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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甜甜的酸角     偃师无道txt下载     偃师无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融阵(上)

    帮晏无心带上门,乌灵便站在内阁外等待起来。

    可是,才出门,她心中就有些后悔起来,或者说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完了,完了,我一定是吃错药了,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房内看魂阵呢?他要是记下来怎么办?”

    这般想到,但是突然想起来对方本就是来学习魂阵的,所以她敲了自己的小脑袋一下,觉得自己真的是笨死来了,“笨,我在想什么?学习魂阵哪有不记的?”

    不过,才转身,又想起了一件事,才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万一他没记住,将那张纸弄破了怎么办?那我应该现在进去?”

    下定决定,来到了房门外,房内油灯微弱的光芒将晏无心的身影映在了门上,看着这道身影,她觉得晏无心应该是在学习魂阵,所以抬起的手又有些犹豫,“万一我突然进去,吓到了他,他一不小心就将那张纸撕烂了怎么办?那张纸可是爷爷最后的希望了。”

    说是希望,其实这希望只怕太过渺茫,若将这份希望比作光芒的话,恐怕这份光芒要比知沐斋内的那点烛光还要弱上几分。或许说,这是老人心中那仅存的微光。

    “啊,怎么办?谁来帮帮小乌灵。”

    就这样,在来回的纠结中,乌灵在门外走来走去,而时间就在她的踱步间,在脚尖缓缓流逝。

    ……………………………………………………………………………

    “魂阵:虫車”

    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这个魂阵的名字,轻念着这个名字,晏无心慢慢地看起这个魂阵来。

    魂阵自千年前便开始流传,历经千年时间,世间魂阵已数不甚数,若魂丝是魂师与傀儡之间的桥梁,那么魂阵便是魂师与天地之间的桥梁,所以刻画魂阵才会成为了偃师的基本。当然,并不是说能刻画魂阵就能成为偃师,世间既有傀儡千万,那么魂阵自然也不会比这少,若是现在还想着像以前那般‘一阵走天下’,那未免是有些不太实际。

    可是历经千年,傀儡既然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必须,那么魂阵若没有一点发展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起发展,便不得不提一下数百年前的‘细水长流’之法。魂阵纷繁复杂,线条交错间常让人眼花缭乱,其中刻画之时,每一线条间所赋魂力不同,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而魂阵所求莫过于精确,谬以毫厘这魂阵都不能成更别说谬以千里。

    所以这阵图的重要性也体现于此。

    所谓阵图,便可理解为图解,越详细的阵图解释得便越清楚,而阵图中的灵魂之力更能供神识浏览,这样一来可以说省了大半功夫,因为其可以直接铭记于心。但魂阵常现但阵图难寻,没有阵图之时学习魂阵之难先前也曾提过,但既有难题,那么便也有解决之法,而其中最取巧的便是那‘细水长流’之法。

    何谓细水长流?就是将那纷繁的魂阵线条看成一个个杯子,一条条线汇成图案而后成阵,恰似无数个杯子相连,而刻画线条是所用的魂力看成是往杯中注水,这为‘流水’,魂阵本就是发出天地之声,而这流水之法也似敲击杯子发声。先前说过,这其实很难,难便难在这不仅麻烦,而且极为耗时,更多时候是徒耗心力而一事无成。所以想减轻其中艰辛,只能以细水试之,这样只求成阵而不求阵本身效果,这样一来先成魂阵再求其效果就会省事得多。可是将两者分开来,很多时候便达不到原先的效果,很多时候只能使得一加一等于二而不能产生质变,这也就是所谓的假魂阵。

    而与之相比真魂阵更加注重四个字……一气呵成。

    须胸有成竹而行云流水,方能一气呵成,魂丝不能断,魂力流转也不能停。

    只不过此刻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魂阵而无其他,所谓‘阵不知所起,何以而深?’,不知魂阵从那而起,又怎么刻画魂阵呢?这便是第一个难题。

    解决了第一个难题之后,还有数千个难题等在眼前。所以也因此,即便是当初有着阵图的余白,学会这个魂阵也用了三年时间,这还是他当初勤劳刻苦的时候,若是以他现在的心性,恐怕魂阵便要与他无缘了,凭此可见其中艰辛。

    不过千苦万苦都是别人的苦,看着自己手中的魂阵,晏无心慢慢从自己怀中拿出了《洛神赋》,将纸页翻到了第三页,自从自己学会魂阵:藏灵以后,这《洛神赋》的第三页便是一片空白。

    白纸便代表着可任其书写,而《洛神赋》上的空白便代表着任其刻画。

    将手中的白纸小心的放在桌上,看着眼前的白纸,指尖的魂丝来到了《洛神赋》的白纸之上,随后晏无心便在这纸上刻画起来。

    既然不知所起那就随便乱起,晏无心是这样想的,而他也是这样做的。若是照葫芦画瓢,那而不是一件难事,况且眼前还可以参考,所以在这《洛神赋》上刻画一个一模一样的魂阵,并不难。

    应该说是极其容易。

    所以,不过眨眼之间,在第三页上便刻画好了一个魂阵,只是严格说来,这不算是魂阵,应该只算是一个图案罢了。

    随后,晏无心的目光便来到了这图案之上,可以说得上是聚精会神。由于没有开窗的原因,油灯的灯火在屋内并不摇曳,而在淡黄色的火光之下,只见《洛神赋》的纸页之上闪过一道淡淡的光芒,那道光芒不比灯火亮上多少,光芒过后,那第三页上的图案便消失不见,而纸面又变得空白,彷佛那个图案从未出现过一般。

    片刻之后,见得《洛神赋》第三页上出现了几个字,而那几个字的出现,就如同落入湖中的石头一般,激起水面荡漾,水波扩散,那白纸如同湖面,慢慢被水波扩散开来,一个魂阵便在纸页上散开,渐渐呈现在晏无心眼前。

    看着呈现在眼前的魂阵,晏无心指尖的魂丝慢慢来到了纸页之上,随后魂丝在魂阵上划动,如同刻画魂阵一般,而伴着魂丝的划动,书上也出现了一列列文字。

    “魂阵既为融,其核心便在于一融字,所以应起于两侧,兼顾而不失衡……”

    两根魂丝分别起于魂阵两侧,然后由外向内,逐渐而走。

    “既要兼顾,魂阵中心应留白,以此为包容……”

    魂丝来到魂阵正中,随后恰好交错而过,如同不相识的两人擦肩,在这正中之处留下了一处空白。

    “……”

    一条条、一列列文字不断在纸页上出现,文字随魂丝出现而后又消失,就这样重复间,一个魂阵就在晏无心眼前再次刻画,而他身前的《洛神赋》如师傅般,循循善诱地将魂阵解析。

    若说它是阵图的话,这应该是关于这个魂阵最详细的阵图。

    很多阵图,因为流传的时间太长的原因,阵图本身会有一些残损,并且因为其中灵魂之力有限,神识每浏览一次其中的灵魂之力便会损耗一分,数次下来,或许这阵图就会渐渐失效,从而变成与白纸无异。

    油灯的灯火微微摇动了一下,而伴着眼前闪过的火光,晏无心也回过神来。此时,放在桌上的那本《洛神赋》已经没了之前的光芒,彷佛晏无心最先看到它一般的古朴模样,纸页上依旧那般泛黄,除了古旧,便没了其他特点。看着那本平凡无奇的书,晏无心心中感慨万千,很多时候,都有人说他很了不起,但是他知道真正了不起的是什么,随后他将《洛神赋》重新收入怀中。

    桌上的灯火再次摇曳了一下,而晏无心也感到了有丝丝冷风扑面,疑惑间,他转身看去,那关起的屋门现在看了一个小缝,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向屋内看来,但由于那开的缝隙并不算大,所以那双灵动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贴在了门框之上。不过,在看到晏无心转身的瞬间,那道缝隙便关了起来,随后一道轻响之声出现在门外。

    不会是跌倒了吧?晏无心有些好笑地想到。

    随后,他站了起来,小心地拿起那张放在桌上的白纸,看着纸上的魂阵,他已经不觉得陌生。此时,他将那张纸拿在手中,魂阵在那张纸上,也在他心上,在他的脑海之中。

    慢慢地推开了房门,他恰好看到了还在揉着自己身体的乌灵,看来摔得不轻,一时间,乌灵灵动的大眼睛瞪圆,一侧的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两人视线相对,都没有出声。

    不知道她心中的尴尬到底有多少。

    “这是你的。”

    晏无心率先将这份沉默打破,将手中的白纸递给了她,知道这张纸在少女心中的地位,于是他递出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慎重。

    看着纸上的魂阵,晏无心想起了先前在《洛神赋》上最初看到的那几个字,这或许才是这个魂阵的真正的名字。

    若想知魂阵,必先知其名。

    “魂阵:融阵”

第一百一十九章 融阵(中)

    夜幕降临,空积城上方那空流积水的美景也被夜色给笼罩了去,不知是不是夜晚湿气比较重的原因,听起来,城内的流水之声较白天更为清响一些。

    这一点在城主府内更为明显。

    众所周知,空流积水的千尺流瀑落点所在便是在城主府,夜幕下的城主府依旧灯火辉煌,灯火通明间,隐约可以看见在空积城上方那缓缓转动的巨大水车,伴着水车的转动,天上流水慢慢下落,在灯火映衬间,一道水幕便在城主府中将这天地相连。

    水幕下的城主府明显可以感受到一种湿冷,夜晚,若行走在这城主府间,可以体会到那般雾气扑面的感觉,不过这种雾气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水气,严格说来,这雾气可是魂师修行所需的天地灵气。

    这空流积水之阵本就是化天地灵气为流水滋润大地,所以,在这空流积水所落下的城主府中,这天地灵气可比其他地方浓郁数倍以上。不要小看这数倍的灵气,若以修行来看,对同一个魂师而言,在府外和府内修行,其中效果恐怕至少得有两倍差距,这可谓真正的事半功倍。

    简单说来,这城主府便是空积城的宝地。

    而宝地之名在外,自然引得无数魂师趋之若鹜,只是宝地有限但魂师无穷,城主府也不是那般容易进,想要进得城主府,只有三个方法:

    一则是成为城主,顾名思义,这城主府本就是供城主居住之地,这第一点不用多说。

    二则是取得当年偃师考核的前三甲。

    三则是能够成为府主亲卫青甲卫。

    这般说来,前两点都太过困难,虽有心恐怕也力所不能及,而这第三点便是为一些魂师提供了机会。一般,每个城中允许有府卫三千,这个数量也包括了亲卫在内。在空积城中,除去一般的黑甲卫外,这城主府中的亲卫青甲卫也只有三百之数,可以说得上是十里挑一,也因此只有成为这青甲卫才能享受到在城主府修行这一好处,若只是一般的黑甲卫,被派去守城门也是常事。

    水幕北边,便是主阁所在,向北而去,一路上可以见到青甲卫以七为数,三巡府间,每十步一回头,三百府卫平均分布于城主府中,将府间守得密不透风。

    主阁以南数十米外,可见一小楼立于其间,楼外牌匾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细痕从牌匾间划过,彷佛要将这牌匾一分为二一般。牌匾立于楼阁,历经风霜,若是外人来此一定不知道这小楼到底为何处,但若细心看去,便可发现,三百青甲卫巡视必经之地,除了那城主所在的主阁便是这小楼,原因无他,只因这小楼是各青甲卫的傀儡所在。

    整齐的步伐间,可以听见小楼楼门被推开的声音,门扉轻开,在淡淡的月光下,可以看见其中走出一个黑甲之人。

    严格说来,说此人身披黑甲并不准确,因为城主府重地,若无要事一般的黑甲卫是不允许进入其中的,更别说来到这小楼重地。借着天上那弯半月,仔细看看,这人身着暗金铠甲,身材高挺壮硕。见到此人推门而出,巡视青甲卫目不斜视,向前继续而去。

    看着巡视而过的青甲卫,这人点了点头,对这段时间以来青甲卫的表现还算满意,身着这厚重铠甲,那人彷佛身穿普通一物一般,熟悉地走过城主府,来到主阁的门扉之前。

    “衙领大人。”守于阁外的四名青甲卫齐声说道,语气甚是恭敬。

    乖乖,眼前这人便是统领三百青甲卫的‘卫衙领’——齐芝洺。

    想进青甲卫,便先知其名的齐芝洺。

    说起这府卫编排,一般十人首可为夫,称为‘卫夫’,而能领百人则称其为长,名之“卫长”,而掌管千人者在城主中地位超然,尊其为“都统”,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在城中地位也不低于这千卫之都统,更有资格随意进出城主府,便是这亲卫之首‘卫衙领’。

    若比较其这地位高低,这三大‘都统’恐怕还是比不上这‘卫衙领’,不说其他,这‘都统’可是有三人,可这‘卫衙领’仅有一人。

    没有与四名青甲卫有任何交谈,身着暗金甲的齐芝洺便来到门扉之前,正想要抬手敲门,便听得阁内传来一道声音:“是芝洺吗?进来吧。”

    没有任何惊讶,齐芝洺推门而入,留给四人一道那永远想要望其项背的背影。

    与空积城的繁华相比,这城主府可算不得有多豪奢,主府阁内,一颗光明石置于府顶之处,将阁中照得通亮,即便入夜,也如同白昼一般。

    穿过一排排的书架,齐芝洺来到一桌案之前,单漆跪下,恭声道:“府主大人。”

    没错,坐于桌案之前的这人便是空积城城主江一鸣,不过对齐芝洺而言,他更愿意称眼前之人一声‘府主’,因为这样更显尊敬,而江一鸣也愿意让他这样称呼,或许这样更为亲近。

    看着来人,已过古稀之年的江一鸣放下手中的古卷,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吗?直接起来吧。”

    “养育之恩,芝洺死不敢忘。”

    说起来,这江一鸣膝下无儿无女,在多年以前偶然在城中收了一名孤儿当义子,带起回府,之后便没了那位义子的消息。直到多年后,当齐芝洺力压其他都统当上这‘卫衙领’,城中众人才知成为空积城最年轻‘卫衙领’的便是当年那名孤儿。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已有岁月痕迹的江一鸣将桌案上的古卷卷起,笑着道:“你呀你……”

    听到这话,那单膝跪地的齐芝洺才抬起头来,慢慢站了起来,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对于自己这位说是古板又有些顽皮的义子,江一鸣心中也生不起什么肃骂之心,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古卷放于一旁,江一鸣故意板着脸说道:“怎么了?都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公是公,私是私,也许是齐芝洺将两人分得很清楚的缘故,即便他有着城主义子这层身份,他也能服众,治得了这三百青甲卫。于是听到江一鸣如此说,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见,换上了先前那般严肃,便沉声说道:“后天便是取那二十具傀儡之日,属下听说那知沐斋恐怕是完不成这笔交易了,所以属下不解,府主当初为何要与这知沐斋做这笔生意。”

    身为一名魂师,他知道一具傀儡对于魂师的意义,而才从小楼出来,他明白一具傀儡对于青甲卫的重要。可以这样说,如果傀儡对于一名魂师而言是武器的话,那么傀儡对于他们这些亲卫而言,那就是生命。而自己义父,或者说府主的这般行为毫无疑问是拿那二十名青甲卫的性命在开玩笑,所以他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所以他不赞同这笔交易。

    所以,他来到了这。

    看着自己义子那严肃的表情,江一鸣也明白自己这位义子的意思,或许只有像他那般将这些青甲卫真正当做是情同手足,才能赢得他们的那般尊重吧。没有直接回答齐芝洺的问题,江一鸣缓缓起身,将一旁的古卷拿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一木架之上,将古卷放了上去。

    这木架可不是一般木头所做,这木架通身呈红褐色,木架之上还有淡淡香味,若书籍放置其上,据说还有温养书籍之作用,这便是珍贵的百年红檀木,看着这主府阁中满阁的木架,可以想象可恐怕得耗费数百年的时间来收集也不为过。

    难怪这主府阁也能称为一大宝地。

    随后,江一鸣再次来到另一木架,随后轻轻拿起一古卷,古卷用竹子制成,即便有着这红檀木的功效,这竹卷也有些残破,内容也不全,拿起手中的古卷,江一鸣将之递给了自己身后的齐芝洺。

    有些不解,齐芝洺接过了古卷。

    “你且看看。”听得府主这般说道,随之齐芝洺也看了起来。

    随后,在这光亮如白昼的阁内,齐芝洺眼中先是疑惑而后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变得极为惊讶,看着身前一脸平静的江一鸣:“义……不,府主大人,这是……”

    听得他这般话语,江一鸣知道他心中恐怕也不平静,就如同他初看这古卷的时候,心情怎能平静得了,随即他将齐芝洺手中的古卷拿来过来,小心收好,放回书架之上,然后出声道:“谁能想到这知沐斋的乌家与先祖一样,是完成这般壮举之人。”

    他抬头看向房梁,彷佛要将这阁楼看穿一般,目光所向之处便是那空流积水。

    “谁能想到当年名震天下的魂阵如今连残留其名也做不到,呵,虫車?岁月不饶人啊,即便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照顾一下这知沐斋又有何妨,所以到时哪怕知沐斋完不成那些傀儡,你也勿要太过为难他们。”

    “属下知道。”

    点了点头,看着阁楼外的淡淡月光逐渐被云遮蔽,江一鸣低下了头,不知其心中所想,只见其叹了口气:“魂阵:融阵啊。”

第一百二十章 融阵(下)

    走出内阁,晏无心身后跟着的是那走一步跳三步的乌灵,少女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晏无心,似要分辨出他先前那般话语的真假。

    天上的那半弯月亮也被云给慢慢遮挡起来,借着身后那灯火之光,前路也能看得清,只是这灯火怎么摇摇晃晃的?应该没风吧,晏无心有些疑惑地想到。

    好在这知沐斋本就不大,而没落以后,这内阁外阁的距离更是近了不了,用不着走几步路便可以来到这外阁,灯火摇晃间,未见其人便能先见到那一丝光亮。

    想来应是阁中较暗的缘故。

    看见那一丝光亮,众人先有些惊讶,随即便是释然,然后又是不解起来,这么一个心路历程即便是阁中年纪最大的老乌头也感受了一遍,起初他以为是晏无心出来了,但他觉得没那么快,所以便认为是乌灵呆不住,一人跑了出来,这么想便有些释然。只不过,然后想到这乌灵只端了一盏油灯进去,这么端出来,让那少年如何学习魂阵?即便他在心里也不认为那少年凭着那张纸就能学会这魂阵,但是心里的那丝希望还是让他这样殷切的期盼着。

    怀揣着那一丝微不可见的希望,老乌头向阁道看去。

    只见油灯一跳一跳的,说是被风吹得摇曳不如说是那端灯火之人太过活跃,想来应是那小丫头吧,老乌头这样想。

    随后他便见到了一道身影踏入斋内。

    身影比起乌灵而言应该要健壮几分,虽然那身影看起来也有些瘦弱,不过单看身高便知那人不是乌灵,所以借着斋内那几乎快要燃尽的烛火,众人看清,那人是一名少年,出来之人便是晏无心。

    怎么那么快?这是众人心中所想。

    不可能那么快。这是众人随后所想。

    应该是失败了吧。余白心中如此断定地想到。

    这般率先走出,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便落到了晏无心身上,不知是不是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的缘故,对此晏无心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目光扫过,晏无心找到了在人群中身着白衣的余白,然后两人目光相对,晏无心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般:“可以了。”

    可以?什么可以?

    若是在其他地方,晏无心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自然使人难以理解,不过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可以指的便是魂阵,可以了便是魂阵已经学会了。

    听得他这三个字,余白心中自然乐了起来,看着柜上那还未烧完的烛火,他估计着晏无心进去不过才半根蜡烛的时间,或者更短,这怎么可能?所以他想笑,他想大笑,然后他笑出声来,笑得肚痛,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夸张至极。

    他今晚真的很高兴。

    然后他便笑不出来了,他看见晏无心拿出了一张刻魂布。

    那是一张空白的刻魂布,他看得很清楚,因此他很确信这一点。

    只见晏无心将刻魂布放在了柜台之上,借着那微弱的烛光指尖魂丝突现,然后魂丝慢慢移动起来,他很熟悉这一切,因为在刻画魂阵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做的,只是他想不通,他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

    指尖魂丝在刻魂布上移动,如笔走龙蛇一般,一气呵成,余白在晏无心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不惊不喜,如同做一件小事一般,有的只是平静。魂丝在布上快速移转,魂力在晏无心体内流转,这一过程实在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惊讶,快到让余白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

    不过片刻时间,只见晏无心指尖的魂丝便已经消失不见,而余白的笑容仍然僵在脸上,随后他见到了晏无心慢慢地将刻魂布翻转过来,这是让他人见到自己所刻画的魂阵,这是让他见到这个魂阵。

    于是,他见到了这个魂阵,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魂阵。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他心底的呐喊之声,这是他口中的呢喃之语。

    的确是那个魂阵,魂阵的确如此,一道淡淡光芒闪过,魂阵成。

    看着刻魂布上的魂阵,一旁老乌头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颤抖的手伸了过去,慢慢拿起放在柜台之上的刻魂布,仔细看了片刻后沙哑着说道:“好,好。”

    看到这一幕,斋内众人哪还不明白结果如何,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相信。

    “他是晏无心。”

    斋内一人不知看了晏无心多久,这时突然这么出声喊道。那人今天偶然路过了珍馐阁,虽然没有进去,但也在珍馐阁外看了一场好戏,而他也因此记住了晏无心这个名字。先前,那少年的出现让他有些眼熟,但由于心里不以为然的原因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注意,可是当老乌头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仔细看了看晏无心的面容。

    越看越觉得熟悉,而他也想起了之前发生在珍馐阁的一幕,所以他这般惊讶出声。

    不过知道珍馐阁那一风波的人并不多,毕竟事情还没传开,所以这人的呼喊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只是让斋内的众人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余白失神地看着那块刻魂布,不知心中所想,而蜡烛也在这瞬间耗尽了它的生命,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烛光散去,如同余白眼里的光芒散去,在他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辉煌。

    一根根蜡烛在知沐斋中从新被点亮,这一次老乌头看来也不再节省什么,让知沐斋变得通亮起来。

    只是这些与余白无关,那是不属于他的光亮,然后他转身离开,失魂落魄,一如当初老乌头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老乌头还没这般老,那时他落魄的眼中还未散尽希望。

    留意到了他的离去,老乌头在心中叹了口气,说是真的恩断义绝,哪有那么容易,只是余白的所作所为可是将他的心伤了通透,让他此时无法再说出话来,让他此时无法再做出留下他的决定。

    他觉得这应该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因为他可能命不久矣,只是老乌头不知,搞砸了这一件事的余白,回去又怎么过得了木祁连那关。

    所谓缘分,便可能缘尽于此。

    ……………………………………………………………………………

    余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木家的,如行尸走肉般他走过了一条条街巷,推开了木祁连的宅邸,甚至还有人与他套近乎,看来这些人只知道余白被木祁连请去,而不知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以后请余爷多多照顾。”

    一个侍女对他暗送秋波,若在平常,这番行为肯定少不了被他占些便宜,不过此时他没有这种心思,连回应都没有便径直地向自己所在走去。

    路上他想的还是木祁连的尊重,与陆成与宋清玄的称兄道弟,想的还是他以后的辉煌,于是,伴着这些幻想,他推开了自己的屋门,屋内空荡荡的,床上的人儿早已不见,所以他慢慢回到现实,希望破灭莫过于此。

    “晏无心”,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念道这个名字,彷佛将心中所有的恨意给念了出来。

    随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身后的屋门慢慢地合上。

    此刻他心中哪还有恨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惊恐,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余白只听到一个声音自黑暗的一角传来:“你就是余白?”

    他想大声呼喊,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出声,于是那声音继续说道:“你只用点头、摇头即可。”

    于是,他拼命的点头,想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害怕。

    “听说,你学过虫車这个魂阵?”

    继续点头。

    “很好,你的表现到目前为止让我很满意,不要怕,将魂阵刻出来给我看。”

    那声音古井无波,如同黑暗彷佛要将屋内的光亮吞噬殆尽一般,那种感觉让余白感到心悸,于是他不敢反抗,看着自己身前的刻魂布,他发现自己的手又可以动了,他想要呼喊,可是依旧不能出声。

    “刻吧。”

    那声音淡淡地说道,他不敢有任何犹豫,接过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刻魂布,用极快的速度刻画出自己仅会的那个魂阵,这次可能是他的巅峰了,因为平时可能会失败几次的他这次竟然一次就成功。

    说是极快,其实也等了有些时间,而屋内的那人极有耐心地在那里等着,看着他将魂阵刻画完成。

    “嗯,不错。”

    随后余白听到那人如此说道,那人拿起了刻魂布,看着布上的魂阵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魂阵既为融,其核心便在于一融字,所以应起于两侧,兼顾而不失衡……”

    即便当初有着阵图,余白也未能听过如此详细的阵解,如晏无心在此,定会惊讶,惊讶此人对这个阵的了解,惊讶此人对这个阵的熟悉,然后余白听到这个人说:“融阵啊,竟然能让你给学了去,真是……”

    什么融阵?不是虫車吗?

    余白心中如此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阵的名字,随即他便再也不知道了,因为这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意识也慢慢消散。

    随后他倒在了地上,再也发不出声来。

    黑暗中的那人慢慢走了出来,拿起那块价值不菲的刻魂布,擦了擦鼻涕,有些抱怨地说道:“天气转凉,我也染上风寒了吗?”

    然后将刻魂布丢在了余白脸上,慢慢盖住了他的脸,魂阵在布上慢慢消散,而余白的双眼也慢慢涣散。

    等到清晨木祁连怒气冲冲地派人来寻余白的时候,躺在屋内的余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木祁连听到这个消息也骂了一句:“便宜他了。”

    此时,距离偃师考核便只还有一日,而晏无心还在知沐斋内看着那二十具傀儡发愁。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玉铭牌

    弯月高挂天边,几颗星星在那下弦月旁散发点点光芒。

    星光与月光相衬,装饰着这夜未央。

    此时的空积城已经洗去了喧嚣,变得安静起来,到了这个时候,珍馐阁也融入了这份安静之中,没有了先前的那般热闹。夜,本就如此,只是珍馐阁三楼的那份明亮似乎还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愿意为这份喧嚣画上句号。

    即便上了一次三回首,这精雕细琢名贵无比的桌上也只剩了些残羹冷炙,逐渐被侍女给收了去,到了现在,三人身前唯一热乎的恐怕只有那不断冒着热气的茶杯了。

    看来等的时间够久。

    拿起茶杯,陆成轻轻地抿了一口,算了算时间,他慢慢地将茶杯放下,然后开口说道:“看来,这余白应该是失败了。”

    以余白的性格,若能成事,还不立刻来到这里,不论是为了炫耀还是求得一些好处,可是到了这个点都还没来,那么这结果如何就不用多说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宋清玄心中也有一定的猜想,只是消息未到,就这般盖棺定论的话只怕有些说不过去,这一点,木祁连恐怕是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即便时候不早,他依然坐在这里苦等,为的便是等一个结果,让自己能够与宋清玄和陆成彻底搭上线,在他看来,这番等待是值得的。

    因为余白去做的这件事,听起来和做起来都没有什么难度,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什么变故,直到他吃完了三回首,直到珍馐阁打了烊,直到添了两次茶水,直到现在余白还未来,他心中感觉有些不对起来。

    等得有些长了,应该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随后,他看到了一名青衣小厮小跑到他身前,这人是听他吩咐去打听结果了,如此匆匆,结果便能知晓了,“余大师败了”。

    “什么大师,狗屁大师”,木祁连心中惊怒起来,并出声骂道,“那他人呢?”

    结果自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猜测之中,不过相对于木祁连陆成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败给谁了?”

    听见陆成询问,青衣小厮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先回答谁好。只听木祁连厉声说了一句,“陆兄问你话呢?”

    青衣小厮连忙收起那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出声答道:“似乎是叫……晏无心。”

    “嘶……”

    ……………………………………………………………………………

    戏已经落幕,那么看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知沐斋又恢复了它以往的冷清,可是今夜与以往不同,今夜的知沐斋可要比以往亮上许多,满堂烛火,将知沐斋照得透亮。

    “嘶……”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眼前的这二十具傀儡,晏无心还是不由倒吸了口气,果然,这名额不是那么好拿的。

    即便是刻画一个魂阵只耗一重魂力,以晏无心体内二十重左右的魂力,完成这些魂阵也只是刚好够而已,况且每个魂阵不可能只耗费一重魂力那么少,所以对晏无心来说,今夜可能是个不眠之夜了。

    只不过,开始刻画魂阵之前,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

    就是在那二十具傀儡上刻画的魂阵到底是用融阵呢?还是用虫車?

    两者有何区别?自然有,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因为这虫車本就是一个残缺的魂阵,这一点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而也因为此,这个魂阵的效果才被说出是有些鸡肋。这么说起来,这知沐斋没落至此,说不定与魂阵的残缺也有一定的关系。

    要不十具融阵?十具虫車?晏无心有些烦恼地想到。

    指尖轻敲,晏无心慢慢地走过这二十具傀儡,按乌老所说,这种傀儡名【青甲】,是专为城主府内青甲卫所用。单论品质的话,这【青甲】其实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了,傀儡一般以魂石为核心,以齿轮传输,铁为骨,丝为脉,外甲为身。

    这【青甲】用的便是冠木为齿,冠木乃南州独有巨树,据说可长到擎天,而树冠之木更是比铁更为坚硬,以此来为齿轮,不论是轻巧还是传输上,都算得上选。而其中的铁乃是轻铁,是轻若纸张,坚硬似铁的轻铁,丝乃冬蚕之丝,甲为青胄软甲,这一具傀儡的价钱可是不菲得很啊。

    更何况这里有二十具,若放在半年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如此多的傀儡,即便在半年之前自己再怎么异想天开,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能为这些傀儡刻上魂阵。手指轻轻点过一具具傀儡,晏无心来到第一具傀儡前。

    既然如此,那就为你们刻上融阵,他在此刻如此想到。

    于是,他指尖魂丝慢慢来到傀儡手甲之上,指尖轻抬,而傀儡的手甲也被慢慢抬起,手甲之上被一颗颗细丝所覆盖,如同人的经脉一般,而细丝之下是一层银色细砂。

    这细砂是一颗颗细小的晶体汇聚而成,而这也是傀儡身上能刻画魂阵的地方,是魂阵基础所在,是傀儡能用出魂阵的关键所在。

    可谓是分砂寸金。

    这便是魂砂,比魂石更难求的魂砂。

    看见魂砂所在,晏无心指尖的魂丝来到魂砂之上的细丝之处,然后魂丝一分为二,由二再分为四,这是伴丝,一出手,晏无心便已经竭尽全力,这段时间的修行,他的第四个窍穴已经初开,已有魂力流转其间,他一出手便将四个窍穴的魂力同时运转,为的便是求一个把稳。因为这融阵需要两根魂丝同时刻画,刻画之时还不能受到魂砂之上细线的影响,所以这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魂砂如同刻魂布一般,上面的魂阵也是可以更改,只是每次更改,魂砂都会影响,简单说来,若是更改多次的话,魂砂恐怕就会失去作用,不能再在其上刻画魂阵,刻画失败亦如此,而这个次数一般为五次。因此,在魂砂上刻画魂阵时大多求的便是一次成功。

    也难怪晏无心会如此小心谨慎了,如果这魂砂是失败过三四次的,那么他失败一次岂不是这魂砂就废了,到时候他可没地方说理去。虽然不用他负责,可是他也不想给知沐斋再添负担,于是小心为上。

    就这样,魂丝上的伴丝慢慢地将细线挑起,十二伴丝分别分于三个地方,将魂砂完全地呈现在晏无心眼前,看着这处魂砂,晏无心估计了这处魂迹大概有多大,于是选择了其中的三分之一,两根魂丝慢慢落下,起与两侧。

    盏茶时间,晏无心看着那占了三分之一魂迹的魂阵,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看来这比不得刻魂布,刻魂布可比这大了许多,而且刻魂布上还不用管那些细线,所以其耗费的心力也大了许多。

    不过,好在成功了一具。感受体内消耗了将近两成的魂力,晏无心无奈地呼了口气,看来这名额真的不好拿,闭目养神了几分钟,回想了先前刻画魂阵时的细节,晏无心再次睁开眼睛,来到了第二具傀儡。

    然后,晏无心继续聚精会神起来。

    …………

    “咯,咯,咯。”

    鸡叫三声,远方的天空处已经翻起了一丝鱼肚白,此时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不过时逢盛会,这个时候起来也做不了什么生意,因此空积城的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往,一时间,街道巷道还显得有些冷清。

    往空积城的西北方向看去,那里是知沐斋所在,若是有心人便可以发现,从昨晚到凌晨,知沐斋的烛火似乎一直未熄灭,知道此刻,一道轻响的脚步声从斋内传来,随后便是一个打哈欠的声音,想来那人应是先伸了个懒腰吧。

    “晏大师,请收好。”

    看着手中的青黑色玉牌,晏无心有些疲倦地再打了个哈欠,随后便是欣喜,努力了一晚,终于拿到了啊。没错,在他手中的便是那个名额,参加偃师考核所需的青玉铭牌。

    玉牌清秀,看起来并不名贵,而玉牌之上仅有一个‘偃’字刻在其上,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了。不过据他听说,这玉牌可不像看起那么简单,最明显的一点,如果你能通过偃师考核,这玉牌的背面便会多一个‘九’字,代表你成为九品偃师,如果不能,那么这玉牌就会被收回,仅此一点就能看出玉牌珍贵。

    将玉牌小心收好,与已经有些激动到涕泗横流的乌老做了个告别,突发作弄心,摸了摸小乌灵的头,然后在小乌灵几乎要蹦起来的愤愤脸色中慢慢走出了知沐斋。

    说来轻松,可是这一晚他过得可真不算容易。哪怕他如此小心,但中间也失败了四五次,这可惹得他心跳不已,并且由于他体内魂力不足的缘故,其间还休息了三次,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直到鸡鸣之时才将全部魂阵给刻画完成,在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些脱力的感觉了,要不是乌灵及时过来叫了他几声,恐怕他就晕过去了,好在这份辛苦没白费,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玉牌,晏无心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清晨有些清冷的雾气,晏无心将昨晚的疲倦呼出大半,重新打起精神来。

    既然名额到手,那么自己要准备的便是明日的偃师考核了,想起这个,晏无心不由想到了那日在临安城自己的那般的话语,“我会成为偃师”,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等着吧,我会说到做到的,这话在他心中轻念,不知是说给谁听。

    走过桥,晏无心慢慢往与柳依依他们约定的那个客栈走去,桥长十余米,而桥上仅有两座石狮镇于桥上,而桥也得名双狮桥。过了桥后,有一段石板小路通往东西方向,小路途经城主府的外道,在外可以见到城主府的威严壮阔,可以见到城主府内的空流积水。

    听到流水声,晏无心抬起了头,看向了府内的空流积水,这是他第三次看空留积水。

    于是,他仔细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在府外观流水

    即使城主府的高墙将府内和府外给隔绝,但高墙虽高,也高不过自天上而来的流水,流水千尺,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退去,天边也慢慢散发出亮光。

    站在城主府外,晏无心就在这不经意间抬起了头,也在这不经意间看到了那空留积水,先前他已经看过两次空留积水,在上次看的时候,他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在空流积水中看见了藏灵,可形似而神不似。

    当时他便觉得不对,很不对,但当时思绪被陆乞儿给打断,所以他也没多想下去。

    而后,到了今天,他又再次看到了空流积水,时隔没有多久,他却知道了到底哪里不对。

    因为多了一个魂阵。

    他在空流积水中看到了魂阵:融阵。

    于是,他有些惊讶、不解。

    “哦,小兄弟,你看到了什么?”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晏无心身前,有些感兴趣地问道。男子身着普通,衣服也算不得多华贵,想来应是在早晨,出来走走的吧。

    晏无心所看之处是空流积水,像晏无心这般观看空流积水的人每天不知有多少,或是惊叹,或是感慨,但他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疑惑,所以他有些感兴趣。

    注意到身前的中年男子,晏无心收回了目光,或许是因为感受到男子并没有恶意,晏无心摇了摇头之后,倒是实话实话:“我看到了火。”

    “哦,空流积水处拿来的火?”男子如同一般人所想的那样回答。

    或许是感觉,或许是其他,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的缘故,晏无心听见男子所说,再次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先有的火再有水。”

    晏无心这话让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抹亮光可抵得上这座城的风采,可惜晏无心正有些犯困,于是他没有注意到,而男子也像打趣般地笑道:“哦,你怎么不说它们是一起的?”

    “水火一起?”晏无心摇了摇头,觉得好笑,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该休息下了,于是打了个哈欠,向男子拱了拱手,抱歉到:“不好意思啊,大叔,昨晚没休息,有些累,你别听我瞎说。”

    说完,晏无心便再次打了个哈欠,看来真的是累得不行了。于是,晏无心努力地拖着自己疲倦的身体,继续一步分作三步走地向前挪步走去。

    而男子看着晏无心这幅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颇感有趣,这么年轻的少年看着也不是痴迷酒色之人啊,难道真的彻夜不归?不过,先前的那些话语倒是让他有些在意,如果不是瞎说的………

    就在他思绪之间,一道严肃之声传来,“府主大人”。

    微光下,一人身着暗金铠甲正步站于男子身前,待男子转身,那人继续说道:“大人,那二十具傀儡已经查验,都已完成。”

    “哦”,这番话语让男子有些惊讶,因为在他获得的消息中,似乎那二十具傀儡在昨日还没完成,于是心中颇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还想让你不要太难为知沐斋,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你可曾打听是何人刻画的?莫不是那余白不成?”

    看来这件事大人也曾了解过,他这般想着继而出声说道:“属下听说并非余白而是一名……少年。”

    “何时完成?”

    “似乎……就是属下前去不久。”

    “哦,有意思。”

    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想起先前自己遇到的那名少年,那名有些犯困,一夜未眠的少年。若真是你的话,种子我已经种下了,能不能发芽就看你自己了,男子心中如此想到,不由地对今年的偃师考核有些期待起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空留积水,但大多数人都以为这维持空流积水的阵在城主府中,非府中之人不能见得这鬼斧神工的魂阵。可是,他知道,自有空流积水以来,那阵便一直在那里,一直在空中,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但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多年以来,那少年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不,严格说来是第二个,因为第一个看到‘火’的是自己,而在那三十年后,自己成为了空积城的城主。不知道那第二个看到那‘火’的少年又能成为什么呢,如果他是真的能看得到的话?

    不过片刻之后,男子彷佛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今年的考核标准竟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百尺竿’,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从此抱憾终生了呢?而以你如此年纪,真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摘得那偃师之名吗?”

    听得‘百尺竿’三字,那身着暗金铠甲之人也不由有些惊讶:“莫非是那宁考核十次,不遇一次‘百尺竿’的标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知是为先前那遇到的有趣少年,还是为那被称偃师考核中最难考核标准的‘百尺竿’。

    ……………………………………………………………………………

    到了最后,晏无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这家客栈的,模糊间,晏无心依稀看到了‘悦来客栈’这几个字便走了进去,而后隐约听见有人说为自己留好的房间在楼上,便跟其上了楼,来到了地字二号房,晏无心推门而入,然后找到了一柔软之处,倒下便睡了过去。

    晏无心的这般行为无疑让那名为他引路的小二愣了许久,要不是再三确认过名字,小二真的有将此人拖出去的冲动,毕竟再累你也不能抱着地毯就睡啊,不过既然人没错,那小二也不敢多说什么,把门带上,到隔壁通报了一声便离开了。

    此时,躺在地上的晏无心已经彻底睡了过去,这与困无关,只是由于昨晚多次耗尽魂力的后遗症,而在他昏睡过去以后,他怀中出现了一丝亮光,亮光变为光点慢慢融入他体内,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晏无心体内的魂力正渐渐增长着,如同那久旱的土地遇到甘泉般拼命地吸收着水源,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时间就这样过去,而太阳也日上三竿。

    不知睡了多久,晏无心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他醒了过来,不过他是被舔醒的,准确地说是被柳依依的那头小依给舔醒的,于是他有些恼怒地叫了一声,然后整个客栈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柳女侠,管好你儿子啊。”

    等三人再次齐聚的时候,三人都有些尴尬。

    用柳依依的话说,自己的小依好心好意地去找他,他这么一吼,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不过,对晏无心而言,柳依依这话中的好心好意是要考虑一番的,因为他觉得那只小依是故意的,直白点,那就是报复,不可能是好心。

    慕辰看着两人,在一旁憋得肚子疼而不敢笑出声来。

    就这样,彷佛持续了很久,柳依依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小依明明是女的好不好,听名字也知道是女的。”

    一时间一旁的两人有些无语起来,甚至连在柳依依肩上的那只碧玉蜥似乎都翻了个白眼,而后晏无心肯定地说道:“绝对是公的,你不要骗自己了。”

    “母的。”

    “公的。”

    “……”

    这瞬间,慕辰有些犹豫要不要参与到两人的谈话间来,感觉这对话完全没有意义啊,慕辰习惯般地有些头痛,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说,我们不是来讨论那偃师考核的事吗?”

    他这话说出口,柳依依突然停止了争论,随后有些不悦地看了慕辰一眼,责怪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

    最终,还是回归正题,而柳依依也没了平时那般嬉笑模样,一脸严肃认真地对晏无心说道:“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

    “偃师考核的标准竟然是‘百尺竿’。”

    话音落下,柳依依似乎没有见到自己期待的表情,随后感到有些不解,而看着这一切的慕辰应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无心,你不会不知道‘百尺竿’吧?”

    “什么是‘百尺竿’?”

    好吧,真不知道,晏无心再次拿出了一副‘吾而好学’的模样,求教地看着两人,这瞬间,柳依依只觉得兴趣全无,也没了‘好为人师’的模样,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百尺竿’就是偃师考核标准中最难的,寓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既然只能更进一步,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人能成为偃师。”

    她这话说得极快,虽然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但是晏无心还是抓住了话中的关键,于是他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一人?”

    就是这种感觉,柳依依突然来了精神,看着晏无心拼命地点了点头。

    完全不明白柳依依兴奋之处在哪的晏无心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这样的话,那些参加考核的九品偃师呢?”

    空积城中的偃师考核考核的是那些九品偃师和准九品偃师,也就是那些没成为偃师的人,一般会分开考核。可如果只有一人能成为偃师,那么这要怎么算?

    彷佛知道到晏无心心中所想,柳依依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举起了一根手指,然后说道:“就只有一人,所以是一起考核。”

    “一起?”

    “一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衣白鹤始见三

    今日是初七,万事皆宜,大利南方的初七。

    空积城上方有万鸟齐鸣,万千傀儡兽往空流积水处飞出而后盘旋于空积城上空,水滴从空中落下,透过阳光,整个空积城瞬间变得色彩斑斓,若先前是虹瀑挂于空流积水,那么此时便是虹满空积。

    人声鼎沸,将整个空积城喧闹得繁华异常。

    城主府向西而去,有一片偌大空地置于空积城中,空地上有流水环绕其间,若从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空地上的流水汇流而成一个大大的‘偃’字,‘偃’字依城而走,一笔呵成,气势凛然间将整座城的风采尽摄其中,纳于这一字之中。

    一字便已写尽天地之威,好不气魄。

    此刻,万鸟再次齐鸣。

    空地上的流水慢慢退去,如渗入地底一般消失不见,而空地慢慢凸起,齿轮声在地下渐渐响起,原先地平地逐渐地像山一般拔地而起,‘轰,轰’的轰鸣声将城内气氛再次点燃,空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场地,依场地看去,一名名青甲卫站立在场地之外,将整个巨大的场地烘托得威严肃穆,细细数去,这青甲卫竟有两百之数,占了城主府亲卫的半数之多。

    缓缓地,有一股流水绕场而走,瞬间,只觉得起雾一般,将整个场地变得朦胧起来,眨眼间,一道人影已出现在场内中央,中央之处,一青玉石台慢慢升起,雾气便向玉台聚拢而去,如百川归海。

    而后只见那人抬手,场外百名青甲卫齐呼了‘城主’两字,随即青甲卫旁出现了一具具青甲傀儡,不过眨眼之间,便有两百具青甲傀儡出现,傀儡有两人高,披青甲,双手展开,冰冷的铠甲将气氛染得肃杀起来。

    随后,玉台之上的那人将手放下。

    两百人共同得令,“喝”,整齐的喊声震破了空积城,彷佛要直穿云霄,在这喊声过后,两百具【青甲】齐动,两百根五人合抱之粗的石柱被拔地而起,随即立于场地周围。

    就在此刻,一道鹤声清鸣于天上,盖过这万鸟齐鸣,万鸟如同朝拜般向天空汇聚而去,只见一白鹤穿过云端慢慢现于众人眼前。

    白鹤不同于那齐鸣的万鸟,这白鹤可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灵兽,四阶灵兽。

    远看,白鹤身上竟站着一人,那人身着白衣,纤尘不染,将天空衬托得黯然失色,而后只见白鹤振翅,万鸟如归巢般降落到原先的石柱之上,白鹤下落,那人衣袂飘飘随风而落。

    白鹤白衣不相依。

    只见鹤上那人脚尖轻点,手中丢出一道金光,而后整个人离开白鹤独自向玉台之处坠落。

    万众瞩目间那道金光化为一巨塔来到了石柱之上,如一巨大的塔顶盖到了石柱之上,而万鸟随着巨塔也来到了石柱,在石柱上如吐珠一般将魂石一颗颗的吐出,以魂石为光,瞬间,金黄的光芒将整个场地笼罩,耀眼无比,这份亮光已让天日无光。

    而后,身着白衣的那人来到玉台之上,在快要临地之时,只见一虚影出现在那人身侧,虚影只现了一瞬,而那人下降速度一缓,白衣飘飘地来到了玉台之上。

    随后,仙鹤才落于那人身侧。

    即便昨日已听过柳依依口述了数次,但今日亲眼一见,晏无心心中的那份震撼又岂是言语能够形容的,看一下柳依依那已经激动得有些通红的脸庞便能知晓此刻大多数人心情如何。

    远远望去,虽然看不清场内两人面容,但晏无心知道其中一人自然是这空积城城主江一鸣,而另一人能让江一鸣亲自迎接,那么此人的身份恐怕也不算难猜。

    天宫,天家。

    千百年前,为人族点亮星星之火,创出傀儡术这一技艺的天宇便是出身天家,历经千年,神州大地之上可谓沧海桑田,可天家依旧是那个天家,而天宫依旧存在于天山之上,屹立不倒,能与人族历史一起长存的便只有他们,天家。

    大浪淘沙,唯见他们在历史长河中越发熠熠生辉。

    或许是由于傀儡术出自天家的原因,自有偃师考核以来,这考核一直便由天家负责,神州大地之上也只有天家有资格赋予一名魂师偃师之名,这便是荣誉,无上的荣誉。

    然后白衣男子抬起手来,金塔之下出现一个‘偃’字,偃字逐渐扩大,最后如同塔底一般来到金塔之下,恰好与这地上之字相对,如同投影一般呈现在众人眼中。

    看着那立于石柱之上的巨大金塔,看着场的耀眼光芒,看着场外那一具具【青甲】,此时,言语可能是最无力的表达,或许需要做的只是惊叹即可。整个场景华丽无比,放眼看去,到场之人已有数万有余,不论是否来参加考核,只要得见到这幅场景,便已不虚此行,想来此时的空积城各处已是万人空巷。

    “考核开始。”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众人此时才回过神来,将震惊的情绪慢慢缓解。突然,一道道绿光不断亮起,晏无心发觉自己腰间所挂的青玉铭牌正发出淡淡的光芒,握着铭牌,晏无心与柳依依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和慕辰告了个别,一起向前走去。

    “就看你们的了。”

    前方,九道正门依次分布其间,正门宽广高阔,威严壮观,仅供参加考核之人持铭牌进入,若是来观看之人,便只能稍后前往侧门进入,侧门虽不复正门威严,但三十六道大大小小的侧门也足以让数万人轻松进入其中。

    正门外,一道若有若无的雾气浮于正门,将门内场景完全遮挡,来到门前,晏无心深呼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紧张、兴奋之情慢慢呼出,看着不断走入门内的众多魂师,晏无心将手中的青玉铭牌握紧,踏步向前走去。

    青玉铭牌闪烁过一道光芒,光芒在那瞬间将晏无心包裹,而后在眨眼之间,晏无心走过了那道门,而光芒也消失不见。

    进入正门,晏无心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壮阔场景,入眼之处尽是白茫茫的雾气,看不见有任何人影,向自己身侧望去,晏无心发现先前与自己一同进入此处的柳依依也不在身旁。

    “难道考核已经开始了?”晏无心只能这样想到,随后他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轻响在耳旁,整个环境显得有些寂静,前行十米不到,晏无心觉得耳畔传来了声音。

    那是马蹄之声。

    前方没有草原,但他见到了一匹马,所以这匹马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马,这是一匹木马。

    初试第一关:旋转木马。

    据说千年之前,为了耕种,天宇将自己所学的傀儡术先交给了一批人,那批人首先学会的便是这木马之术,然后能够开垦更多的土地,于是有了更多的粮食,生存得到了保证。所以,说起这木马,即便不是最古老的傀儡,也应该是使用最为广泛的傀儡。

    此刻,木马在眼前慢慢绕起圈来,木头与石板的摩擦之声响起,而地上也慢慢被画出一个圈来,木马走得不快,可是那圈却渐渐变深,只见周围有一汪清水流出,并逐渐流入那圈中。

    这一关,要的便是让水流入那圈以前,用自己指尖的魂丝将这木马给停住。

    流水前流而不停,说来话长,可时间却仅有四吸之短。

    四吸指的便是四次呼吸的间隔,这间隔比眨眼之间长不了多少,这可以称得上是瞬间。

    这关要的便是魂师们在瞬间判断出木马体内的齿轮驱动核心所在,以魂丝阻止驱动,从而将木马停下。

    来不及考虑,晏无心指尖的六根魂丝尽出。

    ……………………………………………………………………………

    站在场内,由于有着这玉台的缘故,江一鸣大概也能了解到此时考核的情况。

    这么多年来,偃师考核的初试两关都没有怎么更改过,而第一关旋转木马基本上是属于众人皆知。只是这次可是‘百尺竿’啊,想到这里,江一鸣心中就不由有些感叹,若真的只是将那木马停住就好了,既是考核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而且这次还是最难的标准,真以为初试就是这般好过的吗?

    对平常而言,想停住木马非常简单,便是要以魂丝控制木马四肢及躯体位置,在辅以一根魂丝置于脖颈之上,这一技被称为‘悬崖勒马’,也就是以六根魂丝便能停下这木马,可是那是平常。

    考核哪有这般简单,木马驱动之处有六处,而每次考核所要求使用的魂丝都没有超过五的,所以这‘悬崖勒马’可是行不通的。况且这次还不同以往,不知这次规定的上限会是多少,江一鸣有些好奇地向身旁看去。

    所谓上限就是允许使用的最多魂丝数量,简单说来,便是过关标准。

    白衣飘飘,江一鸣身旁那人随意伸手扔出了一木牌,木牌来到了玉台之上,随即浮于其上,一阵淡淡的波动随着木牌传入玉台,随后传向四方。

    见到数字,江一鸣眼睛微缩,心中兀自震惊不已。

    木牌落下,只见木牌之上仅有一字:三。

    上限为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悬崖勒马

    今日的空积城显得繁华异常,适逢初七这一佳日,宜出行,宜拜访亲友,最重要的是有着偃师考核这一盛会,使得空积城的四道城门都已大开。

    城门外的护城河之上,车水马龙不息,即便那万鸟齐鸣之声已响了片刻有余,但城外川流依然不止,看着那比平时多上几倍的黑甲护卫便知晓今日之热闹程度。

    目光转往城内西北,未到西北便已有金光指路,顺着金光便能听得那鼎沸之声,喧哗之中好不兴奋,此刻的那‘偃场’之上,八道正门已彻底关闭,开启的只是那三十六道为其他人准备的侧门,侧门开启已有些时候,但等候在场外之人仍不见有明显减少,这般热闹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时,那关闭的大门亮起一道光芒,光芒微弱比那魂石之光还不起眼,光芒闪过之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偃场’之外,那人看着自己所处的喧嚣之地,哪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只是一时间那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你不是参加考核去了吗?怎么就出来了?”

    “我不知道啊,我看见了那旋转木马,然后让它停住了,谁知一眨眼自己就来到这里了。”

    “那你身上的玉牌还在吗?”

    “玉牌?应该还在……咦,我的玉牌呢?”

    “玉牌都被收去了,你的考核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让木马停住了呀。”

    看来与那名魂师交谈之人应是那人的熟人,只是有很多后来之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于是有些见多识广之人已经上去也上去攀谈起来,渐渐地那人被围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另一道大门也亮起一丝光芒,随后也有一人出现在场外,于是同样的场景又在发生了一次。

    几句话的时间,只见那亮起的大门越来越多,有些还未开始交流,便发现自己身旁又多了一人,于是乎,这交流的双方变成了那参加考核的准偃师们。

    “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知道啊,这初试的第一关不就是让那木马停下来吗?我已经做到了呀。”

    “……”

    “你的玉牌也不在了吗?”

    “玉牌!!玉牌……没了。”

    “……”

    渐渐的,随着交流的深入,也有一些准偃师们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难不成是因为魂丝的缘故。”

    “停下木马难道不是要用六根魂丝的吗?”

    “六根?!六根那是一般魂师的选择,这可是偃师考核,我听说去年的标准是四根。”

    “四根!怎么可能?”

    “不然我怎么么会在这?”

    “你是说……”

    看来,这位说话之人应该是相对比较有名了,他的话才落下,‘偃场’之外就变得有些寂静起来,有眼尖之人也认出了那人应该也是《时名集》中的某一人,虽然处在《时名集》后半本,但实力应该也是不差的,说是小有名气应该也不过分,只是没想到竟然连此人也没过得了这初试,这还只是初试的第一关,难不成那‘百尺竿’真如传言中那般?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对于那些准偃师们,可能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资格,他们现在享有的可能是一种叫做‘失败’的情绪,等待他们的可能又是一个四年,或者其他更艰难的选择。而那些正准备前往侧门的人们,看着这一切,也明白了这考核的残酷,于是也生出了一些叫做‘同情’的情绪。

    伤感就这样在考核才开始的时候便已经酝酿,此时,离考核开始只有眨眼的间隔。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一名出来的准偃师倒吸了口冷气,出声说道:“那岂不是今年的上限只是三,三根魂丝?”

    他的这番话让许多人回过神来,这木马的制造并不难,对每名参加偃师考核的人而言,那应该只算是基础,但正因这样,所以大家都知道,那木马的齿轮驱动核心有四处,所以四根魂丝应该是一个极限所在,但要是三呢?

    ……………………………………………………………………………

    木牌之下便是玉台,那玉台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若用神识扫去便可以发现那小格子应该有三百三十三个,这数目应该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因为这是本次参加偃师考核的总人数。

    这数目听起来可能觉得多,但如果考虑到这是整个南州来参加考核的人数,那么这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随着那些格子中慢慢出现了一个数字,那格子的数目又在锐减起来。

    若是细心,便可发现只要格子中的数字是大于三的,那么那个格子便会消失不见,而后就能见到那玉台之上会多起一个铭牌来。

    三便是玉台之上那木牌所刻数字,也就是第一关的标准,所以那格子就代表着那些过关的人。

    在三吸以后,见得那玉牌堆积的数目变得渐渐多了起来,这次呼吸间,江一鸣便感觉那格子几乎是少了一半有余,才开始减少的大都是六,而后便是五,到了现在是四,随着三这个数字的出现,那格子数才慢慢趋于稳定,随后三变得越来越多。

    神识扫去,江一鸣发现现在的格子数竟然只剩了一百五十六格,不过几次眨眼的时间,难道就已经有过半的魂师失去资格了吗?同样是第一关,他可记得去年可是十去存七的。

    竟真的这般难?

    五吸之后,那格子数终于没有再发生变化,而最终的格数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二,看着格数没有发生变化,站在江一鸣身旁那人才饶有兴趣地向地下看去,他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最前面的几格,至于后面那些,本就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之内。

    “哦,竟有十二个。”

    听得他这话,江一鸣不由地向玉台之处看去,随后江一鸣心中惊讶,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十二’所指,‘十二’说的便是最前面的那十二格,之所以能在最前,便是由于那十二个格子之中的数字皆为一。

    一,便是一根魂丝,只用一根魂丝便停止了木马吗?若是江一鸣,自觉也可以做到,可那是建立在自己实力的基础之上,若以虚玄天的修为来停止木马,那要如何做呢?想到现在,江一鸣心中也还是没有答案。

    或许这就是自己成不了一名偃师的原因吧,江一鸣倒是有些自嘲地想到,随后他继续看向了那玉台,只见玉台的格子上显出一个个的名字,那应该便是所持玉牌之人。

    第一格,“白梦阳”

    第二格,第三格……

    第六格,“陆成”

    第七格,“林怀瑾”

    看到这里,他倒是记起来了,这陆成应该便是上次的黑马了吧?想不到四年之后又来了,难不成这次还要一黑到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八品偃师?不过上次的魁首林怀瑾也来了呀,一个个名字看去,看到后面,他发现这些名字自己大都听说过,看来那些老家伙的弟子们也不甘寂寞啊。

    第十一格,“宋清玄”,哦,这应该是周岐山那家伙的弟子吧?

    第十二格,“柳依依”,看到这里,江一鸣眼皮跳了跳,似乎有些后怕地想起什么事,这是老柳那家伙的闺女?

    今年可以看得应该便是这十二个了吧?之后的名字江一鸣便随意扫了扫,没有太过留意,最多注意了下那最后一名,“晏无心”。

    真是好运的家伙,江一鸣在心中这样感慨了一句,便收回了目光,至于江一鸣身旁之人,早就有些不耐烦地收回了木牌,而后另外扔出了一块木牌。

    木牌之上亦有数字:三。

    而对于最后那格数字中慢慢变淡的一横,两人谁都没有注意。

    ………………

    看着眼前停止的木马,晏无心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头,这才发现仅仅四吸的时间,额头上来还不及出汗,幸好昨日柳依依来叨扰了一下自己,否则这第一关自己说不定就过不了。

    魂丝出手的瞬间他想起柳依依说过:“这第一关说来复杂,其中意义也有一大堆,什么纪念上古时期,都不要管,反正你就尽量少用魂丝就行了。”

    他如果瞬间便尽出六根魂丝,哪还符合这‘少用’的要求,所以他想了下,决定用伴丝,只是伴丝算不算魂丝?那瞬间,他心中没有答案,之后发现,确实不算。

    所以,所有人事后都知道,那‘悬崖勒马’之法是不能用的,而事中也证明确实不能用,但晏无心还是用了,他指上的三根魂丝再加上四个窍穴流转,每根魂丝之上还有四根伴丝,这一出手,便相当于十根魂丝。

    六根便可以‘悬崖勒马’,那么十根呢?

    晏无心证明十根就可以让马后退,所以他见到了木马后退了几步,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流水竟然也跟着倒流,“奇了怪了,这水竟然会跟着倒流,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不过此刻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看着指尖的魂丝,晏无心有些好奇地将指尖的一根魂丝散去,此刻只有两根魂丝再加八根伴丝在那木马之上,而木马依旧没动。

    再散去一根会怎么样呢?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有些大胆起来,于是想到便去做了。

    再散去了一根魂丝,突然木马向前了一步,流水此刻又继续向前。

    当流水正要流入圈内时,一道金光洒下,再望去,眼前的木马已经不见,而另一道有力的蹄声响起,一头木牛出现在晏无心眼前。

    第二关:气冲斗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气冲斗牛

    第二关:气冲斗牛。

    据说,千年之前,天宇教会人们的第二个傀儡便是这木牛,山路崎岖,东西难以驼运,而木牛天生气力便大,无论多崎岖的山路都能通行,所以有了木牛之后,人族征服了高山,战胜了沟壑,渐渐繁衍生息。

    因此,说起这木牛,也是能与先前木马的年代有得一比的傀儡,若说古老,两者或许不相上下,而比起木马,这木牛在气力之上也许更胜一筹。

    所谓气力,靠的便是木牛齿轮的驱动,比起木马,木牛多出了四个副齿,而这也是这关的关键之一。

    气冲斗牛,便是要将那木牛驱动起来,原本是靠魂石为动力核心的木牛之内却无魂石,要想使这木牛动起来,只能依靠魂师的魂力,这是考察各位魂师的基础。

    而另一点‘气’便是指一气呵成,所以让木牛行走只是前提,更重要的是刻画魂阵,木牛体内有魂砂,各位准偃师还必须在魂砂上刻画魂阵,这是第二个考核的地方。

    当然,既是考核就不可能如此简单,这第二关还有一个重点,便是时间。

    晏无心看着木牛的牛尾所在,便明白了昨日柳依依话中所指,原来这牛尾恰好在先前的那个圈中,而先前的流水此刻又向前流去,此时流水已流入圈中,这关所要求的便是不能让牛尾碰到水,所以木牛必须向前,可是,当整个圆圈流满水时,这木牛又能去哪呢?因此,水过一圈必须成阵,这便是这一关——气冲斗牛。

    说时迟,那时快。

    眼尖那流水来到圆圈,来不及有丝毫犹豫,晏无心指尖的魂丝已经来到木牛身上,体内魂力流转开来,魂丝与木牛相连的四处地方已经在疯狂地吸收着魂力,瞬间,晏无心便感到体内的魂力已经消耗了四重。

    还好,木牛慢慢向前动了起来,注意着水流位置所在,晏无心调整体内魂力消耗,使得牛尾恰好在水流之前半指的位置。

    既然木牛已经走动,那么接下来便是刻阵,只是不知这次要求刻画几个魂阵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晏无心目光向木牛身上望去,寻找木牛的封子痕所在。

    竟然在牛腹之处!

    晏无心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以一根魂丝和之上的四根伴丝将封子痕小心打开,神识向内探去。

    三个。

    这次竟然要刻画三个魂阵,晏无心先前闭起的双眼突然睁开,眼中充满这浓浓的惊讶。

    而此时木牛已经走过了半圈的半圈。

    深呼了一口气,此刻晏无心指尖已经出现了两根魂丝,也就是他能用的还有四根,晏无心脚尖轻点,身影已经来到了木牛之旁,随即三根魂丝在另一只手指出现,在神识感应之下,魂丝慢慢来到了牛腹之中。

    若是以真牛来做比较的话,那么魂砂所在的第一处便是在牛黄位置所在,而晏无心首先也选择了此处,因为这是唯一一处不会被木牛行走的四肢所影响的部位。

    眨眼间晏无心便选择了此处,然后将遮住此处的丝线给拨开,神识来到魂砂之上,感应中,一根魂丝已经来到此处,而其上的伴丝也慢慢落下,魂力流转而出,开始刻画。

    魂阵:灵剑。

    这一关之规定需要刻画魂阵,但没有规定所刻画的魂阵,所以各位魂师可以选择刻画自己最为熟练的魂阵,这也是魂师的机会所在,你刻画魂阵速度越快那么此刻就越为有利,如果你最为熟练的魂阵在这一圈流水的时间内都刻画不好的话,那么对不起你还是回家吧,不是说你不行,只是代表着偃师不适合你,你的天赋不行。

    一圈流水大概是一盏茶的时间,只不过就这次而言,这段时间可要刻画三个魂阵,因此前提你必须得会三个魂阵,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一个魂阵走天下’这等想法不流行的原因所在,其次你必须得对你所会的魂阵极其熟练,就时间来看,晏无心觉得这时间可是真的有些紧张。

    而灵剑是他最先学会的魂阵,这是他最熟悉的魂阵,至于藏灵,这个魂阵想想还是算了,因为魂阵可是要检查的,他可不敢随便将这个秘密得暴露出去。

    “聚天地灵气以为剑。”

    “而灵气无形,然剑有形,为剑,便是聚无形为有形。”

    彷佛往事重回心头,一句句熟悉的话语浮现在晏无心脑海,若是有旁观者的话,便可以知道晏无心此刻可谓静若止水,心无旁骛。

    心有成竹才能画出竹来,心中有阵才能刻画成阵。

    此刻,他指尖魂丝流动若水,细腻地在魂砂之上划过,魂砂上一道道细痕慢慢出现,如山中的沟壑,如地上的沟渠,细痕相连成阵。木牛前走了三步,阵成。

    此刻木牛已过半圈,而晏无心指尖的魂丝来到了牛肋之处。

    这是主齿所在之处,而魂砂便在这主齿之上,现在,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魂阵刻画一般是静态,而此刻如果齿轮转动,那么便要考虑并想象着魂阵随着转动而变化的地方,这是成阵关键,这也是‘百尺竿’所出的难题。

    半盏茶的时间,‘偃场’之外的人也进得差不多了,而还在外面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对于那些先前已经失败之人,大都选择的是进入侧门,虽然自己没有机会了,但大都不会放弃这个学习的契机,即便是再自负的魂师,也不会觉得偃师考核很容易,所以精诚所至才能金石为开。

    千锤百炼方能登堂入室。

    这时,寥寥几人在闲聊中便发现那正门上又再次开始闪烁起光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他们便知晓即将发生何事?

    眨眼间,大约有十个人出现在了偃场之上,这般的突兀让那寥寥几人都吃了一惊,而出现的那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沉默不语。

    “没想到这次会这般难,我已经刻画完了一个魂阵,在要刻画第二个时被齿轮转动给干扰了一下,慌了手脚,木牛停了一下便被水给追上了。”

    这个人的自言自语无疑代表了这十多个人的心声,所以一时间,大家也没有说其他的,而有一两个在第一关便已失败之人听得此言,才明白第二关的难度所在,一时间竟然感到有些庆幸,而有一人或许是感到好奇:“这次要刻画几个魂阵?”

    “三个。”

    “那还好啊。”

    ‘还好’这两个字是相对于‘百尺竿’这个难度而言的,因为经过上次考核的人便知道上次要求刻画的也是三个魂阵,如果没有变化的话,说明这关应该没有增加什么难度。聊这几句话的时间,那门便又在闪烁了数次,一位才出来的魂师听得这话,冷哼了一声:“还好,你可知道这第三个魂阵是在内脊之处。”

    “内脊?怎么可能,那里不是全身支柱所在,应该会随着木牛的走动而起伏才对。”

    “你知道就好。”

    听得他的话语,先前才出来的几人便竟然也生出了同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做‘幸好’。

    木牛又向前的四步左右,晏无心闭着的眼睛再次睁了开来,他失败了,在刻画第三个魂阵的时候,他失败了,而在先前木牛的一步之间,他已经连续失败了两次。

    这个时候,距离那圆圈的起点只有两步的距离,估计了一下体内仅剩的四重魂力,他知道这次再失败的话,那么自己体内魂力是不够刻画魂阵同时保持木牛前进的。也就是说,如果这次浪费了丝毫的魂力,那么自己也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不能放弃,他心中这般对自己说道。

    这个时候,晏无心的内心已经极度紧张,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地,他再次闭上眼,神识向内来到木牛内脊,傀儡的脊梁一般是用铁来支撑,这木牛也不例外,只是这次木牛脊梁之处的铁是最广泛的厚铁,这种铁不仅重,而且光滑程度也极差,若再考虑到铁上魂砂由于木牛前行而引起的起伏,这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不过,应该有迹可循才对。

    晏无心静下心来,神识注意着那处魂砂的变化,而木牛在魂力的持续运转中,再次向前一步。

    低,低,高,低,高。

    一步之间,魂砂起伏被晏无心记在心中,而后他指尖的魂丝来到魂砂那起伏的魂迹之上。

    魂阵:袖藏。

    而此时,木牛的一肢已经抬起,离那圆圈起点,还有一步距离。

    如果想通过考核,晏无心要做的只能一步成阵。

    “你的【倾城】中有魂阵袖藏吗?”

    “当然有了。”

    这个时候,一段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是学习袖藏之时他不解的地方,那是他所牵挂的人。

    那是他要成为偃师的动力所在。

    所以,他睁开了眼,没有再看那处魂砂。

    魂丝依照内心的痕迹刻画,那才是他心中记得最深的阵,“藏灵只是为了更好的藏,而袖藏却是为了更好的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阵评

    “藏灵只是为了更好的藏,而袖藏却是为了更好的攻。”

    这是他对这个阵的理解,正是由于这份理解,所以他能明白这个阵的真意所在。

    有言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忘言便是不需多言,此乃了然于胸。他学阵已有些时日,他最先学阵,阵起于藏,并且阵出于藏,所以他魂丝落到魂砂之上时,他已经睁眼。

    因为对于这个阵,他不用去看,他唯一需要去看的便是木牛的四肢,四肢的走动才是他成败的关键。

    “低,低,高,低,高”,他这般默念。

    而后他看见了木牛的前蹄抬起,低,这便是内脊之处的魂砂接下来的变化,这瞬间,他指尖微微一动,动如蹁跹,指如蝴蝶振翅,微不可见间魂丝便已向下微移,魂阵起于始。

    既是袖藏,那么阵中便应有藏,对袖藏而言,所谓藏是藏而后动,为后发制人,所以藏的是魂力,阵能纳入魂力必要空白。

    魂丝向旁拉动,低,他心中这般想到,然后见木牛抬起的前蹄落下,木牛已走半步,内脊向左而动,他魂丝顺势而为,划过一道痕迹,然后趁着这瞬间的停止,晏无心指尖上下齐行,魂丝之上的四根伴丝同时刻画,阵由内向外,已成一半。

    随即只见另一只牛蹄慢慢抬起,木牛继续向前半步,看着木牛的行迹,晏无心心思飞转,比较了一下牛尾之后流水位置,咬了咬牙,“拼一把吧”。

    接下来是魂阵关键,若在一边让木牛前行一边刻阵,那么魂阵说不定会再次受到内脊上下而动的影响,如果这里没有处理好,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失败,失败之后便再无希望,因此这次,他将指尖的一魂丝慢慢抬起,魂丝之上与其相连的伴丝也随其心意而起,他魂力流转不停,但魂丝离开木牛身躯,木牛失去魂力供应,停了片刻。

    说是片刻都有些长,其实这次停止只有两吸时间。

    两吸便是两次呼吸。

    水流不止。

    一吸之间,晏无心指尖魂丝由魂阵的内划向外,走上而转下,自左而右,上下如同波澜一般划动,魂丝将外阵雏形刻画完成,随即由右向下,左右如流水流下,不起波澜。

    这瞬间晏无心感觉自己心跳已经停止,憋着呼吸将外阵刻画完成,而后第二吸。

    魂丝由外转内,伴丝收尾先前的外阵,外阵与空白相连,藏势顿起,阵核心之处已见,而后伴丝随魂丝而走,首尾呼应,相阵左右,魂丝往内而走上下。

    此刻,上下不起波澜,如止水般划过。

    水流至牛尾之处,此刻距离仅有丝毫。

    丝毫间,晏无心指尖魂丝与伴丝再与木牛相连,四个窍穴如同呼吸一般,同时吐息了一次,他只觉得这刹那,体内气血有血翻腾,但是忍着喉间的腥甜,他脚步向前半步而走,体内三重魂力如同喷涌而出,木牛便前行一步。

    这一步,有如木牛向前一跃,但只走半步。低之后便是高,他心中念着先前记下的内脊上下趋势,现在随着自己的前行,将指尖稍稍往后,魂砂紧贴魂丝,魂阵刻画没有受到影响,由外转内成。

    木牛前蹄下落而后蹄起,这是最后半步,而接下来便是——低。

    手指在稍微往前,魂丝来到魂阵的空白之处,袖藏是为了攻,先前已有藏势,那么现在便要化守为攻,所以此刻便要化细水低潮为排山倒海之势。

    随着魂砂低落,魂丝也低下而走,一道痕迹划过,如天堑无涯尽显其中大势,所谓大势所趋,借着这一趋势,魂阵内化攻势,阵即将完成。

    流水紧追,而木牛前身已经踏过前圈,此刻起点位置已到,流水即将绕过一圈,前有流水封路而后有流水不停紧追,现在木牛的半步已经慢慢落下。

    体内魂力还有一重,“来不及了”,晏无心在心中如此想到。

    随即他指尖与木牛相连的魂丝分开,木牛再次停在那里,丝毫距离流水瞬间便至,所有魂力流转而出,魂丝如笔一般提笔而起,在纸上流墨点无数,伴丝便是那留下的墨点,只不过这墨点没有无数,只有上下左右四处。

    魂力均分这四处,阵成。

    水至。

    魂阵完成瞬间晏无心便已倒在了圆圈之中,大口地喘息着,而身上如同脱力一般,等了片刻,晏无心发现自己还在这里,流水已经漫过了木牛之尾,彻底地流成一个圈。

    看来自己成功了。

    抬起手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在先前的片刻,他基本上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凭着对自己的熟悉将魂阵刻画完成,最后让内脊之处的魂砂停在中间位置,魂丝恰好能够完成那最后一笔,省下那珍贵的丝毫时间,便是这丝毫的差距,流水便流过牛尾。

    不过,还好成功了,晏无心这般想到,心中有的不仅仅有庆幸,先前那种情况下,如果抱着庆幸之心是不能完成这一魂阵,你必须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在那瞬间丝毫的怀疑都是在减慢自己的速度,现在看来,他做到了。

    他并没有对自己坚信不疑,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心中真的无瑕再想其他,比如,如果我没做到会怎样之类的念头已经是无瑕再有。躺在那里,晏无心心中有的便只有轻松,感受着微风将自己额前的发丝吹动,他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这魂力又一耗而空,看来最近真的是得习惯这种状态了。

    幸好,今天只是初试。

    “无心,你躺在地上干嘛?!”

    一道声音传入晏无心耳中,随后便是阵阵轻笑声传来,他起身,发现周围的白雾早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周围所见便是一位位的魂师,而柳依依正站在晏无心身旁,有些好奇地从高往低打量着晏无心,不明白为什么他竟然躺在地上。

    惊觉自己的姿势不雅,晏无心连忙站了起来,一阵晕眩之感传来,幸亏柳依依即使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晏无心,他才不至于跌回地下。

    他的这幅精疲力尽模样自然又引来一些轻笑,其中不由有嘲笑之意,这听得最明显的自然便是离晏无心不远的宋清玄。此时,原先的木牛早已不见了踪迹,地上有的便只是一个个的圆圈,每个魂师都恰好在一个圈内。而宋清玄就在晏无心身旁数米距离,他的嗤笑自然很容易传入两人耳内。

    这些轻笑声让晏无心向身旁扫了扫,看着宋清玄和柳依依的这般模样,晏无心心中倒是有些佩服他们的,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过,柳依依就不会这么想,她自然是看宋清玄很不顺眼,要不是晏无心拉了拉她,她恐怕早就开口反讥而去了。

    “恭喜你们过了今日的初试,我现在宣布明日正试的时间,巳时三刻,正试题目:百阵解。”

    突然,一道洪亮之声响起,将偃场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听得玉台之上城主的话语,大家心中都有些暗暗惊讶,不过惊讶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过了这初试,此刻大家脸上都有一些欣喜之情,至于话中的苦恼那也是晚上的事情,这便是大多数人所想。

    顺着那声音看去,晏无心发现那玉台依旧被雾气笼罩,如先前一般看不太真切,随着那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鹤鸣,玉台之上的两人乘鹤而起,向东而去。

    现在,初试便算落下帷幕。

    只是对于各位魂师和偃场内的其他人而言,精彩才刚刚开始,瞬间,一道黄光自头上的金塔落下,一具具木牛出现在了偃场之中,对于场内的各位魂师而言,对那木牛,他们自然不会陌生,因为先前他们还在其上刻下魂阵,只不过现在,木牛之上却多了些数字。

    数字由一到九不同,这便是阵评。

    所谓阵评,即是对先前各人刻下的魂阵所做的评价,因为每个人所刻魂阵不同,魂阵有高低之分,这数字也由九到一不等,而九为最好,一为最差。到了这个时候,既然能过初试,这阵评本是不太重要的,但是也有很多人想知道是怎么通过的。偃师考核精彩之一便是有热闹可以看,如果皆是先前那般,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得懂,此刻有了阵评,便简单明了了许多,高下立见分晓,这也是《时名集》的素材之一。

    看着木牛出现,先前进来的许多人都走了过去,而偃场内参加考核的魂师,有的已经向外走去,有的还站在那里,或许是在等着贺喜的声音,或许是在等着别人的仰慕,便在这来来往往间,一道道声音,在偃场之中响了起来。

    “一,这个人还真是幸运。”

    “这是谁?莫天,二。”

    “咦,终于有高的了,柳依依,六。”

    “哇,这是陆成的,竟然是七。”

    “陆成?那这应该是最高了吧?”

    “切,七算什么,林怀瑾,不也是七。”

    “咦,宋清玄,也是七。”

    “我眼花了吗?这人是谁,怎么没听说啊。”

    “多少,你倒是念出来啊。”

    听得催促的话语,那人或许是如他所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之后,咽了咽口水而后说道:“八,晏无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册上有名

    初七,申时。

    还未到下午,空积城内的日光有些倾斜,初春的暖阳将城内的喧嚣给冲淡了一些,伴着那清澈的流水,城中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气氛。

    不过如流水一般,平静的水面下往往有暗流涌动,空积城祥和的气氛里也孕育着一丝丝的不平静,而这份不平静便随着悦来客栈外的一声呼喊慢慢显露出来。

    “最新的《时名集》出来了,笔墨还未干呢。”

    “哦,给我来一本。”

    “我也要……”

    在一声声的叫唤之中,那名小书童手中所抱的书册很快便被一抢而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书童没想到自己所带来的《时名集》还是少了,看着围着自己的人群,小书童觉得自己还要再跑一趟了,于是把手中的最后一本《时名集》递出,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哭丧着脸向外走去。

    路真的很远啊。

    同样的事情在空积城的很多客栈中上演,在空积城中,年龄不大而生活艰辛的孩子有很多,对于这样的孩子,往往一颗魂石便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跑上一天,于是一名名卖书的小书童开始不断在东南商会和各大客栈、酒楼间往返,就这样,今早才出来的阵评结果便慢慢地在全城传开。

    无论何时,惊喜往往能吸引众人的目光,无论何地,偃师间的比斗永远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时逢这一盛会,恰好惊喜连连,如此怎能不让人欣喜。

    于是,《时名集》中所包含的一手信息无疑是其吸引力所在,比考核之前的内容相比,初试以后的《时名集》无疑更具有说服力,而这也是城内各大赌坊开盘押注的参考,有利益这一重要前提在,难怪《时名集》会如此大受欢迎。

    此刻,悦来客栈内,地字二号房。

    晏无心正坐在木榻之上慢慢恢复着自己体内的魂力,过了那么长时间,身体已经不像结束时那般虚弱,比之先前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说是好上许多,至少不用再劳烦慕辰将自己给扶回这里,如果继续像这样调息下去,想来用不了片刻自己便能回复如初。

    几次吐息间,他慢慢地将胸腹之间的浊气吐出,随着魂力的流转温养,自己的几个窍穴内又再次积聚着魂力,而先前窍穴吐息产生气血涌动已经渐渐平息,那种吐血的感觉也不复存在,看来四个窍穴同时吐息这种事情,自己还真得少来几次。

    时间便在这魂力流转间过去。

    突然,一阵敲门声让晏无心慢慢地睁开了眼,听着楼下的喧闹之声,晏无心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随即只能停止调息,从木榻之上坐了起来,朝着门那边走去。

    没想到还真如慕辰所说那般,消息真传得如此之快。

    作为悦来客栈的地字二号房,这房间其实一点也不小,甚至说对于一个人的晏无心,这房间都算得上是空旷了,不过空旷归空旷,除此之外,房屋内的布局以及静雅的格调都配得上这地字号房的名称,走过屋内的那名贵的梨花木桌,晏无心不由地向桌上看了一眼。

    木桌上摆放着一本册子,册子不大但纸页精致华美,仅翻寥寥几页便能知道这册子定很费心血,如此做足表面功夫,也难怪这本《时名集》在今天能够如此大卖。

    此刻,桌上的《时名集》正翻到第九页,就这本《时名集》而言,这时收录的是先前初试结束时通过的那九十六人,因此这本《时名集》外写着九十六家租客几字,为的便是搏一噱头,让各家客栈、酒楼也出一出名气,对于此,当初晏无心才拿到名册的时候,心中也有些不解,待慕辰解释过后他心中才恍然大悟,九十六家租客指的便是住在各大客栈、酒楼内的九十六人。

    没错,这次通过初试的仅有九十六人,对于这个数目,晏无心还是有些惊讶的。

    仅是初试,便只剩下了九十六人,可是说已经去了三分之二,这个数目与初试的检验之名可是大不相符,若放在以前,恐怕是正试过了也不会只剩那么点人吧,就这么来看,这‘百尺竿’的名头果真不是吹的。

    在第九页上,赫然映入眼中的便是他的名字,其中记载首位的便是他的阵评之分——八分,看到这里再想到当时宋清玄的模样,晏无心就再次笑出声来,说实话,他当时的确不知道在通过气冲斗牛之后还有这么一个阵评,不过在别人嘲笑之后能够以事实还击回去,这样的感觉还真不错。

    所以,在听到自己得到八分之时,他可没有别人预料的那般惊喜,在柳依依快意地看了宋清玄一眼再与他作了解释后,他才明白了一些,只是可惜了没来得及充分欣赏宋清玄的那副表情,想到这里,他心中还是有些大感可惜。

    不过,只是初试而已,而且已经过了,因此那本由店小二送来的《时名集》他也仅看了一眼便放在桌上。只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晏无心能够占据第九页的位置,除了今日的阵评以外,更为重要的便是那日在珍馐阁与陆成、宋清玄交锋之事被计入其中,这可让晏无心声名鹊起不少,并且那晚在知沐斋与余白相争的经过也被列入其中,再加上传言的余白气死在自己房屋之内一事,晏无心就来到了《时名集》的第九页。

    走过木桌,晏无心将名册合起,然后继续来到门旁,将门给打开。一个熟悉的笑容出现在晏无心眼前,笑容和煦得简直有些没边了,“客官,这是本客栈免费为你提供的佳肴,请你享用。”

    说完,只见那店小二便将一盘盘菜肴给端入房内,等他回过神来之时,木桌上的《时名集》已经被小二给放在一旁,而不小的木桌上已经放满了一盘盘菜点。

    知道拒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晏无心点了点头谢道:“那麻烦你了,替我谢谢你们家掌柜的。”

    “好嘞,客官请慢用。”

    见他没再拒绝,小二高兴地应喝了一声,替晏无心拉上房门走了出去。

    “这待遇……”

    看了那满桌的菜点,晏无心暗自咋舌,这掌柜倒也会做生意,先前送来《时名集》,现在还有免费提供的这么一桌菜,真是……只是这么一桌菜,自己怎么吃得完呢?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听见这又响起的敲门声,晏无心心中一乐,果然这问题不用自己费心。象征性地敲了几次门,随后便只见那门被人随意推开,人未到,晏无心便已听见柳女侠不客气的声音,声音中包含了一丝不小的幽怨:“我就知道,只要进入前十位各大客栈、酒楼就会免费提供菜点,真是。我下次见到木子姐姐要跟她说说了,谁编的这《时名集》,简直了,竟然把我给放到第十一页,明显没有眼力嘛。”

    哦,看来怨气还不小。看着她这幅样子,晏无心与她身后的慕辰对视了一眼,同时会心地一笑,都没有出声。

    “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柳女侠便轻车熟路地来到桌旁,坐了下来,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玉筷,吃了起来,眨眼间,桌上的饭菜便肉眼可见的减少,看来这便是化悲愤为食欲吧。

    看着她这幅样子,慕辰与晏无心也随之坐了下来,对于这桌饭菜,客栈自然也考虑周到,筷子不可能只给一双,拿起桌上剩余的筷子,晏无心与慕辰也在闲聊中夹其菜来。

    “对了,看来楼下很热闹,发生了什么?”听着楼下那与平常不同的喧闹,晏无心有些好奇地问道。

    “能有什么?还不是在抢《时名集》,你倒好,不用亲自去买,客栈直接给你送来一本。”柳依依有些不忿地说道,口中的嚼着饭菜,脸鼓鼓的,被慕辰给戳了一下后惹得她翻了翻白眼,“无心啊,这下你可是一举成名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到你这来蹭饭算了。”

    “行啊,只要你吃得下去,随时可以来。”

    “嗯嗯。”

    看来饭菜确实不错,柳依依随意点了点头,便接着往嘴里塞着菜了,看得她这幅样子,晏无心都有了些食欲,开始动起筷子来,一边夹着菜晏无心一边开口道:“对了,那白梦阳是谁?”

    听得他这样问,柳依依动筷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想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说过,不过能在阵评中得到九分,应该也很厉害吧……至少,这几天那人也不用担心吃喝了。”

    白梦阳,在今日可真正掀起了一阵风波。若说晏无心的八分让人感到惊讶的话,那么白梦阳之后的九分可是让人感到震惊了。

    对于阵评,向来都是一分易得,九分难取,况且取到九分的还是一位先前的无名之辈,这说不定又是一匹黑马,这种事向来是城中人的谈资,如此一来,怎么能不引起一场风波。

    毕竟,想力压林怀瑾、陆成等前次便已经通过考核的九品偃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今早过后,这白梦阳也从册上无名来到了《时名集》的第六页,让人惊叹不已,现在城中也有很多人开始打探起此人的来历。

    因此,听得柳依依这么说,晏无心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冷哼之声,语带不屑:“哼,好运的家伙罢了。”

    先前进来得匆忙,柳依依并没有关上房门,此刻门外站着一人,看方向应是从左边而来。

    天字一号房,《时名集》第一页之人。

    天机府,林怀瑾。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林中不怀瑾

    历史值得永远铭记,而传说更会代代相传,在这一切的背后往往是辉煌的延续,所以,千年以来,天山便如其名一般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而天山也成为了魂师心中的圣地。

    登得了天门,跃得上龙门,说的便是这天山。

    而有传言道,天山之上有魂塔,魂塔高九层,又名九层魂塔,据说世间魂阵皆出其中,所以天山之上的这魂塔也成为所有偃师心中圣地。当然,传言真假只能由世人去判断,但魂塔究竟是否存在,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偃师考核中头上金塔便叫做魂塔,金塔不仅高九层而且其中据说也有魂阵无数,因此这魂塔便能辨得了魂阵高低,这便是阵评由来。

    正因如此,谁也不会怀疑这阵评的分数,最多也是腹诽几句那人的运气罢了,而像门外此人这般公然,这还真是少见。

    “哼,好运的家伙罢了。”

    这话可能谁都想过,但不是谁都敢说,门外之人之所以敢说只因为他是林怀瑾,声名在外的林怀瑾,在上次偃师考核中一举夺魁的林怀瑾。

    常言道,不求腹中玉,但怀林间瑾。不论是身处天机府,还是十七岁摘得九品偃师之名,都让林怀瑾享受着赞誉无数,由于其表现,天机府在四年间更是力压明工阁一头,如此一来,名誉加身的他自然有资格说出这话。

    没有人怀疑,在初试中他只是小试身手而已,即便这次在考核中他的风采被人夺去,可他依然处在《时名集》第一页,他依然是各大赌坊中榜上第一人,所以他可以说那人只是好运而已,靠运气胜他一筹。

    所谓好运之人,指的应该是此次初试中力拔头筹的无名之辈——白梦阳,但林怀瑾自房门中出来,特意在晏无心门外说了这句话,那么话中所指应该还要在扩大一些,比如还要再加上此刻正坐在桌旁的一人——晏无心。

    因为林怀瑾取得七分,而晏无心却取了八分。

    阵评过八,一定会发,这话是空积城中的坊间传言,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却不无道理,至少初试之中阵评能取得八分以上,这几日可谓是衣食无忧了。所以,这才是让林怀瑾心中有些不爽的地方,见不到白梦阳也就罢了,但是住在地字二号房的晏无心竟然比自己先上菜点,这是什么道理?

    岂有此理。

    殊不知,其实小二上菜一向由外到里,后上的菜品一般会更好,在悦来客栈一向如此,但林怀瑾可不懂这些,住在天字一号房,房外议论的是白梦阳,出了房门,旁边传来的笑声是晏无心,笑声过得了屋门,自然也入得了他耳,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这让他有些心烦,心烦则气不顺,所以他在门外出声。

    话中所指是那白梦阳,但出声讥讽的是屋内的晏无心。

    若是一笑自然也能过去,晏无心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对于阵评之上的八分他第一感觉也是觉得自己应是好运罢了,所以别人说了就说了,但柳依依可就不同意,他们在桌上吃得兴起,聊得高兴,你在门外冷嘲什么?冷嘲热讽也就罢了,但是你说别人不行吗?什么陆成啊,宋清玄啊,你别说就是冷嘲热讽,哪怕你骂上几句,说不定我还视你为同道中人了,但你偏偏说自己的好友,这可不行。

    柳女侠是何人啊?一直视行侠仗义为自己的分内之事,如此心肠怎能听得了这话,当下筷子一放,便高声说道:“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时名集》第一人,林怀瑾啊,听说这次阵评你取得了不错的分数,那我就在这里恭喜恭喜了。几分来着,无心,你是八分对吧?”

    她这话说得抑扬顿挫,特别话中所点,皆是别人的痛处所在,晏无心听着嘴角也不由有些上扬,而慕辰更是忍不住笑转过身去。

    一时间,林怀瑾的脸色有些铁青起来,连端菜上来的小二都被吓在那里,不敢向前。

    “客观,你的菜点?”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而小儿壮着胆这么说了一句,不过话才说完便被林怀瑾给打断,“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

    听得这话,小二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好端着菜点站在那里,不敢再说什么,林怀瑾的这般行为让晏无心皱了皱眉,一直以来,他生活都不算好,时不时也会受到晏秋池的侮辱,所以这么过来的他明白其中不易,本想将这事小事化了的他瞬间也改变了想法,于是他将手中玉筷放至碗上,出声说道:“不知怀瑾兄言下何意?”

    “什么意思,我说你跟你妹妹一样,都是走运。”

    林怀瑾冷哼了一声,如此说道,话中不屑之意甚浓。一直以来,他在天机阁可谓是要风得风,但自从尊师带回一位少女,天才之名从此与自己无缘,而自己身上的光芒也不复从前,最烦人的是可以进得了内院的那人一直想出天机府去找自己的哥哥,晏无心。

    晏无心,晏无心,这名字他听得都有些烦了,更烦的是这次竟然有人比自己的阵评分更高,也叫晏无心。烦人的事很多,最怕的是一拥而上,所以他终于忍无可忍。

    听得林怀瑾这话,晏无心将放下的玉筷又拿了起来,然后慢慢说道:“你认识若兮?”

    看着其手中被紧紧握住的筷子,慕辰明白问出这话的晏无心心情是有多么紧张。

    晏无心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去了天机府,之后便杳无声讯,也不知道若兮过得好不好,身上的病好完全了没有,会不会再做噩梦……

    看得晏无心这幅模样,林怀瑾咬了咬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晏若兮是吧?也是一个走运的人罢了。”

    从这话中便可知自己的妹妹应该过得不错,因此,晏无心松了口气,紧握的手也松开了一些,而那双玉筷之上竟有了一丝裂痕,知道自己妹妹过得好,晏无心心中也安定了不少,此刻,可以算一下账了。

    从小到大,晏无心没被晏秋池给少打,面对晏秋池的讥讽,他从来都是任打任骂,但唯有一次,哪怕他被打得已经动不了,他也差点将晏秋池给咬下一块肉来,因为那次晏秋池说了自己妹妹一句,从来他不在乎的只是自己。

    所以,晏无心抬起头来,看了林怀瑾一眼,注意到楼下有些人也望了上来,于是他开口道:“既然怀瑾兄这样觉得,那么我们不如来比一次‘丝摇’。”

    这话出口,慕辰和柳依依都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如同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他们知道晏无心性格怎样,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在意的性格,因此柳依依有几次才会看不下去地仗义执言,这次也一样,但没想到晏无心竟然主动开口相较,这可是有些新鲜。

    晏无心的话音可不小,他这样一说,楼下的一些买书之人也听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名字,‘怀瑾兄’自然只能是林怀瑾,一下子,客栈有如蜂拥而聚般挤满了人,而从楼上都楼下的木梯之上瞬间便站满了人,连掌柜也不由擦了把冷汗,这木梯多少年没发出这‘咯吱’的声音了。

    林怀瑾没想到晏无心会这样说,他可是《时名集》第一人,但晏无心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赢了他,感觉是应该的,但明日就是正试,自己现在输了,这半日自己可就声名扫地了,一时间有些犹豫。

    “怀瑾兄,不知这‘丝摇’是你出还是我出?”

    只听晏无心继续说道,林怀瑾不由一愣,这下子自己是只能接了这比试,只是自己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自己还能输了不成?真是好笑。

    所谓丝摇,是偃师练手之物,丝摇是个笔筒形状大小的木筒,筒中有形状不一的摇石,这摇石没有什么作用,最大的特点就是重,尤其是对魂丝而言,想以魂丝拿起摇石得费平时三四倍的魂力,所以这是对魂力的训练。另外,筒上还有大小不一的小洞供摇石出来,想以魂丝将摇石拉出,便要以神识判断摇石与小洞的契合度,如此便是对神识的考验,因此两者缺一不可,这样一来,既能训练魂力又能锻炼神识,自然成为偃师的练手之物。

    “如你所愿。”

    只听得林怀瑾如此出声,一个木筒便被其掷于空中,晏无心和林怀瑾同时伸出手指,各出一根魂丝将木筒拉住。木筒中等大小,是常见的二十摇石。

    “好,好。”

    见木筒出现,立马便有人开始起哄,而方才在客栈外卖《时名集》的小书童也来到客栈之内,脸上兴奋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不论胜负,仅凭这个消息,他就能多赚一颗魂石。

    随即,晏无心抬手示意,林怀瑾指尖的魂丝轻动,口上也不慢:“开始。”

    木筒外侧的金竹片开始旋转,金竹饶木筒一周,其间各个小洞都会打开一次,但仅仅一次,所以现在两人就是比快,还有比魂力,看谁能抢得过谁。

    两人指尖的魂丝同时来到筒内,都是五根魂丝,随着竹片而走,不过眨眼间,竹片便转完一周,而两人的魂丝也在筒内交手数次。

    瞬间,魂丝拉出,筒内摇石被两人同时握在手中。

    随后,只见林怀瑾自信一笑,伸手,一颗颗摇石落地,共响了十声十声便是十颗。因此林怀瑾先前拿出十颗摇石,既然是二十摇石,那么现在他占半数,因此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只有林怀瑾知道,他的‘丝摇’从来都是数单不数双,二十摇石的木筒内仅有十九颗,所以,哪怕晏无心将剩下的摇石拿出,他也不可能赢。

    所以,他很痛快,于是他出声道:“你呢?”

    晏无心将手伸出,摇石落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比试之外的输赢

    晏无心将手掌慢慢打开,掌中的摇石便随之掉落。

    “嗒,嗒。”

    一颗颗摇石掉落到地上发出碰撞之声,随着这响声,围观之人也在慢慢数着晏无心手中的摇石数目。

    一颗。

    两颗。

    直到九颗,林怀瑾心中一笑,而嘴角也轻轻上扬,他知道,对方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对方竟真能将所有的摇石给拿出,他都忍不住想夸对方一句了,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胜负已分,不管是一颗还是九颗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林怀瑾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心中更是畅快无比,随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听到了‘嗒’的一声。

    怎么可能?这是他心中的想法。

    又响一声便说明又是一颗,而这是第十颗。

    丝摇有数,而摇石无双,这一向是林怀瑾的风格,因为他不喜欢双数,比起成双的二十摇石,他的丝摇中一直只放有十九颗摇石,十九便是单,而单表示着无双。

    他喜欢的便是无双。

    因此既然已有十在前,便不可能再有十,但他却听到了第十颗丝摇的落地之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地响在林怀瑾的心头,宛若惊雷。

    顿时,林怀瑾心中翻覆,已起波澜,难道自己数错了?这一刻,心中的不确定让他的神识探向地面,突然他心中一惊,微眯的眼中看到了地上的半颗摇石,没错,那摇石只有一半。

    不可能,这是他心中升起的想法。

    摇石本不重,但如果以魂丝控之,则算得上重若千斤,也正因为摇石的这一特性,丝摇才能对偃师有一定作用。魂师操控魂丝时本就讲究翩若惊鸿,其轻如蜻蜓点水,而摇石恰能帮助魂师以魂丝举重若轻,轻重之间更能让魂师做到细致入微,这便是摇石的作用所在。

    而这些说明了一件事,摇石很重,非常的重。因此在那瞬间魂师能做的便是将其拿出,这才是常理,因而林怀瑾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此刻发生在他眼前的便是一件打破常理的事,同样的时间,对方竟然将摇石给破成两半,这可能吗?

    他第三次这样问自己。

    但摇石就在他眼前,容不得他不信,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摇石仅有十九颗,所以在这一刻,一些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平手,两边都是十颗。”

    “竟然两边都是十颗。”

    听得这话语,即便他心中再不愿,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或许在对魂丝的操控上,对方的确比自己厉害一些。

    对晏无心而言,在相同的魂丝下,他自问对自己很有自信,否则他也不可能邀林怀瑾来比试。丝摇比的是六根魂丝下,谁能拿出更多的摇石,因此本只有六根魂丝的晏无心是极为有利的,因为他不可能再使出更多的魂丝,但他还有伴丝,窍穴所生的伴丝有着江流不息,川流不止之效,每根魂丝之上可以多出四根伴丝。

    所以,在丝摇的木筒之中,与林怀瑾的六根魂丝相争的应该是六根魂丝在加上二十四根伴丝,这是晏无心能做到的极限,这可相当于是十八根魂丝之多。所以,多出来的十二根魂丝在加上晏无心体内那瞬间的窍穴吐息,这摇石不裂成两半才是怪事了。

    当然,林怀瑾不会知道这些,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魂丝之上竟然还能生出伴丝,所以他认为两人打了个平手。

    但其实不是。

    晏无心将目光慢慢看向林怀瑾,眼神中有着一股笑意,而嘴角也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晏无心的模样让林怀瑾有些疑惑,不明白晏无心的笑意从何而来,而在疑惑间,他听得晏无心讲了一句,“怀瑾兄,这次切磋就算我们平手吧,在比下去你的菜可就凉了。”

    两人相较只是瞬间之事,而原先端着菜的店小二也只是在旁边等了片刻,此刻小二所端的十二道菜点之上还冒着热气,不可能有冷了这么一说,因此,晏无心主动说出这话便有着劝和的嫌疑。世上的事情大都如此,若是平手,那么谁先开口谁便输了气势。

    林怀瑾便是这样想的,他只觉得晏无心是怕了,所以,他准备说出“难道你怕了?”,但这话已经来到他口中,正准备说出时却突然有如噎到一般。

    因为他知道了晏无心为何会露出那抹笑容,在他目光不经意扫过的瞬间,他发现地上的摇石还有半颗。这是他的丝摇,对于这丝摇,他已经练手无数此次,所以他当然知道每颗摇石大概的大小,即便地上的那颗摇石已经不小,但是他依然明白,那只是摇石原来的一半,那颗摇石应该已经裂成了两半。

    所以,晏无心手中还有半颗摇石。

    他惊得抬头望去,果然,晏无心的右手还随意握着,神识瞬间透过晏无心的手掌,手掌之中确实握有一物。

    十一颗,这才是晏无心所拿出的摇石数。

    这瞬间,林怀瑾深深地看了晏无心一眼。如果在那短短瞬间,将摇石破成两半,虽然惊讶,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尽力一试,但同样的时间,要破开两颗那对魂丝重千斤的摇石然后在拿出,他则连想法都不会有了。

    人固有自知之明,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于是,注意到楼下那无数的目光,林怀瑾深吸了一口气后也微微一笑,笑容中已不复先前的讥笑冷然,“晏兄好身手,既然是切磋,自然是点到即止,小二,将菜点端到我房间去吧,替我谢谢你们掌柜的。”

    这瞬间,心中忐忑不安的店小二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菜点给端了进去。

    说完,林怀瑾指尖便闪过一道光芒,十数根魂丝瞬间而出,地上的摇石就被其拿了起来,而晏无心听到林怀瑾的话语,也松开了指尖的魂丝,让其收回丝摇,看着其将摇石慢慢放回丝摇之中,也拱了拱手,“那么便点到为此”,那瞬间,他没注意到他说话的语速都快了许多,或许是由于担心晏无心突然将手展开,露出其手中的那半颗摇石。

    随后,林怀瑾转身向他的天字一号房走去,而晏无心也将房门慢慢关上。

    “散了,散了”,掌柜的声音响起,客栈内挤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打尖和住店的,这明显是在影响自己的生意嘛,所以两人相较完后他便立即出声。

    “哎,原来只是平手”,不少人下楼后慢慢向外走去,心中都升起了这样的感慨。

    连房内的柳依依都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慕辰听到柳依依的叹息之声,却是微微一笑:“看来无心还是想大事化小啊。”

    “什么意思?”柳依依一愣,不明白慕辰的话中之意。

    只见慕辰指了指晏无心的右手,出声道:“想来无心手中还有半颗吧。”

    显然,对于地上那两颗形状奇怪的摇石,他也注意到了。

    “那无心,你干嘛让他离开,直接将摇石亮出,看他的脸往哪里放?”显然,看到晏无心那紧握的右手,柳依依也觉得有些可惜,对于林怀瑾的目中无人,她也讨厌得很。

    两人的话让晏无心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随后晏无心慢慢地将手掌打开,柳依依和慕辰不由一愣,因为在晏无心手掌之中仅有一丝布条,并无摇石。

    “那半颗摇石呢?”

    晏无心慢慢挪了半步,只见半颗摇石正静静躺在他的脚下,原来,在那瞬间晏无心能够以伴丝破开两颗摇石已是极限了,那林怀瑾能够登上《时名集》第一页,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若论起两人的水准,可能晏无心还稍有不及,若是没有那伴丝相助,晏无心只可能一败涂地。即是如此,晏无心最多也只拿出了十颗摇石,至于那多出来的一颗,晏无心只能在瞬间流转魂力,以中极穴的吐息,魂丝发力,将摇石带出。

    而摇石也落到了晏无心的脚上,随着他脚尖轻点,被其给踩在了脚下。

    电光火石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丝摇之上,谁又能见到那飞出来的半颗摇石,所以,即便是林怀瑾,见到晏无心那半握的手掌,也下意识以为自己输了,既然已经输了,那么他也只能随意说了一句后便离开。

    没有人愿意身败名裂,所以林怀瑾不会让晏无心打开手掌。

    “哈,哈,哈。”

    看到晏无心衣服上破了的一角,柳依依不禁笑了起来。对于其他人而言,都只会以为两人相较打成平手,谁也没赢谁也没输。但是,只有一人,也仅有一人不会这么想,那便是林怀瑾,看着晏无心那半握的手掌,他觉得自己输了。

    哪怕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不分胜负,哪怕事实的确如此,哪怕晏无心知道自己的确没赢,但林怀瑾也会以为自己输了。

    笑着摇了摇头,晏无心指尖一提,地上的摇石便被其收回手中,然后放入怀中,关上了门,谁又能知道那摇石其实是在地上,只要慕辰和柳依依不说,从现在起,那林怀瑾可就是输了。

    真的输了。

第一百三十章 欲采锋芒,必先癫狂

    申时已过,空积城内的阳光已不复先前那般耀眼,此时,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内,日光倾斜地照进窗来,作为悦来客栈内最好的客房,天字一号房无论位置还是装饰都是最好的。

    黄花梨木的桌上已经放上了十二道菜点,而那店小二放上菜点以后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刻,阳光透进半开的窗户,恰好落在那黄花梨木桌之上,桌上的琉璃丸子变得有些透绿,而酥黄的野味也变得金黄,不愧是悦来客栈,桌子的摆放再考虑到上菜的这一时机,十二道菜点瞬间变得更加的芳香四溢,好不美味。

    不过现在,哪怕是雕蚶镂蛤摆在林怀瑾面前,他也没有什么胃口,来到房中不久,还没坐下,隔壁房的笑声便已传入耳中,对他而言,平日对议论都充耳不闻的他今日对这些声音都特别敏感,比如,这个时候他就能听出笑声明显来自柳依依,而且他也知道对方到底在笑什么,当然,这个不是听出来的。

    所以,他慢慢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玉筷,玉筷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本应更添食欲,但隔壁传来的笑声不停,林怀瑾手指用力握了起来,玉筷之上竟已有裂纹,笑声持续了没过长时间,而他的手指也慢慢放开,那玉筷瞬间掉在地上。

    玉筷在片刻便已被他给握裂开来。

    掉落在地,玉筷在地上碎裂开来,“嗒”的一声,玉筷便已裂成数块,在这一刻,随着落地之声响起,林怀瑾手指向下一划,然后魂丝突现,在玉筷碎裂的瞬间,他的手指便已抬起,那掉落在地的玉筷便被其握在了手中,而地上已没有任何碎裂的玉筷。

    不言不语,林怀瑾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掌,玉筷再次落地。

    “嗒,嗒。”

    又是数声的落地之声响起。

    依然没有向下望去,林怀瑾随意地划了下手掌,指尖的魂丝轻柔地来到地上,如清风拂面般魂丝划过桌旁的地面,手指抬起,那碎成更多的玉筷便已来到他的掌中,先前已碎成十六块的玉筷现在已经碎裂更多,已有二十三之数,但在林怀瑾手指一提的那一瞬间,地上的所有碎片便被他紧握在手。

    不得不说,对魂丝的掌控他的确已经细致入微。

    然后,又是一次,林怀瑾再次松开了手掌。

    三十四片。

    每片之上都有一根魂丝,所以三十四根魂丝便瞬间出手。此刻,林怀瑾指尖的魂丝已经有些密了,只见指尖闪过一道蓝光,魂丝收放之间,地上的玉片便被他紧握在手。

    嘀的一声,此刻已不是玉片落地之声。

    如水滴滴落在地,一丝疼痛传来,林怀瑾的目光慢慢有了神采,看着掌中出现的一道血痕,林怀瑾慢慢地将那片刺入手中的玉片拔出,随后将手中玉片放到桌上,这瞬间,他放得很慢,慢到已经能将手中的玉片给数清。

    每放一次,他的手掌便多疼一次,所以,他总共疼了三十四次。

    而他手掌的血痕也被划得更深,鲜血更多的渗出,然后往地面滴去。

    “滴,滴,滴。”

    血流得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地面上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林怀瑾感觉到手上的剧痛,他慢慢地将手握紧,血流得慢了一些,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双玉筷,若无其事地夹起菜点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

    味同嚼蜡,他尝不出有什么味道,但是那夹菜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桌上的菜肴被他不断夹入口中,而他的嘴也被塞得越来越慢,不过片刻,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很饱了。

    随后,他将手掌打开,手掌间已经结成血痂,林怀瑾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在阳光下,那抹笑容看起来有些癫狂,而后他慢慢的靠近了自己的手掌,伸出舌头,他轻舔了一下。

    血丝入口,有些腥甜,他尝出了味道。

    随后,他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玉筷,慢慢来到窗边,他向外望去,窗外能看到空积城的流水,能见到那高挂在天的烈日,一切都是繁华景象,但他伸出了手,将窗户给关了起来。

    关了窗便如同将自己与世间的繁华相隔,此时屋内有些昏暗,而他便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一刻,天字一号房内变得安静,昏暗的房间中林怀瑾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堆绿光碎片,他眼中再次浮现出一抹神采。

    在那瞬间,他知道,他是林怀瑾,无数赞誉加身的林怀瑾,第一次参加偃师考核便夺得魁首的林怀瑾,《时名集》第一页之上的林怀瑾。

    天机府,林怀瑾。

    …………………………………………………………………………

    欢笑只是片刻,桌上的菜点被三人风卷残云的一扫而光后,柳依依便带着自己的小依回了房间,饭饱之后困意便袭来,对柳依依而言,在这种关键时候自然要多休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而慕辰在嘱咐了晏无心一句后也离开了房间。

    聚散之后,晏无心的房间内又变得安静起来,看着桌上被一扫而光的菜点,晏无心想了想,细心地将木盘给叠了起来,方便小二收拾,随后他便有些无聊地坐在那儿。

    桌上的《时名集》已经不知被丢在了哪里,窗外的阳光照进屋来,由于位置的原因,屋内的阳光虽然不多但是还有着几丝,所以看着那微黄的光芒,晏无心将木凳给搬了过去,恰好坐在了阳光里。

    以前,他所在的地方本就照不到多少阳光,所以,晒太阳便成了他最喜欢的事情,那是他能感受到的温暖。微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晏无心觉得自己也变得暖洋洋起来,那种感觉很舒服,而他便静静地享受着这一难得的安静时光。

    慢慢地,随着他的身心放空,体内的魂力慢慢地流转起来,自气海之处,魂力流转窍穴,然后流遍全身,流转之间,随着他的心意,魂力慢慢来到了第四个窍穴之处,魂力涌入,如水润物无声,渐渐的,魂力将窍穴灌满。

    随着魂力继续运转,在流转全身之时,魂力过中尾穴而不入,第四个窍穴已成。随着他气海处的魂力继续运转,慢慢地来到第五个窍穴——中府穴,魂力如惊涛拍岸,冲击着中府穴的穴关,就这样,魂力流转全身,每次流转间都不停地冲击着中府穴。

    突然,如茅塞顿开,神清气爽,中府穴的穴关被冲出一道豁口,魂力流入其中,第五个窍穴初开。

    而他的境界也从神游初期来到了中期。

    阳光下,晏无心睁开了眼,在下午的暖阳里伸了个懒腰,这一刻,今日以来的魂力消耗终于恢复,而在魂力不断的温养中,他只感觉身体变得舒爽起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晏无心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流水潺潺间正倒映着繁华的空积城,放眼望去,都是人们繁忙的身影,看着这一切,他的心神便融入其中,感受着这座城的繁华与喧闹,轻轻地,彷佛他听到了这座城在诉说着它的骄傲。

    这瞬间,他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身心放空中,他的神识在缓慢地增长着,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拍打着窗框,心情愉悦。

    这一刻,他知道,他是晏无心,不是《时名集》第九页的晏无心,不是什么大放异彩的晏无心,他就只是他。

    他就只是晏无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何以解阵

    半日的时间转眼即过,偷得浮生往往也只能闲半日,今日是初八,天空上飘起了些细雨,细雨濛濛也未能将空积城内的热情给熄灭,这天,天仅微微亮,空积城中最大的赌坊银月赌坊内便已经挤满了人,人来人往间,喧闹便从这里开始。

    对空积城的各大商家而言,这几日往往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特别是做傀儡生意的那些商家,初试还未开始,便已经将生意做开。在昨日以后,经过《时名集》的铺垫,一些傀儡店中甚至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同名傀儡,不管是林怀瑾所用的成名傀儡,还是陆成仅有的傀儡,都已经被摆放在了显眼位置。

    至于真假嘛……那就难说咯。

    走在街上,注意到这些,晏无心不由有些好笑起来,从初试到现在,陆成和林怀瑾两人根本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傀儡,哪来的什么同名傀儡?也难怪每个商家店内所摆出的傀儡都不同,看来这些商家还真是会赶巧。

    三人一并走在街道上,对他们而言,从悦来客栈到偃场的距离并不远,因此,即便是走路而去也淋不了什么雨,况且只是小雨并且这春雨贵如油,在这样的氛围下,濛濛细雨更能平复心境,雨落无声所以润物无声,说的便是如此。

    有清风徐来,绿水潺潺,如轻举绿荷的油纸伞下是惬意而行的人们,过了向西而去的临狮桥,便可以看见偌大的偃场正喧哗。

    三人向前走去,看着不远处的人声鼎沸,柳依依百无聊赖间对身旁的晏无心问道:“无心,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你记住了没?”

    “大概是记住了些吧。”晏无心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说实话,一直以来,他都对柳依依的讲解没什么信心,特别是昨日以后,这份不多的信心更减几分。

    …………

    “无心,明日正试考的是百阵解,你知道什么是百阵解吗?额,所谓百阵解就是……就是……百阵之解。”

    “无心,你知道怎么解阵嘛?要解阵的话就必须先……额,举个例子,假如……”

    “无心,刚才的例子你没听懂吧?我跟你说,那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解阵,怎么解阵呢?到时候你应该就明白了。”

    “无心……”

    …………

    最终,在慕辰的劝说之下,柳依依才没将讲解进行到底,这让晏无心的信心不至于被磨灭殆尽。不过,在连续几个时辰的讲解下,也不至于毫无帮助,至少晏无心知道了这百阵解最重要的便是要解阵,只是,何以解阵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晏无心慢慢走过那道正门,光芒一闪,晏无心便来到了偃场之内。

    瞬间,寂静无声,白雾茫茫,周围再次空无一人。

    白鹤空鸣,一道声音在这偃场之内响起,声音不大却犹如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而幽然:“巳时三刻到,百阵解。”

    自魂阵现世以来,世间已过千年,千年之间,魂阵之多早已数不胜数,但即便如此,世间仍有百阵,准确的说是一百零八个魂阵是万阵之基,据说,万阵变化皆始于此,所以这百阵应是魂阵之源,当然,传言始终是传言。

    此刻,站在这白雾之内,只见头上的金塔之上亮起一道金光,随后地上的青砖起落,开始变动起来,不过眨眼之间,青砖横竖变换,随后一个巨大的圆圈出现在晏无心脚下,随着青砖连接成圆,晏无心的魂力也慢慢开始运转起来,随着他手指上的戒指闪过一道光芒,【倾城】便出现在晏无心身后。

    解阵始于傀儡。

    处在白雾之中,晏无心自然是听不见偃场之内响起的欢呼之声,此时,场内的高台之上已经坐满了人,对于大多数魂师而言,接下来才是精彩的时刻,但对于大多数商家而言,此时便是关键时刻,一张张纸出现在画徒手中,看着场下出现的傀儡,他们尽心地绘画着每一个细节。

    “看仔细了,陆成所在的位置是三十七。”

    “别管其他了,林怀瑾在四十五,看到了没。”

    “……”

    各大商家的掌柜声音响起,而伴着这份喧闹,众人头顶之上的金塔慢慢开始旋转起来,金光笼罩间,只见偃场之上那巨大的‘偃’字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砖之上亮起的光芒。

    一道金光扫过晏无心身后的【倾城】,随即,晏无心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青砖之上慢慢亮起一丝光芒,光芒亮得无序,但在眨眼之间,亮起的青砖闪过一丝红光。

    然后火起。

    这瞬间,晏无心见到脚下的青砖之上升起一丝丝火苗,火苗聚集成剑,一把小剑便在身边聚成,随后,剑便向他飞来。

    后退一步,【倾城】掌间也有剑出现,看着飞来的小剑,晏无心手掌轻摆,指尖的魂丝随之挥出,【倾城】手中的剑聚水而成,将那飞来的小剑给挡住,小剑因此而消失。

    随后,青砖继续亮起,火苗升起更多,两把小剑汇聚而成并向他飞来。

    【倾城】随之而动,手中的水剑已横在晏无心身前,水剑犹如向前推出,恰好来到两把小剑之前,小剑溶于水便熄灭了去。

    继续,青砖再次亮起,这次是三把小剑。

    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火苗,晏无心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那小剑得有多少?于是,在他思量之间,放慢了【倾城】的速度,自己的脚步清踏,向一旁移去,躲开那飞来的小剑,随后【倾城】转身,面对飞来的小剑,抬起手掌向前划去。

    只见,眼前的三把小剑聚拢而去,一把长剑向【倾城】划来,看到这一幕,晏无心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体内的魂力耗去一重,【倾城】手中的水剑向前而抵,两剑相遇,同时相消而去。

    接着,地上再次升起火苗,看着那已经满布在周围的火苗,晏无心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抹笑容,目光透过火苗,向下而去,来到这青砖之上,注视着那青砖之上亮起的光芒,晏无心感觉到了熟悉。

    所以,他更加仔细的望去,亮起的青砖彷佛连接成线,绘连成图。

    连点方能成线,而连线且能成图,图便是图案,而这图案是阵。

    而他知道这个阵,他用过这个阵,他熟悉这个阵。

    这是魂阵:灵刃。

    但是没等他多想,眼前的四把飞剑便向他飞来,这次,他没用用【倾城】硬挡那四把飞剑,带着【倾城】他左右避让开来,而在左右之间,他将这阵看得清楚。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道。

    现在,他明白了何以解阵。

    地上的青砖连接成线,绘连成阵,但那阵与他心中的魂阵相比,多出了一点,那一点便是一块青砖,所以那由青砖组成的魂阵多了一块,这便是阵解。

    何以解阵,以阵解阵。

    【倾城】手掌张开,红光乍起,一把火剑出现在其手中,晏无心向着那块青砖而去,随即,那四把飞剑也朝着这边飞来。

    晏无心指尖的魂丝向下压去,【倾城】手中的红光来到了那青砖之上,向下而去。

    火剑刺入青砖之中,瞬时,一道光芒熄灭,那块青砖之上的光芒消失,一个真正的灵刃出现在眼前,此时,地上的青砖闪过一道光芒后便共同失去亮光,而空中的那四把飞剑也随之消失不见。

    “果然如此。”

    偃场之内,玉台之上。

    江一鸣看着眼前随处亮起的光芒,点了点头,借着各自傀儡之上的魂阵告诉你们解阵之法,既然知道了何以解阵,那么这正试也可以开始了。

    江一鸣体内魂力涌动,突然,万鸟齐鸣。

    而在他身旁的白衣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即抬手挥去,一道金光挥向那空中的金塔,接着只见那金塔慢慢停止转动,随后发出耀眼光芒。

    地上的青砖再次亮起。

    正试第一关:百阵解。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百阵解(一)

    很多时候,传说只是传说,既然是口耳相传的过程,那么很多事情经过时间的洗涤,一般都会失真,这一点并不奇怪,也因为此许多传说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不可尽信。

    但林怀瑾知道,说说而已这四个字并不包括眼前的百阵解,因为在天机府,他无意间见到过有关那一百零八个魂阵的记载,虽然只是残卷,但‘上古始阵’这样的名头无论是谁见过一次都不可能忘记的,也因此,他知道万阵本源的这个传说其实上是真的。

    哪怕是流遍神州大地的那条长河也有源头,所以万阵怎能没有源头?

    那源头便是这一百零八个魂阵。

    林怀瑾在《向道卷》中看到过:魂阵始于天宇,而天宇传下的便是这一百零八个魂阵。书中记载,天宇天生七窍,心象玲珑,更在少年时便掌握四象行力,举世无双,而为了让世人了解这天地四象,天宇便创出这魂阵,以阵解之。

    没错,林怀瑾很清楚,所谓以阵解之,便是要以阵解释之,解释的便是这天地四象之变。既是如此,所以这一百零八个阵也有区分,所谓四象,指的是地、火、风、水四象,而这一百零八个魂阵也分别之相应,每象以二十七阵释之。

    而二十七正是三九之数,九乃极数,而三九谓之极,所以能尽释于之。

    因此,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正是由于他无意间见到的这本古书,林怀瑾才能豁然开朗并在上一次偃师考核中大放异彩。但古书始终是残卷,上面并没有释尽一百零八个魂阵,只不过尽管如此,仅仅十四个魂阵便能让自己受益匪浅,若是能尽知这一百零八个魂阵那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这个念头曾在他心中闪过,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因为世间若还有一地能见到这一百零八个魂阵,那么恐怕只有天山之上了。也因此,他便断了这个念头,龙门好跃,天山难上,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直到不久前,他得知这次偃师考核考的是‘百尺竿’,那个断了的念头便又在他心中出现,因为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向道卷》中有言,天宇传阵,便是希望世人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这‘百尺竿’便与那百阵有关。但偃师考核,“百尺竿”一向是百年难见,大多数偃师更是宁考核十次,不遇一次百尺竿,因此这‘百尺竿’便更难得一见,所以,即便是林怀瑾心有戚戚,也只怕难遇。

    但没想到世间之事便是如此,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便见心中所愿,百年不遇的‘百尺竿’便真能让他遇到一次,因此,当他听到这‘百阵解’时心中喜悦他人又岂会知。

    你们只觉这难于上青天,又怎知其中精妙。

    此时,他正是神游巅峰,若能解得这四象,他便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这是‘百阵解’,这是为他准备的‘百阵解’。

    …………………………………………………………………………

    万鸟齐鸣。

    这瞬间,晏无心心中的喜悦来没上眉头,便已下心头,随着那齐鸣之声,地上的青砖再次亮起,青砖无序却绘连成线,接而成阵。

    不过眨眼之间,晏无心只见脚下的青砖变得火红,随后,青砖之上如同长出红色的草一般,只不过那红草有如疯长,瞬间便已密布青砖。

    “又来?!”晏无心不由说了一句。

    青砖之上的那可不是红草,而是火,应该说又是火。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的火可就来得没那么温柔了,地上的红光瞬间紧密相连,那丝丝星火便已成火苗,而火苗相聚成流火。

    流火若刃。

    这一刻,晏无心只觉得周围被数道流火给环绕,只见地上的青砖亮起,那流火同时向晏无心划来,如刃斩于其间,红光乍现于白雾之间。

    即便知道要以阵解阵,但在这瞬间,晏无心也来不及低头望去,因为流火划到身前,若不及时挡下,那么别说观阵,恐怕自己瞬间便会去到偃场之外了。

    指尖的魂丝来到了【倾城】的手腕之处,一根魂丝之外五根魂丝将手腕缠绕,瞬间,掌间也现红光,一把火剑被【倾城】握于手中,面对身前流火,晏无心以退为进,而【倾城】的手腕灵活地向前挥出,由下而上,转腕挥剑,极尽灵动。

    其余的魂丝来到【倾城】各处,在自己后退之时,魂丝控得【倾城】与自己同时转身,闪开后方而来的流火,电光火石间,身后与身前的流火便换了位置,而【倾城】手上的火剑也将飞来的流火给挡住。

    此时,才有了喘息的时机,晏无心低头望去,透过流火,地上的青砖出现在晏无心眼前。

    脑海中,那亮起的青砖如同一个个的点,汇聚成线,在绘连成阵,一个魂阵渐渐地出现。地上的魂阵不过一眼便被晏无心给记住大半,而后又借得另一喘息的时机,晏无心再次看了一眼。

    地上的图案说起来并不复杂,因此,仅看两眼,这个魂阵便被晏无心给记住,但是在不断应付着周围流火的同时,问题来了,阵解在何处?

    世间魂阵数不胜数,又有谁能识尽,哪怕这一百零八阵是万阵之源,但这一八零八阵失传已久,见过者寥寥无几,如此一来,不识阵又何以解阵,所以这才是这关的难处所在,若非如此,这‘百尺竿’又怎会被说成是难于上青天。

    脚下。

    地上青砖没有万数也不远矣,而青砖之间更是横竖交错,冗杂不齐,哪怕知道阵解应在那亮起的青砖之中,但那亮起的青砖之多亦不低于千块,青砖绘连成阵,望去更无破绽可言,在千块砖中寻得一块,虽然不能说是大海捞针,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也比大海捞针简单不了多少。

    毕竟周围有流火侵袭,脚下须千里挑一,他倒是不介意一块一块的试,但是他体内的魂力可不允许。说时迟,在他低头之间,那流火便继续向他飞来,比之先前,这火势似乎更旺三分。

    看来这解阵应该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一直解不出来,那么恐怕到最后,这白雾之内就成火海了,晏无心如此想到,不过应该到不了火海那么严重,毕竟那流火到了一定数目,魂师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开了。

    为了节约体内的魂力,【倾城】手中的火剑并没有多长,毕竟仅仅消耗了两重魂力,晏无心要做的也只是抵挡住那几道流火即可,若是存着想要与那流火一较高低的念头,那么还是别参加偃师考核为妙。

    百阵解,百阵解,要做的便只是解阵而已。

    只是,这阵解在那呢?

    身体向一旁侧过,躲过身前的流火,晏无心脑海中浮现的是脚下的魂阵,这个魂阵他是第一次见,不可能熟悉,所以自然不可能如灵剑那般一眼便望出其中不同,而这才是考核的重点所在,你永远不能掌握世间所有魂阵,但即是魂阵,便有相似之处,更何况这是万阵之源。

    所以,既然是火,那么应该与灵剑有些渊源才对,他这般想到,灵剑也慢慢浮现于脑海之中,不过就这样比照下去,又怎么能有头绪,突然,他灵机一动,心道“怎么把你给忘了?”

    魂阵:藏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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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无道介绍:
魂师,以魂力为丝,控制傀儡而为己用; 魂师中,技艺巧夺天工之人,能制造傀儡,被称为偃师。 三魂七窍乃魂师之根本, 一窍为不通,魂师与之无缘, 两窍若愚,三窍通明,四窍入微,五窍璇玑,六窍万象,七窍玲珑。 只开一窍的少年,血海深仇的过往,一切尽在 ————《偃师无道》偃师无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偃师无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偃师无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