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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甜甜的酸角     偃师无道txt下载     偃师无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临安雨又风(七)

    明朗的天空突然在这瞬间阴沉了下来,宛若蓝白色的画布被染成了青灰。

    但仅有乌云而已,雨还未落下,所以还用不着去躲雨。闷热是有的,但站在白玉桥两侧,看着桥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魂丝,这点闷热也不算什么了。

    响声停歇,红蓝之光散去,但比试还在继续。

    对于两人而言,尤其是对陆成来说,先前的碰撞可能只相当于热身,当然在程度上要比热身激烈一些。不过,考虑到陆成先前所说的在刻完魂阵以后再相比,现在的确才算得上是开始。

    只不过这是陆成的开始,而非晏无心的。

    三阵成,陆成体内的行力终于不用再像先前那般小心谨慎,水之行力从气海处喷涌而出,覆盖于身前【木偶】的右臂之上。

    在方才的片刻,陆成在傀儡额右臂上共刻画了两个魂阵,一阵曰水刃,另一阵曰浊影。浊便是浑浊,影便是影子,这浊影之意自然代表指的是浑浊的影子,字中之意如此,但阵中之意何解?

    渐渐的,傀儡抬起了它那被水所覆盖的右臂,手指微动,掌中光芒若隐若现。下一刻,傀儡的右掌挥出,手掌在空中一抓,像在召唤,又像是在汲取。

    顿时间,桥下刚平息的流水再次翻腾,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了波浪,波浪重重间水花漫起,随后漫起的水花向上而起,来到桥上。这才是真正的灵刃,我不求水,水自然而来。

    此刻,傀儡空挥的手中突然间握起了一把水刃,比起先前,此刻的水刃长六尺三分,刃才出,水气便至身前。

    风未动,也无风声,在这道水刃面前,风也尽附于此。

    晏无心知道,有着缠丝手的因素在,陆成刻画魂阵会很快,但他没想到的是竟如此之快,几乎是在他才开始刻画第三个魂阵之时,对方的攻势便已到身前。水刃越过傀儡,直接扑面而来,陆成的意图很明显,便是想以这道水刃来干扰他刻画魂阵,在这种情况下,心神只要收到影响,或惊慌或惊讶,导致的结果都可能会是第三个魂阵的刻画失败。

    此时,他指尖的魂丝并没有停,而双手指尖的魂丝依然在两具傀儡之上。面对袭来的水刃,他的身体微微向后,带着两具傀儡也后移了半步,随后脚步轻点,白玉的桥上有脚步声响起。那声音宛若在水中扑腾的鱼一般,没错,这便是行步。

    身体躲开了那道水刃,晏无心窍穴之内的行力也瞬间吐息而出,于是傀儡抬手相挡,手中也有火剑成。不得不说,由于桥下流水的关系,陆成在此是占着地利的,也凭此他才能让水自来,成于手中。对晏无心而言,他虽不占地利,但是有着窍穴吐息的爆发,体内瞬间喷涌而出的行力也使得他手中的灵剑在威力上不弱于对方,甚至更有过之。

    红色的火焰萦绕于傀儡手中,带着这份炙热,晏无心身前的傀儡不仅挡住了水刃的攻势,并挥剑而上。

    突然,起风了。

    风声凛冽,风声长啸于灵剑身旁。一剑出,风势顿起,而火借风势也凶猛起来,在此刻,伴随着那呼啸而过的风,傀儡手中的火红色烈焰终于绽放出了最璀璨的光芒,光芒之中是那瞬间断裂的水刃。

    水刃散去,化为粒粒水珠。

    不错,比起晏无心而言,陆成的确是快,但同样的,比起陆成,因为有着丝方尽的缘故,晏无心有其想象不到的稳。刻画魂阵讲究静,静而无痕,静而无声,这就要求体内的行力在运转之时必须轻盈,如清风拂面,波澜不惊。相反,使用魂阵则不同,魂师借魂阵来发出天地之声,若是太静,如何发声?因此这般说来,先前两人所做到的便是两个极端,但极端并非不可调和,若偃师对体内行力控制得当,便可以将动静分开,而这就是两人的体内一直在保持着的平衡。

    既然是平衡,便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否则一方势起,另一方则会受到影响。具体而言就是在使用魂阵之时,若是体内行力太过汹涌,势必会影响到魂阵的刻画,反而言之,若是行力流转太过温和,那么魂阵便失去了它应有的威力。

    而在先前,让陆成所惊讶的便是这一点。因为魂阵已经刻画完成,所以先前的出手他可不需要再保持什么平衡,于是体内的行力几乎是汹涌而出,由魂丝运转而至魂阵,也因此,魂阵才会有着如此威势。但即便这样,交手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占了下风,甚至是在晏无心没有停止刻画魂阵前提下。

    这样才有意思,陆成收回目光,淡淡地想到。毕竟可是在偃师考核中成为八品偃师的人,若是就这般不堪一击,那岂不是有些太过容易,这样的话,他即便赢了,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好吧,他承认他终于有些热血沸腾了,他终于可以认真了。

    抬起头,陆成在那漫天的水珠中看到了一道淡淡的身影,身影便是站在他身前的傀儡,而身影模糊,看起来甚至有些浑浊。

    便在此时,陆成再次出手,傀儡双手举起,合归胸前,在这瞬间,陆成体内的行力几乎去了大半。而随着行力的不断流逝,那漫天的水珠内的浊影变得越来越清晰,在这一过程中,那漫天的水珠甚至停在了空中,没有落下。

    平镜如水,站在这些水珠前,那具傀儡彷佛在水中看见了自己。

    然而那不是他,只是水中倒影,只是浊影。

    终于,在陆成额头上布满汗珠的同时,傀儡的手掌合上,那漫天的水珠如同受到牵引一般,结合在了一起,水珠变大成球,水球继续扩大,直到如这具【木偶】差不多大小。

    蓝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忽略其身上流动的水,那道身影几乎和【木偶】一模一样,只是因为由水凝聚而成,看起来终归有些模糊的,就像浊影。

    这便是魂阵:浊影。

    看着眼前的一具傀儡以及如分身一般的水傀儡,晏无心指尖的魂丝也停了下来,魂阵终成。

    ……………………………………………………………………………………

    陆青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每次来此,他都忍不住会怀疑如此不起眼的府邸真的是叶府吗?

    眼前这座府邸占地极大,但若是从外看去,除了正门位置牌匾之上的‘叶府’两个大字,其他地方还真不起眼。也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叶家府邸自然还是保留着它原来的样子,而信奉着叶家先祖所定下‘不显山,不露水’祖训的叶家自然也应当这般不起眼才对。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绿叶,而这已经绿了百年的树叶也该在今天枯萎,陆青云这般想到,随后挥了挥手。

    一瞬间,数道身影随着陆青云同时越过了叶家的正门,向内而去。

    “走这边。”叶家正门的那几位护卫几乎连声音都没发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而由于正门靠外,护卫倒地时的轻响也丝毫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轻声吩咐了一句之后,陆青云便极其熟悉带着那几道身影向前而去。

    “叶家自十年前便呈现凋零之势,二代之中唯有叶知秋一人苦撑,三代子弟众多但成器的却无一人。在清明的内乱之后,叶家大损,三大长老去其二,叶广不知所踪,两虎相争,叶家优秀子弟十去其三。”这些他都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他也明白这个时候是叶家有史以来最为薄弱的时期。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他抓住机会,来到了这。

    走过枫林道,一座更加不起眼的小楼出现在陆青云眼前,陆青云知道这便是叶家的重地,叶家的魂阵便是放入其中。但是他对那些不感兴趣,他来此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老人。

    老人躺在木椅上,依然悠闲自在,看着老人,陆青云的嘴角扬起笑容,随即出声问道:“守阁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临安雨又风(八)

    双机在手,晏无心的指尖开始律动起来,彷佛平静的水面再起波澜。

    波澜由指尖扩散而出,位于他身侧的两具傀儡同时抬手,握住了手中的那一丝光芒。光芒微弱,细不可察,但便在那是瞬间,红蓝两色光芒绽放,在傀儡手中刃出剑起。

    水刃和火剑握于掌中。

    没错,在先前片刻,晏无心最后刻画而成的魂阵便是灵刃,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刻画出自己知其意的魂阵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魂阵乃陆家之魂阵,但是晏无心对此魂阵的理解可以说不弱于陆家众人,即便这人是陆成也不例外。

    因为知其意,所以他懂,他很懂灵刃的寒意。

    如同此刻,那道水之浊影向着自己而来,晏无心在桥上侧步而动,指尖的魂丝大都来到了傀儡的手臂之上,极尽灵活地带起水刃,向前划出。

    天空青灰色,显得阴沉,乌云之下的临安城有些闷热。便在这份闷热中,可以隐约见到水刃之上泛起的寒气,留下一道白色痕迹,而后水刃向着那道水影而去。

    同样是水,浊影手中水刃顿现,反手握刃,以前行的步伐将傀儡手中的那道水刃抵挡,而同时,在陆成身前的【木偶】也手握水刃而来。

    在出手,白玉桥下的流水再次翻滚而起,宛若受到了那道水刃的召唤一般,扑腾而出的水花向桥上积聚而来,似流水为刃,绕于傀儡身侧。

    “嘡”的一声,水影与水刃相遇,水刃中的那股寒气肉眼可见地扑向了水影,蓝色的水影身上起了白芒,似甲如盔。白芒尽皆围绕,不散,而在这道白芒之内,水影彷佛结了冰一般,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便趁此时机,晏无心体内行力再次运转而出,【木偶】以更迅速的姿态将手中的水刃划出。

    破冰声响起,之后便是落地的水声。

    浊影被打得散了开来。

    陆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前瞬间,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水刃之中的寒意,他也知道那是灵刃的应有之意,刻画魂阵不仅要知其形,更重要的便是知其意。身在陆家,由于可以随时学习这些魂阵的关系,他自然有着远超他人的理解,可是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外人,怎么也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但有就有了,那又如何?一刃而已。

    陆成身前的傀儡并未停手,其手中的水刃在这水气漫天的桥上更是如鱼得水,水刃再次散开,化为水珠停留身前。同时,本以为已经散开的那道水影再次凝形,浊影再次挡在了陆成身侧。

    浊影起身,抬手静置身前,水气宛若找到归处,在浊影的手掌之中齐聚,同样化为水珠。

    左右两侧再现两道水珠,水珠成圈,连环。

    水珠再聚,水连环从左右两侧同时而来。

    白玉桥本就不宽,这个时候,两人四具傀儡站于桥上,更是显得有些拥挤,所以,面对此次从左右而来的连环,晏无心便不能躲,因为无处可避,他只能硬接。

    魂丝由指尖至傀儡,平稳而出,在丝方尽的作用之下,晏无心身侧两具傀儡同时而动,没有一丝停滞。

    先前的水刃未散,此刻的火剑相随。

    水火便在身前相遇。

    顿时间,被水气萦绕的白玉桥上起了雾,这是白雾,白雾瞬间笼罩了白玉桥。

    与【清心】之上的魂阵相比,此刻的白雾并不浓郁,站在桥两侧的人,透过白雾依然可以清晰地见到桥上所发生的事情。正如此刻,水连环分别而至,一路上,由于遇到了这白雾的关系,水珠之上竟然渐渐有水气升起,而伴随着升起的水气,这水珠变得越来越小。

    水火相遇生白雾,这雾乃热气所化,对付水则是相克,所以在这白雾之中,连环的水珠可以说寸步难行。看着眼前那缓缓散开的雾,晏无心知道这白雾持续不了多久,哪怕其中所含整个灵剑的灵力,可是毕竟桥下流水潺潺,这般水气浓厚的地利对白雾也同样相克。

    不过他所需的也只是这片刻的拖延,在白雾之中,水连环的速度慢了数倍以上,注意这眼前那越来越淡的雾气,晏无心身前的傀儡再次握紧手掌,在雾气消失的那一刻,掌中光芒重现,由左换右。

    灵剑之后再袖藏。

    眨眼之间,火光将浊影吞噬,烈火在桥上燃起,白玉为地的桥上甚至有了一抹漆黑。

    可是,见到火光,陆成眼中神色依旧微变,心中仅顾身前的傀儡。这一次,他手指轻点,如蜻蜓点水,片刻之后,指尖上下不停,轻点之间甚至出现了残影。

    风彻底停了,惊雷划过天空,天色由青灰变得乌黑,大雨将至。

    同时,伴随着电闪雷鸣,桥上的水气凝聚于陆成身前,在这瞬间,原先还在流汗的白玉桥上水滴顿无,远望而去,仅有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的白玉。

    水气积聚为球,但这还不够,看着陆成那越点越快的指尖,球化为水滴。

    一滴水,其中凝聚万千水气。

    细看之下,明显可以感到桥下的流水似乎浅了一些。

    水滴成,陆成额头之上已经汗水满布,而看着那旋转在指尖的水滴,他抬起头,手指轻弹,傀儡将水滴弹出,一弹千尺,而后飞流直下。

    下雨了?

    不,仅有桥上落雨,因此这并非是雨,这只是陆家魂阵:雨势。与先前相比,这才是真正的雨势,在雨之下,火哪有不灭的道理,哪怕那是烈火。

    桥上有雨淋下,火光被淋得熄灭,在这雨水之中,浊影再次浮现,雨彷佛成了它的生命之源,在这场雨中,它水做的身体在渐渐长大。

    水滴可穿石,何况这携势而来的雨。雨落在白玉桥上,这比青砖更加坚硬的白玉石上都出现了坑坑洼洼,可以想象,这场比试在日后或许会随着两人的身份流传下去,可是这不幸白玉桥却只能成为过去。

    有水刃相挡,晏无心借助头上的水刃来避开了雨水,而后剑网在下,清扫着漏网之雨,所以,神识散开,再靠着两具傀儡,晏无心在桥的一侧做到了滴雨不沾身。

    但仅做到如此地步还不够,这场雨本就不是为了伤他,眼前那浊影如饥似渴的疯狂吸收着天上的雨水,它长得越来越大,也长得越来越快。开始仅有一人多高的浊影此刻来到了两人那么高,而它的身子也横在桥上,将陆成充分挡在身后。

    雨终于停了,或者该说雨势终于停了。

    桥上的已经没有落雨,但这道浊影像还在饥渴一般,抬着头大口吮吸,天上没有雨,那么水从哪里来?

    下一刻,流水声停了下来,白玉桥下的小桥流水出现了瞬间的干涸,不知过了多久,流水声才又再次从桥下传来,而先前干涸的水全都来到了它的腹中。

    如一座小楼般的浊影出现在了桥上,出现在了晏无心身前。

    现在,它似乎终于吃饱喝足,抬起手,身体中全是水的它看着晏无心,看着那道在桥上的身影,它的手猛捶下去。一击落下,晏无心连忙闪开,但是浊影的手打在了桥上,手掌之上有水溅出,同样的,白玉桥竟然摇晃起来,晏无心差些没有站稳。

    晃动停止,晏无心低头注意到那在桥上弥漫的裂痕,他的心中有有些后怕,而这才一击而已。

    反观陆成,看着已经变得有些斑驳的桥面,他心中感到满意,不愧为七阶魂阵,应有此威力才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临安雨又风(九)

    水声继续响起,与最初的流水之声相比,此刻的水声无疑小了很多。在场之人都清楚这是为何,而看着桥上那有着三人之高的水体,众人都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同时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天色依旧阴沉,还没下雨,这份闷热也变得更加剧烈。或许便是因为太热的缘故,晏无心额头上的汗水正缓缓流下,滴落在地,此刻,他站在桥的另一侧,而在其脚下,是如蛛丝般密布的残缺石块。

    抬起头,晏无心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他清楚地知道,先前能够躲过浊影的这一击,有很大程度是有着运气的成分,但这种运气还能再现一次吗?看着身前傀儡之上已经有些裂开的手臂,他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从先前的断流到现在,晏无心心中很清楚,这道浊影体内究竟有着多少的水,这么多的水已经不只是水气而已,水量之多,足以漫过白玉桥。所以,对付这道浊影,如果妄图再以灵剑破之,晏无心觉得那点火势,还不够其喝一壶的,这便是他感到头痛的地方。

    浊影依旧,时间可容不得他多想,一眨眼之后,浊影继续挥拳而来。

    蓝色的拳头挥来,近至身前之时,晏无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仅剩湛蓝,一个拳头便让他有了遮天蔽日之感,其中威势自然不言而喻。

    这等威力,别说不能硬接,就连碰都不能被碰到。拳风扑面而来,他的外衫被吹得飘起,晏无心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被吹得生疼,挣都挣不开,浊影的一拳落下,竟让他感到无力,感到无处可避。

    片刻之后,巨响之声再次响起,周围旁观之人只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击打了一下,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这一次,本来一尘不染的白玉桥上瞬间灰尘弥漫,在灰尘散去之后,白玉桥上的裂痕更是肉眼可见般地扩散开来。

    人呢?众人心中不禁想到,同时在灰尘中寻找起晏无心的身影来。

    灰尘渐散,透过浊影,一些人终于在水体的身下找到了晏无心的身影。远望之下,他的衣服显得有些残破,可以想象得到,躲开先前的这一击对他而言并不轻松,以致于他的额头之下流下了丝丝鲜红。

    是血。

    抹去额头上的那丝温热,晏无心感觉有些微疼,看来应该是受伤了,看着那沾满手指的鲜血,他知道这伤痕应该还不浅。

    “下一次希望你还有那么好的运气。”陆成的声音在他身前的不远处响起,说实话,见到晏无心能躲开这一击,陆成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

    “是嘛?那我试试。”有些出人意料,听到陆成的这句话,晏无心的嘴角反而轻轻扬起,并出声如此说道。

    话中依然是陆成最为讨厌的‘试试’二字,而站在晏无心对面桥岸上的一些人也看到了晏无心脸上的表情,他们感觉晏无心似乎……在笑。

    没错,他的确在笑,因为他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的确,浊影很强,一拳之威足以让他心生不可力敌,有这种感觉并不奇怪,因为身前浊影确实很强,然而这便是奇怪的地方,因为浊影实在太强。虚玄天有三境,神游之上为太微,太微有极,越之极可达洞玄,到如今,晏无心已非当初那个不入境的小男孩,修为已至太微的他在空积城内也见过洞玄境,但哪怕是面对着洞玄境,他心中都没有升起过如此感觉,难道这道浊影甚至还强得过洞玄境?

    从刚才起他心中便有着如此猜测,当然,这也并非不可能,但要知道,与他相斗的只是陆成,同为太微境,他深知太微境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而即便是达到这种极限,也不可能有此威力,所以他怀疑。

    或许也不无魂阵的关系,但晏无心也是偃师,他知道,若是仅凭魂阵就能发挥出超越魂师实力数倍的力量,那还要破镜干嘛?一阵就可解百愁了。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这道浊影不可能那么强,或者说它不应该这么强才对。

    然而,之后的交锋让他感受到了浊影的力量,因此他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为了证明这件事,于是他再次硬接了浊影的拳头,这次交手,少了运气的成分,因此他受到的威势可不小,甚至于大到让他受了伤,但相应的也让他更加靠近浊影。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他发现浊影果然很高,高到连陆成都可以完全挡住,高到可以挡住身后的一切。

    于是,看着眼前这一切并在那时听到了陆成的声音,他终于明白了,浊影之所以那么高,为的不仅仅是其本身的威势,更重要的就是要挡住陆成,或者说是为了保护自己,同理,浊影之所以那么强其实是为了保护它的弱。

    弱在哪里?浊影,浊影,归根到底还是影子,问题是这是谁的影子?

    回忆起先前的水珠,以及水珠前的那具傀儡,晏无心突然意识到,其实这就是那具【木偶】的浊影。

    想通了这件事后,晏无心笑了出来,笑自然是在笑他自己,而这当然可笑,因为他竟然以这道浊影为自己的目标,这便是错,大错特错。

    其实,从一开始,他只是与陆成相比,同样的,从一开始他所需要战胜的就只有陆成身前的那具傀儡而已。

    浊影,浊影,若没了傀儡,那哪还有影子?

    魂丝再次与身前的傀儡相连,两具【木偶】动了起来,‘咯吱’的声音在傀儡破裂之处响起,看来浊影的两次重击也让这两具傀儡到了它自身的极限,此刻再次发力,已经有种承受不了的意味。

    但晏无心不会管这些,反正这傀儡也不是他的,烂了就烂了,至于还能坚持多久,他要求不高,能坚持一回合就行。

    行力再次运转而出,木偶那苍黄的手臂之上漫起烈焰,随后手掌紧握,手中灵剑顿现。此刻,站在浊影身前,两具傀儡无疑就像那高山面前的两颗树,有山在前不见树,但不见树就不见树吧,带着两棵树被山挡住了,总不能去把山给劈开吧?姑且绕山而行。

    下一刻,在浊影再次动手之前,晏无心就带着傀儡向前掠去,灵剑入手而袖藏,火光在桥上一闪而过,直冲着浊影而去,灵剑入体,没有丝毫意外,火色的长剑被水给吞灭,不过一霎之间,浊影身上的缺口又被水给填补。

    只不过一霎终归是一霎,而晏无心所需要的便是这一霎。

    身影借着这缺口而过,晏无心的人影来到陆成身前。本是两人相较,但此刻见到晏无心,陆成眼中浮现的却是惊诧的目光,而在目光更深的地方甚至有着……惊慌。

    指尖微动,陆成身前的傀儡转身面向他,不出所料,位于晏无心身后的浊影也一并转身,举手而攻,浊影亦然如此。

    浊影便是浊影。

    哪怕陆成再快,在这种时候都还是慢了,两具傀儡同时而出,灵刃和灵剑在手。

    “你输了。”看着那破甲而入的灵剑,晏无心出声对陆成说道。

    挡在身前的傀儡倒在了地上,陆成之间的魂丝也渐渐消失,没有了本体,也就没有了影子,因此晏无心身后的浊影下落的拳头顿时停在了晏无心的后背之处,没有再进一步。

    “唰”的一声,宛若巨大的水球在空中炸裂,水从天上四散开了,不可避免的,位于浊影最近的晏无心直接被淋得够呛,瞬间湿透了全身。至于他身前的两具傀儡,这些落水便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在这轻压之下,傀儡也散落到了桥上。

    抬起头,陆成没有想到对方竟能破了浊影的玄机,“厉害,确实厉害”,他出声笑着赞道,在其脸上并没有失落之情。

    随后更大的响声在临安城内响起,从位置来看,那似乎是叶家的方向。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临安雨又风(十)

    阴沉天空,隐约雷鸣,雨便是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

    而响声也是在这个时候传来,其实,响声应该是来自两处,一处城内,一处城外,只不过由于距离的原因,城内的响声更加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站在白玉桥旁,众人的目光都微移了几分,因为这阵雨来得及时,只看见了几缕黑烟,火光还未亮起的时候就被雨给扑灭了去,但即便如此,众人依旧看得出,黑烟所冒起的方向应该是叶家所在,这点是错不了的。

    也是听到预料之中的响声,陆成才扬起嘴角露出笑容,就如他所言,你赢了又能怎么样?

    一时间,雨下得更大了一些,不过这点雨对晏无心来说影响是不太大的,先前便已经被淋得湿透了,现在再淋一些就当做是保湿了。但对于那些看客而言就不一样了,他们来这是为了凑热闹的,犯不着为此淋得感上风寒,况且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那就没有太大的必要再等下去。

    已知结果,何须在意好坏。

    于是乎,没过多久,这里的人就走得只剩零星几人。继续待在这里的自然不只是为了看戏,之所以待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必须待在这里,虽说是晏无心和陆成两人相较,但是谁不多长一个心眼,谁不提防一下对方,而这些人就是了。

    看起来也都对彼此知根知底,两家都各派了那么两三个人前来保护,人不多但实力都非同小同,重质而不是量。此刻,胜负已分,两方再次相对,站于已有些残垣之感的白玉桥上,晏无心抬起头,颇为疑惑地说了一句:“我不明白,你现在离我不足三寸,而在经过先前的的魂力消耗后,你哪来的自信说出这话?”

    话音落下,看着陆成这次真有些惊惶的脸色,晏无心笑了,笑而后动,身影向前掠出,【倾城】在前,一出手便是火光冲破水幕,直逼陆成而去。

    晏无心想得没错,这浊影可不是一般的魂阵,单从其威力来看便猜得到该魂阵所需花费的不少行力,本打算一阵定胜负,可谁曾想晏无心竟能看出此阵玄机,进而破阵,这番下来,陆成体内的行力几乎是十去九空,剩下的一成也不足以让他抵挡住晏无心此刻的攻势。

    雨幕如珠帘,而这火光便是卷起珠帘,将这漫天的雨水荡了开去,以火之行力配合这灵剑,说是锦上添花更像是火上浇油,这火势能不旺了去嘛?瞬间火光将陆成惊慌失措的脸照得通红,热浪从这暴雨中袭来。

    热风吹雨幕,不展惊红。便在火焰扑到陆成身前的瞬间,一道人影出现在桥上,白玉桥上尘沙四起,伴着落雨,泥沙将这热火席卷了去。

    泥沙满地堆积,渗透进这白玉桥内,眨眼之间,这座纯白无暇的桥上便多了许多苍黄的裂痕。

    看着身前之人,陆成心中的惊慌顿消,放下心来以后他拱手出声:“师兄。”

    白衣之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伸手一探他的情况,果然在先前的比试中消耗过大,气息有些乱,呼吸也变得急促,他不善水象,因此在疗养方面有些欠缺,当下拍了拍陆成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那就有劳师兄了。”陆成也不客气,师傅这次让师兄与自己一起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解决他们陆家的这些俗事,让他能够将心思全放在偃师一道之上。

    深深地看了晏无心一眼,注意到对方依旧淡然的神色,陆成的眉毛微挑,但也没再出声说什么,直接向后走去。

    走了陆成,白衣人似乎才真正开始打量晏无心,一眼望去,看不出什么不同,很平常的一位少年,但是能在魂阵相拼中胜过陆师弟,看起来就很不简单。不过看魂阵威力,顶多八阶,所以只能说陆师弟在魂师一道上却是不怎么善战,果然师傅说得没错,陆师弟就应该专于偃师一道。

    但他不一样,他可不懂魂阵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他也不想去研究,他就只是一位魂师而已。可仅是魂师能够成为陆成的师兄,也可以知晓本人的不凡,要知道,袁焕战王的名声在明工阁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这也是为何陆成师傅仅派袁焕一人随其而来的原因,并非自信,就只是因为一人足矣。

    他就是袁焕,战王袁焕。

    白衣轻湿,袁焕手指轻动,但在这瞬间晏无心只觉得脚下的这座桥彷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不断蠕动着,挪动着,瞬间,当他反应过来之时,晏无心只觉得自己被桥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别以为先前渗入桥中的泥沙无用,其实在挡住晏无心的一击之后,袁焕已经出手,泥沙俱下,伺机而动,随后再出手便已占尽先机。

    先前踏步走来,袁焕脸上充满着轻松写意,同时,他身前的傀儡抬起手,傀儡的指尖划过白玉桥的桥栏,一道痕迹随着傀儡指尖的所划深深印下,再抬手,傀儡指尖已经多了一个刺,由玉石而成之刺。

    先前晏无心便说过,陆成与他相距不足三寸,此刻也一样,没走几步,便已经近在咫尺。袁焕看了晏无心一眼,暗叹一句可惜,说实话,眼前这人应该还是有些天赋的,毕竟年轻,但师命难违,所以只能抱歉了,他心中这般想到,随后抬起了手,手指向前戳去。

    跟随者袁焕的动作,傀儡的指尖也一并向前戳去,但与袁焕不同,袁焕手指所戳位置空无一物,但傀儡指尖所指便是晏无心。

    玉刺相隔不过几尺,便在这时,白玉桥上起风了。

    大风起兮。

    下雨刮风本是常理,可奇怪的是这风太大了,大到彷佛要将这雨吹走一般。这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风过之后,雨仍在下,并没有被风给吹走,而吹走的只是傀儡指尖的玉刺。

    这瞬间,晏无心身前同样多了一个人。

    “阿木?!”晏无心出声说道。

    “没事吧?”整个翡翠阁,也只有晏无心能让其开口,便如此刻,阿木转过身看了晏无心一眼,关心地问道。

    “还好。”稍微动了动脚,晏无心发现自己的双脚又能活动了,低头看去,白玉桥又恢复了它白玉无瑕的残破,先前的泥沙斑驳已消失不见,想来应是那阵风的关系。

    或许是有些意外师兄竟然失手了,陆成多看了晏无心身前的那人几眼,同样,袁焕也讶于这阵及时的风,他抬起头,将目光移到了那位蓬头垢面有些看不清面容的来人之上,细看之下,袁焕更是惊讶:“易风。”

    显然是认识,听到这个名字,晏无心才知道,原来阿木的真名叫做‘易风’。阿木,应该说是易风,听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之后不由沉默了许久,而后说不出是惊是喜,淡淡出声:“袁焕。”

    看来确实相识,而看着身前这人,袁焕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也沸腾起来,被称为战王的他本就以喜战而闻名,那么多次交手之中,以前打败过自己的后来都被自己打败过,但有一人与他相比不分上下,幸好天公作美,能在今天分出个胜负。

    “我不想和你动手。”注意到已经跃跃欲试的袁焕,易风开口说道。

    “但我想。”话音落下,带着身前的傀儡,袁焕向易风而来。

    “你自己小心。”吩咐完这句,易风便也消失在了原地。

    谁也没想到,场面竟会变成这样,让人感觉有些失控,谁也说不个所以然。但那不重要,只要晏无心还在那就好,千辛万苦赶来的陆残雨有些欣喜地看见了桥上的晏无心,说实话,他这一生最高兴的时候恐怕是现在。

    因为他终于能亲手杀死他。

    “晏无心。”一道吼声从不远处传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阴谋背后,全是算计

    按计划而言,陆残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或许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或许是报仇心切,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总归陆残雨在此刻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晏无心身前。

    在一旁,风声鹤唳,易风,或者说是阿木与袁焕已经交手。在雨中,两人身影几乎如鱼一般在水中穿梭,一闪而过,尘沙融入水中成为泥沙,而风伴着雨吹来,风雨袭人,而在风沙之间,是两人眼花缭乱的出手。

    回到桥上,晏无心看着眼前这愤然而来的陆残雨,两人目光相对。准确算来,两人相见应该没有几次,严格说来更加谈不上熟悉,但或许是由于两人的每次相遇结果都不怎么愉快,因此相见不多的两人成为了对方心中很深的那抹恨。

    此恨无计可消除,唯死而已。

    站在雨中,两人都没有刻意去躲过这些雨水,任其将自己淋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知多久,陆残雨终于率先开口:“好,很好,你能活到现在让我很高兴。”

    这份欣喜不是假的,毕竟像夺子那么大的仇还是得自己来报,否则自己那么多日日夜夜的不眠不休岂不是皆成空。

    “其实我也一样。”知晓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晏无心也开口说道。

    “那就好。”陆残雨看着晏无心后方的去路,有些不放心,向身后的一人吩咐道:“小鱼,你去那边看好了,不要让他给跑了。”

    被称为‘小鱼’的自然是那位年轻人,此刻叶小鱼走了上来,在陆残雨身后躬身点头,很是听令地向前方走去。

    “怎么,很意外?”看到晏无心眼中的目光,陆残雨很是满意地问了一句,实话说他也没想到这一手将计就计会有如此奇效,让叶小鱼将消息带回叶家竟能引得叶家上钩。

    雨在此刻更加密集地落下,就在这突然之间,一道银光划过,如同阴沉天空中的那道闪电,那么耀眼,那么猝不及防。

    腰上一痛,陆残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小鱼手中那刺入自己腹部的匕首,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的这样一位心腹会背叛他。喉咙有些微甜,随后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流下,顺着雨水将他的衣服染得鲜红,一口鲜血从陆残雨口中吐出,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陆残雨低声问道:“为什么?”

    他当然不明白,自儿子死后,哪怕是对陆家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兄弟,陆残雨都不再信任,唯有这位叶小鱼,寄托了他全部的信任。他查过,叶小鱼的父亲正是死在叶家手中,而从小叶小鱼便受尽叶家白眼,所以来到陆家以后,他能充分感受到叶小鱼心中的这股仇恨,这也是陆残雨为什么对其那么放心的原因。

    因为恨,两人走到了一起,一个是失子之恨,另一个是为父报仇。但是,此刻将匕首插进自己身体里面的却是这位自己最信任的人,他当然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彷佛听到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叶小鱼笑了出来,笑出泪来,他看着陆残雨,表情是陆残雨从未见过的陌生,而叶小鱼眼中的那股恨意甚至让他感到一股寒意。笑完之后,叶小鱼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出声说道:“我父亲就是死在你手中,你告诉我为什么?”

    “不可能,你父亲不是被……”似乎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在两人之间竟然还有着如此深的仇恨,陆残雨的话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盯着叶小鱼,看了半天,他终于感觉到了一抹熟悉,他想起了另一人,另一位也深得自己的信任的人,“原来你是他的儿子。”

    他是谁?记得在陆残雨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风华正茂,年纪轻轻,才过及冠之年的他充满着雄心壮志,希望在陆家大展手脚。有着这份心思,手底下自然也要有着一批能人,在当时,陆残雨手下有一人深得他心意,就如今日的叶小鱼一般,不论在办事上还是其他,都极其令他满意,而他也对此人颇为欣赏。

    话说有一次,在那人完成了一件大事,事情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但那件事着实让陆残雨感到高兴,甚至于他亲自为那人倒上了一杯酒,亲手端了过去,敬其一杯。也在那时,考虑到陆残雨亲自倒酒不可不接,于是那人诚惶诚恐地接过酒杯,将其饮尽,这都没什么问题,问题便在于当时,在接过酒杯的时候,陆残雨身旁有一个空座,而那人便在那座位上坐下,仅此而已。

    在喝下那杯酒的时候,陆残雨并未说什么,但是在第二天,陆府之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而在很久以后,事情才有了结果。原来即便是自己手下的心腹,陆残雨也不信任,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他容不得别人靠近自己,因为这会让其感受到危险,而那人便是冒此大不韪,坐了过去而丢了性命。

    这自然是一件小事,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反正身在陆家,以陆残雨的地位,手下能用之人颇多,也不在乎这么一位,因此他当时自然不在意,下令让人处理完这人以后他就将这事抛在脑后,到了今天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但他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叶家之人,在当时由于受到叶空狐的安排潜到陆家,而他有一位才出生的儿子。

    儿子的名字便是叶小鱼。

    对于自己的那位见过没有几面的父亲,叶小鱼记得的不多,到了此刻几乎快要忘记。但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死在谁的手中,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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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你看我们叶家就像那棵大树,我就是树枝上最上面的树叶,我会为你挡住风雨,直到你长大。”

    “但那片树叶不就就要落了。”

    “那没关系,树叶落了,树还在,叶家就是那棵树,只要树在,你这片小叶子就能安心成长,而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所做的。”

    “那你又要离开吗?”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你好好照顾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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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鱼没想到,那次离别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而在不久之后,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一本小册子,他认得出来,那就是父亲的字,翻开那本小册子,册子中详细记录了一个人的喜好、习惯,那个人叫陆残雨,他当时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很多年以后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而他也知道了这个人已经成为了陆家家主,所以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背诵这本小册子,没日没夜,就这样过了很多年,而他终于有机会能够用到这本小册子。

    所以,在叶小鱼来到陆残雨身边之时,他便知道陆残雨一切喜好,而他也知道陆残雨喜欢什么样的办事方式。这也是为何陆残雨会觉得叶小鱼深得他心,甚至能够处理好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切其实都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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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主,这次就让我去吧。”

    “小鱼,你要知道,这次的情况很危险。”

    “我知道,但是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但我当初像你的父亲保证过,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叶家主,不会有事的,这是那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求你,请你答应我吧。”

    “……那好,我叶知秋在此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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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这些话,想起走的时候叶知秋这位家主对自己的叩谢,叶小鱼突然能够明白自己父亲的心情了,想必身在这样的叶家他是幸福的,就如此刻的他。

    “一叶知秋,知秋一叶。”大口呼着气,陆残雨轻轻念道这番话语,“果然名不虚传,而你就是他手中那片叶子。”

    都说叶知秋都会留一手,留下那知秋的一叶,以一叶颠覆这个局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陆家的所有计划几乎有大半都是建立在叶小鱼所带回的饵上,此刻看来陆家已经输了一半,谁曾想到,谁能想到?因为儿子的死他开始试着相信别人,但结果却是这样,天意如此,陆残雨笑了出来,而鲜血也从口中不断吐出。

    是啊,陆家这次可是凶多吉少,但那又怎么样,从半年起,他活着的动力就只为了报仇,即便身为陆家家主,他所想的也只有这件事,现在他就只需要报仇就行。原本有些狼狈的陆残雨握着匕首,站直了身体,在叶小鱼惊诧的目光中,他一拳打出,叶小鱼向后飞出,幸好晏无心及时过来,才让他没有跌在地上。

    “怎么可能?匕首上分明有毒。”感受着虎口传来的疼痛,叶小鱼出声说道。

    “毒是我给你的,你以为我没有解药?”魂力流转,腹部的伤势渐渐停止流血,随后陆残雨扭了扭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晏无心,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我……”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被陆残雨在如此近距离所伤,叶小鱼身体受伤可不轻,晏无心抱着他,轻轻将他扶到一旁,拍了拍他的肩,开口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接下来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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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初写小人物那一章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叶小鱼,而从那时起就已经想好了大概。

第二百二十八章 毁一座桥,冷一座城

    叶府的小楼前。

    响声便是在下雨之时传来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那瞬间,不知道究竟是先有了陆青云的雨势才有了雨,还是先有了雨,雨势仅是混在其中而已,这都不好再去探知。但可以见到的是,在陆青云出手的瞬间,那位在木椅之上躺着的老者也同时出手。

    与老者那苍老得一碰就会倒的映像相比,老者速度出人意料的快,即便陆青云出其不意,但傀儡的攻势还是被老者给化解,甚至于将水刃运用到极致的陆青云也没能让一滴水落到这座小楼之上。

    老者叫叶柳斜,神识感应在叶家之内可谓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也应如此,他也成为了这里的守阁人。说来有意思,老者所姓的‘叶’与‘叶’家的叶可不是一个意思,简单地讲,这老者其实并非叶家之人,只是叶家的客卿而已。不过,老者身份可不简单,这位老人可是与老族长有过生死之交的兄弟,所以即便老者与叶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叶家依旧让他来此守阁,给他清闲又赋他重任。

    说是守阁,但考虑到这可是叶家重地,平常哪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敢来?于是乎,二十多年间,老者都是这么闲过去的,他也乐得轻松,只不过闲了二十多年终究把身子骨给闲散了,没有以前中用,这不,半年前阁内的阵图丢失,惹起一阵不小的风波,虽然最后找到了,但他心中悔矣,大有辜负了自己的好兄弟之感,无颜在此。

    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况且叶空狐也大气,充分相信自己这位老兄弟,让他继续来此守阁。这一次可不同以往,老者虽躺在那里,但神识可一寸不离小楼,否则他哪里能那么快察觉到陆家来人。

    皆因用心而已。

    一番交锋,两人可谓不分上下,而雨便是这个时候下起的。

    对陆家而言,主修水象的他们自然喜雨,在白玉桥上那叫地利,而此时下雨,这叫天时,很明显天在助他们。

    看着眼前的老者,陆青云轻声笑了笑:“老爷子,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容易,我知你不是叶家之人,你只要答应这次的是你不掺和,事情一过,陆家照样奉你为上宾,让你安享晚年。”

    最熟悉你的人自然是你的敌人,这不,陆家对叶家就很熟悉。细细数来,能对这次的事情产生影响的人就这么几个,叶知秋应该已经去到了城外,晏无心和翡翠阁那帮人在白玉桥胶着,三大长老去了两个,还有叶空狐能够出上一份力,除此之外便是这修养多年,境界不明的老者了。

    所以,陆青云还是希望老者能够喝下这杯敬酒,毕竟敬酒不喝喝罚酒这种事他也费力。但事情偏偏如此,想什么不来什么,听得陆青云的话语,叶柳斜朗声一笑:“老头子我活到这种岁数上,半只脚都踏入棺材了,还安享什么晚年?这辈子就是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的这位兄弟,说起来,上次的事你们陆家脱不了干系吧,正好,你们既然来了,我也该好好地弥补一下过去。”

    陆青云笑容一冷,看着老者说道:“看来你是想将另一只脚也踏入棺材。”

    “哈哈,老兄弟,这种事情怎么不等等我,说起来我们多少年没有一起战斗过了?”从小楼之后,叶空狐缓缓走出,两位已经不比当年的老人在今天又站到了一起,拍了拍自己这位兄弟的肩,叶空狐只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这位兄弟,请他和自己一起回到叶家,想的是给他一个过好日子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将其卷到这件事情中来,不免惭愧。

    看了一眼叶空狐,相知那么多年,叶柳斜自然知他心中所想,“怎么了?如果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我,这兄弟也别想做了,当初你救我的时候我们怎么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忘了?”

    “怎么会忘?”眼中隐隐有了泪光,果然,一把年纪的自己还是不擅长表达感情,“那好,就让我们兄弟两在并肩战斗一次,就是不知柳斜老矣,尚能战否?”

    “哈哈,能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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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精心筹划却落得这般结果,对此,最为惊讶的应该是陆家之人才对,也是叶小鱼太能隐忍,配合着叶知秋的谋划,才有了如今这给陆家不亚于‘当头一棒’的打击。

    就此而言,陆家受到的损失应该是最大的,即便最终的结果还未知晓,但仅凭叶小鱼的这番叛变便可见微知著,猜测到几分最后的结果。如此说来,他这位陆家族长应该说是难逃其咎,至少得负主要责任,但事已至此,陆残雨也看开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呢?最坏的他都经历过,难道还能比中年丧子更坏事情不成?

    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而他只要做好这件事就行。很简单,他要晏无心死在他手中,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一刻,陆残雨彷佛将心中的束缚给解开,而腹部传来的疼痛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今日有雨,而他也最喜雨,今日陆残雨终于踏入了那困扰他多年的太微极境。

    抬头,陆残雨静静感受着冷雨拍面,心思有些翻转。他记得,阿宁出生的时候也是下雨天,他记得,没到下雨天,阿宁就会为自己打上那把伞,他记得……记得又有什么用呢,人都不在了。

    睁开眼,【听雨】的手指动了起来,瞬间,傀儡的身上覆上了一层水甲,这是水之行力,而到了太微极境,行力便可尽覆傀儡全身。

    一步出,这水之行力在雨中更是如鱼得水,傀儡瞬间来到晏无心身前,手指抬起,傀儡之间水滴流转,水势由指尖蔓延而出。在雨中,傀儡指尖的痕迹也是清晰可见,抬手,伸掌,五指轻合,水滴聚拢,而后喷涌而出。

    如雨一般,那喷涌而出的水滴透过了雨幕向晏无心袭来。

    在陆家,对雨势这一魂阵掌握最好的便是陆残雨,不知是因为名字中有雨的缘故还是天赋如此,喜雨的他可是将这一魂阵用得出神入化。

    雨至,雨落,雨出。

    一瞬之间,雨从三面袭来,大有倾盆之感。

    还未近身,晏无心便可感觉到蕴含在雨中的那股威势,彷佛从傀儡之间而来的雨就是天上的雨一般,浑然一体。晏无心不知道,在这一刻,陆残雨不仅偶然破境,其心中也因为那份悲痛有所感悟,几乎已经是触摸到了洞玄境的门槛。

    【清心】急出,但白雾还未起,傀儡就已经被打得破碎开来,接着碎裂的是他脚下的这座白玉桥。历经那么多年风吹雨打的桥在今天迎来了他的劫难,先有浊影重击,后有陆残雨不弱于洞玄的一击,如此一来,这白玉桥也终于承受不住此刻的威势,彻底的碎裂开来。

    鲜血吐出,站在桥上有些措手不及的晏无心随着碎石一起落水。

    下一刻,冰冷袭来,而在身旁响起了另一道落水声,那应该是【倾城】,他这般想到。

    痛,全身剧烈的疼痛,这便是他此时的感受。除了痛之后还有冷,冰冷,这便是他在流水之中的感觉。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同样在临安城,同样的疼痛,他感受到了同样的冰冷,就如这座城一般的冰冷。

    流水将他淹没,冰冷的水已经灌入了他的口中,他很难过,他快要昏迷过去。

    他好冷,晏无心慢慢闭上了眼。

    不,还是有些不同,晏无心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她已经不在身旁,但他还有【倾城】,看着身旁的傀儡,他指尖的魂丝再次来到了傀儡之上。

    他冷,所以他需要温暖,他需要火。

第二百二十九章 火中有水,阴火

    下雨了,临安城内的流水也涨起一些。

    流水在自己的身上流过,雨落的滴答声也在身前不断响起,在流水之中,晏无心的身影若隐若现。衣服早已湿透,此刻落到水中也倒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冷则是从先前便一直有的感觉,所以到了此时晏无心也不怎么在意。

    临安城的流水是清澈的,但在水中,他睁眼望去,看到的是有些模糊的世界,看到的是依旧阴沉的天空,水波在水面上不断回荡,由于下雨的原因,一滴雨水便是一道波纹,无数道波纹重叠便是此时的水面,也摇荡着他眼中的世界。

    没有静的感觉,正如此刻也不会感受到嘈杂,心中无念,所感受到的便是如此。彷佛过了很久,但仅有一瞬而已,一瞬之后是那蔓延全身的疼痛已经将疼痛彻底麻木的冰冷。

    对,便是那抹冷,很熟悉的寒冷,如整座城的寒冷。

    冷到让人心悸,冷到让人绝望,就如当初他所感受到的一样,同样的冷,同样的透骨冰寒。

    如同以往的感觉,但他已不同以往,他挣扎着,指尖魂丝重现,在水中与【倾城】紧紧相连,如同想要抓住当初那没握紧的手,体内火之行力运转,温暖的感觉渐渐重回身体。但这还不够,被流水包围,这点暖意好比冷冬中握在手中的火柴,难以抵抗整个世界的寒冷。

    于是,在下一刻,体内运转的行力又再次停了下来,挣扎再次变得徒劳,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尝试了。

    他太累了,寒冷和疲累不断向他袭来,这个时候,单是让自己不要昏迷过去便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而且在流水之中,受伤的伤口还不断涌出鲜血,在染红了的一寸之地,晏无心感到虚弱感也将自己包围。

    原来这就是当时自己的感觉吗?晏无心动了动嘴,将呛进口中的水吐出了一些,随后如此想到。在半年前,在落水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以致于在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清楚,而现在,也是同样的伤势,依然落水,他终于尝试这去了解这样的感觉,正如他所说,原来就是如此。

    渐渐的,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一些,或许真的是有些麻木了,看着周围已经被染得有些微红的水,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并没有便好,而是变得更糟了。流水声在耳旁响起,身在水中,他听得更加清楚,所以即便他已经选择闭上了眼,可是这越来越嘈杂的水声吵得让他无法昏睡过去。

    水,冰冷。

    忽然之间,脑海之中闪过了一道魂阵,那是灵刃,也是这般冷,身在水中,魂阵中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彷佛活了过来,如流水般在脑海萦绕,在身旁环绕。同时,另一道魂阵也浮现在脑海之中,那是灵剑,应是这般热,那停滞了的行力终于再次运转,火之行力如同带着火焰活了过来,化作魂阵的线条流转而过。

    两道魂阵纷繁复杂,一内一外不断交错,在这瞬间,晏无心只感觉体内彷佛烧了起来,而体外则是不断侵袭的冰寒,置身冰火两重天,原先已经麻木的疼痛现在清晰地感受,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至于与傀儡相连的魂丝,一直若有若无,看上去只要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一般。其实,晏无心此时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状态,因为身体的虚弱,他已经无法控制体内那几乎暴走的行力,对于其他魂丝,即便是行力游走,对身体也没有太大的伤害,但晏无心却不同,他除了气海之处,还有不小的一部分行力在窍穴之处,所以一旦行力彻底紊乱,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是致命性的。

    可是由于流水的冰冷,行力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流转抵抗,所以才有了这冰火相抗的结果。身体因为疼痛也不再昏睡,晏无心的思维变得越来越清晰,与水火相伴,另一个魂阵也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融阵。

    如流水般的线条以及如烈火般的流转的行力在交错之间逐渐有了共融,从一到二,由二到四,变得越来越多。既然寒冷,那他就彻底地融入寒冷之中,既然世界不予他温暖,那么他就寒冷这个世界,下一刻,流水彻底将他淹没,少了行力的抵挡,寒冷也轻松地透体而入。

    体内的火之行力上有了一抹淡淡的蓝光,在此刻,晏无心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寒冷,他感受到的仅有温暖,遍布全身的温暖。

    睁开眼,指尖那红蓝相间的魂丝清楚可见,与傀儡相连,而晏无心借得傀儡从水中一跃而出,来到了陆残雨身前。

    身上的水不断滴下,但肉眼可见间,水滴变得越来越少,直至停止,雨还未停,但晏无心身上已经彻底干了。动了动手指,【倾城】的手中多了一道灵剑,在雨中,火红色的灵剑不像先前那般炙热,烈焰灼烧间由红转蓝,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将灵剑灼燃。

    火中有水,而这便是阴火。

    见到那淡蓝色的灵剑,陆残雨眼眸中露出一抹极其惊讶的神色,神色中满含不可置信。魂师入太微,便能观象入微,而天地之间有地、火、风、水四象,所谓入微,便是指要察觉象之奥秘,因为知象才能入洞玄。

    但四象玄奥之极,即便四中之一,也难究其一二。就如陆残雨,修水象的他知道水有寒水、阳水、癸水、重水、弱水五形,不过弱水万中难见其一,即便是寒水,大多太微境魂师都难悟其形。所以说,陆残雨能够在太微极境时便领悟寒水之形,已经代表他本身的天赋卓绝。

    寒水,将水象之力孕之寒谓之寒水。也是由于寒水的关系,在先前交手之中,受到陆残雨攻击的晏无心也会感受到那股异常的寒冷。但陆残雨或许从未想过,自己的寒水竟然是晏无心的生机,在寒冷之中,晏无心以寒水悟出阴火。

    同样火象有五形,明火、阴火、离火、真火、极火。若是初入太微境的魂师也就是最普通的火象,即便有着火之行力,但那种火也是遇水则灭,即所谓的水火相克。反之,先不提能够焚尽万物的极火,也不说能化寒冰的离火,仅是阴火也能将水给烧尽。

    正如此刻,仅是行力在体内流转,那从天上落下的雨水还未近身便已经消失不见,而傀儡手中那淡蓝色的灵剑更是在雨中绽放出火花,燃烧得剧烈,而这便是阴火,火象无形中倒数第二的阴火。

    所以,陆残雨见此才会感到惊讶,甚至说他此时感到的是震惊。

    一直以来,陆残雨想要杀晏无心的理由都很明显,也很简单,只因为他夺走了自己爱子的性命,这一点从未变过,即便从陆成那得知晏无心已经成为了八品偃师,陆残雨心中也没有其他想法。但此刻,陆残雨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并非说是他打算放过晏无心,而是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因为他害怕,害怕以后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临安城中他陆残雨的天赋虽比不上陆成那般卓绝,但也不见得差,从他能偶悟寒水便可见一二,但晏无心呢?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晏无心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只能逃窜,但此刻,晏无心已经来到了太微境,而且更是悟出了火象五形中的阴火,这等天赋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不再拖沓,【听雨】与他一同向前。

第二百三十章 涌泉相报(上)

    很难说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当淡蓝色的行力在体内流转之时,晏无心再也没有感受到寒冷,当然也感受不到太多的温热。就如晏无心心中所想一般,当这座城以冷相待,那么你能做的也就只有寒冷这座城,甚至于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寒冷这个世界。

    很多时候,事情便是在一念之间,一念冷,一念热,而由于心中的一念,晏无心也悟出了这阴火之形。

    知形并非是破镜,即便知道象之玄奥,但它所带给你的只是将脚下的路扩得更宽,而不是像破境那般,直接带来修为上的大幅度提升。可是就好处而言,知形可算得上是打开了洞玄的一道门,脚下的路也从羊肠小道变成了大路,其中意义不言而喻,但这意义嘛也是之后的事情,就眼前来看,晏无心体内的魂力消耗颇大,身上也受伤不轻,眼前还要径直向自己而来的陆残雨。

    他没有一丝出喘息的机会,陆残雨也不会给他这丝喘息的机会。

    雪上加霜莫过于此,但该来的总会来,该来的不会说在你有做准备的时候才来,况且他一直也在等着这一刻。

    青蓝色的【听雨】再挥手,那落下的雨停了一瞬,眨眼之后,雨滴倒飞起。一滴、两滴、数十滴……上百滴,聚雨成刃,这便是雨刃。陆家主水象,这祖传魂阵也是聚水为刃的灵刃,只不过独爱雨的陆残雨另辟蹊径,想出这聚雨之法,但比起雨而言,这水无疑更易得,所以陆残雨的这聚雨成刃在陆家并不是什么主流,也只有他一人会用,只因太过无用。

    但无用只是相对的,就如此刻,水始终是水,在如此雨天,水刃比起这雨刃还是有些差距。就如在水中挥刃,手中的刃会受到阻挡一般,在雨中挥刃,哪怕是水刃,这种阻拦依旧存在,但雨刃不会。

    可以说,他的【听雨】就是为雨而生,正如此刻,雨刃划来,速度比之先前还快上几分。都说小楼一夜听春雨,此刻雨刃之上亦可听得夏雨,盛夏喜雨。

    雨滴不断打在这道雨刃之上,每多一滴雨,此刃便快上一分。比之水,雨之不同便在于此,雨有势,从天而降便携势而来,一滴雨便是一分势,势融刃中,所以雨刃便借势而进。

    比一瞬更快,雨刃已至身前。

    行力再次运转,这一刻,窍****再同时吐息,【倾城】手中的淡蓝色火光燃起,在这看上去应是炙热的火焰之上,竟然升起了几分寒气。这是灵剑,聚天地灵气以为剑的灵剑,剑上有火,剑上是火,可此刻,当傀儡握剑而挡的时候,近看之下,灵剑的周围是被带起的白霜。

    白霜覆于剑上,这灵剑划过的同时竟然滴下了水,水不是雨水,而是露水,霜聚而成露,白露苍苍,在剑一方,这是寒,这是深寒。

    剑出,一道月牙的白痕在【倾城】身前渐散,这是挥剑之时留下的痕迹,在如此的暴雨之中,白痕一转即逝,与此同时消逝的还有【听雨】手中的雨刃。一剑一刃于暴雨之中相遇,不似从前,却如当年,带着大势而来的雨刃被灵剑所阻,这一阻便再难进半分。

    雨仍在下,雨水依旧不断滴落在雨刃之上,可是借得雨势的雨刃却丝毫未动,同于傀儡身后,晏无心和陆残雨同时抬头,目光相视,两人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千斤仇万两恨,于是两人同时运力,【倾城】和【听雨】的手掌向前而出。

    ‘唰’的一声,在两具傀儡之间的雨水宛若停了一般,静止不动,眨眼之间,雨水向外飞出,【听雨】手中的雨刃也四散开来。

    下一刻,晏无心再次抬起了头,目光向他看来,眼神之中依旧平静,平静得不起波澜,这瞬间,陆残雨咽了咽口水,他眼中的目光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坚定。

    在先前雨刃破碎的瞬间,他感觉到的是那铺面而来的冷,没有炙热,甚至没有一丝温暖。那是阴火没错,可那终究是火,不该这样的,后来他明白了,那剑之中,还有他们陆家的水刃。

    在陆家,水刃一阵以陆青云掌握得最为娴熟。记得青云曾经说过,水刃之中要有寒心方为水刃,这话在祖籍之上有记载,在当时他以为陆青云见到过这句话,但之后他发现陆青云是真的懂。

    寒心,不是寒意。寒意这是对偃师的要求,刻画水刃之时有寒意能够得其神,将魂阵威力大增,偃师有寒意方得此阵,那么魂师呢?要有寒心。

    何谓寒心,可感而不可言。每次他与陆青云切磋,他的指尖都会染上一层薄冰,魂丝连接傀儡与魂师,对拼的是傀儡,可是在这寒冷之中,这魂丝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才有了这层薄冰。

    此刻,感受着手指那微不可察的颤抖,陆残雨迟疑了片刻。迟疑并不是因为他心生退意,只是由于他的手指在方才竟有些不听使唤,雨水不断落到陆残雨的手指上,借得雨水的冲刷,陆残雨的手指才恢复如初。

    “哈,哈哈。”忽然之间,陆残雨笑了起来,笑自然是笑他自己,他竟然在先前感到了害怕,这真的很可笑。怕是因为担心失去,可是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的,陆家情况怎么样不得而知,想来好与坏也与自己无关了,这么多年唯一牵挂的爱子也离自己而去,他还能失去什么呢?

    “晏无心,我真的很佩服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偃师不说,单论修为,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境太微,甚至在太微一重境就悟出了阴火。”笑完之后,陆残雨出声说道:“但太微一重始终是太微一重,即便有着阴火依旧是太微一重。”

    没错相比已到太微极境的陆残雨,晏无心还是有着境界上的差距,即便他知其形,可陆残雨也知水象寒水。

    话音落下,陆残雨身前【听雨】身上的蓝光变得微白,白气为寒,而这便是寒水。水象五形,寒水为初,尝尽伤心方知寒。

    寒水行力在体内运转,陆残雨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如同冰冻了一般,他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雨水落下,落于陆残雨身上之时,瞬间结冰,化为冰渣落地。

    一时间,碎粒之声在雨中响起。

    “好,很好。”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紫的手,陆残雨这般说道,寒水与阴火不同,水本是润万物,可寒却是反其道而行,因此这寒水虽强但也是伤身之举,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尝尽伤心方知寒’一语了。知寒水需尝伤心,这就相当于自伤之举,而运转寒水行力,也就在伤害自己。

    淡淡的白光终于覆盖【听雨】全身,傀儡向前而去,雨水不断在其身上堆积,几步之后,【听雨】身上已结寒冰,寒气凛冽而出。而在傀儡身后,则是满头白发的陆残雨,在眨眼之间,陆残雨瞬间白发。

    “就是这种感觉。”舒缓了一口气,陆残雨出声如此说道,而后他向晏无心看来,抬头之时,晏无心见到陆残雨的眉毛之上瞬间便结了一层霜,寒霜起,陆残雨的身影也动了。

    【听雨】先前掠去,一路之上,掠过的雨水结成了冰渣,而陆残雨的脚尖轻点,地上的水溅起,可就在瞬间,那溅起的水便这样如定格一般,结了冰。

    青云,你说寒心可感而不可言,原来伤心到极致便知寒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 涌泉相报(中)

    临安城外,密林交错的尽头,是已经变得满目疮痍的府道,原先延伸至此的青砖已经翻起,而在暴雨的浸透下,地面已经变得泥泞不堪。顺着这泥黄的路面望去,在路的两旁有几棵倒下的杨树,而在高木拦路的周围是不断挣扎着的陆家众人。

    对于陆家这个请君入瓮的计划,即便他们已经考虑到叶知秋来此的可能性,但他们还是算漏了一个人,陆乞儿的到来无疑带给了他们难以想象的惊讶。在他一人便拖住了陆老和陆幸生两人的前提下,泥牛兄弟再对付其他陆家之人也就轻松很多了,不过在陆乞儿事先要求的情况下,泥牛兄弟也没伤及性命,只是让其在地上躺着而已,至于要躺多久,那就得看陆乞儿的了。

    虽说他一人拖住了两人,但从实际上来看,用‘拖’字还是有些不准确,毕竟此刻的他充满了轻松,哪有半分艰难地模样,反倒是见着陆家子弟一位位倒地的陆幸生有些着急起来。

    能被成为‘临安之血’,陆幸生的实力毋庸置疑,这一点单从其身前傀儡上那已经洗涤不去的血迹便可看出一二,他的傀儡呈现暗红色,而经过雨水的清洗之后,暗红变得更加鲜艳。很明显,这是血,这是别人的血。

    从方才到现在,天空已经经历了由晴转阴而又雨的变化,而他的傀儡也由淡红变得深红,但即便这样,陆残雨还是被牢牢牵制于此,无法离开半步。到了这种时候,即便他与陆老有再大的不和,以陆家为重的两人还是选择了联手,当年父子的那份默契又再次显现出来。

    两具傀儡,一前一后,身前水滴相随,身后水滴相跟,水刃化雨,雨落击水……两人在这段时间内可谓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来到陆乞儿身前的水还是被那具傀儡结成了冰,而后落地。

    此刻,陆残雨几乎不惜尽伤其身才将傀儡覆上的冰甲,几乎被陆乞儿毫不费力地用了出来,陆家主水象,而在水象之中,寒其水方成冰,所以就此而言,知水为寒的魂师所追求的便是冰。但陆乞儿却不同,天生异象的体内便是冰,因此别人需要从一到二再到三,可是他一出生已经是三,达到了陆家之人所追求的极致,因而他才能在如此年龄破境洞玄。

    虚玄天有三境:凝魄、神游和太微,越之虚玄才能入冲灵,所以作为冲灵天的洞玄境与太微境相比相差究竟有多大?从字面意思便可知道,这可是天差地别。所以没错,陆乞儿就只是在拖延而已,他就是要让陆幸生感受到这种心中焦急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如当初他母亲所感受到的那样。

    更凛冽的攻势袭来,陆乞儿指尖微动,傀儡轻轻抬手,那漫天的雨珠便化为冰珠落地,看着陆幸生越来越急躁地模样,陆乞儿终于笑出声来:“现在知道急了?那好,我再提醒你们一件事,如果叶知秋没来这,那么他到底去哪了?你们觉得他是待在叶家等陆青云上钩还是说去陆家断了你们的后路?”

    听到陆乞儿说出这话,两人的脸上都不太自然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自己那密谋的计划已经被对方知晓,说是瓮中捉鳖,谁想到在瓮中的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不经意间就将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一刻,看着眼前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孙子,陆老摇了摇头,对身旁地陆幸生说道:“我尽力拖住他,你快回陆家。”

    “好。”不需要多说什么,在此危难之际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下一刻,陆老的手掌打出,带起傀儡身上的水滴,水滴由身上而起来到空中,而后宛若静止一般,停滞了片刻,片刻之后就是白霜漫起。没错,修为已至太微极境的陆老也悟出了寒水,而在这瞬间,他竟然也以此来为陆家求得半分生机。

    可是白霜才起,一道人影就来到了陆老身前,一只手缓缓伸出,向陆老拍去。那只手极慢,慢得陆老那老眼昏花的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的动作却比那只手还要慢上不知多少倍,没有丝毫意外,陆乞儿的手掌拍到了陆老的肩膀,陆老只觉得体内的魂力瞬间停止流转,彷佛被冻结了一般。

    “陆老,你真的已经老了,就不要在拼命了。”他听到身前的陆乞儿这般说道,话音落下,陆老指尖的魂丝也出现了一道寒霜,寒霜渐渐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陆老指尖的魂丝,而陆老随后也倒坐在地上。

    对陆幸生而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似乎是那声‘好’字才出口,陆老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在她抬起头时,那道身影也来到了他的身前。

    “你想去哪?陆……幸……生。”陆乞儿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他想去哪根本不重要,因为有他在,陆幸生哪都去不了。

    而陆幸生看着眼前这具【冷】身上那覆尽全身的冰甲,他知道那是甲,而这一点即便是将《易水寒》修炼到极致也很难做到,可自己的这位儿子却很轻松地就做到了。于是乎,没有丝毫犹豫,陆幸生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逃离,可是在这瞬间,【冷】已经来到身前,陆幸生指尖魂丝拉扯,在今天他已经做到了自己一生所能做到的最好,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冷】的指尖滑落,血色傀儡上那不知为陆幸生挡过多少攻击的外甲便被这样破开,随后指尖一点,而后整具傀儡便结了冰,任由陆幸生怎么控制,这傀儡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其实,‘临安之血’既是指他也是指这具傀儡,傀儡上那将其染红的血便是最好的见证,可是似乎从今天起,就没了‘临安之血’。陆乞儿伸出手,在那具傀儡上轻轻弹了一下,‘嘣’的一声,傀儡碎成了冰渣。

    “陆幸生,为了你的手着想,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动比较好。”注意到还想趁机离开的陆幸生,陆乞儿指了指他的手,提醒道。

    听到这话,陆幸生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寒气所包围,就这么点时间,他的手掌已经没了感觉,想来寒气应该是通过先前的魂丝而来。为了陆家,陆幸生咬了咬牙,有些决绝地看了陆老一眼,手腕一扭,将两只手腕留在了原地,打算向后离去。

    壮士断腕的瞬间,陆幸生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看着自己那整齐断开的手腕,其间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陆幸生心中终于感受到了那抹冷,那种瞬间冻结一切的深寒。

    “忘了提醒你,为了你的脚着想,还是不要动的比较好。”本以为可以离开,可是陆乞儿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陆幸生突然发觉自己的脚也动不了,一察之下他才发现,【冷】的手指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腿上,在这瞬间,陆幸生眼里泛出血丝,他恨恨地看了陆乞儿一眼,出声说道:“你故意的?”

    “我提醒过你,当然,如果你这次还能断腿的话,你要离开,我绝对不拦你。”嘴角扬起,陆乞儿看了陆幸生一眼,他如此说道,他倒不是故意怎么做,只是没想到陆幸生会那么果断,既然如此,也省事多了,没了手也就断了魂丝的念想,现在陆幸生自然会乖上许多。

    果然,这一次陆幸生没再想着逃跑,至于陆家,他知道他自己救不了,也没办法救了。而到了这种份上,陆幸生终于将目光落到了陆乞儿身上,算起来,那么多年没见,他真的认不出陆乞儿来了,可没想到,陆家竟然会栽在其手中,思绪万千,终归只化为一句话:“你想怎么样?”

    已经被寒气冻结了全身行力的陆老有些悲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双掌尽断,这辈子或许也就只能这样了,不管当年的‘临安之血’究竟有多声名赫赫,那只能成为往事,或许今天过后,陆家也要成为过往了吧。他们真的做错了吗?看着眼前那位前途几乎无量的孩子,陆老这样问了自己一句。而听到陆幸生口中的话语,生怕陆乞儿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连忙出声说道:“阿良,不要做傻事,他是你父亲。”

    “我父亲,他不配。”淡淡地看了两人一言,陆乞儿如此说道,随后笑了起来:“傻事?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他当然不会杀了陆幸生,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陆幸生是他父亲,而是由于他母亲的关系。他姓陆名良,陆是陆家的意思,他很讨厌这个姓,不过比起来他更讨厌他的名,所以一直以来,他更愿意称呼自己为陆乞儿而不是陆良。但其实上,‘良’是他母亲取的,良的意思便是良人,良人指的就是那个人,而这就是陆乞儿讨厌的地方。

    此刻看着那站在自己身前的陆幸生,陆乞儿对他说道:“你没对得起我过,但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没想过要对得起你。但你对不起我母亲,你辜负了她一生,所以你就要用这一世来偿还。陆家以后由我掌控,而回到陆家以后,我会立下我母亲的灵位,你这一生就在那陪着他,放心,有我在你绝对死不了,不仅死不了,我还要让你下半生好好活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涌泉相报(下)

    临水阁依旧伫立在对岸,可阁前的白玉桥已成断桥,在断桥一侧,傀儡再次交错而过,【倾城】和【听雨】身上再添伤痕。

    有着寒冰加身,【听雨】此刻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寒气而来,就如其脚下,哪怕仅是轻轻踏过水面,那积水的青砖之上也会留下一层白霜,若是站得久了,这积水还会结成冰。

    在【听雨】之后是满头白发的陆残雨,与先前相比,此时的他明显苍老了许多,远远望去,他脸上的那股中年壮志已经不在,甚至于他眼中的未雨绸缪都难寻其踪,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由壮转衰的中年人而已。

    而与他相对的则是晏无心,几次的碰撞以后,晏无心所受的伤势又进一步加深。虽然傀儡以魂阵相斗,可是魂阵也需以魂师体内行力为源泉,所以这番交手下来,由于体内行力受到震荡,他不由地吐了几口血。

    毕竟这陆残雨仍是太微极境,哪怕他有阴火为底,但是该拼行力深厚的时候他还是会落于下风,显然陆残雨也深知这一点,于是每次与【倾城】交手的时候,他都会以寒冰来抵挡阴火,然后再以自身深厚的行力与其对拼魂阵。

    即便有着阴火的灵剑,这火也只能侵蚀那层寒冰,而在火焰想要继续灼烧之时,就被陆残雨以灵刃给打散,几次过后,晏无心身上的伤便再次发作,有些难以坚持。

    与晏无心相比,陆残雨身上也不怎么好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寒气入体,此刻他体内的生机正在不断消散,想要以命相搏那么自己怎么着也得豁出命来,而陆残雨此刻也就是在不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次下来,陆残雨体内所运转的行力也一次不如一次,即便他行力深厚,可要同时兼顾傀儡身上的冰甲,他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而如此下费苦心,他所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见到晏无心嘴角的血丝,陆残雨不再犹豫,带着身前的【听雨】再次迎上,眨眼之间,指尖翻飞的魂丝已经来到了傀儡的双臂之处。在陆家之中,论雨势这个魂阵,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正如此刻,便是在瞬间,【听雨】指尖就多了几个水球,下一刻,水球在傀儡指尖飞速旋转,由十化七,由七转五,五成三,三变一,在傀儡身上的寒冰消散的同时,那水球也停止了旋转。

    转瞬之间,寒气浸入水球之内。

    天上有水气,预冷而化雨落下,所以雨势最主要的是什么?是冷而已。

    傀儡的手指轻弹,彷佛弹出了一粒小小的水滴,水滴细不可见,仅是这万千落雨中小小的一颗,但就这这滴水,就在这一刻,晏无心便见到了眼前那向自己而来的倾盆大雨。

    此时,天上的落雨与其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即便那是暴雨,也抵不过前方的万雨倾盆。

    想当初,陆残雨仅凭一滴水便能打穿【倾城】,而现在可是万雨,万雨便是万滴水。风停了,或者说风已经绕道而行。在这等雨势之中,风是进不来的,因为没有空隙让其停留。

    有言道,水滴石穿,以时间累势,哪怕是水也能滴穿石头。但此刻却不必,水滴滴落,地上的青砖立刻就留下了一个洞,而挡在晏无心身前由桥上掉落的碎石更是在眨眼间就化为飞灰,消失不见。水中已有势,何须长年累月?

    闭目,晏无心的神识扩散而出,眼前,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同样的场景。

    依旧是【倾城】。

    他抬手,指尖的魂丝也轻轻拉起,在此刻的雨中,晏无心的动作极慢,哪怕水滴已至身前,傀儡依旧没有动。

    “嗒”的一声响起,旁边的青砖之上飞过一滴水,水至石穿,这厚实的青砖之上瞬间就多了一个洞。但这还没有完,“嗒嗒”之声不断响起,如同雨水滴落在地,但比那更响,而在滴水之后则是坑坑洼洼的青砖。

    如同被虫啃过的叶子一般,晏无心身旁的青砖之上都是大眼小眼的,参差不齐,而见到晏无心那微微而动的指尖,陆残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不知道晏无心是怎么做到的,但【倾城】确实在不断挥剑,傀儡手中那淡蓝色的灵剑正在不断消散,每被水滴打过一次,灵剑的光芒便会弱上一分,但万雨至,灵剑仍旧没有消散,反而在灵剑的左拍右打之下,身前的水滴不断向两旁飞出。

    没有水滴打到【倾城】,也就没有水滴打到晏无心。

    陆残雨不知道晏无心是怎么做到的,而晏无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一刻,他心中的想法只是他要挡住这些水滴,然后他便挡住了。

    或许是他的指尖在动,也或许是傀儡带着他的指尖在动。渐渐的,他神识之中所感应到的事物越来越少,先前是万雨,而后是千水,到了最后只有一滴,于是,【倾城】的手停了下来,就像在雨中扔掉了自己的伞。

    雨如期而至,而【倾城】也张开了手,掌中蓝光一闪而过,而在光芒的汇聚之处,则是傀儡的指尖。同样的,在【倾城】的指尖多了一团火,远看之下,这火并不炙热,而在雨中,火光更是随时可以熄灭一般,微弱,渺小,这就是傀儡指尖的火。

    可那是火阳。

    随后【倾城】也将指尖的火光弹出,在这磅礴大雨之中,这道火光就如黑夜的萤火虫一般微弱,但它依旧向前,来到了一滴水前,与其相遇。

    瞬间,炙热与冰冷同时笼罩而来,在两人之间,雨甚至停了片刻,而在这冰火二重奏之中是化为飞灰的青砖,两人身前已经空无一物,地上所剩的只有沙,这仍是临安城,但这段路已显荒凉。

    雨又重新落下,落到了两人之间,落到了两人身上。

    “原来这就是雨。”抬起头,晏无心这般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话语却落入了陆残雨耳中,他知道这是雨,这当然是雨,但他不知道晏无心何出此言?

    下一刻,晏无心带着【倾城】一跃而起,体内残留的行力几乎是一转而空,行力由魂丝运转而至傀儡手臂之上,而在那里有着一个魂阵——白雾。

    水火相融则生雾,但由于阴火的关系,这水火自然不能相抗,而若寒气更甚将如何?

    居高临下的【倾城】挥手而出,身前顿时有雾萦绕,但在雨中,这雾气眨眼即散,顿时消失不见。下一刻,傀儡和晏无心同时落地,而在此刻同样落地的还有雨。

    不错,便是雨,寒气更甚则水浓火淡,白雾寒而凝聚成水,雾化水而落雨。

    雨便是这样落了下来,看见那比磅礴更加恢弘的大雨,陆残雨脑海中闪过的是一片空白,他认识这雨,这便是陆家的雨势。他抬头望去,【听雨】也来到了身前,寒气在傀儡身旁围绕,将两人笼罩,冰甲再次覆于傀儡之上。

    四十三载听雨声,而后他真的听到了雨声。

    雨水落地,也落到了傀儡身上,破甲声响起,傀儡瞬间被打穿,而这只是一滴雨,随后便是千万滴雨,寒冰被雨水冲刷散尽,至于傀儡则已经千疮百孔。

    而傀儡之后便是他。

    陆残雨咳嗽出声,他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痛的,血便这样流了出来,全身都被雨滴打穿,因此他的全身都是血。鲜血将其染红,也将他身下的青砖给浸透。

    陆残雨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上那不断消散的生机,到了生命的最后,他借着模糊的目光,看到了那走进身前的人影。他想抬起手,可是手脚都已经淋断,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那个人近在身前,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说过,滴水之仇定当涌泉相报。”他听到那人这般说道,而后他再也听不见了,睁着眼,陆残雨的眼睛再也没有闭上。

    滴水之仇,此刻万雨相还。

    陆残雨已死,晏无心再也坚持不了,跌坐在地。这雨还未停,不过比之先前已经小了许多,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已经有了些光芒,想来不久之后雨应该就会停了。这样真好,晏无心这般想到,他讨厌下雨,因为上次离开的时候,临安城也下着雨。

    不过再大的雨也都会停,而雨后的天空想来也会更加晴朗。他舒缓了一口气,可这却引起了更大的咳嗽声,身上每个地方都让他疼得想要晕过去,但他依然活着,这便很好。

    雨不断淋下,晏无心慢慢地躺了下来,躺在地上,地上有水,但既然他全身已经湿透,再多湿一些也没什么大碍。全身有些湿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已经不想动了,因为晏无心觉得有些累了,真的累了,而后那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闭上了眼,打算休息一下。

    “陆老兄,好久不见,身体是否别来无恙?”但便在此刻,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可惜陆残雨应该是听不到了。而没过多久,那道身影也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晏无心身前。

    声音听起来熟悉,而眼前此人,晏无心更加熟悉。

    来人和他一样,也姓晏。

    晏家家主,晏几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故人和敌人

    可以说,陆家在动手之前已经想到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谋全局从而谋一城,因此在这般万无一失之下,他们依循着计划行事。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所想到的一切事情竟然都是被别人所谋划的,若说自己是螳螂捕蝉,他们遇到的可真就是黄雀在后了。

    而且最讽刺的是这黄雀还是他们认为的螳螂,这般说来,事情的结果还并非是对方以逸待劳,反而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着实有些可笑啊。

    发生在叶府之内的袭击迟迟不能结束,被拖延了如此长的时间,陆青云自然不可能还傻到天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很明显,对方早有准备。从先前他们只要对付两个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老头,到现在叶家子弟不断赶来,事情已经从方才的可退可进发展成为退而不能,叶家就在他们毫无察觉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将他们困在这里。

    预想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看情况,城外的局势也不容乐观,如果做最坏的打算,甚至于陆成那边都出了问题,但残雨已经赶过去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局面,他心中有些疑惑不解。雨还未停,在雨中,他身前的傀儡凭着一道水刃就将周围的陆家子弟逼退,单论这一手,便知其锋芒不减当年。

    水刃在雨中拍打,此刻,落下的雨滴彷佛都成为了其手中的利刃,刃过而水出之间,水滴将身前的一切给洞穿,让叶家众人不由暂避锋芒。攻势终于停歇了片刻,陆青云也有了喘息的时机,身前随他而来的陆家子弟都已经或多或少地被牵制在此,虽然这种牵制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麻烦,但想走还是成为一种奢望,这或许正是叶家所希望看到的。

    他们在等什么?陆青云心中如此想到,同时心思翻转,纵观全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陆家在叶家自然是有内应,能够定下如此计划,陆家自然不可能只听信叶小鱼一人之词,兼听则明,但即便如此,事情还是出了变故,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有些不能理解。

    直到他见到了眼前这人。

    “青云,放弃吧。”女子对他这般说道。

    “叶霜林……”

    ……………………………………………………………………………………

    五月初五的这场雨来得有些突然,正如吴景略如何也想不到叶家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身处陆家的他听到了一些响声,探出头去,他才发现叶知秋竟然来到了陆家。

    不错,陆家这一次可谓是不惜血本,几乎倾巢而出,为的就是能够将叶家和临安一举拿下,但同样的,既然陆家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家之外,那么陆府上下也成了陆家最为薄弱的地方。

    留守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那些人却不是为了应对叶知秋的,毕竟无论怎么想,叶知秋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而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所以几乎在顷刻之间,该倒下的人就已经倒下,陆府就这样被叶家所控制。

    “没想到叶家还有这么一个后手,看来陆家这次应该是完了,趁现在赶紧走,我就不陪你们陆家了。”透过缝隙,吴景略一眼便看出了屋外那一边倒的形势,在这种情况下,陆家内部一旦受制,府外的那些人多少都会心生不安,哪还会有战意?如此一来,陆家必然溃败,所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轻轻将窗户合上,他悄声来到门边,推开门缝,还好,叶家之人还没来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吴景略他一跃而出,凭借着心中的那丝记忆,他绕过陆府的假山,而后躲在假山后的花丛之中。

    脚步声响起,吴景略大气不敢出地趴在那里,直到声音渐行渐远,他才露出头,在见到周围无人以后,随即起身,走小路向陆府之外走去。

    陆家待他不薄,可他也是有力出力,况且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真的不行,要是陆家这次没有意外,那么他也愿意留在这,口是心非一番与陆家共存亡也未尝不可,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家这次恐怕是栽了。人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也不可能真与陆家共存亡,所以那就别怪他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陆府极大,除了正门以外,陆家的偏门也众多,对叶家而言,他们自然不可能将每一道偏门到顾及到,所以总有那么几道会给吴景略所发现,让他能够逃出陆家。

    这等偏门一般是为陆家的一些杂役准备的,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见无人,吴景略立刻便靠了上去,轻轻地将门推开。小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他便从这道缝隙中夹出,便在这时,来到门外的吴景略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咳咳,你说晏无心和陆成谁会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哎,真麻烦,也不知道是谁选的日子,下那么大的雨。”

    “……”

    听得出来,说话那人身体应该不太好,总是在咳嗽,看来叶家在这里也派了人看守,真是麻烦,吴景略下意识地就想往原路返回,另找一道门,可是门内也有声音传来,看来不得不出手了。

    不过既然是看门的,实力也就那样,吴景略也没将门外两人太当回事,指尖的魂丝来到身前的傀儡之上,下一刻,脚步声近了,吴景略的身影从门缝中一跃而出,向两人偷袭而去。

    似乎是感到有些意外,只是路过此地的两人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再次埋伏自己,男子看了那人,眼中倒没有太大的惊骇之色,可能是下雨让他有些着凉,不自觉地咳了两声之后便将目光移开。

    太平静了,实在是太平静了,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吴景略心中感到一丝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道火光向他袭来,即便此刻下着倾盆大雨,但是吴景略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燥热,在这一刻,自己周围哪还有雨的踪迹。

    他知道火象应有五形,但是他不知道这便是五形之中的离火。

    几乎是瞬间,吴景略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女子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人,微微疑惑地问道:“来找你的?”

    “咳,没见过,不认识啊。”男子打着伞,细看了几眼,终于肯定地说道,“估计是有病吧。”

    女子点了点头,也认可了这个说法,随后两人继续向前而去,远来是客,他们远道而来自然得去找那位接待客人的人。

    在经历过灼热之后,吴景略的身体又遭受了暴雨的洗刷,在一开始,疼痛是有的,但是到了后来,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不喜欢这样,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怎么可能?他可是九品偃师,他才过而立之年,还有前程似锦在等着他,这次离开对他而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自己怎么可能就躺在这了?

    他不知道,也不理解,而到了这种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位老头,老头临死都不肯将那个魂技传给自己,那就别怪他心狠了,吴景略心中这般想到,本来他就没做错,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对了,吴老交给你的‘丝方尽’不是让你替他保管嘛?你怎么当时就拿给晏无心了。”走在雨中,那两人或许是感到有些无聊,想到什么便聊起什么来。

    “哦,当时我遇到吴老的时候他都已经快不行了,看在我照顾他一段时间的份上,他将自己那卷魂技交给了我。”咳了一声,男子继续解释道:“首先,他是让我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将魂技交给那谁……吴什么来着,记不得了,如果找不到的话就让我代为处理,所以我把它交给晏无心也没错啊。”

    “狡辩,你根本就没找,好吧?!”女子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谎言,毫不留情面地戳破。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找,但是那种人在吴老临死的时候离开,连心都没有的人,找着干嘛?我只是替吴老有些不值,所以替他找了一个更好的传人。”男子摊了摊手,颇为有理地说道。

    “那如果有一天找到了呢?”见到男子这般模样,她也有些无奈,只能如此问了一句。

    “那我还是遵循吴老的意愿,将魂技给那个人。”男子想了片刻后出声说道。

    “真话?”

    “假话。”

    走得远了,两人的脚步声也有些听不清,至于两人的话语,躺在地上的吴景略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这么一两句,或者说在听了一两句后他脑海中便一片空白。

    生命的最后时分他不禁笑了出来,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什么。

    然后他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人在笑什么?”

    “果然有病吧!”

    ……………………………………………………………………………………

    来到临安,晏几道感到有些意外。

    看着眼前那与他相对的少年,晏几道一眼便认出了晏无心,和他的父亲有些像,脸上的那股平淡劲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感到不爽。

    至于躺在地上的那人,应该是陆残雨……已经死了。

    是他干的?不可能,晏几道下意识地这般想到,可就在下一刻,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太微境的气息。

    气息有些微弱,看来确实是先前有过一番争斗,那么果然是你了?晏几道心中惊讶万分,而后抬头向晏无心看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不过现在动手也不晚。”

    话音落下,晏几道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他已经来到晏无心身前,身上气势直接压得晏无心有些喘不过气。

    冲灵天,洞玄境。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洞玄之上

    在雨停了之后,府道之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路上那几颗显眼的碎石还在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话,看上去,道路就如平常那般。先前的暴雨淋得落叶有些缤纷,路的两侧已经堆满了绿叶,甚至于在青砖石路上,绿叶为其铺出了一条路。

    雨过之后,眼前的绿意更加盎然,林中也隐约传来的鸟鸣之声。看着眼前那翻在路前的辇车,陆乞儿走了上去,借助傀儡将马车翻起,不愧是陆家的辇车,即便在雨中淋了那么久,车内依旧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可以坐人,于是陆乞儿让泥牛兄弟将陆幸生带了过来。

    “你们先回翡翠阁吧,我去看看无心那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陆乞儿对着两兄弟吩咐了一句,而后看了陆幸生一眼,或许是已经想通了也或许是已经认命,此刻的陆幸生则乖了许多,自觉地上到辇车,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到了现在,城外的局势基本上已定,或许有几位趁乱离开的陆家子弟,但是那都已经翻不起什么波澜,对全局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说真要有什么影响的话,唯一可能的就是陆家内部会由于这个消息而失去信心吧,毕竟来到这里的两人可是相当于陆家一半的战力,可本想瓮中捉鳖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成为鱼肉。

    而在另一旁的陆老,此刻正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之上,青石之上是老人看上去已到暮年的背影,就这样坐着,老人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有着陆乞儿的寒霜之力,陆老想用运转行力依旧困难,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就真的只是位老者而已。

    “你们先回去吧。”收回目光,陆乞儿泥巴兄弟如此说道,而后便一个人往林中走去。

    身后的一切都只在身后。

    雨后的树林比先前要清爽许多,林间也没有了那般温热,到了这一步,陆家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如果他愿意,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陆家了,但最终陆乞儿并没有做出这个决定。可能也是由于自己在那长大的缘故,陆家始终是自己回忆的起点,即便回忆都是冰冷的,但那里始终也是母亲的归宿,这般说来,若让自己选择的话,他终究也会归于此。

    落叶飘零,始终要归根。

    想来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如此成器,想必她应该会高兴的吧,可惜一切都只能想想而已。今天过后,他心中所背负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扶着身旁的树,他背靠着慢慢坐了下来。

    十载不眠夜,不负苦心人。

    闭上眼,这些年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伴着这些流逝的画面,他体内的行力再次运转。而在他所坐之处,地上瞬间结成白霜,白霜成冰,没过多久,陆乞儿身后的那棵树上已经挂满了冰丝。

    “咦,寒冰之心。”一声清呼之声在树上响起,声音之中满是惊叹之意,“才入洞玄,就能转行力为玄力,想不到我倒霉了大半辈子,这番竟能让我走运一次。”

    听着那就在身旁响起的声音,陆乞儿心中微惊,以他的神识完全感受不到这附近有人,来人实力一定非同小可。睁开眼,陆乞儿连忙坐了起来,向四周望去,但便在此刻,一只有些枯黄的手掌来到了他的肩上。

    “小子,这等顿悟可不常有,我劝你还是不要分心。”转过身,站在陆乞儿身前的是一位头发枯黄的缺牙老头,见此,陆乞儿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紧箍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而他体内的行力也不由地继续流转起来。

    心中大骇,而那老头张开嘴,露出那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笑了出来:“小子,老头子我难得见到像你那么好的资质,这样吧,我破例一次,收你当我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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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晏几道的出手并不算快,但是他身前傀儡所散发出的威势让晏无心动弹不得。他知道,晏几道的傀儡名为【寸断】,而傀儡身上的威势正是那洞玄之势,太微与洞玄有天差地别,因此洞玄境自然可以以势压人。

    傀儡还未至身前,仅是抬手,地上的青砖就已经微微碎裂开来,不要说是此刻晏无心已受重伤,哪怕是他全力相迎,恐怕也不是晏几道的一合之敌。于是,傀儡所带起的风势吹得晏无心向后退了几步,而傀儡出拳之时,他甚至感觉到了从天而降的压力。

    看着晏无心哪怕半跪在地仍旧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晏几道心中就感到有些厌烦,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而眼前这人和他爹一样讨厌,所以,这次出手晏几道不再有丝毫的留手。

    风吹而过,但一丝炙热却从晏无心身后破风而来。

    这是火。

    心中一惊,晏几道双眼微缩,如果他继续向前,他自然能够斩草除根,可是再往前一步,他同时也会被这火给包围,况且火借风势,他可不想在这里丢了性命,当机立断,晏几道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顺势带着【寸断】向后连退几步。

    晏无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那已至身前的晏几道为何会退,但就在顷刻之后,他就感到了一丝炙热,炙热变为炎热,炎热成火将他笼罩在内。

    “怎么样?无心,我们来得及时吧?”晏无心心中的惊讶更甚,而便在此时,伴着咳嗽,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不错,我就觉得阿离的离火用来烘衣服正好,可以省下许多功夫。”来人伸出手,摸了摸晏无心身上已经干了的外衫,出声如此说道。

    有些意外,但总归还是欣喜,没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陈十七。

    “怎么?我不是说过,等阿离醒过来我会带她去感谢你的,你看现在她醒了,我们不就来到这了。不过你这个主人真不负责,我们来到你的地盘上还得亲自来找你,路上还遇到了一个疯子……算了,不说那人,总之你这个地主之谊没到位。”难得说那么多话没咳嗽,陈十七有些抱怨地说道。

    如果可以,晏无心自然愿意和他唠叨一番,不过在他们身前的晏几道可不会答应,没想到来了一位话唠,见得两人絮絮叨叨了片刻,晏几道出声说道:“阁下是谁?这是我晏家私事,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晏家私事?”每次听到这些词,陈十七都会感到头疼,这些话的背后肯定又是一大段故事,想想都烦,不过晏无心也确实姓晏,于是陈十七转身问道:“你的长辈?”

    “那就是仇人。”见到晏无心摇了摇头,陈十七便得出了这个结论,既然是仇人那就没必要客气了,“阿离。”

    他的话音才落,女子的身影便已经先前而去。

    感觉着阿离姑娘身上那股不弱于晏几道的气势,晏无心有些惊讶,这是……洞玄境?

    “没想到吧?”看着晏无心目瞪口呆的表情,陈十七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才得知这事的时候也挺惊讶的,至少惊讶的合不拢嘴,“不过还是托你的福。”

    “归元丹?”说来说去,自己能和此事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这颗丹药了。

    点了点头,陈十七承认了此事,原以为只是疗伤上品丹药,没想到阿离在醒来之后竟能借此破境,说起来,他们这次可是承了晏无心很大的情,“放心吧,阿离的命可是你救的,既然是你的仇人,她肯定不会留手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微之后

    与上次所见相比,此刻的【寸断】无疑显得更加厚重,尤其是其脖间绕着的铁链,在每次移动之时,都发出沉闷的声音,并将身上的水珠震得四散开去。

    此时,暴雨已经停歇,六月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雨过之后,临安城确实凉爽了许多,至少吹来的风不再如先前那般炎热,或许这也是暴雨所来的润泽吧。

    但对晏几道而言,这场雨来得正好,晏家与陆家一样,也是主水象,但不同之处则是陆家重寒,而晏家则更注重于活水,为有源头活水来之‘水’。身处断桥旁,身后是流水向城外而去,身边则是雨过之后的水气,由天而降之水自然称得上是活水,奔流不息之水自然也是活水,于是,晏几道不退反进,【寸断】双手并拢,粗壮的手臂之上宛如水波翻腾。

    水浪时隐时现,片刻之后便大浪起,指尖浪花汹涌,而后【寸断】手掌向前打出,大浪如淘沙般向前袭来。

    “这便是洞玄境,与虚玄天不同,这冲灵天可不仅仅是借魂阵来发天地之声,而更像是用魂阵来发天地之声,这一借一用,有如间接与直接的关系,威力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对陈十七来说,他自然还未到洞玄境,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对洞玄境有充分了解,只要他想,以他所能找到的信息也可以将这一境界给了解得七七八八,于是他接着说道:“毕竟破镜洞玄之后,体内流转的可是玄力,这玄力可谓是由内而外引得这天地灵气的共鸣,其中威势便如眼前这般。”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身旁的水气就不复先前那般浓郁,而前方那一人多高的巨浪也向他们扑来,与之相比,太微境的那些雨势或水珠,的确称得上是小打小闹。水浪近了,在此刻,晏无心甚至可以听到惊涛拍岸的声音,这等水浪自然不想是惊涛,但从威势而言,已然可以拍岸。

    ‘哗’的声音四起,水浪奔腾而来。

    突然,一切都寂静下来,犹如凝绝不通声暂歇,在水浪之前是阿离的【离火】,傀儡伸出右手,右手的手指之上亮起了一丝火光,在如此水浪之前,这火光甚至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但这是离火,这是她的离火。

    当年在空积城,城主江一鸣便曾经说过,离火之形,阿离姑娘可得十之**,火象五形,并非五形皆通才能破境,与其相反,能知其一便足够破境洞玄。阿离能知其一的十之**,破境几乎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次的昏迷便是她的契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晏无心手中的归元丹便是她的福,所以她便借机破境洞玄。

    来到洞玄之境,她的离火几乎已经大成,比起晏无心那连半罐水都不如的阴火,她的离火更是不知强了多少倍,不得不说,初入洞玄便象形大成,这等天赋实乃罕见,也难怪当初江一鸣会有此赞叹。

    所以,这一出手,大浪所遇便是阿离的离火枯荣。

    都说离离原上火,一岁一枯荣,面对这四岁枯荣,大浪顷刻之间便消失于无形。虽然知道对方也是洞玄,但晏几道却没有想过自己的这波攻势竟然会以此种方式消亡,严格说来,对方并没有出手,先前那道仅是火势而已。

    “竟然是离火。”晏几道心中有些微惊,虽然他不擅火象,但是对于火象五形还是有所了解,这等能化寒冰的离火都能让他遇上,只能说这小子实在命太好。晏几道的手指微动,彷佛在半空之中轻敲,而就在这轻点之下,周围的水气变得有些抑郁,就如同大雨来临之前的阴沉,在这份积郁已久的压抑之后,【寸断】终于出手,伴随着脖颈之上响起的铁链之声,水气化为水珠。

    方才的雨已过,但在【寸断】出手之后,晏几道身前彷佛又下了雨,水滴之浓密,比之先前则更甚,一丝水气化水无数,所以这并不是雨,这是水,这是他的癸水。

    十大天干之中,以壬癸为水,散于四方,润之万物,而癸水便是活水,溯其源便能知活,知活便能晓癸水。而傀儡这次出手,挥着长鞭向前,宛若巨蟒张口,水蟒从地上游过,先前本就坑洼青砖被抹出一道痕迹,彷佛蛇腹留痕。

    离火烧而不灭,癸水生而不息。

    一水一火便如此对峙。

    见此,晏几道再次挥手,带着【寸断】挥鞭,拍浪之声响起,水鞭聚势而来。水象有五形,第三为癸水,而火象亦有五形,第三为离火,阿离同样吃惊于对方竟以水来克火,以癸水来抵御她的这四岁枯荣。

    阿离体内玄力运转,破境洞玄,借着玄力的缘故,她已经能初窥天地之威,火象之形她比之前掌握得更加精深。指尖的魂丝飞舞,她身前的【离火】身上瞬间被火焰覆盖,火有荣枯成式,而带着她的枯荣式,傀儡向前擒蛇。

    初窥天地之威而成式,晏几道没想到对方在出手之后竟然以式相拼。要知道,是否成式便是区分洞玄高低的基本,而若以式相拼就无异于以命相搏,对晏几道而言,他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只是有些惊讶于对方如此年轻便能成式,这天赋确实是不错的,也罢,那就陪你玩玩。

    同样,【寸断】身上瞬间布满水珠,水珠汇聚为水流,徜徉在傀儡身侧。【离火】以手擒蛇,想打散傀儡手中的水鞭,但在【寸断】手中,鞭子却极其灵活地缠绕于【离火】身侧,大有以水相缚之意。

    离火枯荣,但癸水也生生不息,一尺一分渐渐向前,水鞭如同蛇一般将【离火】紧紧缠绕。

    火光再次亮起,傀儡身上火焰升腾,眨眼之间,【离火】身旁火鸟密布,‘呲呲’之声响起,宛若鸟鸣。火鸟环绕,随后向前飞去,飞鸟扑水。

    下一刻,水火交错而过,哪怕这水鞭在灵活,也难以躲过这数十只火鸟的相扑,水鞭断去,在空中消散。

    此刻,两具傀儡相对,水火相隔,泾渭分明。

    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晏无心心中略有所动。未至洞玄,他不懂其中玄奥,两人出手只在瞬间,可是瞬间之内从玄力再到象式,只是交手片刻,已有变化万千,

    但这些对晏无心而言都太过深奥,他都看不懂,他唯一看懂的只有水和火。

    水为阴,火为烈,所以他知水之阴,他懂火之烈,体内近乎竭尽的行力再次运转起来,纳水之阴,容火之烈,淡蓝色的行力在体内运转,润窍穴而流至全身,这一刻,晏无心由太微一重境踏入二重。

    对在场几人而言,晏无心身上气势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晏几道有些惊讶地看了晏无心一眼,不过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即便你能到太微极境那又如何?一切都是无用功,晏几道如此想到,既然陆残雨已死,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没想到身为陆家家主,竟然落到这种下场,不过早死也好,省得麻烦。转过头,晏几道看了晏无心一眼,你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不成?

    【寸断】双拳捶地,水珠震起,而后挥掌将水珠打出,【离火】只能相挡,借此空隙,晏几道带着傀儡向后退去,一眨眼的功夫,晏几道的身影便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之中。

    没想到阿离姑娘竟然能将晏几道打跑,这等实力……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晏无心却见到了身前两人脸上有些凝重的神色,他心中有些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了?”

    陈十七听到他的声音,略微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出声说道:“无心,其实阿离的实力比先前那人应该还是要差些。”

    晏无心眼中更加疑惑,那晏几道为何要逃走?他将目光转向阿离,面对此语,阿离也没有开口否认,“确实,虽有归元丹的帮助让我破境,可是我破境时日尚短,对玄力的运用上比起那人还有很大的差距。”

    既是如此,那晏几道更不应该走啊,晏无心有些不解,而陈十七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别想了,他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阿离,是因为你。”

    “我?”这话显得很没道理,晏无心更加不能理解。

    “嗯,你先前不是踏入了太微二重境吗?”陈十七也有些头疼,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在犹豫片刻之后他终于出声说道:“无心,三魂七窍乃魂师之根本,

    一窍为不通,两窍若愚,三窍通明,四窍入微,五窍璇玑,六窍万象,七窍玲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开窍不会超过四窍吧?”

    三魂七窍为之根本,也是魂师天赋。

    “嗯。”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秘密,晏无心自然用不着隐瞒。

    “哎,果然如此。”陈十七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却是叹息道:“四窍之下,魂师与洞玄无缘。”

第二百三十六章 破局之人

    先前那一刻由太微一重转二重,晏无心身上的气势自然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而这种转变自然瞒不过陈十七,也因此陈十七才会有此刻的犹豫和惊讶,惊讶只是惊讶于弱,没错,晏无心身上所变化的气势太弱,即便只提升了一重境,但这等波动还是弱得让人有些吃惊。

    究其原因,想想也就知道,很大程度上可能与七窍有关。七窍乃魂师之天赋,何谓天赋,就是上天所赋予的财富,若只开一窍,魂师甚至与之无缘,单从这一点便能见微知著,晓七窍之重要。

    当然,所谓的重要并不仅仅是通其魂师之路,更大意义是则是决定魂师能在路上走多远,就如陈十七所说。

    “四窍之下,魂师与洞玄无缘。”

    而这也是陈十七所担心的地方,和他所说的一样,晏几道之所以离开并不是因为阿离,只是因为他,因为他在那个时候踏入二重境,因为他在踏入二重境是所流露出的波动,弱,实在太弱。所以,晏几道才会放心离开,谁也不会放任一个前途无量的仇敌,但谁也不会在意一只毫无威胁的蝼蚁。

    见到晏无心大感疑惑的目光,陈十七叹了口气。对于大多数魂师而言,此生能到太微境已经是极大的满足,谁还会考虑虚玄天之后还会有什么,所以洞玄境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说是浮萍也不为过。但晏无心则不同,能以如此年纪达到太微二重境,前途可谓无量,任谁都觉得他肯定有越极而至冲灵天的希望。

    “太微极境便是虚玄天的极限,比起洞玄境的洞察玄奥,这虚玄三境对玄奥的理解都是模糊的,通俗地讲,就是对天地的感知不够。”长居空积城,并且身为银月赌坊坊主的他对修行的了解比一般魂师要渊博许多,况且他身边的阿离已至洞玄,因此他自然很懂这些,“因此这极境便像是一层膜,它将你与天地之间的玄奥相隔,虚玄三境为的就是能够发现那层膜的存在,而到了极境以后你就有机会去戳开这层隔膜,也就是所谓的感知。”

    站在断桥边,陈十七将手中的伞给合上,看了一眼阿离之后继续说道:“七窍之所以能够影响魂师的修行,也正是因为它影响着魂师对天地的感知,天赋越好,对天地灵力感知越多,修行自然也就越快。而四窍之下受天赋限制,在太微极境的时候就不能感知到那层膜的存在,也就是说魂师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机会越之极。”

    连隔膜都找不到如何去戳破,既然无法戳破自然不能真正的洞察玄奥,也就无法踏入冲灵天,这洞玄自然也与之无缘。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就是你还未与之相遇,便已与之无缘,希望、失望莫过于此。

    “原来是这样。”沉默了片刻,晏无心深呼了一口气,出声说道:“难怪晏几道会选择离开,如果我是他说不定也会这样做,毕竟已破境洞玄的他肯定不用再担心我这个后患。”

    “无心,你和那人……”陈十七也有些无奈,先前那人对晏无心而言无异于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晏无心能够绕山而行,否则被这样的人给惦记着,恐怕得有性命之危啊。

    “陈坊主,这次幸好你们及时赶到,无心再次谢过了,感谢阿离姑娘出手相助。”陈十七的话中之意他也了解,不过这等仇怨岂是说了就了的,但事情竟是如此残酷,面对那个等同于自己的杀父仇人,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他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一时间他也没有再说这件事,反而出声感谢了陈十七一番。

    “这倒没什么,毕竟你也是我银月赌坊的坊主。”陈十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这事,至于银月赌坊的约定,看来陈十七还真将其送给晏无心了。至于他身旁的阿离姑娘,对晏无心的感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个头,虽然她有离火之形,但是她的性格依旧有些冷,能够有所回应已经是一种认可了,“阿离她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十七倒是没想到晏无心能够那么快便接受这件事,毕竟那么年轻就已破境太微,现在突然被告知此生与洞玄无缘,对谁来说恐怕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其实,陈十七有些高估晏无心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在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也不用继续强撑下去,所以此时身上传来的疼痛和疲惫感分散了他不少的注意力,这才让其没有将心底的彻底悲观表现出来。

    “对了,无心,你接下来……”雨已经停了,流水声依旧,见到断桥旁躺在哪里的人,陈十七知道这段时间里临安城内肯定发生了一些大事,所以向询问一番他有什么打算,或者问一下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晏无心有些摇晃的身体,有人偷袭?心中有些警觉,陈十七的神识扫过周围,没什么不对啊,这是……还没等他细想,只见晏无心已经向他倒来。

    有些措手不及地将其扶住,陈十七探了一下晏无心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而在注意到他衣服上零零星星的血迹之后他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晏无心应该是晕过去了,这叫什么事嘛,难道是先前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太大?

    更无奈的在后面,问题是他身体也不好啊,咳嗽了几声以后,陈十七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阿离,洞玄境强者矣,况且这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这种时候不正是报恩的好机会?但阿离姑娘看了他一眼,嘴角隐约浮起一丝笑容,而后说了两字‘你背’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离开。

    “我背?”扶起晏无心,看着那道身影,陈十七出声说道:“让我背是几个意思?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咳咳,讲讲理啊,这个时候你倒是谦让起来了。”

    ……………………………………………………………………………………

    叶府之中,陆青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了这。

    他带人来突袭叶家,求的便是一个‘快’字,但此刻连雨都已经停了,这应该不算‘快’了吧,本来想釜底抽薪可谁知道来了个羊入虎口,可笑啊,可笑。

    “青云,我求求你了,就这样停手,好嘛?”看着他,叶霜林的双眸以有泪光闪烁,“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真忍心让小云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这么多年?”陆青云念道,“我说过,只有叶家没了,我自然会将你们接到陆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没想到竟然是你,竟然会是你,你记住,如果以后小云没有父亲,那也是拜你所赐。”

    “够了!”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放眼看去,从道上走来的正是叶知秋,“青云,陆家已在我叶家掌控之中,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在座所有人的亲人想一想,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陆家所谋划的便是引蛇出洞而后釜底抽薪,可没想到,叶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将了他们一手,如果真是如此,看来还真的大局已定。

    “陆家……原来你竟然留了这么一手。那城外呢,城外你们不可能没有安排,你不在那,谁能够牵制住陆老和幸生?”听闻此言,陆青云对整个局势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唯一不解的就是城外那一步棋,如果叶知秋不在那,又有谁能够同时面对那两人,这究竟被谁给破了局。所有可能都在脑海中闪过,随后一位少年的身影出现陆青云眼前,“是你?”

    见到那几乎是悄无声息出现的陆乞儿,陆青云心中微跳,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洞玄境”,话语之中已经有着深深的无力感,“原来所有人都算漏了你。”

    “棋局之大,要么入局翻云,要么出局覆雨,三叔,这可是你说的。”注视着眼前那几乎算无遗策的陆青云,轻笑了一声,陆乞儿这般说道。

    “好,好。”连道两个好字,看着周围已毫无战意的陆家子弟,陆青云指尖的魂丝再次动了起来,他只是输了一次而已,陆家不会倒下,而他也不会这样求饶,他是陆青云,陆家的陆青云,欲上青云的陆青云。

    傀儡抬手,陆青云脚下的水滴慢慢浮起,嘴角依然是那抹不变的淡然。

    “父亲,父亲,抱抱……”便在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响在众人耳旁,也响在陆青云心上。

    “坏人,不准你们欺负我父亲。”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偷偷跑了出来,叶霜林尽力也没拉住自己的女儿,小丫头跑上前去拉住了陆青云的外衫,坚定地说道。

    水滴落下,陆青云慢慢闭上了眼睛,指尖的魂丝消失,他的手渐渐放下。

    “就这样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论二三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晴了,雨后的天空一般会比以往明媚许多,可是这份明媚晏无心却没机会见识到,因为他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或许是由于太累的缘故,也或许是由于阴火的关系,晏无心在倒下以后整整昏迷了三天,其间陆乞儿来了一次,用体内的玄力帮其温养了一番身体,而在他说了‘没事’之后,众人才放心下来。

    其实在那天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说阿木与陆成的师兄袁焕又打成了平手,到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而看着陆残雨已身死,袁焕最终只能带着陆成离开,至于他这次的师命,应该算失败了吧。对于阿木,也就是易风,当他再次回到翡翠阁的时候,他彷佛又变成了那个大家认识的阿木,再次沉默寡言起来,至于‘易风’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那日以后,陆乞儿重新回到了陆家,与他一同而去的还有原本就是陆家之人的泥牛两兄弟,这次归去,没了陆青云,死了陆残雨,伤了陆幸生,朽迈了陆老,剩下那几位长老也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这些人在陆乞儿流露出洞玄境气势以后也都变乖起来,于是顺理成章的,陆乞儿就这般接管了陆家。而在接管陆家之后,陆乞儿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取消了死士的训练,究其原因,比较靠谱的一种说法则是陆乞儿为了纪念一个人,那人名叫冷,至于那究竟是谁,哪怕是陆家之人也很少有人知道,但这并不妨碍那些活下来的死士对此人的感谢,在他们所用的傀儡改了一个名,加了一字‘念’,唤作【念冷】。

    在之后,陆乞儿专门建了一间祠堂,建之前那些陆家长老反对之言甚是激烈,可是当他们见到所建祠堂位置与祖祠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时,这等反对之声也就平息,有传闻说,从那天起便消失已久的陆幸生似乎就在那间祠堂之内,每日上香,终日打扫灰尘。这等传闻从何而来?据说是这间祠堂在建起之后曾经被火烧过几次,但每次被烧毁以后又建了一间,而就在其间,有人便见到过祠堂之内的陆幸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而晏无心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此事。

    就眼前而言,陆家和叶家似乎又走到了一起,但说是两方还不准确,毕竟其中还有翡翠阁的参与,难以想象,以酒馆发家的翡翠阁竟然能够走到和两大世家携手的地步,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都被传为美谈。黄掌柜慧眼识金的美名更是这样在临安城内流传开来,说起来有意思,据说从那天以后,黄掌柜有再次找回了他的胃口,一日五餐不在话下,一餐十个菜算是开胃,他再也不用担心会将自己的翡翠阁给吃垮了。

    靠在床榻之上,晏无心静静地听着木子姑娘讲述这些事情,此刻正是上午,日光温和,这等温声细语如流水一般平和这晏无心的心境,在醒来不久之后,喝了些木子姑娘为他准备的淡粥,他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是真正的睡着了,而这次他是真的能睡到好觉了。

    睡梦里,晏无心又梦到了那个喜欢叫自己‘疯哥哥’的小丫头,说起小丫头,那可真是了不得。那天陆青云带人奇袭叶家,可谁知中了叶家埋伏,知道自己难以脱身之后陆青云甚至心生两败俱伤之念,可便在这时,小丫头的出现让剑拔弩张的局面给缓和下来,陆青云停手作罢。

    同样的,由于小丫头的关系,叶家也并未为难陆青云,在他作罢以后,叶家和陆乞儿都任由他离开,离开叶家,陆青云据说又再次回到了一品居,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回到一品居以后,陆青云就摘下了楼外所挂的对联,而他再也没有走出一品居。不过,孤单倒是不至于,与他同去的自然还有小丫头叶云,几日过后,另外一位女子也从叶家搬到了一品居,认识她的人不多,但认识的都知道,那应该就是叶霜林。

    不过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临安城前,陆成似乎又去了一品居一趟,去那里自然是为了找陆青云,但去了仅有半个时辰,之后陆成就离开临安返回师门。聊些什么,大概仅有两人才知晓,至于他离开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概只有天知道了,对陆成而言,只要陆乞儿在陆家一日,那么他便不可能在回去,即便那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相信,总有一****会再回到临安,到那个时候,陆家还是他的陆家,临安依旧是他的临安,他叫陆成,陆家有成的陆成。

    ………………………………

    那日以后,临安城再也没有下雨,而躺在屋内的晏无心终于也能透过窗户欣赏一下这难得的明媚。在他醒过来以后,陈十七也来了几次,不过来的时候有些不怀好意,或许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木家的三小姐,陈十七便发挥了他的话唠本色,来晏无心屋内追究起来。

    在认识了陈十七以后,晏无心才发现,这位在空积城鼎鼎有名的陈坊主要比想象中的没气势许多,比如他在阿离姑娘面前总是被忽略的那个,比如在其关心起这件事以后,他的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你跟木子姑娘是不是私定终生了?”

    “你们认识的时候是情深深雨蒙蒙还是风花雪月下诉衷肠?”

    “你看看人家一个姑娘家每天在你屋内来回几次,你就不想说点什么?至少得感谢一下吧,如果是我就以身相许了。”

    喝着粥,晏无心有些无语,感谢的话他自然说过,但她却不听,对于这一点,他也有些烦恼,不过更烦的则是耳边这位唠唠叨叨的人。有时候,晏无心甚至在想,这位陈坊主和传闻中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个人?而阿离姑娘听到那声‘以身相许’之后,就伸手将陈十七提了出去,看到这一幕,晏无心的嘴角有些抽搐,不过可以确认一点,这就是一个人,不会错的。

    当然,陈十七来此以后,他也以银月赌坊的名头与陆叶两家搭上了关系,用他的话来说,早就想做一下傀儡生意,但一直没机会,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给了他这个机会。不过,让其下定决定的并不仅仅是陆叶两家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木子姑娘也替木家做了主,掺和进来。如此一来,此事过后本应大损的陆叶两家不仅消除了隔阂,而且还与空积城内的银月赌坊和木家搭上线,没有人会怀疑,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陆叶两家说不定会再创空前繁荣。

    有了愿景,而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对晏无心来说,他有的是时间,只是没了希望而已。

    感受着体内不断流转的行力,晏无心也没了什么胃口,将还剩半碗的清粥摆放在了一边,他慢慢地靠在的床榻之上。从小到大,父亲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梗,因为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就突然离他而去,关于这件事,他母亲也没和他说过,唯一告诉他的只是让他不要想太多。

    所以,到最后,他对此事还是一无所知。但他知道,身为晏家家主的晏几道一定知道这件事,甚至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必须去找其问个清楚,这便是他心中的梗,而现在已然成为化不开的结。

    四窍之下,魂师与洞玄无缘。

    粥已经凉了,而门便是这个时候被推开。听脚步声,晏无心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陈十七的脚步匆匆,和他话唠的性格一样,走得很快,而木子姑娘,每次来的时候都怕打扰到他,所以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这般明目张胆的脚步声也只有一人好意思了……陆乞儿。

    “怎么,失望了?见到是我而不是木子姑娘。”注意到晏无心闭目躺在床榻之上,陆乞儿直接出声说道,丝毫不担心会吵到别人。

    睁开眼,晏无心有些无奈地看了陆乞儿一眼。说实话,在听木子姑娘提起这事的时候,晏无心心中的惊讶可不小,他没想到陆乞儿竟然已经破境洞玄,什么叫天赋?天赋就是一比就能气死人的东西,而这就是了。他被告知与洞玄无缘,而陆乞儿已然洞玄,差距啊。

    不过哪怕是到了洞玄境,陆乞儿依旧是那个陆乞儿,每次都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房间,然后极其有理地坐下,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扰:“还在装死呢?赶紧起来,和你说正事呢。”

    晏无心坐起来了一些,他倒是不相信陆乞儿会和他说什么正事,他现在的伤势还未痊愈,得离这个家伙远一些,否则怎么被气死的都不知道。一时间,他也没出声,只是看了陆乞儿一眼,眼里彷佛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而陆乞儿也没让晏无心失望,“故事要从这里说起,想当日,我一步踏入洞玄,破境之后……”

    “哈”,晏无心打了个哈欠,容他缓一缓,讲了半天,陆乞儿终于讲到了一些让晏无心感兴趣的事情,“便在这时,林中传来了一道声音,然后一位缺牙老人站在我身前,问我愿不愿成为他的徒弟。”

    “那你怎么说的?”晏无心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当然是拒绝了,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我怎么可能拜别人为师。”陆乞儿抬头挺胸地出声说道,对此晏无心也没感到意外,只是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没办法,那老头太烦了,而且还厉害,我又打不过他,所以只能拜他为师了。”陆乞儿彷佛泄了气一般,有些低落地回答道。

    “啥?”剧情有些转折太快,晏无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那都不重要,在之后,我问了老头子一件事。”挥了挥手,陆乞儿有些神秘地说道:“我问他四窍之下有没有办法破境洞玄?”

    “他怎么说?”没想到陆乞儿竟然是为了自己,晏无心心里有些感动,但结果已经注定,还能有什么变化不成,但也是别人一番苦心,于是他也就装作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师父怎么说?”

    “有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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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无道介绍:
魂师,以魂力为丝,控制傀儡而为己用; 魂师中,技艺巧夺天工之人,能制造傀儡,被称为偃师。 三魂七窍乃魂师之根本, 一窍为不通,魂师与之无缘, 两窍若愚,三窍通明,四窍入微,五窍璇玑,六窍万象,七窍玲珑。 只开一窍的少年,血海深仇的过往,一切尽在 ————《偃师无道》偃师无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偃师无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偃师无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