“这楼就要拆了。前面那幢新的才是办公点。”

    人质两千,家属二十。这么大比例的对比,令王颖语带嘲讽:“你倒是很熟悉。”

    田帅微恼:“颖颖~”

    王颖换了一口气:“对不起。”

    田帅意外,当即不恼了,凑近王颖:“这个分局亮亮他老爸呆过。我高中时来过几次,所以认得。你当我每天进警察局么?”

    王颖扯扯嘴角没吭声。田帅微微不满,胳膊肘捅了过去——而后就没收回来,抓王颖的手去了。正好手机铃响,王颖拍开田帅,接了起来。

    是乔。

    中间人联络好了。是一位传教士,梅朗先生。

    这位传教士先生与灰石合作过数次。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组织了一条穿越沙漠的简陋补给线,陆续将六千多名难民,领出交火区、领入难民区——后者有基本的安全保障,有人道组织提供帐篷、食物与药品等。

    当然,灰石的人做这类工作时,会从各种人道基金组织那儿领取报酬——基金的工作人员干不了这样的活儿、也大多不愿意去,他们更擅长更乐意的是准备衣服与面包。

    而这类报酬,大多是按人数来算。所以雇佣兵们的行动目的与传教士一致:尽量多救些人。

    尽管他们一方为了上帝,一方为了钞票。

    由于难民是当地人,交火双方正常情况下不会攻击他们。外国大公司才是武装者感兴趣的目标,联合国驻军之类也“不是好东西”。所以这种雇佣兵工作,固然繁琐细碎,却很安全——相对而言的“很安全”。毕竟在动荡地区没有“绝对的安全”。

    但至少游击队的狙击手偷袭时,爱找铁丝网后的军人,而永远不会是难民营的组织者。

    在灰石的“合作者列表”中,梅朗先生不是唯一做过这类事的传教士。不过,他是传教范围最接近劫匪家乡的一位——事实上,两者之间有不小的交集。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6、巨影(二)

    46、巨影(二)

    45、巨影(一)

    -

    这个简短的电话王颖几乎没开口,大半在应声,同时从包里掏出了一支黑色的中性笔、一本杏仁黄的便笺纸。

    电话打完,王颖也抄下了姓名、航班与落地时间,揭下便笺纸递给田帅:“你可以让人去好好儿献一把殷勤了。”

    田帅小心翼翼接过便笺,一口气连看了三遍,一半故作轻松、一半有了希望,戏谑乐道:“你吃醋啦?”

    “是啊是啊。另外,给他在这附近安排一个落脚处吧。”

    “噢。那我让贺叔去办了?”

    “嗯。”

    救人如救火,梅朗先生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因为出发地不同,梅朗先生到这边只需飞行八个小时不到,所以抵达的时间反而会比乔与安迪更早。

    -

    贺叔那边没有进展,所以很快回来,拿了便笺出去打电话安排。

    贺叔没有进展,换而言之,也就是整个人质谈判没有进展。唯一的好消息是各国大使都已经进过歌剧院了,身上携带了有效证件的外国公民均被释放了出来。但拿长居签证的人情况不同,基本上分为两类:华人被扣下了;其它种族的人被放了出来,包括白人与黑人。

    此外也有个例,是一对双胞胎小女孩与他们的母亲。然而这一例只是劫匪偶尔一次高抬贵手,不是所有儿童与他们的父母均能适用的。

    同样地,田旭也依然在歌剧院里。

    为此,田帅一边抓着王颖的手玩,一边低低咬牙切齿:“崇洋媚外”

    王颖一开始没说什么,只是拍拍田帅的手;然而田帅烦躁之下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王颖忍不住了:“白痴”

    “啊?”田帅傻了,瞪大了眼睛,指了自己鼻尖,“我?”

    “对。”王颖答得干脆利落,不等田帅跳起来,马上接着道,“他们的经费哪里来的?军火哪里来的?资产在哪里?账户在什么银行里?要是不放人,马上会被掐断补给、被冻结资金这跟崇洋媚外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联邦联盟资助了他们的,所以他们释放了联邦联盟的人?”

    “没错。”

    “狗*养的吃里扒外”

    “他们吃的不是帝国的奶。”

    “没骨头龟儿子”

    王颖烦了:“行了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当自己是帝国人。他们的家乡也不是朱京,没从帝国哪条政策里得到什么好处。换你生在他们老娘的肚子里,今天说不定也端着把枪在歌剧院里”

    田帅哑然望着王颖,转开目光不吭声了,对着窗子、对着窗子外的院子与新楼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捏了两把王颖的手,又重重揉了一回。

    王颖嫌田帅下手太重,抽回了手。

    田帅一怔,瞅瞅王颖,搬了椅子挨过去点:“我算是明白了——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儿”

    这话算是说对了。王颖微叹。田帅趁机又抓了王颖的手。

    两人安静了没一会儿,田帅忐忑问:“你说,能成吗?”

    这种事只能说实话,故而王颖耸耸肩,很无奈:“不好说。”

    -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幸而贺叔很快联络完毕、安排好了事情,来叫两人出去。

    “我们先去酒店等吧,在这儿呆着也不是个事儿。那边吃饭休息都方便。还有,米老师也已经飞过来了,下午六点到机场。”

    王颖小声问田帅:“米老师?”

    “我大姨父。他在那边学校里当教授。”

    “教编程?”

    “考古。文字类的。”

    这个答案实在出于王颖意料之外。

    田帅见状一乐:“他本来读法学的,不过他不喜欢,就是图律师地位高、赚钱好看。后来我大姨跟我舅创业了,我大表哥又正两三岁,他就转了考古去了。正好他自己喜欢,而且压力小、留给家里的时间也多。”

    三人出门,原路回了车上。

    这回孙叔开车,很快就近找了一家国丰酒店,四星级的——这一点王颖本来没注意,但贺叔客气了一句“这家最近,迁就一下”,王颖才发现了。

    贺叔开了一个行政套房,又订了两个贵宾客房、一个单人标房。

    直到一行人乘电梯上楼的时候,王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贵宾客房是给乔与梅朗先生的。这令王颖无语。因为安迪也是公司合伙人。不过人到了再说也不迟,王颖就没吭声。

    这里的行政套房有客厅而不是会客区,传真电话一应俱全。四人一时间无事可做,也没有话题可以聊,俱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到底心里不安,当着两个保镖跟班的面儿,田帅不跟王颖叨叨了,却动个没完,坐下来没五分钟,换了三个姿势。

    贺叔则出去抽了根烟,回来进了卧室,找了个窗边的单人沙发:“我眯一会儿。”

    孙叔给田帅小声解释:“胜哥昨晚跟车去了歌剧院,好险从地下车库溜出来,后来几乎没睡。”

    贺叔全名贺志胜。孙叔全名孙友良。

    田帅“喔”了一声,忙道:“那去床上睡啊。”

    “电话一来说不定就得出去,脱衣服麻烦。而且睡死了容易起不来。随他吧。”

    “那里的停车场怎么了?”

    “清场,出入口放了几杆枪,里面可能上了炸药。”

    “……死人了?”

    “不知道。动枪了。”

    田帅小幅度点点头,窝在沙发里没说话了。

    王颖只当寻常,闲极无聊,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小,扫台半圈,找了个动物世界来看。看到小豹子刚会走路时爬木头的憨笨步态,还给乐了。

    孙友良不禁额外打量了王颖一眼。

    如果王颖单纯只是田帅的女朋友,此时还能看得进去电视,只能说是没心没肺;但王颖有那样的公司与人脉,那这般行为,落在孙友良眼里,这就变成镇定了。

    可惜田帅压根不认为王颖是镇定,见王颖看得入神,忍不住抬腿踢过去一脚,磕在王颖膝盖上:“很好看?”

    “打发时间。”正好动物世界放完、开始播广告了,王颖便摸出手机,上了软件平台,下载新游戏玩。

    田帅推推王颖:“你这什么态度?”

    王颖无奈看向田帅,认真道:“我会尽力。不过,说真的,我还不认识田旭。”

    田帅噎了个半死——他其实也没多紧张,只是烦躁,因为看不到现场,因为目前情况就是“僵持”两个字,因为不是第一次遇到。但王颖不该安慰安慰他吗?温柔点儿

    王颖接着下游戏去了。田帅坐在一边闷闷看。

    孙友良肚子里直摇头,忙岔开话题问田帅:“也差不多该叫午饭了,等送上来得大半个小时。吃什么?”

    -

    尽管酒店里比先前的房间舒适许多,时间还是再次变得漫长了。

    一开始等待还是等待,而后等待就成了煎熬。

    中午的午饭,田帅特地放慢了速度吃。饶是如此,等到田帅把自己塞得发胀,一顿饭也就花掉了四十分钟。

    下午一点冒头,田帅接到了一个电话,起身去窗边听了,短短不到两分钟,大多是在应声。而后田帅回来,一屁股坐在王颖身边,肩挨着肩,疲惫而安静。

    这个距离比他们平时的距离近。近得太多。王颖察觉了,收起了手机,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最后拍了拍田帅的肩。

    田帅也没看王颖,倦然道:“是我爸。”

    王颖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再拍拍田帅。

    田帅转头看王颖,而后他拥抱了王颖。

    王颖回以拥抱,还是没问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帐,像田帅这样的出身,物质上当然优渥,但其它的就不好说了。田帅会这么黏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家里长年不见人影也功不可没。

    -

    下午一点三十多分,庞、亚瑟与巴力先到了。

    这三个人一到,房间里近乎凝滞的空气突然就活了过来,有了节奏。

    孙友良开的门。庞一进来,就冲王颖笑了:“嗨~劳拉你越来越漂亮了。回头还玩一把吗?”

    “等你把欠债还清再说。”王颖没答应也没说不行,“伯纳呢?”

    “提车去了,然后接母鸡和法老。”

    “还有谁来了?”

    “扬,罗曼,迪里莉,还有黛娜。”

    “不错。”

    “那当然。”

    田帅直看来人,好奇但没问什么,见亚瑟跟他点头打招呼便回了一颔首。

    庞与亚瑟习惯性在客厅里踩了一圈,庞还去卧室的窗子前看了看外面对应的街道与位置,连带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单人沙发里张着嘴呼呼大睡的贺志胜,这才回到客厅宽敞华美的真皮沙发前,吊儿郎当落座。

    而此时巴力已经拆了一副酒店提供的崭新扑克,三人便凑到一块儿,开始打牌。

    田帅瞅着他们。巴力坐在与田帅同一条长沙发里,见状便朝田帅示意了一下,问田帅要不要一起玩。田帅摇头,并且对他们此时犹自记得娱乐的行为感到微恼,只是没说什么。

    下午一点四十,孙友良出发去机场接米教授。米教授是当地时间下午出发的,那会儿朱京正值凌晨。

    下午二点一十四分,贺志胜接到电话,被告知官方准备让红十字会的一位黄女士作为中间人,进去谈判。不过在那之前,这位黄女士的中间人身份首先要得到歌剧院里的劫匪的承认。

    之后的两个多小时,一直没有新消息。

    田帅开始烦躁,嘀咕:“怎么还没动静?”

    王颖照旧拍拍田帅,没说什么。庞看了王颖一眼,对田帅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指指亚瑟正在洗的扑克牌,“来一局不?”

    田帅还没来及说谢谢,又恼火了。亚瑟没看田帅,却没憋住、突然笑了。田帅被笑得有点懵了。王颖无奈,摸出手机,调出《水果忍者》给田帅看:“这个你能打几分?”

    田帅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回答了:“四位数。”

    王颖拿眼角瞥田帅:“真的吗?”

    田帅一把夺过手机:“你看着”

    这回连贺志胜都别开了脸。

    -

    一旦手上有事情做,等待的时间就过去得快了一点。

    田帅打了个一千四百多分给王颖看,而后他自己也大略明白了,没说什么,接着玩。

    这样到了下午二点五十多分,贺志胜的电话响了。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6、巨影(二)^^

    46、巨影(二)^^

    是田帅的大姨打过来的,中间田帅的舅舅也说了两句。

    他们两人先与王颖谈了一谈,而后与田帅聊了小半天。

    前面一半的主旨很简单:非常感激王颖的帮助;现金已经筹集好了,让王颖这边的人尽管放开手去谈,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王颖则告诉他们,处理此类事务的专业人士乔与安迪,以及中间人梅朗先生,均都还在飞机上,而后大致敲定了两边召开电话会议的时间,约好这边人齐了会打电话过去。

    后面一半,主要是告诉田帅事情发生迄今的情况。

    至此,这事依然瞒着两位老人家,不过已经告诉了田帅的妈妈,只是费了点铺垫,所以到现在才搞定——为了避免出意外,田帅的大姨先叫田帅的妈妈陪她去做了个简单体检,确认了心脏的状况可以,而后在医生陪同的情况下,这才缓缓说的。

    同样的,因为心脏不好,田帅的妈妈不会坐飞机过来。长途飞行令人疲惫,担忧与焦虑则令疲惫加重,这边也没有一直跟进她健康状况的医生。

    这个电话通话期间,米教授抵达旅馆,也接过电话与他的妻子说了两句。米教授过来其实推进不了什么,这边的路子靠的是田帅的父亲。只不过傅中将作为军区要员,职责所致,不能轻易离开驻地;还常常因为各种任务演习,不便离开驻地。眼下就属于后一种情况。好在傅中将请人帮忙,打电话也基本上一样。

    米教授来此只是作为一个代表,亲自见一见乔他们三个。与其说是帮着加把劲儿,不如说是表示郑重,连带安慰一下田帅。

    而田帅的舅舅与大姨,他们之前忙于寻找援救可能、筹备赎金备用等事,现在需要休息,之后还得继续操心,所以不过来了。

    这一点,听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但其实却是最妥当的处理。

    基本上,除了资金之外,田帅的舅舅负责找人脉,为此不知已经打了多少个电话;田帅的大姨则坐镇家中,充当联络中心,同时关注田帅的妈**情况。

    另外,他们还要处理消息引起的市场反应——营销副总负责客户市场,对公司利润有非常重大的影响。这个位置换一个人坐,都会引起不小的股价波动。如今田旭被绑为人质,说不定性命不保,毫无疑问影响更大。

    还真别说,田帅的舅舅有一个老朋友是联邦第一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而第一陆军军官学校的校友之间,很多人热心于帮忙。一者因为人脉是帮出来的,今天帮助了别人,明天才能指望别人的帮助;二者,军旅生涯令他们大多数人之间有深厚的认同感。

    与前任一样,现任联邦大使馆的陆军武官,也是联邦第一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与大使关系不错,并且这次谈判也会陪同大使。

    在朱京的深夜到凌晨,田帅的舅舅向那位老朋友求助;那位老朋友通过他的同学,辗转联络上了陆军武官。后者干脆地允诺会“尽力”;不过也只能允诺“尽力”,无法保证什么。

    尽管如此,之前大使们开始谈判时,田帅的舅舅报有不小的希望……但也只是希望,心里并没有底。

    而最后的结果,现在已经出来了。

    -

    王颖看着田帅接完这个长长的电话,走回沙发里坐下。

    田帅面有倦色,不过依然保持了大体平稳的情绪。

    王颖突然对田帅多了一丝认同——这家伙也不是正常人。

    高静她们令王颖觉得温暖,令王颖鲜明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与她们不同,此时的田帅,则令王颖有一种发现“同类”的欣慰。

    田帅察觉到王颖的目光,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抹了一把没发现,奇怪地瞅瞅王颖:“看什么?”

    王颖一半真心,一半夸张,缓缓道:“你很镇定。”

    田帅苦笑,慢吞吞冲王颖竖起一手,五指张开、摇了摇。

    王颖隐隐约约猜到了:“怎么?”

    “算上这次,五次”田帅极为厌烦,小声抱怨,“我跟我身边的亲戚朋友,遇到这种事,五次镇定?我是麻木”

    王颖点点头,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说,倒是想起了田帅说的“小时候受过惊吓”,到底还有一分好奇,试探着轻声问:“你小时候那回,就是遇到了这种事?”

    田帅脸色一青,略摇了下头,转开了眼没看王颖,垂眼拨拨自己手指。

    王颖端详了田帅片刻,挪过去拥抱田帅:“是我不该问。我们不提它了。都过去了。”

    田帅搂紧王颖,下巴蹭蹭王颖头发,把脸埋入王颖肩膀上,没有吭声。

    王颖起先还等着田帅抱够了人汲取够了力量放开她;后来意识到田帅压根不想放,便调整了一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而后就不动了,径自把田帅当垫子靠背。

    打牌的三个结束了一局。巴力赢了,探身从亚瑟与庞面前各拿了一根烟到自己面前——香烟是他们的赌注。亚瑟懒洋洋洗牌。庞闲极无聊,起身去拿了四听啤酒给自己与同伴,走回来时看见两人这样,对着田帅谑然笑了。

    角度的关系,王颖没看到,正摸出手机、继续玩游戏。田帅回瞪庞;慢了两拍,脸耳微微红了一点,又渐渐褪成了常色。

    米教授没有去睡觉,他抵达后洗了把热水脸醒神,问过梅朗先生他们的抵达时间,便打算直接按照这边的昼夜时间作息——这样不仅便于第一时间见一见梅朗先生与乔他们,还能尽快调整过来,以应对接下来几天可能出现的、令人疲惫的局面。所以米教授在摆着传真机与电话机的办公桌后、在舒适宽大的办公椅里坐下来,摸出一本畅销小说看了起来,但看不进去,只是打发时间。此时见了两个未成年人这样儿,米教授微微一笑,温和而慈爱;而后他什么也没说,又继续看书了。

    -

    半个下午就在这样大体还算平静的氛围中过去了。

    傍晚五点,贺志胜亲自开车去机场接梅朗先生,米教授也起身跟着一起去。王颖忙道“不用”,但米教授十分坚持,而田帅则不知道支持哪边好。王颖知道米教授如此热情是有求于人、是企望来者能够竭尽全力,便没说什么了。

    这个时节的天黑得早,晚上七点不到,外面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贺志胜载着梅朗先生抵达酒店,而米教授却留在了那边,与伯纳他们一同等候乔与安迪。田帅大约是被米教授亲自迎人提了个醒,格外殷勤地招待梅朗先生。盛情难却,加上长途飞行与接下来的事都是十分耗人精力,后者点了餐,好好吃了一顿晚饭。

    晚上八点四十多,乔与安迪终于也抵达了酒店。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7、巨影(三)

    47、巨影(三)

    乔与安迪一进门,安迪与梅朗先生就看见了对方。他们握手连带交换了一个老朋友的拥抱,而后安迪简短介绍了乔和王颖,而后是伯纳与庞他们三个;接着,米教授向乔与安迪介绍了贺志胜与田帅。

    可以尝试营救田旭的人能到的都在这里了。

    田帅轻轻挺直了背,不自觉地握了一下双手;不过大概是之前陪梅朗先生吃晚饭的关系,招待客人有了惯性,田帅脱口就问:“三位晚饭吃了吗?”

    伯纳倚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吃了。”乔刚在沙发里坐下来,正打开随身的手提包取出电脑打开,注意到田帅的紧张,给了田帅一个舒展的笑容:“晚饭吃了,不过现在又饿了,来份火腿三明治当夜宵吧,再一杯咖啡。谢谢。”安迪简单点头致谢:“牛肉汉堡。双份的冰咖啡。”

    田帅很高兴他又能做点什么,一溜儿走去拎起电话拨了服务台。乔目送了田帅半秒钟,冲王颖眨了下眼微笑了起来。王颖不知道做什么表示为好,神色不动地看着乔。乔微微挫败,给了安迪“真无奈”的一眼。安迪微微失笑,接过贺志胜递上的一张折叠纸,打开一看,从电脑里调出一份带照片的资料。亚瑟收起了纸牌,庞挪到了巴力身旁的扶手上。梅朗先生与米教授也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乔把笔记本电脑转向米教授与梅朗先生,安迪指着上面留着络腮胡的青年道:“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运气不错,这个家伙外号‘蝎钩’。他并不算疯狂,尽管他很冷酷。”

    梅朗先生看了一眼,赞同道:“曾经有一次,他同意让一队八百多个难民从他控制的区域内穿越过境。收费的,不过费用只是意思意思。这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因为作为当地的武装者首领,很多时候,你很难把你放下武器的敌人与难民区别开来。”

    米教授欣喜道:“那次是您组织的吗?您认识他?”

    “不是,是当地人自己交涉的。我想他不认识我。”梅朗先生略耸了下肩,“作为当地的长居人士,我认识大部分‘头儿’。大大小小的头儿。从新闻上,从各种途径。这是必须的。但他们之中,只有那么几个认识我。”

    米教授轻轻吐出一口气,试探地问:“那你们——有把握吗?”

    田帅打完了电话,回到王颖身边。因为四个男人说的是英文,田帅听得懂但比听汉语费力,于是竖直了耳朵。

    梅朗先生沉吟了一瞬,轻轻道:“不一定。”

    这其实已经是个不错的回答了。比摇头好,比“难说”或者“很难说”也要好。毕竟这种事没人敢保证什么,宁愿事后让人惊喜,也不愿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太满。

    然而米教授还是露出了失望与沮丧。

    乔解释道:“这意味着我们有希望跟他好好儿谈谈。疯子是无法与之谈判的。现在的问题是,联络安排得怎么样了?”

    贺志胜为难道:“能不能用儿童基金会的身份进去?否则很难放行。基金会的人已经组织了一次谈判,希望他们释放剧院里面的小孩。因为基金会在劫匪们的老窝一直有保障妇女儿童的项目,那群混蛋不敢开枪。基金会胆子很大,打算采用疲劳战术,晚些时候、明天还会去,铁了心一直磨到他们答应为止。”他的英文不算流利,不过基本的表达没有问题。

    “当然,我愿意孩子们最无辜”梅朗先生应得很痛快,瞧得出他很乐意有这样一个机会去为无辜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但这不是田帅的目的,也不是米教授的目的——不是田旭家人亲属的目的。而要求释放儿童与要求释放田旭,在一定程度上是冲突的。

    至少,这里面存在一个“谁更优先”的问题。

    虽然残酷,却无法回避。

    乔与安迪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看向米教授。

    王颖同样很清楚这一点、同样看向了米教授。

    田旭也隐约察觉了,瞅瞅王颖与乔,跟着看向了米教授。

    米教授考虑了一瞬,当机立断与梅朗先生道:“只要释放田旭的谈判顺利,我们愿意把余下的赎金都拿出来,由您决定怎么使用。”

    这是委婉说法,不过意思显而易见——“先保证田旭的安全,而后什么都好说。”

    梅朗先生微微皱眉,但钱能够赎买儿童人质,也能够救助他那儿的难民,所以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先生。”王颖正色道,“请您原谅父母为了儿子、弟弟为了哥哥的担忧。或许上帝会愿意宽恕他们在此上的自私?”

    梅朗看向王颖。王颖平静地迎接他的视线。片刻后,梅朗先生轻轻点头,神色重新温和了下来:“我了解了。”向米教授伸手道:“一言为定。”

    米教授忙忙半起身握住了梅朗先生的手,双手,用力摇了摇:“一言为定不胜感激。”

    -

    之后乔与安迪开始为梅朗先生排演谈判。因为贺志胜手上有六名劫匪的身份。其余的蒙着黑丝网头罩,身份还不能确定。而这六人的身份之所以会被掌握,是因为先前的大使们以及黄女士等人进入歌剧院后,这六人掀掉了头罩。等到谈判人员出来后,进行了可疑人员指人,一共认出了六个。

    ——这些消息是靠着傅中将才得来的,并且目前还必须保密、不得外传。

    已知的六人之中,包括他们的首领。而身份一旦确认,这些劫匪的“简历”也就不难到手了——两个在现有的共享情报库里,或者说在“全球恐怖分子清单”里;三个来自在当地活动的雇佣兵,由安迪联络了相识的同行,直接打电话询问得来,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当然对方遇到类似的需要,安迪也会提供信息就是了;最后一个,来自网上联络,花了点钱也花了点时间,因为这个人曾经负责买过几次军火,所以有军火商代理人认得他。

    知道对方的出生地、主要经历、大致性格,对谈判无疑是有利的。

    王颖倚进了沙发里,静静看着听着这三个人工作。田帅两肘支在膝上,十指交叉,默不吭声、全神贯注。

    其间客房服务送餐到了门口,田帅赶去端了盘子过来,递了吃的喝的到乔与安迪手边。田帅做这些显然算不上熟练,但他轻手轻脚,倒也尽到了职责。

    乔的三明治刚咬掉五分之二,扬与黛娜也到了。

    这两人是从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朱京大学南门外的私人旅馆驱车而来的——南门离王颖所住的家属区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学校南门晚上关门,不过学校的围墙……说真的,那不算什么。因为其上别提高压电网了,连玻璃茬都没有。就是普通的水泥砖墙,在庞他们眼里,简直是“可爱又纯朴”。

    庞、亚瑟与巴力问过乔没有需要额外人手效力的地方,便与王颖等人告辞,驱车离开了,去旅馆休息睡觉。

    伯纳、扬与黛娜则已经在下午休息过了,并且吃了晚饭——这边的下午、这边的晚饭——他们三个晚上会留在王颖的身边。

    如果是平时,王颖的随身保镖不需要三个。不过现在,一者,朱京似乎并不是那么安全;二者,不仅王颖需要保护,乔与安迪没准也需要人手跑个腿之类。

    -

    晚上九点四十多,乔、安迪与梅朗先生消化了目前能弄到的所有资料,完成了准备工作,各自休息,就等那边来消息了——什么时候可以进歌剧院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贺志胜已经加订了一个贵宾客房,用以安顿两位专家与一位中间人。作为一个新教徒,梅朗先生对这种奢侈感到有点浪费,不过他理解人质家属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

    米教授则去了标房。他对此毫无不快,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颖对此感到有趣,问田帅:“为什么让米教授住坏房间?”

    “哪里坏了?”田帅不解。

    “比乔他们的坏啊。”

    “乔他们是客人。”

    “这样子。”王颖一半故意,一半好奇,“你们家一向这样?我是说你妈妈外婆这边。”

    “不清楚。不过——”田帅有点懵,想了片刻,道,“赚钱不容易,标房挺好的”

    王颖乐了:“这你也知道”

    田帅迷惑:“什么?”

    王颖坏坏道:“‘赚钱不容易’啊。这个你都知道?”

    田帅脸黑了可他的确只是理论上知道,一时间无言反驳。

    伯纳掩面转开了身,跟扬摇摇头,用口型说“真丢男人的脸”;扬倒是看得很高兴。正好贺志胜问两个未成年人:“今晚回去吗,还是在这边休息?”

    结果田帅脸更黑了王颖忙跟他道:“你要是想留在这边等,我陪你好了。”

    ——给个巴掌赏个甜枣

    可是田帅当局者迷,没发现,还觉着不错。

    伯纳连连摇头,不过幅度不大。扬乐得厉害,转身看窗外去了,免得让脸嫩的家伙发现。黛娜拨拨传真机旁的马蹄莲,含笑拿眼角余光看戏。

    贺志胜见状便道:“要个套间吧?离这里近。”让你们俩住一个房间不合适;住隔壁,又太远了一点,错过了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他是田旭的全职保镖,不像孙友良有一部分工作是照顾田帅,所以他不知道田帅早霸占了王颖的书房,两人天天“住套间”。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8、巨影(四)

    48、巨影(四)

    这一晚过得平静。

    第二天早上,王颖清早起床,在客厅里与黛娜互问了早安——套间有三个卧室——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鱼肚白的黎明与其下钢筋水泥丛林,又这样那样消磨了一会儿时光,好不容易田帅的手机闹钟响了……可田帅却没立即出来。

    王颖又等了一会儿,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不先去健身房。

    就在王颖决定把先前等待的几十分钟当作沉没成本的时候,田帅终于开门出来了,迷迷糊糊去浴室洗漱,还打哈欠,打得眼泪漫漫。

    王颖无语望着田帅梦游一般飘过客厅。

    田帅揉着眼睛,发现了一旁的王颖,冲王颖乐了一下。

    王颖哑然失笑——她敢打赌,此时此刻,田帅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住在酒店里

    水声。剃须刀轻微的嗡嗡声。刮胡子?

    王颖摇摇头放弃了追究,摸出手机玩起了《搬运工》。

    而后两人照旧去晨练。

    -

    这家酒店设施一般。健身房较为简陋,跑步机也旧了。不过整洁干净,总体而言,足够使用。

    伯纳、扬与黛娜已经在了,在使用器械。作为专业人士,他们每天都有体能锻炼,并且长年坚持力量训练——后者需要让肌肉充分休息,不能每天来。

    伯纳不会汉语,但这不妨碍他在看到田帅的时候来一个小挑衅——他冲田帅一抬下巴,握拳屈臂、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

    田帅夸张地张圆了嘴,跟着屈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上臂,一脸无辜地扁扁嘴、摇摇头。

    黛娜乐得不行。扬也笑了。

    伯纳轻轻挑眉,目送田帅径直走向里端跑步机上的王颖,跟扬小声道:“要么这是个白痴,要么他还算聪明。”

    扬轻轻一点头。

    说真的,他们不介意王颖找男友,一点也不介意,不管是一个还是一打又或者六打;但他们很介意王颖与一个不懂事又容易惹麻烦的家伙搅合在一起。因为后者对他们的人生安全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田帅至少不是轻轻撩拨一下就爆炸的小屁孩。这是个好消息。

    -

    田帅上了跑步机。十多分钟后,伯纳与黛娜先一步离开了,只剩下扬,悠然活动、悠然喝水,在一个看得到但听不到的距离上跟着他们俩。

    田帅一开始没发觉,等发觉后他想起了伯纳的挑衅:“他们好像很骄傲。”

    王颖不以为意:“他们有资格骄傲。他们是业内最棒的。世界范围。”

    田帅神往道:“你说,要怎么样锻炼才能像——唔,伯纳就算了,品种不一样——像扬那样?每天几个小时?他是亚洲人吧,我也是。不过他好像混血?”

    王颖对此很无语:“你想要跟职业佣兵比谁的肌肉更强壮?可以啊,大学不用念了,小提琴也不用拉了。人的精力有限。”

    田帅一想也是,顿时感觉好多了,不过还是有些惦记:“多在锻炼上花些功夫也不错。”

    “那你可以去参加夏令营。比如军训那个的淘汰营。”

    “不要。我没签。这都什么年头了,不讲究子承父业好吧反正我不想当兵。但健身跟这个是两回事。”

    王颖无奈了:“要我说,他们才叫羡慕你呢。”

    “嗳?”

    “他们爱钱,而你——你家,比他们家有钱。”

    田帅相信了,但又不太确信:“是吗?”

    王颖感叹:“人总是惦记自己没有的那些。”

    田帅有一小会儿没吭声,而后他摁纽停了下来,趴在扶手横杆上跟王颖道:“还说我呢,你好像——也不例外。”

    王颖坦然承认:“免不了的,我是凡人。”

    “那——”田帅肃然盯住了王颖的眼睛,可惜他中途忍不住瞟了一眼王颖的胸脯,这令田帅重新望向王颖的眼睛时,那种郑重其事大打折扣,“有花堪折直需折,好不好?”

    王颖奔跑间忙着调整呼吸,没当即领会:“什么?”

    田帅认真道:“还是那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王颖扫了一眼距离,连摁按键调低速度,而后一拍正中的“停止”圆纽,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田帅。

    两人有那么一小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望。

    而后王颖忍俊不禁:“有花堪折直需折?”突然伸手捏住了田帅的脸:“这是花?难道不是草吗”

    田帅恨恨拍开王颖的手。王颖缩手缩得快,没让田帅拍实,只是“啪”一声脆响。田帅拍完马上又后悔了——应该抓住他揉揉自己的脸,瞥了一下王颖的脸,突然去揪王颖的脸。

    王颖轻松往后一退,倚去了身后的扶手横杆上。

    两台跑步机间有一点空档。所以田帅够不到了,不禁悻悻然,旋即又乐了:“草怎么了,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

    王颖失笑,一点头,正要说话,田帅的手机响了。

    田帅蹙眉,不过马上接了起来:“喂?”

    是孙友良打来的,让他们去行政套间。

    因为歌剧院那边出了状况。

    -

    “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五点五十分左右,歌剧院里有人翻窗逃生。逃出来的四个,两个被打死了;一个正在抢救,会怎么样不好说;最后一个最幸运,他摔断了腿,不过被外面的军警抢下来了。但里面枪响了一小阵子,监控录像事后回放点数,一共开了四十七枪。现在里面的情况还不明朗,不清楚到底死了几个。”

    田帅与王颖轻轻走进房间。笔记本电脑外接了壁挂式液晶电视机。贺志胜在其上调出了歌剧院的一层鸟瞰示意图。示意图清楚地标明了歌剧院观众席的座位分区、舞台、后台、门窗、洗手间、安全通道等。

    其中一个观众席分区里标记着两个绿点。而现在,这片观众席东北方向的窗子,被打上了鲜红的圈。

    “这对我们有两个影响,而且两者互相矛盾。第一,我们最好尽快行动,因为柯总经理的秘书是从网上订的票,事发后我们问了他两张票的号位,老板的座位离出事的窗子不远,而劫匪在进去后,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观众席上,并且在中间腾出了一片区域。照此来看,老板很可能十分靠近窗户。最坏的情况不用我说,其次是受伤了,那也很要命,歌剧院里可没有医药;第二,劫匪态度变坏,儿童基金会的人本来一大早送去了食物跟水,结果被打了出来,昨天晚上他们也送了一次,可不是这种待遇。所以,如果马上行动,谈判顺利的可能性比较低。”

    “给那些混蛋送吃喝?”田帅大皱其眉,不解之下,轻声问王颖,旋即灵光一闪,“讨好他们让他们放了小孩子吗?那这买卖倒也还行了。”

    为了不影响乔他们,王颖同样轻声回答:“这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人三天不喝水就得翘辫子,而听音乐会的人还不如看电影的——至少后者还会带点爆米花可乐之类。”

    田帅一落地就享有和平,直至今天。从小到大没挨过饿,最渴的时候无疑是踢足球踢到半场或者结束的时候,又或者跑马拉松半程到终点的时候。所以田帅一时间没想到食水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王颖并不介怀,在场的人也没谁介怀,只有扬抬了抬眉毛——但也只是抬了抬眉毛。

    “那些人是前天晚上九点——”田帅沉默了。

    王颖轻轻截断了田帅:“确切而言,前天晚上七点半开始,人质就没有摄入水跟食物了。”

    “开场时间?”田帅明白了,而后他萎蔫了,“见鬼”

    -

    他们俩小声说话的时候,主持大局的合作者们并没闲着。

    乔点头表示知道了,反问了一句:“我们只能进去一趟?”

    贺志胜摇摇头:“这倒没有。”

    梅朗先生态度沉稳:“那就一步一步地来。先确认田先生的状况,而后下一步。”

    他们两人的镇定令在场的人都感到好了许多。贺志胜深深换了一口气,重重一点头。

    这边田帅见状叹气。王颖给了田帅一个疑惑的眼神。田帅轻声解释:“关心则乱。贺叔很厉害,可他照顾我哥十多年了。一个儿子算不上,小半个儿子总是有的。”王颖轻轻点头。

    那边安迪建议:“我们可以再送一次东西,以儿童基金会的名义。不过——这回不要送面包跟矿泉水。”

    贺志胜奇了:“那送什么?”

    安迪倏然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狡黠:“美食。”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49、巨影(五)

    49、巨影(五)

    安迪的建议一出,王颖莞尔;贺志胜马上反应了过来,精神一振;孙友良也明白了,合手搓了搓。

    乔微微笑了,看向安迪:“你又用这一招。”

    安迪摊摊手:“有效就好。”

    梅朗先生也赞同:“这主意不错。”作为一个以帮助平民为天职的传教士,梅朗执着,却并不死板——若是死板,他怎么可能长年在战乱地区从事人道主义工作,有十条命也挂完了。

    所以梅朗一点儿也不介意向魔鬼送点好吃的作为贿赂。毕竟,一旦有所回报,那可是以人命为单位的

    安迪一乐,而后他收敛了笑意,倾身问梅朗先生:“那儿有什么盛行的特色菜吗?”

    安迪熟悉当地,不过职业使然,安迪的活动范围比较大、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比较短,这里一段时间那里一段时间;而梅朗先生的教堂是固定的,所以他在更小的范围内了解得更深入。于是这两人开始商量着写下清单,以当地风味为主,另外世界各地的经典美味也来了一些。其中,后者不用他们考虑,酒店中西餐菜单上点几样定个数目就行。

    孙友良则打电话到服务台,联系订餐,因为数量不小时间又早,与酒店一贯的工作节奏不符,需要特地交涉一下,最后主要的菜目改为从附近一家地方特色餐馆订购。

    米教授一开始只觉不可思议;不过惊讶了一小会儿之后,米教授连连点头。

    田帅跟着高兴了没几秒钟,担心了:“这里的做法不算正宗吧?都本土化了”

    “恐怕是的。”王颖耸耸肩,“不过风味正宗与否只在其次,好吃就行。劫匪们也是人,他们会喜欢被人拍马屁的。”

    田帅一愣,哭笑不得:“你有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吗?”

    “‘拍马屁’有什么问题吗?连行贿受贿都还远着呢。”

    “……好吧,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

    儿童基金会提供的面包和水,易于保存、方便简单,显然是奔着人质而去的。

    当然劫匪也能够取用。随心所欲地取用。因为目前,不管是帝国首相还是联合国主席,都管不了他们。

    但不管取用了多少,这并不意味着劫匪们会为此感激。在他们看来,一天里给人质们发放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已经是他们大发慈悲、绰绰有余了。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

    一方面,不给吃喝可不行,因为饿极了人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足够维持生命的食水,人质才会安份,才会寄希望于外面的军警、而不是恐慌混乱暴动。

    另一方面,给多了也不行。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的人质,比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更容易控制。

    在这一个问题上,儿童基金会的人考虑的角度不同——尽管他们不会奢求劫匪释放所有人质,尽管他们把拯救的努力集中在少数几个儿童身上,但他们无疑担心人质因为没有食水而受到损伤、甚至导致本可以顺利获救的人出现伤亡。

    因为,毋庸置疑的是:一、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耐得住断食断水三天,尤其身带心血管疾病的那些。二、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这些享受惯了和平的人们,行为更容易失去理性;而失去理性,在面对持有枪支的劫匪时,很可能导致送命。

    能做多少做多少。

    所以他们昨晚送进去的面包跟矿泉水成箱成箱,多了一点……

    这也是今天他们被打出来的一部分原因。

    然而,没人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

    而这一次送进去的套餐,很不一样。

    歌剧院里没有厨房。

    劫匪们带足了干粮。但无论多么美味的干粮,在连吃至少三顿之后,都不会再吸引人的食欲——何况干粮跟美味往往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这种时候,谁送来好吃的,谁就受到欢迎。至少看门的几个家伙就很痛快地用对讲机往上通报了。

    -

    儿童基金会是个国际组织,资金使用有严格的章程。“给劫匪送套餐”这种支出可谓奢侈,而且往往不被人们所理解。所以,尽管帝国分会的负责人庄女士一听就懂得了这样做的目的与好处,却为如何入账感到为难。

    时间不等人。米教授做主,这边直接认下了费用。

    而后,扬仗着他的亚洲人面孔,跟着过去了,备着跑腿。而乔、安迪、伯纳、黛娜、米教授,以及两个未成年人,则留在酒店里等候。

    目前,歌剧院四周被政府牢牢控制,外国面孔与太过年少的面孔一旦出现就会引起高度瞩目,因为这两者都显而易见地既不是军警也不是政府工作人员——而这种不必要的高调对营救田旭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贺志胜自己以及他领着的人,也只能送人送到封锁线。而后贺志胜、孙友良与扬,都就地等候。

    梅朗先生进去之后,在里面呆了足足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才出来。

    但没人责备这一点。甚至都没几个人在意这一点。因为梅朗先生出来的时候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的脸上犹带泪痕,小腿上鲜血淋漓,是割伤与大面积擦伤,用一条割下来的秋衣布料止了血——这会儿是冬天。因为受到惊吓,加上吃得太饱了,这个男孩呆呆的。而当医护人员上前接手时,他紧紧抓着梅朗先生的外套不放。

    梅朗先生不会汉文,只能向他微笑;青年医生与中年护士一起安慰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

    而后梅朗先生被官方负责人叫走,要求他提供歌剧院内的情形。

    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梅朗先生才得以坐车回酒店。

    -

    门铃一响,田帅豁然站了起来。米教授也按着桌子,不自觉地起了身。

    梅朗先生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田帅,安抚道:“你的哥哥没有受伤,我已经见过他了。不过目前还没法让他出来,还得谈。”

    扬是这一行四人之中最轻松的:“另外,我们还收获了一个男孩。”

    梅朗先生欣然点头,向米教授解释道:“那个孩子是唯一受伤的孩子,他们让孩子们与我试毒吃东西。而后我建议给那个男孩清理伤口,除了吃的我们还带了些药品进去。不过他们直接让我带了他出来。就像,嗯——赠品。”

    “就像处理了一个小麻烦。”安迪了然,“他们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梅朗先生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接过黛娜递上的热毛巾道了“谢谢”、擦了擦脸与手:“还行。你不能指望太高。”又无奈耸耸肩:“唯一的问题是,我真不该在进去之前吃早餐。”

    帝国有一句俗话,“吃顿好的再上路”,常用来指死囚临刑前的断头饭,也可以指军人们上阵前的壮行餐。

    作为亡命之徒,作为生命进行最后倒计时的武装分子,放过送到嘴边的美味大餐,显然太愚蠢了。

    而就算劫匪的首领坚决拒绝这种“糖衣炮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得不考虑手下们的情绪问题。在劫持了整个歌剧院接近四十个小时之后,在神经高度绷紧了接近四十个小时之后,很少有人愿意放过这份福利。

    所以梅朗先生被留在了剧院里,还被勒令吃掉一大盒子热腾腾的食物,喝掉大半杯混合饮料。这些食物与饮料是从五六份套餐里这里挖一块哪里倒一点凑成的。

    劫匪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为了折腾梅朗先生——他们只是在试毒。

    而作为一个致力于帮助难民的传教士,梅朗先生陷入过各种困境、吃过缺食少水的苦头,不止一次。所以梅朗先生真心认为,他的“花色套餐”算是很不错了——看看,有蔬菜,有肉,还是热的,而且是新鲜的,不是回锅饭

    嗯,高品质

    相比之下,四下沉默的人质们极为****的目光,更让梅朗先生不舒服。尤其是那些来自孩子们的,而后是来自青少年的、来自女士们的。

    梅朗先生清楚食物没有问题,于是他顺从地吃了几口之后,当机立断……向劫匪建议让孩子们一起来

    至于惠及更多,那是不可能的。一者,套餐虽然多送了一些,但总量有限;二者,劫匪们不会让成年人吃饱喝足,因为成年人的体格更健壮、更有威胁。

    而接待梅朗先生的劫匪同意了。让谁试毒对他们而言并无不同,两者一起更快更好。

    当然,他们很清楚梅朗先生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救人,还是救人。不过,梅朗先生迄今为止在他们那儿已经从事人道工作多年,所救下的儿童、所帮助的母亲、所施予的医药数不胜数。而且以后还会继续。看在这些份儿上,他们不想伤害梅朗先生,也不会在这种对他们而言无害的小事上与梅朗先生锱铢必较,甚至没有冒犯梅朗先生的****。

    因为他们尊重乃至敬重梅朗先生。

    劫匪几十,并不是每一个都知道“尊重”。但至少他们的头儿懂得这个。要想成功策划一场地点这么举世瞩目、规模这么大的人质劫持,单纯就行动难度而言,一点儿也不容易。所以劫匪头儿的脑袋,一点也不比某位局长或者经理蠢笨。他明白,今天给梅朗先生一枪托容易,可明天受到损失的,就会变成他的同乡、他的故乡。

    他今天之所以手染鲜血,之所以在这儿亡命,一不为钱财,二不为美女。

    他为的是故乡。

    故乡的和平,以及独立。

    -

    田帅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像昨天那样一味憎恨劫匪:“你说,谈判能成吗?我是说官方的谈判。”

    王颖漠然给了三个字:“不可能。”

    田帅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皱起了眉:“那这事儿最后会怎么样?强攻?”

    “嗯。”

    “不是吧……”

    “还能怎么办?利益冲突。”

    “嗐,不都是一国的吗”

    “真的吗?首先,那儿的地界问题一向有争议——停你说服我没用,得说服他们才行。第二,而从国家的高度而言,需要牢牢掌控那块战略要地。但从当地人的角度而言,他们只希望外来的军队滚出去。”

    田帅闭嘴了。

    王颖凉凉加道:“而这是不可能的。一个是十四亿八千万,一个是几百万。”

    田帅默然了良久,而后轻声道:“牺牲品?”

    王颖沉沉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乔他们正在商量晚上的事。

    梅朗先生临出来前,表示还会接着送饭。

    而劫匪头目的考量又复杂了一些。一方面,他乐得用免费的——考虑到那个男孩以及梅朗先生表露出的意向,至少是近乎免费的——套餐来安抚手下的焦虑与暴躁;另一方面,却又并不想让自己的手下被热腾腾的美食夺去太多注意力。

    所以他让梅朗先生中午休息、晚上再去。

    乔定下了傍晚行动的主旨:“晚餐要比早餐更丰盛。不过,时间上,我们——得稍微晚一点。你跟他们约了几点了吗?”

第二集 四个月的家 50、巨影(六)

    50、巨影(六)

    田帅听得清楚,不禁神色古怪,看向王颖小声奇道:“稍微‘晚’一点?”

    王颖微微一笑:“吊吊他们的胃口。”

    田帅又惊讶又担心又好笑:“心理战术?吃到嘴不容易,味道就格外好?于是他们会对梅朗先生更有好感、会更好说话?”

    “是的。”

    “……好吧,这就是‘专业人士’”

    “你到底站在哪边?怎么听起来好像不乐意似地。”

    “没有,绝对没有”

    乔、安迪、梅朗先生、贺志胜与米教授五人商量了一下时间。乔建议安排在下午七点;米教授认为这个时间太晚了,担心惹恼绑匪。尽管乔与安迪不认为会有这么显而易见的可怕效果,但他们体谅家属的心情,最后还是调整了一下,改定在了下午六点半。

    考虑到眼下这个时节的朱京傍晚五点就天黑,下午六点半开晚饭也不算早了。

    接下来,休息的休息,准备的准备。

    而田帅旁听了行动安排,眼看大家分头散去,傻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始犯愁了——这会儿才上午十点不到,还得将近九个小时,他要怎么熬啊

    -

    王颖同样为一整个白天用来做什么感到犯愁,于是跟她最近的黛娜吩咐了一声,让把读卡器与“天使蛋”的芯片取来,顺便收拾一身衣服——昨晚与今早换洗的衣服是就近买的。

    至于是谁过去拿,王颖无所谓,也相信酒店里的三个老伙计自己能协调好。

    田帅正在一旁犯愁,一听马上巴巴地添道:“还有我还有我衣服跟小提琴唔,游戏机也带上,再加个电脑。”

    黛娜乐了,转转钥匙圈,打量打量田帅,笑得****又调侃:“也在劳拉那儿?”

    就外型而言,黛娜是个挺拔健美的成shu女人;就气质而言,黛娜有一种硬朗的野性魅力。与她相比,田帅完全还是个孩子所以田帅讷讷了一声“书房里”,脸红了,一半羞的一半恼的,因为白白****了这么久、没吃到肉……真惭愧

    两个女的一起看田帅。

    而后王颖向黛娜送过去一个唇角翘起五度的假笑。

    黛娜马上投降,结束娱乐、迅速出发了;王颖继续看田帅,乐了。

    田帅则火了,低吼:“你怎么也笑成那样儿”

    王颖一怔转而哭笑不得

    她其实也很纯情的,一点不比田帅更有经验真的

    前提是,不考虑那些“二手记忆”……

    不过,不到十秒钟后,王颖突然欣慰了,带着沧海桑田的感慨,由衷欣慰了——因为王颖发现,同样是想起“二手记忆”这桩事,自己的心态已经跟几个月前的很不一样了。

    然而田帅误解了王颖的表情“很得意?你很得意是不是?哼”

    -

    这天午饭之前,田帅在套房的客厅里打了几个电话,跟同学说了临时有事、踢球不能去了,又向辅导员请假;而后田帅练了琴。

    学琴多年,小提琴几乎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一支曲子一旦开始,田帅不由自主就进入了状态。指下起伏的琴弦、流畅的音符,令田帅心中的担忧与焦躁安静了不少。

    而王颖则在一旁编写程序。

    午饭后两人午休睡觉。

    王颖睡得不多,一个小时不到就起来了;但田帅一口气睡到下午…冒头。这也是个熬时间的办法,何况一切顺利的话,田旭还能赶得上来这里吃顿晚饭,到时候田帅肯定很高兴,连带折腾……而折腾是需要精力的

    所以王颖就没去叫田帅。

    下午…半不到,田帅起床了。

    二十分钟后,田帅软磨硬缠叫上王颖,去了行政套房。黛娜之前呆在他们的套间里,此时见保护对象全部转移,当即也跟了去。

    休息充分的贺志胜看到田帅,安慰了田帅一两句。孙友良正在忙,不在客厅里。扬与伯纳在,两人招呼田帅与黛娜玩牌。田帅兴致不高,不过却飞快应允了。

    下午五点左右,田帅渐渐没了玩牌的心情,最后把打到一半的牌塞给了王颖,附送讨好一笑。

    王颖莞尔接了手。

    下午五点十分,客房服务到了,大家吃晚饭。

    下午五点四十多,田帅一声不吭地把梅朗先生、贺志胜、孙友良以及扬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合上,站着发了片刻呆,胡乱抓抓头,跟着王颖回到套房里,在客厅窗前兜了几个来回,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继续发呆。

    晚上七点不到,扬先回来了。

    -

    开门的是离门口最近的安迪。

    田帅起身盯住了扬:“怎么样?”

    扬冲安迪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意思是“这会儿我怎么知道”;不过他理解这种担忧,所以他看看田帅,考虑了一瞬,笑了笑道:“那些家伙把梅朗先生跟晚餐放进去的时候,动作可快了。”

    田帅点点头,意识到现在谁也还没消息,又坐了回去。乔不明白扬为什么先回来了:“怎么了?”

    扬耸耸肩:“黄女士,就是先前那个红十字会的黄女士,带了个女人,说是同事,要求与梅朗先生一起进去。那位女士大约三十不到,我试了一下,恐怕是同行,所以贺先生他们两位对此并不赞同,梅朗先生也不乐意。但封锁线在官方手里,最后还是一起进去了。而后贺先生与孙先生去找他们的老朋友了。我两边都没法儿跟,那边手机信号又屏蔽了,就先回来啦。”

    米教授皱眉。安迪抬了抬眉毛。乔神色不动,点点头,赞许地拍了下扬的肩膀。田帅支着耳朵听,听懂了,于是也就更担心了。王颖对田帅爱莫能助。而黛娜则在窗前欣赏外面的灯火夜景,时不时瞄一下两个未成年人。

    扬的心情不错,因为他尽到了他的使命、得到了头儿的夸奖,同时又不像田帅与米教授那么担心田旭;不过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哼小调,当下在沙发里坐下来,伸开了腿、戴上手机耳麦听音乐。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田帅一直坐在沙发里没挪窝,不过半个小时里换了八次姿势。

    而后门铃响了。

    ——这可比昨天快了太多连试毒的时间都不够

    田帅蓦然抬眼、死死盯住了房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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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猎宝生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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