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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诳徒     紫薇txt下载     紫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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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杀道

    东临揽月亭乃幽虞两周风光绝美之所在。三面环山,峰高万仞;而东临渭水,终年不冻,奔流不息。

    揽月亭便坐落于东峰之巅,万丈悬壁之侧。

    时值凛冬,浩瀚林海素裹银装,揽月亭下百米,云烟缭绕,此情此景正应了文人骚客UU小说那句“万丈云顶听涛处,俯览众生抱月眠”。

    此时揽月亭内侧卧一少年,十七八光景。头顶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身紫缎飞鹤锦裘袍,面若冠玉,星目剑眉,显得是英气逼人。

    少年姓云,名无悲,乃是大庆幽州靖边侯府云氏十七代嫡传。只因出生时其母亡故,其父哀痛之下取悲字悼念亡妻,又因十七代乃是无字辈,故而名云无悲。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云无悲习惯性的紧了紧裘袍,仰头将袋中烈酒一饮而尽,低头盯着左臂上七颗呈北斗排列的痣一阵出神。

    整整十四载了,嘿。那人所言这屠戮圣体须日日杀生,十四载方成,算算时间就也就在这几日了,这圣体可切莫让我失望啊。

    思及此处,云无悲收束心神,抬眼望向了脚下身着墨色铁铠,单膝跪地在隆冬中宛若雕塑般的惊云卫一十二人,轻声呢喃道:

    “天朝,你等十二人跟我最久,这十余年来心中可曾有过疑虑?”

    十二人中为首一人,摘下头盔抱于胸侧,抬头望着云无悲,眸中不解参杂着疑惑,须臾间却被满腔的坚定席卷,沉声答道

    “天朝自幼追随少主,蒙少主所赠生杀道秘典七卷,如今我等十二人俱第一卷业已大成,虽日日杀生,换来的却是一身练气十二重大圆满的修为”话音顿了顿,这名为天朝的男子郑重一礼,扬声喝道。

    “疑虑或曾有,我等却愿为云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云无悲淡然坐起,感受着这十二道愈发坚定狂热的灼灼目光,心中甚慰,良久低笑一声,话锋一转。

    “靖边侯云氏?我若让尔等去将云烈空人头取来,该当如何?”

    天朝浑身一震,目露不可思议之色,只是一闪间以有决断。

    “我等谨遵少主吩咐,定不负所托!”

    云无悲又是一声轻笑,风轻云淡的掠起,伫立于十二人身前。

    “若让尔等将我云氏旁支云烈空一脉尽数诛绝,不留活口,又当如何?”

    这次,天朝没有再犹豫。

    能将自身修为修到练气十二重大圆满自然不是蠢人,余下十一人亦然。当十年前被赠生杀道秘典七卷时起,他们已经明白,此生只能为少主执鞭随镫,做这托骥之蝇!

    “誓死追随少主!”

    “誓死追随少主!”

    十二声炽烈的狂吼响起,云无悲嘴角泛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而后仰天长笑。

    “去吧。“

    话音落下,惊云卫众深施一礼,而后化作十二道诡异的虚影数次奔越腾挪之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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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无悲生于大庆武德三十四年,十七载倏忽而过,如今已是武德五十二年。

    于常人而言十七载是漫长的,但这漫长的时光足以让云无悲彻底的融入了这个陌生而光怪陆离的世界,时光的伟力也彻底消弭了他对于前世的怨念与愤恨。

    或许是再世为人的缘故,降生之初,云无悲那异于常人的澎湃而庞大的魂力,让云氏一族欢惊喜莫名。

    这被评判为天品之上的魂力,足以让云无悲在短时间内,完成旁人须苦心数十年修持所积累的法力,达到练气十二重大圆满,且于旁人而言难如登天的练气破障瓶颈对于拥有天品之上魂力的云无悲来说,便如同吃饭睡觉般简单。

    而这一切,意味着云氏将再添一筑基战力。

    云无悲也未让族人失望,再八岁那年便如期晋入练气十二层圆满,且三招之内让执掌靖边虎豹军的二叔臣服于剑下。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自降生起,每逢午夜子时云无悲便会昏睡过去,梦境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模糊的人影。有的追云逐日,呼啸青冥。有的摘星拿月,覆海翻江。之后冥冥中似有一人在其耳畔轻语。

    “十四载屠戮,凝煞入魄,可铸屠戮至真玄冥圣体,承吾道统,君临八荒”。

    起初云无悲并未在意,也未曾告知旁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在云无悲四岁时。

    当是时,云无悲在其父云烈武德疏导下突破练气九层,而后骤然暴增的魄力生生震散了门外侍卫的三魂七魄。

    第一次无意中的杀生,让云无悲的魂力暴增三成有于,筋骨气血也增补不少。这让其堪堪练气十层的境界,瞬息间达到了练气十层后期,而之后的梦中出现了《生杀道典》第一卷。

    之后的岁月里,云无悲开始千方百计的暗中捉拿罪大恶极之人,或调运幽州濮阳城中死囚屠戮。直至八岁那年,准备冲击筑基境时自《生杀道》传承中得知,破筑基须铸就屠戮圣体,且每日摆下七杀祭阵,凝魂炼魄以祭自身。

    这七杀祭阵须得寻十四人排列北斗真形,其中男女各七人以全阴阳,再以秘法将十四人瞬杀方可。如此一来再继续呆在濮阳云府以然不妥。

    不得已之下,云无悲以执掌虎豹军的骁骑游击将军二叔云烈勇为饵,布局败之,自请移居揽月亭,效力于东临卫司律中郎将云烈空麾下打磨自身。

    而今七杀祭体十载业已完结,《生杀道》四十九卷也只剩最后一卷未得传承,云无悲知道,当他屠戮圣体铸成之日,这第四十九卷杀生道秘典自会传下,筑基之境自然水到渠成。

    云无悲强按下周身经脉中汹涌浑厚以至于难以压制的法力,行至揽月别府密室之中盘膝而坐,忖道:

    十年间强压修为境界,十年积蓄法力打熬肉身,一朝突破却不知会为我带来多大的惊喜?

第二章 碾杀

    数日一晃而过,云无悲从入定中醒来时以是日上三竿,以天朝为首的一众惊云卫无一折损俱跪伏于门外。随惊云卫而来的还有云烈空以及其亲族五十六人。

    云无悲略一思忖,个中缘由以了然于胸。十二位练气十二重大圆满的惊云卫未能把云烈空人头取来,只有一种可能。

    云烈空此人想必已经是筑基大修!

    看其周身法律圆润自如,甚至若非自己天生魄力雄浑,定然以为站在面前的云烈空乃是一介练气小修!如此说来,此人突破筑基已久,秘而不宣,当杀!

    这云烈空身为大庆四品司律中郎将,虽是杂号,却也局移气养移体之下,豪壮而不失威仪。此人如今几近族灭,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冷峻的目视云无悲,一言不发。

    云无悲见状不禁莞尔,心中一动,却佯怒道“天朝,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如何吩咐尔等?”

    天朝闻言神色坚毅,跪伏于地。

    “少主,天朝不敢忘。少主曾言斩尽诛绝,鸡犬不留!为尽全功,天朝甘愿认罚。”

    云无悲并未作答,只是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退出密室。一众惊云卫应诺鱼贯而出,果然,云烈空伫立原地,眸中嘲弄之色一闪而过,脸上阴沉依旧。

    “叔父当真是好定力,这养气功夫侄儿我自愧弗如!”

    云无悲噙着风轻云淡的笑颜,自拱桌上沏茶、倒水。指尖法力吞吐,不过片刻一股茶香萦绕此间,两盏武德官窑小盏中斟满茶,云无悲顾自坐下,对云烈空遥遥相邀。

    云烈空冷眼旁观,闻言冷笑一声。

    “定力自然是有,可这养气功夫为叔可不敢当!无悲侄儿,你可知如今我恨你入骨,只恨不能食尔之肉,啖而之血。”说罢,云烈空上前两步,负手而立。周身淡青色法力骤然透体而出,只是这法力劲道未近云无悲两丈便凝滞不前。

    云烈空见状果断收束法力,坐于桌前,将桌前茶水一饮而尽,又道。

    “无悲侄儿端得是好手段,不声不响笼络十二位练气大圆满。我观这些人法力功法不似正道,更非我云氏秘传,能否为我解惑?”

    见云无悲充耳不闻,顾自品茗。冷哼一声,云烈空又道。

    “为叔有一事不明,云某执掌东临卫以来,恪尽职守,镇守东临十余载,威慑虞州宵小。幽州之东如今太平无事,云某不敢说居功至伟,却也有云某一份苦劳!”云烈空言罢语调一转,怒斥道:

    “无悲你这数年来,每每点卯不至,鸣金不归,终日守在这揽月亭,为叔可曾怪罪于你?你身为十七代晚辈,哪怕你无悲乃是嫡出,安敢如此?若是族中有命,大可一道剑符招云某回去,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云烈空语气酷烈,隐现杀意。

    此时,云无悲方才抬眼扫向云烈空,晒笑道:“于族中何干,如此小事儿,无悲自可一言而决。”

    云烈空怒极反笑,喝道“好一个小事儿!我云烈空一脉虽是旁出,也份数云氏。你一黄口小儿,安敢无故屠戮。三百口,三百口啊。如今只剩我等五十六人!”

    “叔父是欲让我云无悲以命来偿?嘿,只怕叔父你无此能为!”云无悲翩然起身,踱步直墙中云氏太祖图册之前,深施一礼,又转身扫向云烈空,淡然开口。

    “方才叔父拿出练气圆满的修为试探于我?或者说以此来安我之心!如今无悲的手下俱不再此间,叔父定然认为侄儿疏忽大意了。”

    云无悲踏前一步,面上笑颜不再,冷厉无比。

    “惊云卫十二人未能取尔之头,想必叔父以是筑基大修,然否!”

    云烈空面色一变,暗运法力,却疑虑如此情形云无悲竟能淡然处之,定有不妥,只能隐忍不发,厉声喝道“既知为叔乃是筑基大修,侄儿你未免托大了吧!”

    “叔父修的当是我云氏一族秘典丛云啸空决吧,只是此前叔父法力看似练气大成,我云氏秘典却徒具其表,只怕如今以被他法压制到了练气七层之下吧。”

    云烈空冷笑,“无悲侄儿好眼力,是又如何。拿下侄儿你绰绰有余。”

    云无悲只当不闻,轻笑一声,戏谑道“叔父大可一试,侄儿我屏退手下,自是成竹在胸,哪怕叔父你是筑基大修,也未必能伤我分毫!”

    云无悲再踏前一步,属于练气十二重大圆满的威压砰然勃发,沉沉的压向云烈空。又言道;

    “叔父你可是满腔怨愤难平?我看未必吧,年前随父亲回京述职,曾有幸见过大庆宫内的御府令黄大人。巧的是,侄儿满月大宴时,御府令大人曾代那位陛下到我幽州传旨施恩。”

    云无悲话音顿了顿,讥笑之态行于色。

    “据我所知,叔父在此之前才资平平,在此之后却一飞冲天,可为侄儿解惑?莫说大器晚成之言,难不成这千金难求的筑基丹乃是凭空入叔父之手?亦或叔父也与侄儿一般天生魂力宏大,不需筑基丹便可突破练气不成?!”

    云烈空心中暗惊,略一思忖后反倒平静下来。的确如云无悲所言,亲族被屠,他并无怨愤,成王败寇而已。欲成大事,岂能毫无代价。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如此浅显的道理,云烈空何尝不懂。

    十余年暗中布局筹划,拉拢一批失意旁支,关键时刻或反戈一击,或另立一族,让云氏举族分裂,大事可期矣。

    云烈空自问事事谨慎,不曾留下任何把柄漏洞。至于御府令黄公公,更是十年前一别再未联络,大事儿只与幽州燕王府的人暗中接头,且每次联络首尾都处理相当干净,如何能被云无悲此子察觉!

    东临卫军中,以妻儿被胁迫为由束手就擒不过是他顺势而为罢了。

    事到如今,他云烈空可不是坐而待毙之人,久经沙场磨练,云烈空从来不缺乏奋力一搏的勇气,哪怕从此云氏再无其容身之所,天大地大,身为筑基大修,哪里去不得!

    思及此处,云烈空一身筑基法力蓄势待发,待得找准时机,一击而定乾坤。

    “竖子,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可有证据?如若没有,为叔便要替我云氏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以下犯上,屠戮亲族的竖子!”

    话音未落,云烈空骤然暴起,掌中主机法力凝成剑形,须臾间直刺云无悲眉心。见云无悲似未来得及反应,云烈空心中暗喜,只道“区区练气小修,妄图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话未出口,却见云无悲身形一闪,而法刺中的不过是一片虚影。

    当机立断,云烈空聚法成罩,念识扫过密室,只见身后三丈处,云无悲鬼魅般显出身形,铁拳裹着雄浑的法力直撞而来。

    “侄儿莫逞强,哪怕你天资卓绝,修为深厚,终究是经验尚浅呐。练气圆满的修为如何敢与我正面相撼!”

    云烈空暗暗摇头,收回法剑,负手而立。筑基境的一身劲力汇聚拳尖。

    轰——

    密室里巨响乍起,法力余波恍若一阵四散的风暴,席卷了周围一切。

    良久尘烟落定,这偌大的密室早成了一片狼藉废墟,云烈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手臂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整个身体倒飞出十余丈,一口精血涌上喉间。

    运法力搬运以平复伤势,却发现体内奇经八脉法力乱窜,手臂上天泉至中冲以其少商两脉更是寸寸断裂,一身筑基修为已然是十去其九。

    废墟外十二惊云卫如临大敌,将此处合拢围困,位次分明,这显然是一个合击阵行,此间他云烈空再无退路。

    却说云无悲,交手不过盏茶,便以练气圆满境一击而废筑基。

    虽然自身也受伤匪浅,然则战力分毫不损。云无悲将哽在胸中的一口闷血吐出,扬声大笑道。

    “非侄儿我经验尚浅,而是自信普通筑基不是无悲一合之敌!叔父转修他法筑基,根基不稳,虽有筑基境修为,这战力嘛却远远不及!再者说,叔父真当侄儿我十载困居练气圆满,毫无建树?”

    云烈空惨笑一声,傲然挺直身躯,截留了七成法力已备自爆迫敌,三成使用秘法燃烧,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头人形巨兽,咆哮着再次射向云无悲。

    电光火石间,云无悲躲过头部一拳,云烈空的筑基法剑悄无声息的出现,直刺其丹田,不过入肉三分就被云无悲内甲所挡。

    云无悲趁机大吼一声,身形翻转,一记倒挂鞭龙腿狠狠扫在云烈空脸颊,后者应声飞起,砸落在不远处。

    咯咯咯——

    伴着一阵古怪的低笑,云烈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口中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眼神越发的冷厉决绝。

    “看来云某今日难逃一死,不如。咳咳,不如你我同归于尽罢!”

    场中顿时一阵沉寂,气氛压抑之极。

    片刻功夫,惊云卫反应过来。

    “少主!少数速走,此僚意图自爆,惊云卫随我上。”

    天朝如今看得明白,护住心切之下直欲带领惊云卫阻劫云烈空,放掠至废墟,就见云无悲双手一挥,面色从容,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云无悲脚底一动,闪到云烈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此人。

    暗叹云烈空果然如情报所言秉性刚勇,只可惜出身旁支,更可惜此人未曾心系云氏而是别有用心。

    “叔父镇守东临十余载,当知东临一代盛产静神花。弗论炼丹制药,或是沏茶食用,这静神花皆有固本培元,凝束法力之效。侄儿我压制修为近十载,普通的静神花自然不堪食用,嘿!”

    说着,云无悲蹲身,指尖法力涌动,瞬息间点在了云烈空丹田处。

    伴随着几声闷响,接着又道“百年静神花辅之以养元丹泡制的茶水可助侄儿压制修为,打磨法力肉身无碍,只是空叔你喝下去,怕是连自爆都办不到吧!”

    随着云无悲手指点下,云烈空神色顿时萎靡下来,一身法力更被凝聚丹田,被外力封镇,已经成了待宰羊羔,再无力反抗,已然面色狰狞嘶吼道。

    “我与御府令大人只有一面之缘,黄口小儿竟然臆断而杀长辈,云无悲你定为云氏所不容!”

    云无悲轻笑着凑到云烈空耳前,轻声耳语道。

    “臆断?非也!叔父只知无悲天生魂力异于常人,却不知常人三岁记事儿,而无悲满月时以能懂人言。当初御府令与叔父的密谈,一字不漏的入侄儿之耳,这些年来不敢忘却!’

    云无悲示意惊云卫压好云烈空,末了补了一句

    “叔父安心上路吧,东临卫已经在侄儿掌控之下。武德五十二年虞州匪患流入幽州,叔父不慎中伏战亡,满门死绝,为我云氏战死,日后青冥寒食有尔一祭。”

第三章 筑基

    大庆立国五百载有余,百载承平使得国朝民风慵雅。

    建筑亦是别致精巧,颇有秀柔之美。

    揽月别府占地三百亩,距揽月亭不过三五里路程。殿宇楼阁隐于山林,每逢雾起,恍若仙境。

    正直子时,整个别府灯火通明,唯独西北角靶场被一片阴霾笼罩,鬼气森森,不禁让人心里发毛。

    靶场内,云无悲盘膝坐于正中,在其身前丈许处各有七座长款七尺的小型祭台,分别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排列。

    按理说《生杀道》七杀祭阵只需这七座祭台辅之秘法即可,然而若将云无悲身前的七杀祭阵看作是天枢星位,再按照七星布局放眼望去,那惊云卫十二人,正在整个靶场内铸造着整整七七四十九座祭坛,赫然是七座完整的连环七杀祭阵。祭台之间以血为纽,连成一片,最后汇聚在七星点位,散发出阵阵血光。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靶场内的四十九座祭台已经布置完毕,紧接着惊云卫将云烈空等五十余人分别押解放置于祭坛之上。而后十二人俱照云无悲吩咐寻找阵内节点盘坐静候。

    话说云无悲十余年来无数次血祭,皆以十四人为祭品,不曾敢疏忽大意。

    每次血祭的确然他受益匪浅,可仪式完毕之后,他总有种意犹未尽之感,十四人之精血魂魄,尽数摄取之后也未如秘典所言,有那种魂力难以为继之感。

    随着血祭次数越来越多,云无悲愈发的肯定这十四人血祭远未到自身极限!

    而这次血祭之后自身必然晋升筑基之境,这最后一次血祭不妨放手一搏。七座七杀祭阵首位相连,如若功成,必将为自己铸下远甚于旁人的雄宏根基。

    云无悲沉思之际,手中把玩着一个墨色玉瓶,忖道。

    这云烈空当真是雪中送炭,此玉瓶出自司州皇室,内中筑基丹竟多达九粒。若将这九枚筑基丹碾碎融入祭阵之中,天朝等人筑基有望矣。

    云无悲略一思忖,却又惊疑道:御府令,属少府,秩六百石,由宦者任。虽位卑职小,却是天子近臣。这九枚筑基丹也的确恰如其分,只是,这区区云烈空,怕还不足以让皇室之人下此重注。

    思及此处,云无悲果断将这瓶筑基丹收入怀中,不再多想。口中念念有词,手掐法印,须臾之间偌大的靶场被血色笼罩。

    四十九座祭台在血色中乍起白光。

    起初微弱如烛火,祭台之间四十九道血河随之缓缓流动。惊云卫十二人驾轻就熟的祭起浑身法力,凝于之间,纷纷打至祭台之上,口中宛若入定老僧,神色虔诚,生杀道经咏颂不绝。

    不过片刻,云无悲额上已然浮出细密的汗珠。

    只道这七杀连环祭阵竟如此难以调和,如今只是调理阵基,疏通阵内阴阳,已如此吃力。奈何祭阵以开,冒然停下前功尽弃不说,只怕会伤及己身,除了勉力为之,已别无他法。

    就在惊云卫法力打入祭台之后良久,祭台间四十九道血河流速骤然暴增,一条条血河乍起波澜,奔涌翻腾,流转间竟发出嘶嘶厉啸之声。

    而那薄如蝉翼的血色雾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稠密如浆。

    云无悲见状,舌尖轻咬,一口精血汇聚于掌心,糅合一身练气十二层大圆满的法力,毫不犹豫的对着祭台遥遥连点,继而识海之内魂力发出一声巨小啸,若出海龙吟,风卷云涌,倏忽之间以冲出体外,直扑祭台之上四十九人而去。

    昏迷中的四十九人一阵抽搐,却面色平和。

    再血光转过十余次之后,诡异的浮空而起,最后呈跪伏状,俱面朝云无悲跪伏于地。不过瞬息,云无悲浩瀚的魂力以飞掠而至,在四十九人头顶呼啸一圈之后,竟是裹挟着一道道虚影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这四十九人中男子尽皆吼中涌出阵阵诡异的笑声,面带笑意;女子恰恰相反,抽泣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细看,这四十九人眸中却再无神采,三魂七魄俱已不在。

    若是正道中人在此,定然会惊呼不已,而若魔道中人,只怕更会惊喜莫名。这正是魔道傀术之中的上品材料,阴阳哭笑尸!

    这些上等尸材,若被魔道中人所得,埋于绝阴之地,布上聚煞之阵,不出百年,定然普通法器难伤,不敢说能飞天遁地,却也可凭这些阴阳傀鬼笑傲一方。

    只是这《生杀道典》,修炼之法杀生血祭,样样似堕魔道,却实不属魔道。

    靶场正中巨型祭台之上云无悲身形一阵晃动,神色颇为疲惫,勉力压制周遭煞气不出祭阵之外,分神抬头。天际间骤起风云,皓月隐去,依稀之间,天际北斗大亮,压的周天星辰暗淡无光。

    随着其魂力卷起的四十九道虚影,悬浮于揽月别府上空百丈处,恍惚间,先是天枢星遥遥打下一道光辉,继而天璇亮起。

    盏茶功夫,七星辉耀,七道通天彻地的星光从九霄云层直落大地。

    虚影在星光中冰消瓦解,浓密如浆的血色轰然炸开四散,却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道牵引,纷纷冲入云无悲体内。

    祭台之上的四十九俱阴阳哭笑尸,面部似有解脱之色,对着云无悲遥遥一礼,而后这些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只剩一件件衣物洒落靶场之内。

    便在此刻,靶场方圆百米被星光寸寸照过,血色雾气一扫而空,最后悉数会聚于云无悲头顶百会穴。

    云无悲默运秘典心诀,体内杀道法力疯狂搬运周天,分神收回外放的魂力。只是这魂力入体之后竟是比放出时足足涨了倍许。云无悲暗叹一声,果然如此,便谨守灵台清明,任由魂力入体。

    轰——-

    云无悲只觉识海一阵轰鸣,一股发自灵魂的撕裂之感席卷全身,只觉自己恍若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曳飘零,随时倾覆。

    雪上加霜的是,源自四十九俱哭笑尸的全部精血法力在被北斗星数净化之后也分涌而至,在云无悲体内盘旋一圈后,四散沉入其四肢百骸之中。

    由于气血大涨,云无悲面部涨红,浑身青筋暴起。

    纯净的法力不过瞬息便被属于云无悲的杀道法力吞噬殆尽,法力洪流所过之处,经脉强行扩张倍许,隐隐有裂纹浮现。

    外人看来,电光火石之间云无悲已成血人。

    在无尽痛苦中挣扎的云无悲,此刻却被激起了凶性。弃守灵台之后,调运魂力透体而出,直冲云霄。浩瀚的魂力在星光洗练之下愈发得精纯,伴随而来的痛苦却让云无悲几欲崩溃。

    云无悲咬牙再运浑身法力,催发的极致,毅然决然加入到摄入体内的法力洪流之中。一鼓作气竟是将**奇经八脉,四肢百脉尽数贯通。而这些经脉再即将破损之际,北斗星宫辉耀自百会穴而入,缓缓流向周身。

    一阵清凉之感拂过,满布裂纹的经脉徒然一顿,奇迹般的飞速愈合。血肉骨骼在星辉洗练之下,居然隐隐透出一股金属光泽,极具质感。

    不知过了多久,云无悲心念一动,原本澎湃的魂力再次回归识海,体积却缩水足足三成,却一改雾状,竟若液体般盘踞识海,汇而成川。

    而其**再神念扫过之后,竟宛若黑洞一般,揽月别府方圆数里的灵气在近身的刹那就被扯入体内,吸收殆尽。

    “这便是筑基大修的神识么?这便是屠戮至真玄冥圣体么?”

    不知何时星光悉数散去,残留揽月别府靶场一片狼藉。

    云无悲感受着筑基境的变化,感受着这屠戮至真玄冥之体,不经意间扫过左臂七星痣,赫然印入眼眸的竟是,七星痣天枢星位竟一改前貌,变得一片腥红!

    与此同时,识海内突兀响起一声悠扬浩荡的声音。

    “帝出乎震,震卦在东。圣体初成,贪狼宫开。”

    .

第四章 回归

    据《庆礼》所载,东北之地曰幽州,庆武王平赵,封其弟于幽州故地,号燕。

    五百载沉浮,又陆续有三位侯封于幽州之地。

    故而在幽州有一王、两司、三侯直说。一王,自是虎踞濮阳的燕王府无疑;两司则一曰司天监,直属皇室,屠皇室之敌。一曰明台司,专诛作乱之修,魔道之修;而三侯,则是平恩侯王氏、定阳侯楚氏,靖边侯云氏。

    其中云氏与燕王府皆虎踞濮阳,一东一西,故而濮阳城数百年间竟有了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

    幽州,濮阳城云府后园,虽是凛东,却满园春色。

    只见佳木茏葱,花团锦簇。数步开外,有一丈许假山,怪石嶙峋,重峦叠嶂。峰下一泓清泉涌动,泻于石隙之下。

    正东十余丈,一座宏伟殿宇赫然入目,飞楼插空,绣闼雕甍。

    殿外两侧竖两幅巨型长匾,上书“茏葱树色分仙阁,缥缈花香泛御沟”。十余字力道苍劲不失风雅,笔走龙蛇之间一股卓然仙风扑匾而出。

    殿阁之上,一男子负手而立,身后侍从云集。

    此人生的豹眼长髯,神明英彻。身旁站一老叟,神态恭亲,正对着身前男子附耳细语。

    这风雅男子名云烈武,正是云无悲之父。此人闻得老叟耳语先是一惊。

    “竟有此事?!”云烈武话音一顿,沉思良久方才展颜笑道“父亲大人不问世事,却不代表此等龌龊能逃得过他老人家法眼,再说族中诸老俱在,虽是肘腋之患,实不足为虑。倒是无悲这小子,长进不小。”

    老叟亦欣慰一笑,接口道:“列空一脉尚有余孽在世,这首尾却需我等代劳,处理一二。”

    “此事有劳忠叔。”云烈武淡然答道。说罢,方眼远眺,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丝阴霾浮于眉间。

    老叟挥退一众是侍从奴婢,踱步向前,与云烈武并肩而立,悠然说道”烈武可是忧心无悲之事?“

    听得”无悲“二字,云烈武下意识的轻抚右手翠玉扳指,目露柔情。

    ”无悲年近及冠,何须我忧?只是这听云碑之事,无悲我儿再无由推却了。“

    老叟脸色立时愁苦起来,又不知如何劝慰,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

    与此同时,幽州濮阳城外百余里,一行百余人,缓缓向城门行去。

    为首之人,正是云无悲。

    云无悲筑基以成,本可运起云氏陆地奔腾之术,只需数个时辰便可回到族内。何奈此时,云无悲心绪畅达,又思及自己在揽月别府盘亘经年,却不曾览尽此地美景,回归在即,不免遗憾。

    于是,筑基当日,众人一把火焚了揽月别府,把所有线索毁尽之后,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直至如今放才行至濮阳城界。

    百无聊懒之下,云无悲神念四周乱扫,见身后普通侍从面显疲态,不禁莞尔一笑。一紧手中缰绳,放慢马速。扬声笑道”此处距族内不过百余里,我等打起精神,快马加鞭,不出个把时辰便可回归族内。“

    百余人闻言果然一扫疲态,轰然应诺。

    而后云无悲带领着惊云卫十二人以及一众侍卫百余人,策马扬鞭,飞驰于前往濮阳的官道之上,卷起烟尘阵阵。

    此时濮阳地界,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云无悲见此情此景,不禁豪气顿生,悠然长歌道。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

    正当年,紫金空铸,万里黄沙无觅处。

    沉江望极,狂涛乍起,惊飞一滩鸥鹭。

    鲜衣怒马少年时,能堪那金贼南渡?”

    骏马之上众人似被这万丈豪情所染,悉数忘情的跟着云无悲放声高歌起来。

    良久高歌方息,云天朝一身玄铁战铠,紧随云无悲之后。此时突兀的问道。

    ”少主,这金贼乃是何方神圣?“

    疾驰中的云无悲闻言,不由嘴角抽动,一挥马鞭,笑了起来。

    ”这金贼么,嗯。金贼乃是大庆之东十万里外,雄踞一方的大盗”

    云天朝刻板的挠了挠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大庆之东的一方豪雄里,怎会有自己没听过的。

    思索之际,募得一声虎啸从濮阳城方向响起。

    不过片刻,一道金灿灿的人影,骑着足足两丈大小的巨虎从前方虎啸而来,卷起的阵风让一众侍卫身上战袍猎猎作响。

    “金贼?哈哈哈。兄长又骗人了!”话音方一入耳,那道金灿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这人一身金色战甲,虎铠遮面。身下巨虎竟是虎豹军中,大名鼎鼎的锯齿虎坐骑,百余匹烈马在这巨虎虎威之下骇得前蹄高扬,险些人仰马翻。

    “无悲哥儿,十年不见,弟弟我差点就跑去东临卫寻你去了!”这人说话间跳下巨虎之背,摘下面甲,与同时翻身下马的云无悲抱在一起。

    虎形面甲下是一俊逸出尘的美少年,眉眼间与云无悲有几分相似,没有云无悲那种逼人的英气,却多了一份尔雅。

    两人身形分开,云无悲亲昵的抚了抚少年的头。

    “寻我作甚,不好好在虎豹军中历练,莫不怕二叔揍你!”

    两人执缰并肩而行,众人紧随身后。云无悲拍着少年肩膀笑道“无忌,十年没见,怎还是这般顽劣。为兄可记得小时候二叔总是满府追着你胖揍呢。”

    云无忌俊脸一红,回头正看到云天朝等人强忍笑意而目含惊惧的神色,不由心恼,暗中对着惊云卫等人挥了挥拳头。

    继而对云无悲正色道:”兄长有所不知,咱幽州之边,如今那大梁朝重兵云集,厉兵秣马,几欲犯境。二叔那边焦头烂额,哪儿有功夫管教于我。“

    ”什么!“

    云无悲大惊失色,伫步不前,疾声问道:“大梁犯境?无忌,这是何时的事儿?”

    “兄长莫惊,这些年来咱虎豹军和大梁那边摩擦不断,年前大梁开始在我幽州之边增结重兵,不过有咱虎豹军在,谅他大梁也不敢轻易进犯?!”

    少年一笑,又接着道“况且据说陛下已征调大批明台司修士入我幽州,不日便至,兄长大可放心。”

    云无悲呼吸一窒,只觉一股不详之感浮上心头。

    只怕幽州要出大事儿了!

    只是云无忌少不更事,不说也罢,且待回族之后一问便知。

    云无悲努力抑制心中惊疑,强颜欢笑道。

    “无忌,你可知明台司为何物?!这大庆两司皆为陛下手中之剑。只是司天监,剑锋所指乃是外敌,可明台司的剑,却是挥向我大庆之修!“

第五章 蹊跷

    濮阳云府

    云无悲盘膝坐于卧榻之上,心中思绪纷乱,愁蹙万分。

    明台司大举而入幽州?大梁欲犯境?

    一宿未眠,他仔细推敲揣摩,却没有丝毫头绪,但可以肯定,此事蹊跷,非比寻常。沉思良久,心道,大可明日寻父亲问一问,或干脆招云氏暗卫来询问一番也可。

    此刻正值丑时,云无悲再无睡意,索性起身,信步至厢房正中青花五蝠纹香炉旁。

    焚起檀香,又沏了一壶好茶。不多时檀香混着茶香萦绕厢房之内,云无悲心神略松,喃喃自语。

    “帝出乎震,震卦在东。圣体初成,贪狼宫开。”

    前一句云无悲倒也心中明了。

    震乃是是八卦之一,所谓震为雷,震仰盂。

    即震卦代表的是两阴爻在上,一阴爻在下。故而有“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巽西南,兑东南,艮西北,自震至乾为顺,自巽至坤为逆。

    此为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

    圣体自然是自己那初成的屠戮至真玄冥之体,而贪狼不出意外定然是北斗第一星天枢无疑。

    左臂七星痣天枢点位也的确异变。

    恼人的是,一连数日,无论何种方法,这猩红的天枢痣丝毫没有反应。只有神念扫过左臂七星痣时,才能查觉左臂之上弥蒙恍惚,似有一层迷雾笼罩,神念竟然观照不得。

    定然是算漏了什么地方!

    传承言及“贪狼宫开”,自然不会无中生有。

    而云无悲自左臂异变之后,总感觉冥冥中有一神秘之所在,隐隐约约召唤自身心神,且这感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的强烈了。

    ...。

    次日清早,天还未大亮,云无悲就听到东厢门外传来云无忌那爽朗的呼喊之声。

    “****,今儿咱带兄长去逛逛濮阳的一个好去处,嘿!”

    云无忌无奈一笑,沐浴更衣之后,推门而出。

    恰巧见着云无忌正带着两个侍从,楮在门外,咯咯的笑着。****等惊云卫三人站在不远处,浑身衣服凌乱,似面有惧色。

    “你小子,就欺负****他们老实。说吧,什么好去处?”

    云无忌雀跃过来,一把搂住云无悲肩膀,眸中带笑,神秘的低声耳语道“兄长去了便知。”

    云无悲无奈,正色道“昨日回府,为兄尚未拜见父兄长辈,无忌且先随我拜见父亲。”

    一行人走出无悲寝殿,穿过后园。此时天色尚早,云府内众多仆从丫鬟婆子俱以在府中忙碌起来。

    “咦,那不是无悲哥哥么?”

    后园花坛处,一年约豆蔻的小丫头正在几个婆子的带领下修剪花草,募得看到不远处走进的云无悲几人,一声惊呼。随即似有所觉,白皙如玉的俏手立刻捂住红唇,被晨风吹起的裙角翻飞如蝶,露出雪白的膝裤,恍若随时欲乘风而去的精灵。

    几个婆子不免年老迟钝,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是抬眼看了云无悲等人,慌忙低头行礼跪安,独留这小丫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其中一婆子见状,暗道不好,慌乱间一把拽在小丫头臂上狠狠一拧,轻声喝斥。

    “你这野丫头,见府中少爷还不跪下请安!”

    云无悲如今筑基不久,神念尚不能如臂使指,故而这一路上神念全开,并未收束,周遭百米内洞若观火。方才隔着老远,闻得那一声惊呼只觉耳熟,却又想不起这小丫头是何人。

    而其中一婆子在望向自己等人时,眸中分明带有惊惧之色!

    云府法度森严,尊卑分明,似这般下人们见云氏族人不跪者,杖责二十,入府仆婢自当知晓。

    这豆蔻少女不是云府之人,这绿衣婆子心中有鬼!

    不过几个呼吸,云无悲心中已有定论,只是此等小事儿也轮不到他云无悲去管,自有暗卫,律殿操心。

    与无忌说着闲话,众人走过溪前花坛。

    倏忽之间,一道明艳动人的身影,恍若一道惊雷,现于云无悲脑海之中。云无悲顿时面色一沉,骤然回转,疾步至跪地的小丫头身前,居高临下审视几人。

    只见小丫头怯生生跪在地上,露出衣衫的玉臂青紫一片,粉嫩的小脸上鲛珠频谪,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你是。。你是露晨妹子的贴身小婢?抬起头来。”

    小丫头闻言,双肩抽动,悲呼一声“嗯,无悲哥哥”,跳起抱住云无悲呜呜的抽泣起来,骇得几个婆子摊在地上瑟瑟发抖。

    良久,抽泣之声渐弱,云无悲拍拍她脑袋,柔声问道“你这小丫头为何在我云府?露晨妹子如今身居何处?”说话间,云无悲星目之中厉色一闪,狠狠瞪了几个婆子一眼,心中一动,忖道。

    这小丫头唤作月儿,是露晨妹子的贴身小婢,几年不见,倒是愈发的惹人怜爱了。

    韩露晨其父,乃是如今大庆幽州牧韩文忠。

    韩家在大庆幽虞之地,薪火相传逾千载,幽州望族。

    武王平赵前,韩家在赵国曾鼎盛一时。

    韩太祖官拜赵国大司马,其后陆续有人朝中身居要职。千年积累,此族人才辈出,实力雄厚,单单是族内筑基大修就有九位之多。武王平赵之后,为安此族之心,屡屡施恩,直至如今。

    武德元年,新帝登基,韩文忠察举为孝廉,任郎中。仅仅三年之后,庆元帝,以公车征辟招此人为侍郎,迁任虞州太守。

    武德十一年,大梁叩边,幽虞两州大乱,兵祸四起。韩文忠领兵先平虞州之患,再西出东临,直击大梁进犯之敌,战功彪炳。武德十三年春,官拜大庆幽州牧。

    三载前,韩家现任族长八十大寿,幽虞两州达官显贵、地方豪雄悉数前去祝寿,无有不至。身居揽月别府的云无悲亦被其父相召,随族中长辈前往。

    此行云无悲结识韩露晨,几日相处下来,情愫暗生,与几位父兄长辈商议之后,欲与韩家提亲,何奈韩露晨早有婚约在身。加之这千年门阀望族自视颇高,竟对云氏此提议嗤之以鼻。

    之后,韩老太公更是怒斥云氏“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不欢而散。

    这韩露晨的贴身小婢为何会出现在云府?想来,露晨妹子也该在府中才是!

    云无悲心中疑窦丛生,看此前几个婆子所为,似将月儿此女当成了自家下人使唤,此事定有蹊跷。

    “无悲,哥哥们正要寻你,正巧。咦,这几个不长眼的婆子怎地冲撞无悲了?”

    云无悲思索间,忽闻前殿传来唤声,不过片刻,浩浩荡荡十余人迎面而来。

    最前面四人锦缎裘袍,行走间虎虎生威,正是云无悲二哥云无病、四哥云无风、五哥云无情以及六弟云无晷。身后十余人皆腰悬九环开山大刀,神色恭谨行于后方。

    “无悲见过四位兄弟。”云无悲躬身抱拳,一一问安之后,剑眉倒竖,对着身后侍卫冷声说道:“将整个后园在场丫鬟下人悉数拿下,压到我寝殿,休惊动他人!”

    “诺!”

    众侍卫应诺,四散而去。

    “咦,无悲你这是作甚?后园丫鬟婆子二十余人呢,这动静可不小。”

    说话之人说话之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云无病。云氏嫡脉众多公子中排行老二,云无悲十三叔独子。

    云无病本性醇厚,只因其父执掌云氏族律,耳闻目染之下,性情嫉恶如仇,脾气在众多兄弟之中最是火爆,在这濮阳城内有“病阎王”之称。

    果不其然,云无病皱眉又道“若非知晓无悲你品性,我定然要动手拿人,问个青红皂白!”

    “得了吧,二哥,无悲拿人自有他道理。反倒是你,昨日明知无悲要回来,也不去相接,这是何道理,我与四哥可是星夜兼程,行了八百里方才赶回来的。”云无情扯了扯嘴角,手中羽扇轻摇,调笑道。

    “几位兄长,随我来。”云无悲神情凝重,沉声道。

    说罢挽起月儿千千素手,轻声吩咐道“月儿,你且带我等去寻露晨妹子。”

第六章 惊闻

    “这是二叔寝殿!韩家大小姐怎会在此?”

    云无悲一行人在月儿带领下七弯八绕行了一炷香功夫,不想竟是到了这里。几人一阵迟疑,倘若几位婶娘在内,这般进去终究不妥。

    云无悲转念想到在场兄弟,只有无忌与无病两人久在濮阳,一问便知。

    “无忌,昨日你说二叔不在族中,可有此事?”

    云无忌略作思忖,低声答道:“二叔的确在朔阳城坐镇,以镇宵小。按照惯例,几位婶娘也当在朔阳无疑。只是,是否如我猜测,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云无悲敏锐的发现月儿这小丫头眸中带有惊惧之色,不由心中一紧,招收对****耳语吩咐一番。tian朝应诺,带着剩余侍从悄声散开,隐于四周花木之间。

    见侍卫们准备妥当,云无悲理了理衣衫,带头跟着月儿进了寝殿,余下四人踌躇片刻,也跟着进了去。

    “小的给公子们请安!”

    尚未踏进前庭,内中下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只见寝殿前庭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半分不妥,云无悲又可以放开神念,仔细观察半晌。

    这时四哥云无情凑上前来,一收手中羽扇,在云无悲耳边轻声说道,“二叔这里不妥,噬神花。”

    云无情言简意骇,耳语罢与几个兄弟佯装闲聊,手中羽扇摇晃间,在众多仆婢看不到的视野死角之处,用法力微不可查的裹在羽扇之上,显出“有诈”二字,羽扇晃动间,字迹消失。而后紧随云无悲脚步,向后殿西厢行去。

    甫一进厢房之内,云无情脸上淡然冰雪消融,面色阴沉如水。翻身将梨木花雕门闭上,咬破之间,带血的手指在门前疾速划过,绘出一道禁音符,正欲打出法力,见云无悲轻轻摇头,指尖生杀道煞力喷然勃发,灌入禁音符中。

    云无情见状,大惊失色,看着符箓见法光盈盈,这分明是筑基法力!却思及此前云无悲对自己暗中摇头,心有所悟,伫声不再言语。

    “无悲,这是怎么回事儿?”事到如今,再迟钝之人也该反应过来,只见云无病一扯领角,瓮声问道,问完又转身看向云无情。“二叔这里如何有诈了?”

    云无情眉头紧锁,俯首揉了揉眉心,“四哥来说吧。”

    “兄长可知噬神花?我与无情乃太学生,久居望都。这些年,望都暗处的那些龌龊之事多有耳闻。”

    “哼,什么多有耳闻,在场又无外人,直说无妨”云无情冷哼一声,讥道。

    五公子云无风面无表情,倚在门前,眸中多有厌恶之色。

    “也罢,但凡我大庆之民,哪个不对明台司畏之如虎。究其原由,除了明台司司职之事,这噬神花也不无功劳。噬神花与我幽州东临静神花一字之差,却云泥之别。此物乃明台司独有,又名控神丹!甫一进二叔这里,我就察觉满院噬神花之异香。”

    “什么!控神丹!”云无忌大惊失色,。

    “正是,此物专为明台司鹰犬炼制傀儡,安插眼线只用。二叔这里满院丹香,只怕不出十日,一应仆婢皆为他人傀儡!”

    云无病闻得此言,一股勃然怒火涌上胸口,睚眦欲裂。

    “该死,究竟何人敢在我云氏头上动土!若被我逮着,定然剥皮抽骨让他生死两难。。”话还未出口,募得似想起什么,顿时额上冷汗直冒,浑身颤抖,颤声惊道:“难道,难道是明台司?”

    云无情苦笑一声,“你我兄弟五个人,怕是摊上大事儿了。”

    话说两边,这西厢正北临窗处,有张红木镶玉牙床,两旁各设一玉石小几,左边几上摆放一蟠龙逐珠鼎匙箸香盒,右边则放置一尊蓝铀粉彩美人觚。

    床上纱幔低垂,隐约间一玲珑人影,伏于床上。月儿跪坐床边,神色凄惶,轻声抽泣。

    云无悲踱步床前,分开纱幔,数年间,那魂牵梦绕的佳人映入眼帘。云无悲怔怔的的僵在原地,心海乍起波澜。

    彼时,花前月下,檐廊之前。

    她珠围翠绕,粉妆玉琢;舞姿摇曳间,风鬟雾鬓,螓首蛾眉。

    那美的令人窒息的身影,那似水如歌、温婉柔和的声音,那若仙若灵般的一颦一笑,这一切恍若他云无悲手中的长刀,深刻心间,无以忘怀。

    云无悲曾以为,与那俏若三春之桃、素若九秋之菊的女子,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期。如今再见,心中惊喜莫名,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无言相视许久,云无悲平息心神,手指清柔的点在这女子鼻尖。

    “露晨,莫装了。无悲知晓,这区区控神丹可伤你不得。”

    纱幔后女子,再鼻尖被触及的刹那,毫无血色的秀脸上红润起来,芳息微吐,杏唇张颌,美目睁开,含情脉脉的望着云无悲,只是这空灵如水的美眸,却如何也眼藏不住深处那一抹微不可查的哀伤。

    “果然瞒不住无悲哥哥。”

    说着,女子飞身跃起,对屋内众人盈盈一礼,也不顾旁人面色的惊诧之色,邀几人坐下,娓娓而道。

    “月余前,明台司镇抚使皇普景元,率十四位千户冲入我韩府,全府上下悉数身陷囹圄,族中子弟伤亡惨重。”说着,韩露晨眸中泛起雾色,泪如泉涌。“父亲的一众亲信拼死护持,才将我和月儿送出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

    众人闻言大惊,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明台司镇抚使皇普景元,几人未曾见过,可这明台司十四千户却如雷贯耳。十四人俱为筑基大修,这些千户之中更有一人名唤“索命无常”崔世雄,一身筑基后期法力,威震一方。

    武德四十七年,单枪匹马闯入玉魔窟,斩七位筑基魔修于剑下,数百练气无一生还。

    大庆修界公认此人为金丹真人之下第一人,年紧五十有三,乃是百年来最有望破筑基而入金丹境的煌赫大修。

    云无悲凛然,喃声道:“索命无常自不用说,想来这明台司镇抚使皇普景元必然是金丹境真人。如此说来,这明台司不是欲入幽州,而是月余前以至。”

    厢房内静谧无声,一阵压抑。

    半晌,云无情疑惑道:“韩家大小姐,恕我直言。一位金丹真人,十四位筑基大修,莫说你韩家,便是来犯我云氏,虽不敢说能敌,但除了皇普景元,自他而下十四筑基必死无疑!”顿了顿,又拱手道:“只怕这明台司倾巢而出,都未必能拿你韩家如何吧?”

    韩露晨悲从心来,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泪珠挂于眼角迟迟不肯落下。

    “族中金丹长辈,两年前音讯全无,至今不知去向。我与月儿四处躲藏,几经生死,辗转月余才逃到濮阳,假借无悲表妹之名混入府中。不曾想,没几日光景,就发现这附近被种下控神丹。”

    韩露晨顾自如泣如诉,却没发现随着其诉说,云无悲额上青筋暴起,眸中杀意近乎于实质。

第七章 玄阴

    不论追杀露晨妹子的是何方神圣,此人定杀之!

    本以为是并非什么大事,不想刚回濮阳,就事涉明台司。如今细想,今日的确是莽撞了,此间消息只怕瞒不住了,兹事体大,当禀明族中长辈。

    云无悲强压下胸中杀意,与厢房中众人商议了片刻,当即决定先往崇明阁一行。

    崇明阁离云府前殿不远,凡族中大事,照例皆在此阁中商议,云无悲之父乃云氏烈字辈嫡长,平日亦盘亘此处,无宗老剑符相招,轻易不会外出。

    一行数人穿过后苑,几经辗转,不多久两旁山石渐少,草木隐去,柳暗花明。

    “无病,看来今日你我兄弟是撞了大彩头,你看。”

    云无忌自嘲一笑,努嘴示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崇明阁前广场上,三步一哨,百余侍卫手执长戟,闭目吐纳处晨之气。

    广场正中位置赫然伏着一只三丈大小,浑身披鳞带甲的插翅巨虎。

    此虎浑身发青,比云无忌的剑齿虎坐骑足足大了倍许。两翼收在腹部两侧,随着此巨虎腹部起伏,呼吸间恍若惊雷奔腾不绝。而此虎额头正中,赫然显有巴掌大小的双刃交错标记。

    这插翅巨虎正是云氏律殿首座的胯下坐骑。

    云无病瞳孔一缩,有心溜之大吉,却见兄弟几人,莫不战战兢兢得进了崇明阁,“看来这一顿胖揍是逃不了了”,云无病虎目微颤,叹息一声硬着头皮踱步走了进去。

    崇明阁一层,

    云烈武盘坐于阁中云塌之上,醇厚的法力在其周身流转不息。云塌两侧各有一飞鹤展翅鎏金丹炉,阵阵丹香卷着一道白气从丹炉中徐徐飘出,汇于云烈武鼻尖。

    云塌下首,端坐一人,正是云无病之父,云烈袆。

    此人红裘披身,玄纹云袖。其面如雕刻,五官棱角分明。剑眉之下,眼眸狭长,神光流转间,厉色频频浮动。

    “兄长,年前陛下降旨,招平恩侯王明阳回京。许诺以特近侯之身而入朝位,领镇军大将军位。”

    云烈袆面无表情,覆手添上茗露,见云烈武不曾接话,冷哼一声,说道“前日王明阳第六子王冲任镇北将军,哼。那位陛下只怕是有了叵测之意。“

    呼——

    随着一声长呼,崇明阁云塌之上,云烈武口呼白气如长龙,赫赫然喷出足足一丈,良久睁开双目。

    “十三弟多虑了,平恩侯归京,如此封赏乃题中应有之义。烈袆,暗殿重心,如今当在大梁。”

    云无悲一行人走进崇明阁,在父辈两人诧异的目光下,行礼、问安之后,自下首坐好。而后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韩露晨以及控神丹一事对云烈武二人娓娓述之。

    期间云烈袆依然神情冷漠,只是绰然的英锐之气让阁内温度骤降。

    “父亲,进来时听闻叔父提及平恩侯入京一事。大梁叩边在即,那位陛下却困韩氏,招王氏,自断羽翼,着实让人费解。况且又有明台司控神丹之事,不可不防。”

    就在此时,惊云卫中一人飞身而入,行跪拜大礼之后,略作犹豫,行至云无悲身侧,躬身耳语道。

    “少主,晨时押解至寝殿的绿衣老妪方才骤然暴起,伤了十余侍卫逃了。”

    “什么!”

    云无悲顿时怒意勃发,拍案而起。

    “露晨妹子劳烦父亲大人安置妥当,无悲去去便回。”

    与众位父兄长辈告罪一声,身形一闪,掠出崇明阁,循着残留的筑基法力波动,急追而去。

    正所谓“气满任督自开,百日而筑基。散而为气,聚而成形。”

    此世修炼之术,练气为入门第一境,寻常人若有心法要诀,每日里积累真气,打磨周身筋骨气血,持之以恒,练气自然水到渠成。

    筑基却需莫大毅力,辅之以筑基丹,周身真气出丹田,贯通任督二脉,其后真气凝束至可聚而成形,方尽全功。

    自筑基开始,百病不生,享有二百一十载寿数。

    只是练气、筑基二境依旧份属凡胎,尚不能御空而行,好在《生杀道》前三卷内附“缩地”神通一卷。

    重生十余年,云无悲知道,此世高人大能辈出,传世之术繁若星辰,然而能称之为神通的却凤毛麟角,几乎只见于野史传说之中。

    究其根源,术法出自五行、法力、阵法,而神通却是之击本源法则。

    这《生杀道》缩地神通,乃是传承之初,被凝炼成一道蝌蚪仙篆,印于丹田之内。东临数载苦修,如今方达到“缩地成丈”小成。

    此法修道至高境,据传可扭曲空间,跃出时序长河,此事后话,不足道载。

    云无悲丹田法力贯通缩地仙箓,趾间点地,一步迈出,数丈而过。

    云府内众多仆婢只觉阵风掠过,查无所得,又纷纷忙碌起来。

    不过片刻,云无悲已经追至濮阳城外十里亭,到了此处,周遭残留法力却倏忽之间一分为二,一道奔官道而去,一道却突然折返,潜入了十里亭侧的山林之中。

    十里亭地势颇高,放眼望去,官道一片坦途,却没有丝毫人影。云无悲冷哼一声,这绿衣老妪虽是筑基大修,这遁法却稀松平常,必是进了山林无疑。

    果然,在云无悲潜入山林不过一炷香功夫,林内前方百余丈,隐隐绰绰见一绿衣人影在前方奔腾提纵。

    云无悲冷笑一声,足尖借力于身前青石,身形徒疾,杀道煞力在掌中凝出一柄四尺青锋,直直刺向这绿衣老妪背部。

    “道友莫非法力不继了?如此,吃云某一剑,”

    话音未落,云无悲已经掠至这老妪身前,手中青峰徒然爆出刺目的墨色光芒,直刺老妪后心。后者身形忽转,干枯的手掌横握成爪,在青峰临身之际,猛然一挥。

    云无悲之觉这奋力一击,仿若刺在了一团云雾之中,分神之际这老妪身形已经借力飞退十余丈。

    “桀桀,云小家子胆量不错,敢只身追来,不如做了我的玄阴尸傀吧”。

    伴着一阵刺耳的怪笑,这老妪岣嵝的身形挺直,瞬息气质大变,深陷的眼眶中若隐若现的闪出绿莹莹的神光,手中印诀连变,,随之一股汹涌的赤色法力透体而出。

    吼——

    在这印决打完的刹那,一声低沉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云无悲身后响起。

    神念扫过,身后不远处从山林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身高八尺的人影,面目已经腐烂看不清面容。此人步履沉重,丝丝肉眼可见的煞力从其四肢百骸散逸而出,伴着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所过之处草木凋敝。

    云无悲一惊,疑声斥道“你这老妪,不是明台司之修!”

    明台司虽为大庆皇室鹰犬,修的却是正道之法。眼前之人,分明是魔道炼尸一脉,看这尸傀煞气,实力定然不俗。

    只是,我云无悲屠戮至真玄冥之体初成之后,还未曾与真正的筑基大修一战,如此正合我意。

    思索之际,云无悲只听的一声尖厉的怪笑再次响起。

    “明台司?桀桀,不过是一群守户之犬,安敢与我玄阴宗相提并论,云家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这绿衣老妪,讥粉之态毕露,化作一道绿影直扑云无悲而来。

    与此同时,身后玄阴尸傀骤然跃起,一跃之间跨过数丈,硕大的拳头带着尖啸的阵风,转瞬砸至云无悲身前。

第八章 惊喜

    《生杀道》总纲有云:万物承五行之变,合阴阳之数,抱元而归一,故有盛衰。

    凡修士,渡劫之前,不论何种境界,寿元充盈,一身修为战力均是此生之巅,倘若寿元不足,肉身之力随之逐年衰竭,却会反哺于自身法力。

    是以此时之修,肉身之力大损,法力却被强推至巅峰极盛时。

    这玄阴宗绿衣老妪,一身修为大抵是筑基中期,先前一次交锋只觉人肉身之力只比寻常练气巅峰略胜一筹,比之筑基则多有不如。

    云无悲暗暗警惕,这老妪一身法力之强当再筑基后期之上。

    果然,女衣老妪尚没有近身,一股带着尸香的暗红色爪影已经扑面袭来,破空气爆吹得云无悲发髻纷飞。

    云无悲定神,抬眼望去,这爪影不似筑基初期那般徒具其表,青褐色指骨之上,三段骨节纤毫毕现。

    整个骨抓之上赤色法力形成了数股泾渭分明的条纹,交叉缠绕,最后汇集于掌心之中,隐隐约约,竟好似修界常用的一种颠倒五行聚光法阵。

    颠倒五行聚光阵。。

    云无悲暗道一声“不好”,只是还未作反应,那赤色巨爪五指微曲,指节间啪啪几声轻响,一道分外刺眼的白光呼吸间直云无悲双目。

    云无悲双目霎时间炽白一片,几个瞬息之后被无穷的黑暗笼罩,而身前传来这老妪沙哑的嘶笑之声。

    “桀桀,你这小辈生的倒是细皮嫩肉,炼成玄阴煞尸前不如与姥姥我**一番如何,啧啧。”

    片刻失明让云无悲动作稍缓,这令人作呕的声音方一入耳,一股巨力猛然撞在了云无悲胸前,身体随着巨力抛飞向后方。

    身体还没有落地,脑头又一道凌厉的冷风袭来,云无悲慌乱之中勉力侧过头,那八尺尸傀速度更胜一筹,收拳、曲肘,动作一气呵成。徒然一改轨迹,击在了云无悲背部。

    到了这时,双目视觉逐渐恢复,云无悲身形一个踉跄,着地瞬间,丹田煞力贯通缩地仙符,蓦然腾空而起,一个纵跃,闪身到了数丈之外。

    “卑鄙!”

    云无悲目光一寒,冷声斥道。

    周身法力疾转,搬运于受创之处。内视之下,胸背两处胫肉破损,气脉混乱。两道迥然的法力自胸背两处破体而入,带着悍然夹击之势,在经脉血肉间横冲直撞。

    诡异的是,这两股入侵的法力推进不过几寸,速度骤减,片刻之后便凝滞不前。破损之处胫骨血恍若活物一般,凭空延生出无数细密的肉色颗粒,将这两股法力死死的围住,呼吸间尽数被周遭血肉吸收殆尽,余留几许淡淡的墨色薄雾萦绕飘荡。

    而这残留的墨色煞力轻弱尘埃,四散悬浮,几经冲击,似要融入这身体之中。

    正在此时,云无悲左臂募得一痛,继而一阵灼烧之感自左臂天枢星位传来,体内残留的煞力恍若受到了莫大的吸扯,眨眼间自体内涌入左臂天枢星位之中。

    与此同时,胫骨血肉缓缓泛起青色光泽,破损的地方在这青色光泽滋润之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一阵阵酥麻之感席卷全身。

    “卑鄙,啧啧。姥姥我非正道中人,这卑鄙二字倒是当得起。”玄阴宗老妪如今与其尸傀并肩而立,好整以暇,缓步向云无悲踱来,干瘪枯瘦的脸上尽是讥讽之色。

    “你这小辈,年纪轻轻,已经半只脚迈入了筑基中期,后生可畏!只可惜这幽州云氏无此福分,你若好生呆在云府,似姥姥这般修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现如今正是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桀桀。”

    趁着这老妪说话功夫,云无悲一身伤势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而这一切都没有左臂天枢星位的异变让云无悲惊喜。

    这段时间以来,用尽办法都毫无所得,反倒是这玄阴老妪一击,将云无悲心中疑惑悉数解开。

    早该想到这《生杀道》七星杀印,自然离不得这屠戮或煞力,现在既已知晓,那么贪狼宫之谜解开便指日可待了。

    云无悲深呼一口胸中浊气,抛除杂念,缓缓站起,眸中寒光闪烁,杀意灼灼。

    寒声笑道“狂妄,似你这等行将就木之人也敢出此妄语,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却是死死盯着那具玄阴尸傀,心中惊喜更胜。

    神念运于双目,观照之下,这尸傀煞气浓郁近乎于实质,无意中散逸出体外的煞气便可致丈许之内草木凋敝,更遑论这玄阴尸傀体内。

    如此煞力于他人而言,沾之既伤,避之不及。于云无悲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大补之物,更是解开“贪狼宫”之秘的关键所在。

    那么这尸傀的一身煞气,云无悲他志在必得!

    而这老妪一身功法亦与煞力相合,肉身之力伤不得自己,法力再强,其中煞力一去,便不足道尔。

    “如此,这俱玄阴尸傀,云某便却之不恭了!”

    云无悲放声一笑,身体状若猛虎,直扑这尸傀而去,片刻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化作两道模糊的影子,只余阵阵拳脚相加之声不绝于耳。

    绿衣老妪身影晃动,闪到数丈开外,讥讽之色僵在面部,眸中带着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你这小辈受煞气冲击竟安然无恙!”

    云无悲挥袖卸去尸傀拳力,一个剑步冲至其怀中,手掐剑指,刺入其胸口位置,右手在尸傀挣扎的间隙,手握承抓,卡住这玄阴尸傀脖子,顺势过肩一甩。伴随一声闷响,尸傀应声落地,云无悲插入尸傀胸口的剑指将其胸口撕开长达三尺的狰狞伤口。

    做完这一切,云无悲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一身玄色蟒袍之上,赫然印有数个拳印状破洞,破洞四周散发着缕缕黑烟,只尚未触及云无悲皮肤,就以钻入体内,消逝不见。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形式徒然逆转。

    绿意老妪又惊又怒,却心知自身优势乃是巅峰法力,肉搏非其所长。老妪惨笑一声,心一横,硬生生将左手中指掰断,带着诡异的笑容,一口吞入腹中。

    呼呼——

    伴随着几声骨头咀嚼声响,老妪衣袖无风自动,周身赤光忽暗忽明,紧接着周身衣物炸开,一股带着浓郁血腥之气的煞力,以这玄阴宗老妪为基点,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股遮天蔽日的煞力风暴,风暴周遭方圆百米,草木拔地而起,漫天纷飞,地上一片狼藉。

    “兀那小辈,受死!姥姥此术乃我玄阴内门秘传,以身祭傀,筑基后期之下当无有敌手。”老妪说话间再吐一口精血,神色萎靡,目光阴厉,冷笑连连。

    “今日不将你这小辈剔骨抽经,难消姥姥我心头之恨!”

    云无悲默然不语,在这风暴成形之际,左臂天枢位赫然传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灼热之感,其玄冥屠戮至真之体亦在这煞力弥漫之地,通体舒泰,仿若置身于琼浆甘露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云无悲惊喜莫名。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玄阴老妪暗藏云府,接近露晨,料来云府控神丹之事,这老妪也脱不了干系。其心不轨,以有取死之道。

    思及此处,云无悲暗运缩地神通,下一刻出现在这肆虐咆哮的煞力风暴之内,手臂瞬间擒住老妪喉。

    莆一接触,左臂骤然暴起刺目的红光。

    七星杀印所属天枢,在这一刻急速旋转于臂上,一股股浩大的吸力围绕其外,宛如沧海中一漩涡,周遭煞力被这漩涡牵引,带着阵阵呼啸之声冲入左臂之内。

第九章 危急

    云无悲躺在地上,急促的呼吸在躺了半晌之后趋于平缓。衣袍上的严重的破损,侧面昭示了方才那一场争斗的激烈程度。

    看似波澜不惊、有惊无险,实则凶险万分。

    倘若这圣体未成,蒲一交手云无悲就已然重伤。倘若《生杀道》与寻常功法一般只修肉身法力,如今躺在地上的当是一具尸体,或许尸体都会被那玄阴宗老妪带走,炼成阴煞尸傀。

    云无悲捋了捋翻飞于脑后的青丝,自嘲一笑。

    这**裸的丛林法则当真让人又爱又恨!

    弱者如蝼蚁苟活,强者无有拘束,天地任凭驰骋纵横。

    如今尚心有余悸不假,只是云无悲他有心中坚守之道,唯“守护”二字尔。。

    他需护持亲族周全,他要坚守这森林法则之下的自由,他欲此生随心所欲,无人能掣肘分毫。

    远天碧空如洗,白云苍狗,一抹云影印在云无悲脸上,丝丝清凉荡漾开来。

    绿衣老妪与其尸傀的煞力,悉数被云无悲摄取之后,云无悲左臂七星痣处,笼罩的那层迷雾锐减三成,那自冥冥中而来的召唤更清晰了几分。

    这让云无悲欣喜之余又多了些许愁色。

    此二人煞力之浓比之十年杀生所得多过数倍,如此之多煞力竟只将迷雾减去三成,想要贪狼宫开却要多费些功夫才行。

    想罢,云无悲挥袖向靖边侯府方向打出一道法符,屈膝盘坐,搬运法力恢复伤势。

    不过半个时辰,山林一侧几道筑神念摇摇探来,几声喜呼之后,以云烈武为首二十余人出现在了云无悲面前。

    云烈武破天荒得未作豪门雅士打扮,身着赤色鱼鳞战甲,背部负着一柄长过一丈的方天画戟,温润如玉的面上,却隐隐有几分忧色。

    “无悲你鲁莽,怎可孤身追来,若有闪失,让为父如何交代?”

    云无悲心中感动,深施一礼。

    “父亲且宽心,此等宵小伤不得无悲。”

    云无悲宽慰之后目光扫想其父旁边的十三叔云烈袆,后者面无表情,狭长的眸子里怒色涌动,正仔细探查那片狼籍之处。

    此时恰巧看向云无悲。

    “无悲,府中逃走之人所用何法,如今何处?看此处残留痕迹,除你之外当有两人。”

    云无悲躬身,正色说道:“禀十三叔,此人主修煞力,带一尸傀。”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方形铜牌。

    这铜牌质地细密,正侧雕刻有狰狞鬼面,右下角书有“圣使,娌”三个篆体小字。云无悲将铜牌双手捧起,递给其父。

    云烈武侧身接过铜牌,面色骤然大变。

    捧着铜牌的手臂竟微不可查的颤抖数息,蹙眉仔细端量片刻,神情复杂似有恐惧之色,与十三叔对视一眼,沉声道。

    “玄阴圣宗鬼面令!”

    云烈袆亦到一口冷气,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兄长,事涉上宗,我云氏危矣!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说罢,又转头向云无悲追问道:”无悲,此人到底何处?”

    云烈武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颤声道“圣使,娌。即是圣使,自当有筑基中期修为,甚至更高。不论这圣使藏于府中有何居心,为今之计只能杀之灭口。”

    云烈袆蹙眉踱步到云烈武身前,小心翼翼接过玄阴鬼面令,冷声道:“只能如此了,玄阴圣宗远在大梁,想灭我云氏,非出金丹真人境两人不可。万不得已时,我等只有举族迁走避祸,只是这祖上传下的基业免不得要毁于一旦了。”

    云无悲此时伤势已无大碍,闻得叔父两人言语,心中一惊,疑惑道。

    ”父亲,此人不过筑基修为,举族避祸?怎么会如此!这玄阴宗能强过我大庆不成?“

    ”哎,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又有祸事天降于我云氏。无悲你有所不知,大庆朝与大梁几百年纷争,几经大战,虽没损及元气,亦非两朝皇室之愿,不说也罢。你只需知晓,传闻玄阴圣宗实掌大国有三,大梁只是其一。历代两朝纷争皆因玄阴而起,我云氏比之,蝼蚁尔!“

    云无悲闻言怵然。

    云氏传承数百载,雄踞幽州,贵为大庆二十级特近侯,竟只因一面令牌便要举族迁移以避祸,心中如何不惊!

    事已至此,云无悲别无他求,但愿杀人灭口之后,能逃得此劫。

    只是满腔的怨愤却憋在心头,无以发泄。

    “父亲、十三叔,这玄阴之人已被无悲斩于剑下.”

    云无悲话未说完,只见十三叔掌中法力吞吐,探在玄阴鬼面令之上,不过片刻,阴厉的脸上神色大变。

    “不好!方才法力探查鬼面令,发现我濮阳界尚有九人。七人在鬼面令内气息,与此令残留法力相仿,另有两人略有不如,但皆是筑基大修!”

    “九人?”

    ”七人筑基中期之上!“

    在场众人俱大惊失色,二十余人气息骤然一窒,多数人气息混乱起来。

    须知,九位筑基大修若无同境界修士阻拦,足以轻松尽濮阳满城之人。遑论其中七人更是筑基中期之上。

    在场之人或许不清楚“玄阴圣宗”代表什么,却知道能轻易派出十余筑的势力,非一族一姓可抗衡。

    正在此刻,常年执掌云律殿的十三叔,见带来的十余族中侍卫皆露慌慌之态,喉中蓄含法力,一声冷哼摄众人心神。

    “此事系一族生死,兹事体大,十三弟,你我当速速请出闭关长辈族老,先灭这九人之口。如今大庆与梁国之战一触即发,我幽州更是云波诡谲,料来玄阴圣宗一时半刻也查不到我等头上。”

    云烈武来回踱步,沉思良久,正欲安抚众人情绪,却见十三弟面色再变,阴沉如水。

    翻手将那枚玄阴鬼面令收入袖中,云烈袆猛然抽出腰间长剑,疾声喝道:“来不及了!有三人正往这边飞速赶来,看鬼面令中速度,倾刻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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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临揽月别府

    时隔月余,这幽虞两州颇负盛名之地已成一片废墟,从周遭残垣断壁间依稀可见昔日亭台轩榭、楼宇林立的圣景。

    废墟一侧被清理出方圆百米的空地,百余白衣人执刀分列两旁,伫立于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空地内侧屈膝跪伏十人,亦是白袍加身,白袍之上绣的却是赤翼飞鱼!

    《庆-山河图录》记载,飞鱼身圆,长丈余,羽重沓,翼如胡蝉。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雷,可以御兵。

    若庆人在此,定然识得,这些人赫然是大庆司天监之修!

    唳——

    突然一声悠长的凄厉鹰唳自东方响起,惊恐遏云,袅袅余音经久不绝。不过须臾,一只展翅数丈的火羽神鹰电掣而至,卷起的阵风发出咧咧的巨响,使得废墟之上烟尘漫天,石走沙飞!

    火羽神鹰之上盘坐一人,面部似有法力笼罩看不清面容,蟒袍鸾带,身若山岳。

    空地之上百余人在火羽神鹰飞临刹那,轰然跪地,口中俱恭声喏道。

    “属下恭迎少监大人!”

    鹰背上那人肃然睁开双目,俯览别府废墟一圈,跃出鹰背,悠然浮于空中,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筑基寿数两百有一,却只有陆地奔腾之能,只有这金丹境真人方可御空而行。

    这司天监少监,赫然是一位金丹境真人!

第十章 恶战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突兀响起,三道人影缓缓自山林迷雾中走出。

    “好一个灭我九人之口,就凭你们也配?”

    说话之人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面有桀骜之色。

    他们十人本是奉命入庆追查一桩密事,限期三月。

    现如今已过半数之期,却毫无头绪,想到无功而返之后自己等人的凄惨下场,不禁背部发寒。

    十人之中娌师姐心思最是缜密,若谁人能查有所得,当属娌师姐无疑。而今娌师姐随身鬼面圣使令,却出现在这些人身上,殊为可疑。

    这人脚下步履似缓实急,不过数息就行至云府诸人身前不远处。轻蔑的扫了诸人一遍,抬臂一指云烈袆,讥笑道。

    “你这贼子好大的口气,区区三个筑基也敢杀我玄阴圣宗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只知玄阴鬼面令能查我等方位,却不知我圣宗鬼面令亦有传音之效,余下六人旦夕便到,若识相的,束手就擒,大爷我可做主留尔等全尸!”

    巨汉身旁,精瘦男子悄无声息的法运于目,眸中灵光闪动,片刻暗淡下去,嘴角浮起残忍的笑容,舔了舔嘴唇。

    “师弟何须废话,不过三个筑基初期,你我三人足矣!师兄我可好久没尝到筑基之修的血肉了,啧啧。”

    三人旋即一阵狂笑,直扑云无悲等人而去。

    眨眼间,只见这三人身形快若闪电,避过云无悲几人,冲入云府侍从之中。

    那九尺巨汉忽现于一众侍卫身后,狰狞一笑,手臂展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侍从头部,臂上胫肉牵动间,这侍卫来不及惨叫,整个头部被生生扯下,与此同时,这侍卫身侧两人亦被瞬杀当场。

    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云府这边诸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有数人倒地身亡。

    “欺人太甚,诸位随我上!”

    云烈武见状,目呲欲裂,暴喝道。

    这玄阴三人不由分说暴起杀人,将此地诸人视若无物,怒意勃发之下,再也顾不得心中顾虑,一言不发,提起手中方天画戟剑步疾走,直刺那九尺巨汉咽喉。

    万钧之力在云烈武法力加持下,方天画戟发出泠泠寒光。

    对面巨汉猛的丢下手中头颅,张狂大笑着挥起一拳,丝毫没有闪躲之意。旋即一声轰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被巨力震开几丈,足过之处,地面山石寸寸炸开,荡起阵阵尘土。

    不远处,精瘦汉子一臂负手,另一臂缓缓从一名侍卫后背探出,五指红芒闪过,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被生生挖出。这汉子徐徐低头扫了一眼心脏,掌中法力微吐,心脏顺着法力带到嘴边。

    就在此时,一道匹练般的森白刀影,带着长达三寸的刀芒自地面飞挑而起,那汉子一惊,侧身险险的避过刀光,身形急转,右臂横握,手掌徒然浮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色,直灌十三叔云烈袆而去。

    “你这匹夫,坏我好事。大爷我今日就拿你来开荤,嘿嘿。这筑基修士的心脏想来当是美味绝伦。”精瘦汉子悍然出掌间,嘴上不忘嘲讽道。

    云烈袆眼睛微眯,面上若万古不化的寒冰,胸中杀意翻腾,身随刀光暴起,顺势一脚点向那精瘦汉子。

    两人脚掌碰撞,余力未消,精瘦汉子竟鬼魅般身体倒转,浓郁的血色瞬息将云烈袆罩住。

    见此情景,云无悲暗暗一惊,心生警惕。

    打斗到现在,云府侍从二十余人已经半数暴亡,死状可怖。此处如今筑基法力弥漫肆虐,争斗余波便将余下之人逼的手忙脚乱。

    云无悲有心相助,何奈尚有一黑袍人静静站在十余丈处,无有动作,不过云无悲庞大的魂力神念在三人初至时已经将这方圆百米笼罩,此间一切,洞若观火。

    那精瘦汉子还好,一身法力与此前那绿衣老妪如出一辙,均是以煞养法之道。在云无悲眼中,那汉子与死人无异。

    这黑袍人气息浮动不稳,也是寿数将尽之人。看其举手投足间的细微之处,不外乎擅长法力符箓之道,加之此人阴气森森,亦该身具煞力。

    唯独那九尺巨汉颇为棘手,肉掌与父亲方天画戟硬悍,分毫不损,炼体之强当为云无悲所见筑基之最。

    思索间,周遭惨状纷沓而至,印于脑海,云无悲蓦地对玄阴圣宗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

    玄阴宗之人皆当杀!

    云无悲噙着冷笑,手掌一翻,那柄凝法之剑凭空出现,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刹时间出现在黑袍人身侧,剑光闪动,黑袍人如影四散,下一刻出现在别处,诡笑连连。

    “嘿,筑基初期小辈,既已动手,贫道就不作壁上观了。这是贫道耗时甲子炼成的招魂宝帆,内中阴年阴月阴时女童之魂三千,独缺一阳魄压阵。受死!”

    一道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帆自黑袍人袖中飞出,滴溜溜旋转着停于黑袍人身前。

    “法器?!”

    云无悲悚然一惊,脑中不禁回想起关于法器的各种见闻记载。

    似自己父亲手中方天画戟,乃是族中机缘巧合之下寻得一块天外陨铁,加入各种名贵材料炼制而成。戟长丈一,重八百一十斤,寻常兵刃难伤。灌注法力之后戟锋凌厉,削铁如泥。位列大庆兵器谱前十。

    然而此戟仍属凡兵,不入法器之列!

    云无悲至今所见筑基大修,均以法力凝束兵刃伤敌,法器之罕见,由此可见一斑。

    黑袍人嘶声冷哼,枯瘦的手掌轻抚身前墨色小帆,面显得意之色。

    “嘿嘿,不错,正是法器!贫道这宝帆品质略差,不过我观你这小子魂力异于常人,又是筑基境修为,若抽魂而出,入得我宝帆之内以合阴阳,此帆当入上品之列,既然如此,莫怪道爷心狠手辣!。”

    黑袍人目光一闪,又心中暗忖:娌师姐乃我玄阴炼尸一脉,手中有门中长辈赐下的法尸护身,实力当为我等之首,现如今随身令牌落入这几人之手,多半已遭不测。那俩蠢货年轻气盛,多半是要吃亏的。

    殊不知狮虎搏兔,亦用全力!

    思忖之际,黑袍人一声诡异低笑,暗恰法决,右手拇指上碧玉扳指,微不可查的碧光连闪数次,几枚通体白色的旗子,悄无声息的出现于黑袍人背负着的手掌之中。

    “贫道修为高你两层,不妨让你三招,小辈放马过来吧。”黑袍人另一只手对着云无悲勾了勾手指,轻蔑之态尽显。

    云无悲眉头一挑,心忖这黑袍人心思恶毒,胸中尽是些魍魉之计。

    手中法剑微抖,空中挽出三朵剑花,脚踩缩地神通,三道剑气直劈黑袍人而去。

    桀桀——

    黑袍人对呼啸而来的剑气视若无睹,身前招魂帆在剑气临身刹那,炸起一片黑雾。那道剑气恍若泥牛入海,消逝无踪。

    数息之后,黑雾散去,黑袍人踪迹全无,下一刻突兀得出现在东北方向另一处,顺手隔空摄住一个云府侍卫,一掌拍在侍卫背心,而后抖手将尸体甩了出去。

    放眼而望,这片山林之内刀光霍霍,剑影重重,空中杀气盈空,地上血流成河。

    原先黑袍人站定之处,恰巧被一道剑光扫过,炸起无数山石草木。正是此处地下丈许,一柄通体白色的小旗隐藏此间,在场诸人竟无一人察觉。

第十一章 五鬼阴风阵

    “小辈,你遁术不错,法力修为皆远胜筑基初期,只可惜不修外法,安能胜过贫道。”

    黑袍人在法剑临身的刹那,风轻云淡的用招魂宝帆挡于身前,不等云无悲抵临,身若腾兔,翩然越过十余丈,探手摄回宝帆,对着云无悲冷笑不止。

    正如其所说,不修外法,与人争斗终究是落了下乘,云无悲叹息一声。

    说到外法,堂堂靖边侯府自然不缺。

    只是云无悲自修《生杀道典》之后,云氏秘传丛云啸空决上的修为造诣已经被死死压制。玄冥圣体铸成之后,体内法力,更是彻底被杀道煞法同化吞噬,换言之,云氏所传诸多外法,云无悲均无法修炼,更遑论施展伤敌。

    与黑袍人数次交锋,明明法力,肉身均强过此人一线,却连番被这黑袍人轻松化解。这黑袍人遁法只是稀松平常,何奈有法器傍身,每每一触即走,殊为可恶!

    “噪舌!玄阴宗之人只会逞口舌之利么?孰强孰弱,待会儿自有分晓!”

    云无悲压下胸中烦躁之意,眼角余光扫到,那精瘦汉子正与十三叔斗的难解难分。

    十三叔刀法果如其人,横扫劈砍间法度森严。

    一招一式严丝合缝,没有寻常刀法大开大阖,却不失威猛,细腻之处更令人叹为观止。

    侧头躲过精瘦汉子爪锋,手中大刀竖握成峰,一招横扫千军,舞的行云流水,直扫精瘦汉子腰际。

    “砰”

    一声闷响,大刀与鹰爪撞在一起。

    那汉子面有得色,与刀锋相交的五指猛然亮起刺目的红芒,扫着云烈袆发髻而过,在不远处巨树之上留下五个胳膊粗细的大洞,余势不减,将山石炸开丈许之深。

    “好时机!”。

    云无悲见两人僵持,低赞一声。身形暴起,杳杳若日。

    法剑如影随形,须臾间刺穿那精瘦汉子腹部,剑端法力骤然暴涨,手掌翻动,将此人丹田绞的粉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府诸人心中大喜,此人一去,剩下两个玄阴宗筑基圣使授首之期不远矣。

    云烈袆振臂抽刀,一刀削掉汉子项上头人,趁势袭向正与云烈武缠斗的九尺巨汉。

    就在此时,刺耳的笑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黑袍人立足于巨石之上,周身粘稠如浆的法力从背部探出,融汇于招魂宝帆之内。

    “哈哈哈,天助我也!九幽敕令,身灭魂存,幻法成煞,渝师弟还不速速归位!敕!敕!敕!”

    这黑袍人手指弹出一道符箓,转瞬射至那精瘦汉子尸身之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动。那具无头尸体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急速萎靡腐烂,从中散发出屡屡黑烟。

    黑袍人做完这一切,瞳孔诡异的泛起白色光芒,狞笑道:“贫道手中有一套须弥阵旗,四象之数,本不堪大用。如今渝师弟身陨,其魂与我这套须弥阵旗相合,五鬼阴风阵成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嘿嘿!”

    此人屈指弹在招魂幡五个点位,随即流入幡内的法力在四周盘旋数圈之后,已经成了浓重而纯净的煞力,体积暴涨,恍若五条翻云覆雨的漓蛟,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冲入此间五个方向。

    云无悲此时才恍然大悟,这五道煞力蛟龙停留之地,黑袍人均停留过。本以为此人大意,戏耍于自己,原来是另有所图!

    云无悲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静静的站在原地,只等着黑袍人施法完毕。

    以煞力驱使的五鬼阴风阵,嘿,当真是意外之喜!

    云无悲在黑袍人施法之际,抖手悄然打出十余道煞法,附着在云符诸人身上。

    这才回首遥望,此地太阳、少阴、少阳、太阴四处,在炽烈的日光照射下,升起了袅袅的黑雾。随后这四处地面泥土翻滚,四根白色小旗抖动着从地下钻出。

    与此同时,精瘦汉子所化黑雾原地嘶吼挣扎半晌,于小旗出土之际,赫然化作一道淡淡的人影。

    黑袍人见状,将招魂幡拂袖打出,遁至此地上空,口中念念有词。

    “阵成五鬼出,阴风九幽来!赦!赦!赦!”

    随着一连三个“赦”字炸响,五道煞力翻滚着应声冲天而起,风云变化,不过须臾,将包括那九尺巨汉在内,所有人卷入法阵之中。

    ........................。

    濮阳城东五百里外

    冷冽的山风,自东临两座山隙吹过,风与山壁剧烈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里,恍若婴儿凄厉的啼哭,悠长而顿挫。

    陆玄凌空俯视跪伏于地面的百余手下,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金丹境漫长的寿元里,亲近之人相继离去、无数次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缘、数之不清的尔虞我诈,这一切使得陆玄的心中除了“道”,只剩下手中的剑,以及胸中无边的冷漠。

    幽州一行,只待昔日尘缘亲手斩尽之后,世间再无司天监少监陆玄,而他亦将抛却所有,献身剑与道,万死不悔!

    “尔等免礼。”

    陆玄清冷的声音从云层悠悠传下,声音冷的胜过这万丈东临山巅的夜风,百余司天监督尉不禁浑身一颤。

    “启禀少监大人,此前幽州靖边侯府之人久居于此,这人姓云,名唤无悲.诸天星辰异象矛头直指此人。”

    直到说完,这名都尉都不曾敢抬头望陆玄一眼,甚至简短都奏报之后不敢有半句废话。

    在他眼中,这位少监大人,比之司天监监正,更令人生畏!

    他加入司天监已有甲子之数,至今无缘窥得监正大人尊荣,可空中这位,曾将一位筑基后期、半只脚踏入金丹境的前辈当众一剑绞杀,毫不留情。

    究其缘由,只因那前辈奏报之中多了几句自身臆测。

    陆玄对于手下的奏报充耳不闻,遥望幽州濮阳城方向,淡然一笑。而后身形自云层之上缓缓降下,赤色蟒袍之上四爪蟠龙随风张牙舞爪,带着赫赫凶气,宛若活物一般。

    “尔等发下心魔血誓,此间一切烂在腹中,终生不得外传!”

    话语落下,百余司天监都尉轰然应诺,一滴滴誓血夺体而出,犹自汇集于陆玄掌中,化作一道青面獠牙的鬼首,陆玄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拂袖收入囊中。

    锵——

    伴随着这道清脆的剑鸣,自陆玄腰间掠起一柄赤红长剑,炽烈的法力将方圆数里内空气尽数排开,掀起的气浪横扫云海,状似滔天!

    陆玄星目张颌,白玉般的手指对着赤色青锋徐徐一点,天际间乍起风雷,一道耀目的红光形如闪电,煌煌赫赫直刺东临揽月废墟。

    轰轰轰——

    轰轰轰——

    整座东临山脉在惊天巨响之后,轰然炸开,山崩地裂!

    不知过了多久,风云渐息,百余司天监都尉被一股神威如狱的法力包裹,悬在空中。俯首望去,东临万仞雄峰自山腰出被一股伟力拦腰削断,方圆数里,生灵涂炭。

    愣神之际,远天鹰唳刺空传来,陆玄那伟若神明的身影一闪而逝。

    “血誓已成,违者当魂飞魄散!令,诸天星辰异象自听云宗起,尔等切记。”

第十二章 玉简

    几日之后,云府晨钟九响,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云无悲从入定中惊醒,心中愕然。

    三日前,玄阴圣宗黑袍人,布五鬼阴风阵困住云府诸人,可惜此人须弥阵旗只有四象之数,又以煞力为阵源,使得阵基不稳,终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凭白便宜了云无悲自己。

    那九尺巨汉惨死于阵中,五鬼阴风阵阵源煞力,为云无悲七星杀印所夺。阵破之时,黑袍人被阵力反噬已经奄奄一息,被十三叔云烈袆一刀削去了项上人头。

    而后几人安顿剩余的云府侍卫,两日间行路八百里,辗转幽州濮阳成界,将玄阴圣宗余下六人各个击破,斩于剑下。

    原本斩杀绿衣老妪之后,左臂的七星痣杀印处的封印已少了三成。数日连番杀戮下来,封印再减,剩余不足一成,淡薄的迷雾恍惚间好似一张白纸,触之即破。只需再杀玄阴宗一人,封印定然悉数破除。

    云无悲自嘲一笑,几日前只因一块令牌,便逼得父亲要举族迁徙避祸,不过几天功夫,这让父亲与十三叔畏之如虎的玄阴圣宗,在云无悲眼中竟沦为了上佳的天材地宝。

    十余玄阴圣使皆修煞力,以煞养法。以管窥豹,料来这玄阴之人想必多数修有煞力。

    至今云无悲仍有孤身潜入大梁再杀一人的冲动,只是想到哪玄阴深不见底的底蕴实力,只能望洋兴叹,埋于心间。

    云无悲自回归之后,就一头扎进云府明经阁,整整一日不出,遍翻典藏,无意中发现了“五鬼阴风阵”的记载。

    此阵最早出现于武王平赵之前,据说须寻一绝阴之地,以血为媒介刻录阴风阵基,而后布下正反五行聚阴阵,活祭五人。

    阵成时,阴风大作,五鬼齐出,有莫大威能。

    正如那黑袍人所说,自身修为实力雄厚,独缺外法。昨日明经阁一层的典藏尽数翻阅,毫无所得,索性今日就去二层撞撞运气。

    想到这里,云无悲心中急切,收拾妥当之后,招来手下惊云卫,向明经阁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云无悲留惊云卫守在明经阁外,推门而入。扫了明经阁一层那浩瀚如海的典藏一眼,就不作犹豫,直接上了二层。

    明经阁二层布局与崇明阁大抵相仿,阁楼正中摆放一尊铜柱鎏金乳足香炉,内中迦南香烟袅袅,自炉嘴儿徐徐盈出,满阁飘香。

    鎏金乳足香炉旁侧,各置一小几,笔墨纸砚静伏于几上。四周墙壁被挖出数以百计的凹凸小格子,明经阁二层典藏,悉数藏于此间。

    云无悲莆一踏入明经阁二层,“簌簌”的书页翻阅之声传入耳中。循声望去,见韩露晨一袭红衣,屈膝跪坐于小几之前,素手扶腮,眸中泛有忧伤。

    云无悲怅然伫立,心神摇曳。静静的望着这女子背影,三千青丝,点墨成痴。

    邂逅之初,眼前女子立于舟首,泛波徐行。他坐于亭中,翘首以望。

    湖畔绿树青山,莺飞燕舞,舟中她仍旧是这一袭红衫,赤衣似火,烁烁其华。

    云无悲尚记得,那时只觉这一幕美得让人窒息,不禁动声歌日: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彼时,这红衣女子,回眸明媚一笑,含语未吐,气若幽兰。

    “恕小女子冒昧,公子何事“却上心头”?”

    “姑娘芳容,上我心头。”

    女子又俏笑着轻声问道:“何故又下眉头?”

    “相见却不识,满腹凄怆,故而才下眉头。”

    这明媚女子掩唇失笑,良久故作深沉道,“尘世婆娑,魂栖何处。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云哥哥?”

    一声轻呼将云无悲思绪拉回,云无悲走至香炉之侧小几前,与韩露晨相对而坐。

    “云哥哥,我知你喜剑,若寻外法则剑诀与云哥哥最是相合。只是这明经阁二层典藏我翻了五成,只寻得剑诀两篇,招式法决粗鄙,恐入不得云哥哥法眼。”

    韩露晨轻语之际,云无悲敏锐的察觉道了她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之色,云无悲心中一阵绞痛。

    她忧伤的根源,不问可知。倘若自己修为盖世,自可一剑扫平明台司。倘若手中握有强如玄阴圣宗般这等势力,这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云无悲暗暗握拳,有生以来首次对于力量的渴望如此迫切!深深吸一口迦南沉香之气,云无悲压下心中纷乱思绪,柔声说道。

    “露晨勿忧,只要明台司查不出韩家众位老祖去处,令尊以及亲眷便安若泰山,无性命之忧。”

    说罢,隔空摄来几本典藏,埋头寻找起来。

    小几对面,韩露晨眸中泛起雾气,随即暗运法力抹净,望着埋头苦寻得云无悲,含情脉脉,却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声幽幽的叹息。

    数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晚。

    明经阁中两人身侧,堆积了百余本云氏典藏。云无悲反手阖上手中书籍,下意识的探手隔空摄去,阁中典藏却迟迟不至,神识四周一扫而过,四处墙壁小格之内已经空无一物。

    云无悲面泛苦色,果然今日又毫无所得。

    正在此时,明经阁外一串步履响动声传来。

    “禀少主,今日晨钟九响,曾祖大人降下剑敕,紧召云氏族人回归,限期三日。方才老爷遣人寻少主去崇明阁叙话。”这时,明经阁外,****推门而入,一路小跑到二层,对两人单膝跪地行礼之后,禀奏道。

    云无悲起身,挥袖将众多典藏放回原处,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示意****在明经阁外候着,温声对韩露晨说道:“父亲相招,想来有事儿吩咐于我,露晨妹子可随我一道前去。”

    韩露晨盈盈立起,一展笑颜。

    “露晨终究非云府之人,随你前去多有不便,云哥哥自去便是。”

    云无悲轻叹一声,转身行至明镜而二层木梯,终是心有不忍,复折返至小几旁。指尖轻轻点在身前女子鼻尖,目露怜惜。

    “妹子心放宽些,无悲已遣律殿追查韩家之事,不日便有结果。旁的不说,露晨你若想回虞州救人,无悲拼了性命陪妹子走一遭便是。”

    晚风自窗檐拂过,吹起青丝袅袅,凌落肩头。

    韩露晨花容之上泪痕未干,素手挽起发髻,自颈上取出一串碧绿的挂坠,神色复杂,最后似是下了莫大决心,不再犹豫。

    秀唇微张,气若幽兰。一缕清白色气体吹拂在玉坠之上,荡漾起一片弥蒙。

    良久,韩露晨张开玉手,挂坠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绿欲滴的玉简,透着滟滟的幽光。

第十三章 西方皇天庚金剑

    夜微凉,无风。

    云无悲全无睡意,索性阖衣披上狐裘,遣下人唤云无忌去后园飞鹤亭中饮酒闲叙。吩咐门外候着的****几人之后,云无悲提上青酒两壶,推门而出,径自向后园行去。

    云府之中,与云无悲同辈的兄弟不在少数,数百年传承下来,单单十七代子弟便有近百人之多,这还未算上散落幽州各地的云氏旁支。

    这许多同辈兄弟姐妹又因各自地位、父辈功勋、官职、亲疏等因素各自抱团,如此一来,其中不乏有恩怨,争斗。只因云氏族中大权皆在一众金丹筑基长辈手中,这些人寿元远过常人,多数尚存于世,故而也无争权夺嫡,兄弟相残这等丑事。

    云无悲乃是此代嫡长,虽说生来地位尊贵,只是八岁离府,如今方归,与其亲善的也就云无忌这几兄弟。

    云无情性子素来冷淡,不善言谈。云无病脾气火爆,秉性刚直,虽说豪爽,说话闲叙却也无趣。四哥云无风尔雅,然而没有男人豪气,六弟云无咎外秀内刚,杀性极重。而这“外秀”也只是对亲近之人而言。

    唯独云无忌生性跳脱,最是爽朗,兼之为人淳和颇有乃父之风,是几个兄弟中人缘最好的。

    云无悲一路沿着园中花间小径缓步徐行,不多久便到了飞鹤亭前。

    此亭长宽五丈,亭穹圆润,远看斗檐飞拱,直刺长空,恍若欲乘风而去的飞鹤,故而得名。

    正值月圆,滟滟的月光洒下,朦胧中飞鹤起舞,溪中绿竹成荫,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云无悲尚未入亭,便见七弟无忌早已坐于亭中石凳之上,数尺开外剑齿虎形影不离,伏于脚边。

    “这三更半夜的,兄长唤我过来作甚。听****那小子说,兄长可是欲饮酒解忧?”云无忌翩然一笑,在剑齿虎头上拍了一拍,惹得巨虎龇牙咧嘴,一阵低沉的咆哮。

    云无悲几步走进飞鹤亭内,拂袖将两壶青酒置于拱栏上,斜依亭柱,默然不语。

    良久,云无悲却是目光一凝。

    “无忌,你在虎豹军中数载,今后有打算?”

    “打算么,嘿!”云无忌嘴角咧开,举起拱栏上酒壶,举壶小酌一口,道:“本打算也与无情、无风一般去望都走一遭,在太学闲晃个几年,也好混个资历,可惜父命难为。”

    云无悲闻言不禁莞尔,笑道:“你小子就是一批脱缰的野马,又是叔父独子,什么父命难为,你若执意要去望都太学,叔父能奈你何?”

    “兄长,瞧你说的,无忌在兄长眼中果真如此不堪?其实父亲这是为我着想,无忌心里跟明镜似得。父亲常年呆在军中,素来厌弃文人,父愿而子承也是情理之中。”

    云无悲端起酒壶,目光深邃,对云无忌笑道:“叔父之命自有其深意,只是无忌你不知罢了。乱世尚武,实力为尊。都说文治武功,嘿,这文治已经落了下乘。君不见尊如齐王、贵如屈相均弃望都而走,在各州割据称雄。”

    “可前不久你我在崇明阁,听闻平恩侯入京了,其子都封了镇北将军。”

    云无悲举壶灌了一口酒,目含讥讽。

    “镇北将军,哼!这镇北将军若出自我云氏,亦或燕王府,哪怕出自韩家都是情理之中,可偏偏是那王冲,怎能不让人生疑。平恩侯府世代从文,军中并无资历人望,再者说,大庆之北、幽州除了燕王府与我云氏哪里有兵?有将而无兵,岂不徒惹人笑尔?”

    云无悲冷笑一声,也不多做解释。

    只是那位陛下最善制衡,帝王心术远胜先帝。

    大庆之内,豪族世家林立,其中以陇西士族为最。十余世家豪族彼此通婚联姻,势力盘根错节,出了不少天子卓绝之辈,在整个大庆朝中一枝独秀。先帝未登龙御前,曾娶陇西豪族刘氏之女,依为后盾,借势一举扫平大庆诸王,定鼎乾坤。

    百余年间,陇西豪族凭借其从龙之功,广受君恩。极盛时,大庆三公之位,陇西独占其二,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先帝退位前,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整个大庆之兵,三成归于陇西,隐隐与大庆皇室争雄。

    武德元年,如今这位陛下初登大宝,请动数百载不问世事的皇族老祖,强迁河内豪族势力入司州。此后这位陛下拜河东公孙羽为大司马,以制衡陇西。先后数年间,极力打压陇西刘氏,一面却恩宠陇西许氏,引得两族恩怨不断,势成水火。

    武德十二年,见时机成熟,果断抛出河内矿脉为饵,引动陇西势力祸起萧墙,内斗不止。

    “这位陛下权谋之强,远非常人所知。那道圣旨若出自陛下,该是贬河东公孙氏,令公孙家入主虞州以代韩家,镇北将军却当是我云氏囊中之物。”云无悲提酒小酌,淡然笑道:“其实当日崇明阁中,族中长辈已有定论,这道御旨绝非出自陛下之手。”

    说罢,想到如今幽州乱局,不禁蹙眉,当真是云波诡谲,剪不断,理还乱。

    不知不觉,兄弟二人壶中美酒饮尽,云无忌招来暗处值夜的侍卫,干脆又寻了数坛陈酿。两人于这茫茫夜色、飞鹤亭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酒至半酣,云无悲带着醉意从怀中摸出一道虎符,抛掷给云无忌,忽正色道:“虎豹军中磨砺数载,但有大战,凭无忌你的修为本事,定可崭露头角。而今为兄却想让你与六弟无咎去东临卫中,帮衬为兄一二。”

    此时云无忌酒醉,正侧卧于亭中,双臂抱着其剑齿虎硕大的脑袋,一阵蹂躏,听到云无悲话语,云无忌不作丝毫犹豫,推开蹬来的虎爪,接过虎符。

    “兄长有命,安敢不从!何不将四哥五哥也一道唤来,我等兄弟一块岂不美哉。”

    云无悲看着无忌与自己坐骑打闹嘻嘻,心中感慨良多,沉吟片刻,叹道。

    “四弟五弟志不在此,强求反而不美。如此,无忌你早些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带上无咎出发,持这枚虎符将东临卫暗中调回濮阳。切莫误了曾祖父定下的三日之期。”

    送走云无忌,云无悲又信步转回飞鹤亭中,沿着拱栏,负手而立。

    亭前碧溪环绕而过,一溪翠竹,两径青松。

    恍惚间,云无悲想起了如今身在府中的那明媚女子,心念一动。那枚翠碧若滴的玉简自袍袖中飞起,浮于身前。

    说道这玉简,那日云无悲着实吃了一惊。此世传世秘法堕入繁星,然而大多流于典籍之上,似玉简这等巧夺天工之物,极其罕见。

    玉简内录有“西方皇天庚金剑”剑道**一篇。

    只是这剑道**残缺不全,上中下三部之中,只余上部一卷。另有秘图一张,窥这秘图全貌,仍似有残缺。

    抛却秘图不说,这“西方皇天庚金剑”当是云无悲梦寐以求的外道**。

    夫庚金,带煞也。主宰天地肃杀的权柄,主人间兵革之变。在天是风刀霜剑,清冷肃杀。在地是金铁,铮铮铁骨,称为阳金。

    云无悲因一身煞力,与其他法决不和,而这“西方皇天庚金剑”好似专为云无悲量身定做一般,以煞力催运此剑诀,如虎添翼,相得益彰。且看这剑法品质远胜云氏的丛云啸空决,修炼值繁琐亦非丛云啸空决能比。

    寻常功法外道,只讲心法要诀,配有图录招式,以及经脉中法力运行路径。“西方皇天庚金剑”却另辟蹊径,巧夺天工。

    这上部残篇中,“西方皇天庚金剑”分凝形、蕴灵、炼命、剑意、通神五阶。

第十四章 凝剑

    “西方皇天庚金剑”第一阶凝形,顾名思义,就是识海中魂力糅合神念凝聚剑胚,之后日日酝养锤炼,直到这剑胚凝而不散,可以出识海伤敌才算是大成。

    凝形大成之后,识海剑胚有魂力神念为基,剑体介于虚实之间,不似以法凝器那般,须时刻分心把握法力输出尺度,更无虞争斗中法剑被震散。

    若论威力,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寻常人魂力有限,于识海之中凝聚剑形尚且困难,遑论出识海伤敌。若想将这第一阶“凝剑”大成,没有三五年之功难有所成。

    好在云无悲天生魂力雄厚,数月前,屠戮至真玄冥之体初成之后,魂力神念更被七星星力洗炼,想必这“西方皇天庚金剑”第一阶凝形对于其来说,应当容易之极。

    当机立断,云无悲周身煞法大振,将酒气悉数散去,就在这飞鹤亭中盘膝而坐,陷入一片空明之中。

    识海内,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细看之下,在平静的识海深处,不时有一团磅礴的墨色流转,忽而盘旋着冲天而起,忽而以万钧之势盖压而下,所过之处肉眼可见的魂力气旋自这墨色魂力中分解出来,悄无声息融入识海中。

    几个月时间云无悲未入识海,莆一进入不禁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原本数十丈大小的时候,短短时间内竟然扩张了倍许。整个识海空间内魂力盈盈,不时有一股墨色冲入天际,而后四散炸开,恍若漫天墨色细雨,徐徐落下,蔚为壮观。

    云无悲当即调动一抹胳膊粗细的魂力摄于空中,冥想出一柄宽为两指,三尺长的剑形,那一抹魂力随之拉长延展,盏茶时间,魂力剑成,云无悲左右观摩半晌,却摇摇头,挥袖将之散去。

    云无悲心中之剑,当厚重凌厉,有男儿之风。

    三尺青锋太过秀气,实乃文人配饰,登不得大雅之堂。

    思及此,云无悲又射过一抹魂力,依照脑中印象,将那团魂力慢慢拉长,又复拓宽,凝成一柄长约六尺的无锋重剑。

    旋即指尖轻点,一丝煞力打入重剑之内,霎时间,云无悲脑中一阵绞痛。只见那柄无锋重剑剑身在煞力涌入的瞬间炸起几道刺眼的电弧,剑身微颤,眨眼间剑身两侧魂力荡起黑雾,缓缓脱落。

    不过片刻,无锋重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细长尖利,犹若针形。

    云无悲见状,犹自不甘,再次用魂力凝出一柄重剑,灌之以煞力,结果却与之前一般无二。心念一动,以神念驱使这针形小剑,尖端徒然吐出一道渗人的寒光,在空中宛如活物,一闪即逝。

    那骇人的速度让云无悲惊愕不已,或许此剑针乃是自身魂力所凝,以神念驱使,竟是如臂使指,颇有几分“飞剑”的韵味。

    要知道御使飞剑,需修为进阶金丹方可。

    筑基修士以法凝器之术,所凝之兵器均不可离手,否则免不得要散去,化成法力。哪怕是筑基后期且寿数将尽的修士,所凝之兵也不过离手几丈而已,且威力随之大减,实乃鸡肋。

    沉思许久,云无悲一咬牙,已有决断,驱使所有魂力往空中汇集。

    识海内乍起波澜,好似风卷云涌,怒浪袭天。

    浩瀚的魂力化作一团遮天蔽日的墨色巨球,于空中犹自旋转,发出的斥力几乎让整个识海天翻地覆。而后云无悲在魂力暴动的瞬息间,咬破舌尖,使尽浑身解数将之分解。

    两个时辰之后,那团硕大的魂力,被云无悲分出足足三万六千团之多,密密麻麻的墨色魂力在识海内星罗棋布,旋转不停。

    见此情形,云无悲不禁头皮发麻。只好耐着性子,逐一将魂力凝成无锋重剑,再灌输煞力。

    如此周而复始,时间缓缓流失。

    时至破晓,初晨之光划过天际,刺破一夜的黑暗,洒于飞鹤亭前那泓清溪之上,映出灼灼的光华。惊云卫首领****于云无悲寝殿苦守一夜,见他彻夜未归,便唤醒入定修持中的惊云卫众人,寻到了云府后园飞鹤亭前。

    此时云无悲周身煞力散逸,热波迭起,一圈圈骇人的气浪自其体表窜起继而炸开,发出一阵阵低沉的闷响。

    tian朝面含忧色,犹豫片刻,回身打了个手势,惊云卫诸人唱喏之后,将飞鹤亭空出百步距离,而后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云无悲识海内,成型的无锋重剑已经有了千余。

    随着一柄柄魂力重剑成型,云无悲的速度愈发沉稳迅捷。以不拘泥于旁枝末节,一次摄取十余团魂力,而后煞力直灌那魂力而去,不需多久,数十柄重剑应运而生。

    到了现在,识海内铸剑过程仿佛刻入灵魂深处一般,不需刻意操控,只需稍稍留神即可。按照云无悲估算,三万六千柄无锋重剑,依目前速度,尚需三五日之功。

    巳时已过,云府诸多仆婢下人以及侍卫均已睡起,在府内各司其职。

    期间凡经过后园的仆婢,远远望见飞鹤亭这边情形,匆忙跪地问安,而后疾步绕道而走。

    吼——

    突然,一声震天的虎吼自东方传来。一头巨虎咆哮着,吓退云府石路上的侍卫仆从,卷着阵风,扑到了亭前,从虎背上跳下两人,欲入亭中,却被惊云卫几人拦住。无奈之下,冲着亭中,高呼道。

    “无忌、无咎见过兄长。”

    云无悲双目微微睁开,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在眸中盘旋不定,许久才渐渐隐去,随后招手示意二人进去。

    “昨夜酒酣,不知兄长所言是真是假。”云无忌轻轻搂过云无咎臂膀,转头对云无悲压低声音道:“先前去寻六哥时才想起,东临卫一直由烈空叔父掌管,视若禁脔,岂能容我等染指。”

    云无咎上前拉住云无悲袍袖,患得患失的接口道:“是啊,兄长。此去,我与无忌凭白丢了颜面是小,只怕坏了兄长大事呢。”

    听得此言,云无悲不由失笑。分出一丝心神于识海中铸剑凝形,手指微曲轻弹云无咎脑勺。

    “六弟怎得学无忌这厮,拐弯儿抹角的,你们兄弟二人持我虎符去便是,烈空叔父那边为兄以安置妥当,断不会让你二人无功而返。”

    二人闻言顿时大喜,云无咎终日里在府中无所事事。云无忌虽在虎豹军中,但只是历练,且军中长辈众多,以军中排资论辈的传统,其出头之日尚且遥遥无期,哪里比的在东临卫中。

    若如自己兄长所言,说不得便可早早独领一军,握生杀大权。

    临别之际,云无咎凑到云无悲耳边,沉声耳语道:“近日,兄长须小心为上。无天那厮回濮阳了,方才正好打了个照面。不知怎地,那厮如今修为晋阶练气十二重圆满,那趾高气昂的嘴脸,当真恼人!”

    云无悲打发走无忌两人,盘坐于地陷入沉吟之中。

    那无天自然不在云无悲考虑之列,区区练气十二重圆满,不足为虑。

    他所忧虑的正是这东临卫。

    东临卫本是常规卫戍军,旨在戍卫幽州之东,防虞州匪患入幽。想起数天之前韩露晨所言,幽州牧韩文忠,连同虞州韩家本族亲眷身陷囹圄,那么虞州军料来已经易主。

    这种时候,命东临卫按兵不动方为上策。不论虞州匪患,或易主之后的虞州军,都需有所防范。

    可这些日子,云无悲心中总有种莫名的危机之感挥之不去,而这种感觉在斩杀玄阴宗那十位筑基圣使之后,变得尤为浓烈。

    族中掌控下的虎豹军等主力,早在多个月前,就开拔驻扎在幽州边关朔阳城内。如今正值濮阳本族空虚,暗调东临卫回归合情合理,也算是聊胜于无。

    至于虞州,且让明台司镇抚使皇普景元等人头疼去吧。

第十五章 听云

    破晓时分,熹微的晨光揭去夜幕的轻纱,温柔的倾洒与凡尘万物之上,朝霞含羞未吐,雨露成荫。

    寝殿前庭,云无悲一袭素色无袖曲裾深衣,静静的立于庭前樱树之下。

    右臂微抬,掌心朝天,距离手掌七寸之处,一柄透着幽幽墨色的针形剑体浮于空中,晨光之下,反射着清冷的寒光。

    云无悲闭目静神,随着腹部的起伏,绵长的气息从鼻中突出,带起一条丈许长龙。忽而,不见其有何动作,掌中突兀又起一道墨色光华,未几,那道光华一阵揉转,幻出又一柄针形剑体。

    只见在第二柄针剑成型的刹那,一股似有若无的轻啸自掌中传出,两剑与云无悲身前盘旋嬉戏,卷起清风徐徐,下一刻骤然合二为一。

    “成了。”

    云无悲蓦地电目微张,五指一曲,身形矫若腾兔般跃起,化出数道幻影。

    那柄胀大了足足倍许的针剑在其跃起瞬间,以摄至掌中,剑端挑刺,泛出道道森寒的剑气。

    飘逸似仙的白色身影,在辗转飞腾间,轻声吟道。

    “太白妙华天上来。”

    随着语落,前庭气息猛然一窒,空中剑光若天女散花,于整个庭中洒出一道道滟滟的光华,所到之处发出“铮铮”的脆响,宛若剑刃风暴。

    “斑竹细雨泪成殇“

    又是一道空灵的吟声响起,漫天剑雨之中,云无悲足踏樱树树干,猛然发力,于空中划出一道轻灵的白影,瞬息掠至前庭正中。指尖连连轻点,剑雨恍惚间似被一只无形巨手收束,纷纷亮起刺目的荧光倒射而回,卷起漫天樱树花瓣,随着晨风摇曳飘零。

    忽而,一片樱花飘飘摇摇,落于其青色云纹坎肩之上,云无悲微睁的双眸之内剑光突闪,开口轻吟道。

    ”金玉如蛟破沧海,云翻风卷戏长空“

    掌中墨色针剑顿时华光大气,飞射至这漫天剑光之中,翻云覆雨,眨眼间于空中汇集成一道金灿灿的巨型长剑,将偌大的前庭印照的金碧辉煌。

    此时“长空”两字刚刚落下,云无悲浑身法力大振,振臂挥向那道金色巨剑。巨剑似得臂助,带起刺耳的气爆之声,轰然砸向前方,只是堪堪射出十余丈,速度便锐减下来。

    “果然还是欠缺了点火候。”

    云无悲暗叹一声,挥袖打出一道法力,那道速度骤减的剑光骤然急转,直刺长空。几息之后,寝殿上空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四散而开。

    许久,云无悲停下身形,立于庭前,暗忖道。

    这西方皇天庚金剑果然非比寻常。

    十八招剑式,剑剑丰繁耀目,精辟绝伦。以云无悲此时筑基初期顶峰的法力,堪堪能使出前四式。但只是这四式剑招配合识海中墨色针剑,便已有莫大威能。

    若是当日那黑袍人在此,只需这四式剑招就可将之斩杀于剑下。

    而今前三式剑招云无悲已经使得炉火纯青,只是这三式剑招乃为第四式聚势之用,每当云无悲使出这第四式,总有种力有不逮之感,一剑挥出,再无余力收回。

    半晌,云无悲莞尔一笑。

    能得这西方皇天庚金剑已是邀天之幸,些许小瑕,无伤大雅。况且这也是他修为不足之故。

    自嘲之际,云无悲忽而转念一想,如此剑道**来历蹊跷,断不该是虞州韩家所能拥有的!

    虞州韩家虽强,却也只比云氏略强数筹。云氏秘传《丛云啸空》与这皇天庚金剑相比,实乃荧光皓月之别。韩家一众金丹筑基若皆修此剑诀,只怕这大庆九州早就姓韩了!

    云无悲隐隐有种预感,韩家之祸,当是起于这《西方皇天庚金剑》。

    散去法力,收回针剑,云无悲回身徐行,与前庭石凳前坐下。就在此时,一道传音符自云府崇明阁方向摇摇打来。

    云无悲蹙眉惊异,随手恰决打开传音符。

    ”听云碑启,午时出发,阖府自练气十重以上,年龄百岁之下族人于崇明阁前集合。”

    数个时辰之后。

    云府崇明阁广场之上,熙熙攘攘站了百余人,彼此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好不热闹。人群四周,清一色玄甲带刀侍卫,面无表情、执刀而立,将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这百余人中,有十余女子,玉立与崇明阁广场东侧,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其中一挽髻白裙,面容清秀的女子,垫着玉趾举目四望,不过片刻,红润的脸上透出一股失望之色。

    “十四姐,听说无天哥哥回府了,为何此处寻不到他呢。“这女子轻轻拉了拉身旁女子的衣袖,羞声问道。

    身侧女子素手微抬,轻抚被风吹乱于耳畔的青丝,娇笑出声。

    ”寻他作甚,妹妹你看。“说着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指向前方不远处,笑道:”无悲哥哥近日也回府了,数年不见,想不到如今变的这般俊秀。“

    那先前出声的白裙女子,循着指尖望去,不过片刻,就目露不屑之色,反唇相讥。

    ”俊秀又有何用,那云无悲虽然族中地位尊崇,我看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呢。我可听说无天哥哥已经练气十二层大圆满了呢,如今我云府仗义疏财”天公子“的名号,在幽州地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女子正说话间,人群中鼎沸的声音突然一窒,回身望去,只见崇明阁广场外,侍卫躬身退到两旁,一行十余人正从外间进来,浩浩荡荡向崇明阁走去。

    为首的男子剑眉如锋,身若玉树。

    穿一件虎面咆哮连环铠,背披一件藏青色立领披风,被身后十余人众星捧月走在最前,行走间虎虎生威。

    这人正是外间盛传的幽州靖边侯府的“天公子”云无天!

    “无天哥哥”

    女子雀跃高呼一声,随即察觉失态,掩面埋头。

    云无天转头望了过来,豪爽一笑,微微点头,而后却双目如剑,死死盯着崇明阁最前站立的云无悲几人,目露厌色。

    ********************

    虞州韩府

    偌大的地下密室之中,灯火通明。密室四壁暗格之内,八座铜铸暖炉将整个密室烤的温暖如春。

    然而,对于跪伏于地的几人来说,这阵阵的暖意无论如何也驱不散,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寒意。几人佝偻着身躯,浑身颤抖不止,背部冷汗淋漓,以头戗地不止。

    就在这几人身侧地上,伏着一具尸体,尸体胸前赫然一道手臂粗细的伤口,直通心肺,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密室正东,豹首鸾椅之上,一身血色战铠的男子正斜依着鸾椅靠背,面无丝毫表情,正闭目假寐。身侧扶手之上,指尖有韵律的频频落下,显得是怡然自得。

    不过鸾椅之下的众人却是另一种感觉,随着那假寐男子的手指落下,一声声轻响再密室众人耳中却恍若晴天霹雳,击打于心间。森寒的杀气隐于这诡异的静谧之中,阵阵寒意入体,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数息之后,跪伏于地的一人连滚带爬,匍匐到上首鸾椅前,带着哭腔,颤声语道。

    ”大人容禀,那韩家大小姐能从我明台司天罗地网中逃掉,实有幽州牧韩文忠暗中出手相助,属下等力有不逮,求镇抚使大人开。。”

    须臾间,一道罡风袭过,这人喉中尚有话语未吐,整个脑袋却轰然炸开,黄白之物溅了一地。

    此时,鸾椅之上男子方才施施然睁开虎目,四下扫视一圈,凌厉的杀气骤然肆起,使得下首两侧十余人具噤若寒蝉。

    沉寂良久,密室左侧走出一人,躬身过膝,深施一礼。

    “世雄愿代大人前往幽州一行,必将韩家大小姐擒至大人面前!”

    鸾椅之上男子,冷然扫了此人一眼,手臂轻挥。

    “若有闪失,提头来见,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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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介绍:
“帝出乎震,震卦在东。圣体初成,贪狼宫开。” 随着这声冥冥中轻呼,主角云无悲踏上了命中注定的征程,主宰北斗,入主紫薇,君临天下。紫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