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东窗事发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飞蛾扑火的人,李安澜现在就做好了扑火的准备,就在刚才他的父皇决定把她嫁给一个叫蒙查的人,他是岭南人,一个土王,控制着九山十八寨,刚刚死了妻子,所以就大着胆子向皇帝求亲。本来毫无希望的一个念头,在皇帝答应的那一刻,就变成了现实。
李安澜只是瞅了一眼蒙查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在婚事上她没有发言权。
或许自从他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想家的远远地,父亲在盛怒之下就随便替她选择了一个人,她不在乎,反正已经随便惯了,随便找个先生,随便找个小楼,随便她在皇宫里游荡,随便给她找个侍女,再随便给她找个丈夫也就没什么了。
除了侍女,就没有什么事是让李安澜顺心的。
野心是根草,只要露头谁都可以看得见,更不要说自己威凌天下的父亲,和心细如发的母亲,自己那个懦弱的娘只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深宫里等待皇帝父亲的宠幸,完全不顾自己眼角的皱纹和已经松弛的皮肤,每天都抱着最大的希望等待,总是在皇宫嫔妃们的灯光都暗下去后,才吹熄蜡烛入寝。
站在自己的小楼上可以远远看见娘孤寂的身影落在窗户上,头上的步摇都清晰可辨口李安澜看见自己的父皇又去了皇后的居所,所以娘今天注定又是白白等待了。
看着母亲吹熄了蜡烛,李安澜仰面朝天的躺在小楼的露台上,享受她一天里最美的时光,那怕今天得到了噩耗,也不能让她放弃这种享受。
她用了九年的时间给能看见的星星都起了名字,只是他们有些调皮,总是不停的换位置,有好几回,自己都差点弄错了。
今晚劳劳是最亮的一颗星星,李安澜伸出手向他问好,她记得很清楚劳劳是她给星星起的第一个名字,那天先生正好讲到,劳劳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四句诗歌,还告诉她,只是最美的语言,只要在故人的面前念这四句诗,故人就会想起以前的亲人朋友,会和美如初。
李安澜相信了先生的话,就急匆匆的跑到父亲那里念起了这四句诗,结果,父亲没有想起来娘,美丽的秦王妃夸李安澜诗念得好,还赏赐给了她一个香囊,倔强的李安澜含着泪回到了娘的住处,告诉娘,先生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璀璨的银河就挂在天边,发出绚烂的光,月初没有月亮的夜晚有了它似乎就足够了,巨大的黑幕上镶满了晶莹的宝石,银河就像一串最美丽的项链,不知谁可以佩戴它,如果有谁可以佩戴,这串项链一定会把她打扮成最美,最夺目的美人。
眼角处闪过一个黑影,不用想就知道是小铃铛,她又戴上她的昆仑奴面具来吓唬李安澜,这个游戏已经玩了三年了,虽然没有了新意,冇李安澜依旧做好了被吓的准备,因为小铃铛总是乐此不疲。
小铃铛扑了上来,李安澜努力地装出一副被吓坏的表情,很简单只需要把嘴张开,眼睛闭上,再发出一声惨叫就足以让小铃铛心满意足。
两人嬉闹了一会,小铃铛就乖乖的趴在李安澜的怀里不动了,两人一起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李安澜其实非常的羡慕铃铛,她总能找到让自己快乐起来的办法。
书念得不好,她却可以随口报出皇宫里所有植物的名字,她喜欢吃东西,可惜李安澜没有多少好吃的给她吃,铃铛虽然羡慕别的宫女有肉可以吃,也只是羡慕而已,流流口水也就是了。
她有自己的欢乐,拔一朵喇叭花,从花的后面吸吮里面甜甜的花蜜,她可以一整天吃稗,花而不腻,肥hòu的榆钱是她的最爱,她喜欢逗弄胖胖的蜜蜂,那怕被蛰的哇哇叫也不停止。
从娘那里摘到几颗金秸,她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李安澜只咬了一口酸涩的果浆就让她的牙齿难受了一整天,而铃铛似乎全不在乎,只要是吃的,她的那张小嘴都可以吃下去。
李安澜不由自主的把铃铛又往怀里搂了搂,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全部拥有,可以依靠的人。
“公主,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岭南来的土王?他长得那么丑,还很矮,最可怕的是他的牙齿都是黑的,他配不上你,公主,要不然你嫁给云公子好么?”
“云烨有什么好的,他和我父皇,还有太冇子都是一类人,父皇的骄傲是在流露在外的,太冇子也是如此,只有云烨的骄傲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铃铛,骄傲的男人不要嫁,他们不会在乎女人的感受,我宁愿嫁一个平庸的好人,也不会嫁给一个骄傲的天才。”
“云公子就是一个好人啊,他不但给我们做好吃的,那回我不小心走到东宫去了,他不但没有让人处罚我,还帮我救了雪球,当时雪球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土球,谁知道洗干净之后,我才知道雪球是白色的,公主你嫁给云公子好不好,我见到那个岭南来的猴子就害怕。”
“晚了,铃铛,他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如果没有顶撞太上皇的事情发生还有可能,现在父皇已经下了诏书,我就只好嫁给土王,不过没关系,这个愚蠢的家伙我会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将来我们把他的九山十八寨全部夺过来,我们自己做主,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打不过他们的,我还听小月说他们是野人,饿了会吃人,公主,我们不去岭南,会死的,我害怕。”
铃铛的嘤嘤哭声让李安澜一阵阵心酸,自己一无所有,除了身体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可是一想到土王黑黝黝的瘦小身躯就要压在自己身上,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抹一把眼泪,李安澜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土王,把眼光探向辽远的宇宙深处,银河里那颗叫嘟嘟的星星一眨一眨地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软弱和无能。
要强了这么些年,父皇的一道旨意立刻就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自己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凭摆布,李安澜不想死,她宁可活着面对地狱也不想死,死对她来说是最屈辱的表现。
嘟嘟一成不变的眨眼睛,李安澜一成不变的流眼泪,云晔说嘟嘟别看小,实际上比我们居住的这片土地都要大得多,骗人,大骗子。
雪球从楼梯上爬了上来,依偎在铃铛脚下,从来都不发愁的铃铛头一回没了笑意,蔫蔫的摆弄着雪球软软的耳朵。
我的生命有谁会在乎?我的身体有谁会在乎?
人在绝望的时刻总会迸发强大的怨气,这股怨气在李安澜的胸中酝酿成愤怒,她攥紧了拳头,骨节处由于用力过度而发白。
紧绷的手背有一条淡红色的痕迹,足有一寸长,李安澜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命或许没人在乎,但是这具身体总有人关心吧。
她猛然间坐了起来,一点点回想这道伤疤的来历,那是自己在练习剑法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伤口很深,自己没在意,只是拿手帕包一包就好,反正在皇宫里她也找不到御医治疗。
到宫里来看望自己的云烨见到了这道伤口竟然怒冇不可遏,大声的斥责李安澜不知道爱护身体,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说完就骑着快马回家里拿药,把伤口处理得妥妥贴贴,为了不留下疤痕,云烨把丝线劈成细细的几股,用最细的针把伤口一点点缝好,当时自己还夸赞他的好医术。
云烨只是冷冷的瞟自己一眼,没错,就是冷冷的瞟一眼,没有关心,没有爱意,只有责怪,似乎他只关心身体是否受到伤害,对手自己的疼痛却毫无知觉。
龙眼大的珍珠晶莹剔透,他毫不可惜的就用药杵捣得粉碎,调上蜂蜜搅成糊裹在已经长好的伤口上,说这样就不会留下疤痕。
人是经不起推敲的,当李安澜的回忆后退到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声“老婆”露出的马脚实在是太多了。
李安澜解开衣衫,连内衣都去掉,就这样**裸的站在露台上,急的小铃铛哭着要把衣服给公主穿上,李安澜躲开了小铃铛,挺着饱满的胸膛问铃铛:“铃铛,别怕,我没疯,我只想问问你,我的身体美么?”
春日的晚风掀起李安澜的长发,高耸的胸部就这样暴露在夜色中,发丝缭绕间隐隐可见两颗红豆在夜风中战栗,纤细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圆润的臀部,长长的双腿看的小铃铛面红耳赤。
李安澜嗤嗤发笑,眼中却如冰一般冷漠,任由小铃铛给她披上外袍,她轻轻地抚摸着小铃铛的头发说:“现在这具身体的麻烦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是另一个人的,我相信他就算是把土王干掉,也不会让土王的脏手碰这具身体一下。”
第四十一节商人的权利
云烨很忙,他只有把一切理顺之后才可以脱身,李恪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盖房经验,再让他寻找四位志同道合的学友组成一个群体,相信会有更好的效果。
所以云烨把兴化坊的图纸扔给他之后,就不再理会,这次兴化坊的房子和书院的小楼除了结构有一点差异之外,就是多了室外景观设计,有离石先生坐镇,云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云家雇佣的人力已经开始清理工地了。
麻烦的是皇宫这块,每日进出的人手有着严格的控制,每人一个号牌,没有号牌想随意进出的会被拉到衙门里治罪,进出手续繁多,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云烨很担心地基能不能如期完工,好在那里原本就有一个小山包,公输家早就考虑到工程的庞大,抱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的念头全盘为云家考虑。
公输甲作为工头,在弄清楚山包的土质之后,很满意自家的设计,那个山包可以利用。作为一个行家,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唧唧歪歪,而云烨恰好扮演了这个不光彩的角色,一会儿嫌弃现场太乱,装土的竹筐扔得满地都是,很不安全,一会儿嫌弃干活干热了的工匠们居然打赤膊。
在所有人忍耐了一个时辰之后,无所不能的云侯被请出工地,按照公输甲的说法:“云侯一片拳拳之心俺们都知道了,听闻长安市上今日热闹非凡,云侯何不前往一观?”
云烨知道自己有些多余可是他又不敢出皇宫,全长安的商人都在皇宫外面等着他,听老庄回报,连胡子都有。地主老财闷声发大财捞名声丝毫不顾长安市上几千家商户的辛苦,给陛下盖宫殿凭什么只有勋贵家里的店铺得到好处,俺们平民百姓家就活该在旁边看着?
有好处大家一起捞,陛下不光是你们勋贵家的陛下,也是俺们的陛下,凭什么皇家的牌牌只许你们用勋贵家里能把货物两成价格卖给陛下,凭什么俺们就不行,俺们一文钱都不要,只要允许俺们也用皇家的名号,东西这就送过来。
李承乾在皇城上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笑的直打跌,跌跌撞撞的跑回太极宫,把事情原委给李二和诸位大臣讲了一遍朝堂上立刻就开了锅。
众文官刚刚还义正言辞的歼劾云烨不顾皇家颜面,私自把皇家名号让商家使用,对皇家的声威是一个极大的损害,结果被有利益牵扯的勋贵们劈头盖脸的一顿驳斥,正要发怒,现在听到如此趣事,一个个忽
然都闭嘴不言了。
百姓争先恐后得要免费为皇家修宫殿,这是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过的事,且不论他们的出发点如何,就这一片心意就足以说明李唐皇室是如何的得人心,还弹劾什么呀,没见皇帝陛下的嘴都笑得快合不上吗?勋贵们喜笑颜开,工部官员面如土色,这样下去,云烨连三万贯都不用不完,就可以把一座恢弘的宫殿建起来。
“哦,既然是云烨惹出来的乱子,那就让他自己处理吧,百姓们一片好心不可违逆朕前些天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来我大唐民心可用,这座宫殿建好之后就叫万民殿以彰万民之心,太子可代朕感谢百姓们的深情厚谊。‘
躲是躲不掉了云烨总要出宫的,更何况李承乾就带着皇帝陛下的口谕让他解决这件事。大唐的商人按照后世的标准全都是模范,不要说宰客这种事情,就连以次充好这种在商家看来很普通的事也没有一例。说是蜀中的锦缎,就绝不会是扬州的,说是南山的竹笋,它就绝对不会是西山上的。
云烨开始抱怨这个人心纯洁的时代,连一家让人挑毛病的商家都没有,让他如何选择。
商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一群人,对信息的敏感性是最强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孰轻孰重掂的最是清楚。
牙行古已有之,他们也知道乱糟糟的不是处理事情的办法,每一个行当都有自己的组织,由德高望重者担任首脑,他们把各自的诉求做了记录,由专人交到了云烨手上。
不贪心,每个牙行都只想要一个名额,这是一个总名额,由他们挑选合适的商家,发给执照,才能使用皇家专用的招牌,云晔觉得商标法快要从这些人手里诞生了。
唐朝的刑律只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法律,尤其是经商,之规定了一些简单的条条框框,剩下的细节就由牙行来填充,不遵守牙行规矩的商家,遭受的处罚绝对会超过官家的处罚,皇家商标的使用权一定会得到
最好的保护。
大唐的商税只有三十税一,轻的令人发指,怪不得豪门大户都有商家前来投献,只有商家的丰厚润才能供得起豪门大户的奢侈生活。
不刮一层油怎么行,货物就按照两成的价钱走,这是一个底数,不容打破,至于皇家商标的使用权,云哗只打算让他们使用五年,五年过后再议,他相信,五年之后尝到甜头的商户,想要再得到商标的使
用权,就必须要下血本了。
铁器行,这是必须要用到的,木器行,这也算,车马行,也可以,看着看着云烨就来了气,修宫殿用得着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腩货行凑什么热闹,把咸鱼挂在宫殿里?
衣帽行,虽然很富有,但是皇家的绣品采办那里怎么交代?听说负责的就是长孙的那个贴身侍女口得罪她和得罪长孙有什么区别?
你他娘的青楼凑什么热闹,李二的后宫早就人满为患了,他又不是喜欢逛窑子宋徽宗,这玩意要是答应了,长孙一定会把他腩成咸鱼。
把守在门外的牙行首脑都请进来,把不适合的几个行当的记录往他们面前一摆,让他们自己看看,几位老先生看看打回来的几个行当,不紧不慢的对云烨说:“云侯,这些行当都是老朽几人经过深思熟虑之
后才呈上来的,您看看,衣帽行是一个大行当,他背后还有绸缎,丝麻等行当撑腰,老朽等人知道修造万民殿用不到他们,可是钱财总会用到吧。
老朽听说娘娘只给了云侯三万贯,这点钱用来修建万民殿那只是杯水车薪,我等既然要修建这座从来没有过的宫殿,太寒酸岂不是让陛下颜面尽失,我等拿了皇家的好处却没有把事情办好,这间宫殿还有脸面叫万民殿吗。”
云烨想不佩服都不行了,明明一个个都想和皇家套近乎,却偏偏说得冠冕堂皇,让云烨无从拒绝,可以肯定,这些老家伙的心思绝对不会只停留在宫殿的建造上。
不过这是云烨喜闻乐见的事,没必要做恶人,商人有了政治上的诉求这是好事,李二前面把商人压制得太狠,现在他们有机会面见君王用金钱来换取政治上的松动,但愿他们会成功。
“几位老先生可谓字字珠玑,云晔受教了,相必几位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不愿意给皇家抹黑,这件事就交由几位负责,想必一定可以筹足钱款,既然如此,云烨就没有再参与的必要,欲将修造宫殿之事交还工部,不知几位老先生以为如何?”
云烨的一句话就把皇家的私事,弄成了朝廷的大事,这对商人来说简直是惊天之喜,这件事一旦走了正规渠道,很有可能让满朝的官员改变对商贾的看法,说不定会松一松绑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
为首的苏姓老者撩起衣服前摆,带着其余几个老者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云烨没有推辞,稳坐椅子上受了他们一拜。
待他们重新落座后,云烨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云烨祝各位心想事成,财源滚滚。”
说完拱一拱手就出了门朝皇字走去。
长孙的脸色很不好,尤其是听说长安商家集体要为皇家盖宫殿之后,她就坐在矮榻上默不作声,云烨总能借他人之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朝堂上说不得又会有一番风雨。
“娘娘,我的活干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工部干吧,我一个侯爵,总是什么事都掺和里面不合适。”等了半天皇后不做声,云烨只好先开口。
“哦?本后以为你是来显摆的,没想到你还知道进退。”长孙的脸上浮出了笑意。
“我是大唐的臣子,又不是大唐的敌人,为何要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祥和场面,娘娘多虑了。”云烨笑着对长孙躬身一礼。
“这样一来,本后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你的差事就向陛下禀明之后交卸把,想必杜克明已经煎熬多时了,你就不要再去折磨他了,让他好好的把万民殿修好,这是我大唐的盛事。”
目送长孙离开,云晔也觉得浑身轻松,自己就不是一个可以忙碌的人,何苦到处招人恨,历史上最能干的臣子,就没有好下场的,云烨认为自己回家好好睡几天才是正经。
路过花园远远看见铃铛顶着标志性的双丫髯鬼鬼祟祟的在槐树下东张西望,云烨童心大起,决定从后面绕过去,吓唬她一下。
第四十二节 看我的身体为别人流泪
小铃铛慢慢的把头从树后面探出了,就发现面前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惊骇之下,一拳就打在那双可怕的眼睛上,手舞足蹈的叫着跑开了。
云烨捂着眼睛,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吓着了,就是自己受到的伤害更大、小铃铛跑开几步,回头看时,才发现是云烨,不好意思的慢慢挪回来。
“铃铛啊,你什么时候和你家公主学坏了,动不动的就打人,这习惯可不好,啊哟,我的眼睛啊,被你打瞎了,完了完了,我怎么娶媳妇啊。
“我不知道是你,你躲在树后面吓唬我,就轻轻打了一下”小铃铛看着蹲在地上不停惨叫的云烨,不停的道歉,听声音,他好像伤的很重的样子。
不忍心戏弄这个善良的女子,云烨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没什么大碍,就是左眼有点疼,眯着左眼问小铃铛:“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莫不是打算等送膳食的路过好打闷棍?抢些好吃的回去?”
谁料想铃铛没有和以前一样驳斥云烨的胡说八道,而是嘴一瘪就哭了。
女人哭起来很要命,两辈子都没学会怎么哄女人,只好祭出云家独月**:“先别哭,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的腿打折,给你出气。”
“就是那个岭南来的土王,叫蒙查的欺负我,他要娶公主,我不想去岭南,听说他们喜欢吃人肉。”没想到小铃铛居然真的说出罪魁祸首来了只是现在把李二的客人腿给打断,不知道李二会不会转过来再把我的腿打断?
“小铃铛啊,如果你不想去岭南,这好办我去找蒙查把你要过来就是,这个面子他是必须给我的,如果不给,我就把你抢走,最多罚点铜钱罢了。”
云烨说的是实话,豪门之间赠送一两个婢女视为常事云烨现在风头正劲,料想一个小小的土王也不敢说三道四,就算是开抢,也就是罚点铜钱的事,云晔才不在乎,皇后娘娘现在都欠自己人情,抢个人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事。
小铃铛崇拜的望着云烨眼睛里都快要冒小星星了。抓着云烨的手使劲摇着说:“那你能不能顺便再把公主也抢过来,好不好,公主也不想去岭南。”
她不提李安澜还好,一提起李安澜云烨就火冒三丈:“别提那个蠢女人,还自己跑去告诉陛下想嫁得远远地,这种不忠不孝的话谁听到谁都会生气,自作自受,活该,还拉上别人一起受罪,自私透顶你不要管了,我现在就去找土王把你要过来,你以后就在云家好好生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是敢不给,我真的会把他的腿打折。”
云烨转身就走,小铃铛拖着云烨不让他走,哭着说:“你不把公主也就出来,我就不走,我陪她去岭南要不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我知道你喜欢公主,你就帮帮我们。
云烨停了下来用手帕给小铃铛擦擦眼泪,正色对他说:“铃铛这个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对公主的感情你不明白,再说公主是成年人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从她开始耍小性子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一生不会幸福,她对别人没有付出感情,怎么能期待别人对他有情?
就算陛下有错,那是她父亲,站在这个大义底下,她就是不忠不孝之辈,别忘了陛下不但是父亲,还是她的君王。她的那个烂脾气永远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终于弄成现在这样一个无法收拾的地步,她自己至少要负八成的责任。”
小铃铛只是低声哭泣,并不作声,也不松开云烨的衣角,云晔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想放弃,岭南对她来说过于遥远,也过于陌生,这让她生出极大的恐惧,只有抓着云烨的衣角,她才有一丝安全感。
“公主想见你,她说,你不来会后悔一辈子。”小铃铛止住哭泣,说出了她来的目的。
看着满脸泪痕的小铃铛云烨点点头,作为朋友在她临走时见一面也是合情合理的。
小楼上,李安澜正在仔细的上妆,她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宫里她一向素面朝天,今天她从母亲那里找齐了胭脂水粉,特意找了大红色的口脂,母亲说她点上一定很美,衣衫也是从母亲那里要来的,她只系了一个胸围子,外面罩了一件纱衣,长发高高的盘起,眉间也贴了花。
云烨会来,她很肯定,自己这样精心装扮这具身体,想来她一定会满意吧李安澜现在一点也不幻想那些纯美的爱情了,皮影终究是皮影戏,带着花的美人不一定就会遇到温文的君,说不定遇见的会是恶棍。云烨不喜欢自己,他在乎的是这具身体,我真的和那个被云烨称之为老婆的女子很像?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每一步都很稳,这是云烨的脚步,太子的脚步有些急促,小铃铛的脚步则是凌乱的,双手托一托胸部,让它看起来更加的饱满,母亲总是说她的胸部是最美的,如今,用得到了。
猛一看盛装的李安澜云烨有些失神,如画的五官,真的是画出来的,眉毛被画成黑黑的两坨,脸上的粉也擦得不匀,最过份的就是嘴,血红血红的还在人中部位点上了一个红点,这是要装扮日本人?
老婆很少化妆,就是化妆也只是涂一点淡色的口红,如今这张脸被糟蹋成了现在的鬼样子,云烨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不但没脑子,连审美都成问题。
掏出手帕在水盆里打湿,走到李安澜面前,把她脸上的涂料全部都擦掉,擦了三遍老婆那张素面才显露出来,云烨松了一口气,刚才的记忆他一点都不想要。”我美吗?”李安澜没有阻止云烨的无礼举动,任他施为。
“现在很美,刚才像鬼,以后不许这么干,糟蹋了。”云烨放缓了语气,现在的李安澜居然放弃了尊严,想要用自己的美色来诱惑。她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以她的脾气做不出这种事。
李安澜点点头说:“看来我的确不会打扮,这也是我第一次打扮,让你见笑啦,以后不会有。”
“你什么时候学得如此善解人意?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以前我以为,只要够坚强就没有我处理不了的事,谁知事到临头才发现,我根本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父皇的一道旨意就让我跌进了无底的深渊,要去岭南嫁给野人,云烨,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是这具身体,我和她长得很像么?”
云烨怵然一惊,没想到被这个女人看穿了,好细腻的心思,既然被拆穿,就没有必要否认,否则会被她看不起,云烨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在李安澜面前退缩。
他半眯起眼睛说:“很像,就连胸口的那枚小痣都一模一样。”
李安澜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但她并没有去管敞开的衣襟,反而挺了挺胸问云晔:“你对那具身体很熟悉?连私密的地方你都见过?”
“她曾经是我妻子你说呢?”面对这具身体,云烨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躲避。
李安澜站了起来,手在腰间一抽,全身的衣衫都从身体上滑落,锦缎很舒滑,李安澜连亵裤都没穿,就这样赤身**的站在云烨面前。
云烨后退几步,坐在案几边上,视线却没有离开这具身体,这是一具比妻子的身体更加年轻健美的少女**,充满了活力,象牙色的皮肤泛着光泽,笔直的腿,高耸的胸,纤细的腰肢一下子就把云晔带回到了过去。
“老公啊,我的肚子是不是有赘肉了?”
“没有,别听你的那些闺蜜们胡说八道,她们是妒忌。”
“老公,生完宝宝我肚子上就有了妊辰纹这可怎办才好啊。”
“有什么啊,那是功勋的见证,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还不够你臭屁的,老云家感激你一辈子。”
“我的腰都变成水桶了,你快想想办法,要不然怎么出门啊。”
“又不给别人看,我看着挺好,胖是因为活动太少,我们活动一下……。”
这世上能对着裸女流泪的估计只有太监和云烨了,泪水顺着眼角哗哗的流,越过嘴唇,从下巴上滴下,云烨看得很贪婪,却没有一丝淫猥之色,只是想把这具身体牢牢记住,藏在心底。
李安澜很妒忌,也很生气,云晔看着她的身体却为别人流泪,明知道前因后果,女人的妒忌心却让她柳眉倒竖,从地上捡起外袍给自己穿上,遮的严严实实,春光再无外泄。
“我还没看够呢,怎么就穿上了?”云晔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安澜。
李安澜咬着牙硬是挤出了两个字:“无耻!”她完全忘记了刚才是她自己把衣服脱掉的。
云烨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哪有时间去理会李安澜高兴不高兴,这一年自己梦里的亲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很多回云烨都在睡前祈祷,希望他们可以出现在梦里,让自己重温以前的甜蜜。
第四十三节 绝处逢生
李安澜起身给云烨倒了一杯水,挨着他坐了下来,愣愣的看着窗外的绿树对云烨说:“这个身体你就是想看,也看不了几天了,我马上就要嫁到岭南去了,就要去野人窝,趁着身体现在还没有被玷污,你想看就看吧,过几天,这具身体就是那个黑猴子的了,与其给他看,不如让你这个懂得爱惜的人看。”
云烨给李安澜掩好衣襟,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首对李安澜说:“如果你心甘情愿的嫁给别人,我无话可说,那个黑猴子居然也想染指,他是活的不耐烦了,我想,你不介意当寡妇吧。”
“如果你不想娶我的话,我不介意当寡妇,哪怕去岭南当也无所谓。”李安澜笑意吟吟的回答云烨。
掩上房门,云烨刮一刮小铃铛的鼻子,对她说:“下回偷看记得把头发压下来,顶着两个圆环瞎子都可以看见,现在放心了?就算是去岭南也是你们吃别人,不是别人吃你。”
小铃铛看着云烨远去的身影,急忙进了屋子,只见公主正在一样样的研究那些她平时最讨厌的胭脂水粉,见小玲当走进来就问:“你说为什么我就用不好这些东西呢?”
“公主你又把衣服脱了,还被他看见,羞不羞啊,你不是说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么?”
“命都保不住了,谁还回在乎这些,让他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不让他看,他怎么肯替我们安排岭南的事。”
“我们还是要去岭南啊不去不行吗?”铃铛很失望,她不喜欢岭南。
“傻姑娘,长安有什么好的,你只能呆在皇宫里,你不嫌闷啊,到了岭南那里有高山,有大河,还有九山十八寨的子民,我们到了那里,一切都由我们说了算,你想干什就干什么,有好吃的我们先吃有漂亮衣服我们先穿,你说哪一点是这个死气沉沉的长安可以比拟的?
傻姑娘,你可以到大山里去采野花,还有拾蘑菇,可以去找最美的蝴蝶,再也没有人可以随便欺负你,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你干这干那,相反你可以指使他们,哪怕让他们去死。”
小铃铛已经完全沉浸在李安澜拖绘的幸福生活里去了,一想到自己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大山里找蘑菇她就兴奋的掌心出汗至于让别人去死,小铃铛想都没有想过。
“要是云公子一起去该多好啊,是不是公主,云公子那么聪明一定会把九山十八寨变得好美好美的,我听说他把玉山已经弄成人人都想去的地方了,我们把云公子也带上好不好。”
小铃铛摇着自己公主的手臂一个劲的恳求,那里会想到她的公主此时满腹的辛酸无处可诉。她当然希望云烨也去岭南,有了云哗的帮助,那里用不了多久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人间天堂,那怕把身体完全交给他也可以。
只是他喜欢的是这具身体,不是身体里的李安澜。
出了皇宫,云晔就去了鸿驴寺,现在哪里的老天就是才回京的唐俭听说他这次回京,皇帝专门在太极宫开国宴为他和李靖庆功,场面宏大冠盖云集,云烨这样的身份连门都进不去,听在皇宫里当差的牛见虎说,陛下亲自跳舞,太上皇弹琵琶,太子执酒,荣耀一时。
只是荣耀过后李靖就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唯有唐俭荣升鸿胪寺卿,大鸿肿啊,九卿之一,地位显赫,连荫两子,爵拜苔国公,听说用不了多久,又会迁升民部尚书。
云烨现在连蒙查是何等样人都不知道如何谋算?怎么也得先见一面才好,这些降了又叛,叛了又降的混蛋,一直都是大唐身上的毒看,切一个应该不会激怒李二。
唐俭听闻云烨到来,特意降阶欢迎,工部覆辙在前,他自然会小心对待云哗。
“云晔拜见国公,道贺来迟,还请唐公不要怪罪。”
“哈哈哈,云侯光临鸿胪寺欢迎换来不及,怎会有责,只是待我下差之后,你我共饮一杯,叙叙草原往事如何?”
进了大厅,唐俭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低声说:“小子,你是夜猫子进宅没有好事,如今到这里又有什么鬼主意要打,先说好,你有鬼主意我不管,但是你得等我从鸿肿寺走了,再怎么玩我也不管。”
“小子前来就是听人说那些个岭南野人十分有趣,特地来见识见识,没有其他的心思。”云晔也悄声回答。
唐俭如同牙疼一般长吸一口气苦笑着对云烨说:“见谁都没问题,就是陛下的驸马蒙查你不能见,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暗地里交代我说,如果让你见了蒙查,那个黑猴子一定会命不久矣,所以你要见谁,都行,就是蒙查不能见。”话说得干脆无比。
不用说李二这回是动了真怒了,连自家女儿的最后门路都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看来他想惩罚李安澜的心思不可动摇,父女二人能相处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奇葩了。
不过想想他几个儿子女儿的下场也没比李安澜强到哪去,李二根本就不会做父亲,闹得众叛亲离也是理所当然,把帝王之术用在儿女身上,也不知他的头是不是进水了。
“老唐,哪有这回事,我就是好奇,想看看陛下给公主找了一个怎样的丈夫。”云烨还想狡辩。
“拉倒吧,你对公主一直是虎视眈眈,谁要是打公主的主意,就没个好下场,你别说张亮的那个败家儿子的腿不是你挑拨尉迟宝林给打瘸的,也别说陇右豪门张家的生意,在长安忽然变得寸步难行,也不是你的手笔,小子,你都要成亲了,为什么还霸占着公主不放手,你缺德不缺德啊,依我看,公主有今天的下场,你小子要负一半的责任。”
这就怒了,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
“张亮的儿子当众笑话牛见虎是瘸子,要不是我拉得快,脑袋就没了,至于尉迟宝林只是轻轻的在他腿上踹一脚,谁知道他就那么不禁踹,骨头断了三根关我屁事,张家居然敢在长安说什么陇右张氏的驼队可以铺满长安城,结果犯了众怒,被大伙排挤不和他家做生意,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流言害死人啊,唐公不可轻信,小子的为人您是清楚的,绝不会干这种勾当。”
“嘿嘿嘿,小子,你就装吧,老夫估计这个岭南野人也逃不出你的魔掌,幸亏你小子就一个捞钱和打公主主意的小毛病,如果有其他的毛病,你还让不让百官活了,建一个破宫殿,能把老杜逼得告病在家,能啊,你这样的,老夫惹不起,蒙查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见的,老夫这就调集守卫严加看守,至于他和公主成亲之后,你就是把他大卸八块老夫也假装看不见,嘿嘿。”
唐俭极度热情的邀请云晔参观了鸿胪寺馆驿住着的国际友人,换特意指着几个和黑人没有多少区别的人说,这些就是前来朝贡的土人。
土人是纯朴的,听见馆驿官员介绍说是一位大官,就非常热情的把大量土特产送给了云烨,就一个字大方,玳瑁,珍珠,奇石,珊瑚,还有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听半天才明白这是忘忧草的汁液干了之后凝成的东西,放在嘴里嚼了会让人忘记一切忧愁,现在他们一天都离不了这东西。
好东西啊,云烨现在就烦恼的要死,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忘记忧愁,好啊,谁说他们是土人,明明是一群善解人意的聪明人,有了它,云烨的烦恼就彻底烟消云散了,李安澜的事也就不成为一件事了。
好啊,竟然把这东西敬献给了皇帝,什么?希望伟大的,无敌的,光明的,仁慈的皇帝陛下常用此药,可以精神百倍,龙精虎猛?
多好的土人啊,为了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健康,竟然从遥远的地中海不辞幸劳的把鸦片给弄回来了。
这是你们一群瘾君子可以弄得到的东西?虽然你们那里很适合种罂粟,连山沟都没有出去过的野人什么时候知道提炼鸦片了?
记得在后世的公司自己曾经做过禁毒的板报,这东西还有几十年才会传入中原,还是被当成观赏花卉被大家豪门栽种,现在,这东西突然出现在土人手里,还作为贡品敬献给皇帝,多么对症啊,李二的偏头疼就是回到后世都没有太有效的治卉方法,现在有了这种神级的止疼药还不往死里用啊。
杀人太多总会有些坏处,比如仇家就对你念念不忘,一旦有了类似鸦片这种好东西不进贡给你进贡给谁啊?
从拿到忘忧草的时候,云烨闻着有些酸涩的味道就知道这是纯粹的生鸦片,想想那些瘾君子断烟之后的惨状,云烨就不敢想李二被大烟套天之后会有何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云烨很高兴,唐俭也很满意,只要云烨不在他的地盘上惹事,捞点好处这是天经地义的,两人坐上马车高高兴兴地回到了鸿肿寺,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载满了云烨的收获,只是那一大块生鸦片被云烨抱在怀里不撒手。
坐在大堂上喝着酸奶,云烨还是抱着那块黑黑的生鸦片不脱手,唐俭有点好奇,云烨对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为何今日偏偏对一块不起眼的小东西爱不释手,不等他问,云烨就对他说:“老唐,你别发怒,我叫你老唐是为你好,听说你家有一块祖传的明月块是为罕世珍宝,你如果送给我当成亲礼物,我就大发慈悲的救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一次,你看如何?”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四节 窦燕山的期望
在靠近西市的群贤坊里,有一户姓周的人家,户主名叫周大福,是西市上鼎鼎有名的鱼脍名家,出入于大户之家,往来于杯筹交错之林,每每有贵客至,主人家总是请周大福出马,飞刀斩脍是为一绝,鲜美的黄河鲤鱼活蹦乱跳的送到席前,去鳞,去内脏,只在顷刻间。
鲤鱼多刺,黄河鲤鱼土腥味尤重,周大福以快刀分鱼,弯钩挑刺,就连细如绒毛的软刺也被一一挑出,这是周家的不传之秘,他人虽然也能做出鱼脍,但是和周家的鱼脍相比,一在平地一在天,周大福斩出的鱼脍bó如纸,白如云,晶莹剔透,配以葱丝,姜水,鲜醋,芥菜的种子研磨之后调水培成黄芥,佐以食之,让人遍体通秦,有飘飘欲仙之感。
今日周大福推掉了所有人家的邀请,在自家的后院内,为一个青年人专心的斩脍,远比平时更加的用心,当鱼肉斩好,那条鱼的嘴犹自不停的张合。
青年人挑起一片鱼肉沾一点黄芥,送入口中,闭目咀嚼,面容上浮现出极度满足的神色,吃了三筷子,饮一杯酒,就放下了筷子,对周大福说:“你的手艺越发的精进了,鱼的鲜,肉的韧劲都完好的保留下来,真是好手艺。”
周大福站在一侧听到青年人的赞美,脸上浮现出傲然之色,对于自己的手艺周大福一向都很满意。躬身上前,把鱼脍往青年人的身边再挪一挪对他说:“郎君既然喜欢何不多吃两口。”
青年人摇摇头站起身像是对周大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美食太容易让人懈怠,我今日吃了三口已是大大的不该,家仇未报我就沉迷于口腹享受,将来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祖父。”
“郎君智深若海,这回一定让李家付出惨重代价,那个嗜杀的昏君,一旦沉迷于无忧草,定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青年人却并没有喜色抬头看着天,对周大福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这回能够成功。
“郎君多虑了,那些该死的土人,都是些愚蠢之辈,郎君略施小计就让他们自入鼓中那无忧草来自遥远的番邦,在胡人中间也是极为罕有之物,老奴就不信在长安还有谁可以认识这东西,且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无忧草膏,也是近年才被一个巫医首次发现,我窦家商队这回走的远了些,才由波斯人那里得到这些,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比窦家走的更远。”
青年人握紧了双拳,重重的砸在树干上没有人比他更加的盼望计划得以成功。
他永远也忘不了乱民冲进窦家的一刻,高高在上的豪族顷刻间烟消云散,祖父把他推进暗室前,那张老迈的脸上全是纵横的泪水,对他说:“窦燕山,你是我窦家的下任家主,窦家的血脉需要你去延续,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冇。”
就在那个暗孔窦燕山看到了祖父被百骑凌辱,看到了那个得势的小人窦忠是如何把白绫套在祖父苍老的头颅上逐渐绞紧,祖父到死都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暗孔嘴里无声地安慰他,不要出来。
翩翩的佳公子像狗一样在窝在暗室里足足四天当所有人都离开窦家这片废墟的时候,他才从假山的出口爬了出来。
往日豪宅贵邸已成一片废墟窦燕山亲眼看见,放火的不是乱民,而是那些衙役,从那一刻起,窦燕山就知道是皇帝要窦家灭亡,不是那些没有主见的乱民。
窦家消亡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千年家族如果没有准备,哪有累世辉煌的可能,周大福就是窦家遗留下来的一支暗棋。
早在岭南诸土王联袂向大唐投诚的时候,窦家就准备把触角延伸到岭南,与土王的关系极为融洽,兵刃,粮食还有女人就是窦家打开岭南这个大门的钥匙,没有人知道是窦家在悄悄地做这一切。
多年的努力终于结果了,把无忧草献给皇帝,这是窦燕山的主意,作为皇帝的亲眷,他很清楚的知道皇帝患有风疾,一旦发作头就痛不可当,无忧草就是解除痛苦的无双良药,虽说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副作用,作为李家的亲眷自然希望这种副作用约猛烈越好。
窦燕山非常希望可以看到李二在皇宫里由于没有了无忧草,痛苦哀嚎的一幕,这也是他活着的最大愿望,只要这个愿望实现,此生无憾矣。
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一个人,窦燕山捶捶脑袋,那张笑眯眯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云兄,小弟怎么会把你给忘记了,实在是不该啊,为了一个贱婢,你就悍然出手,把好好的窦家打入十八层地狱,好本事,如果不是把心孙思邈会识破无忧草的秘密,小弟怎么会忘记你的那一份。”
就在全身黑衣的窦燕山在周大福家的后院里咬牙切齿的时候,周大福接待了一位前来定鱼脍的客人,接待完客人后,周大福就来到了后院,对窦燕山说:“郎君,今日午时,云烨去了鸿驴寺,搜刮了大批礼物后离去,其中就有无忧草。”
“他去鸿肿寺做什么,听说他对朝堂一向没有多少好感,怎么会去那里的?”窦燕山很担心,任何事情只要和云烨联系在一起,就会发生变故,不由得他不急。
“回郎君的话,云烨这回去鸿肿寺是为了公主,皇帝这回不知发什么疯,无缘无故的把公主许配给了蒙查,据宫里的人汇报,云晔这次就是为公主出头去的,他们之间十分的暖昧,按照云烨的性情分析,他可能对蒙查动了杀机。”
周大福永远如同他握刀的手一般沉稳,冷静,锋利,做事情从来都不加入个人的感情,精准是每一个好刀手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艺。
窦燕山大笑起来,他只要一想到如同黑猴子一般的蒙查在李安澜雪白的身体上耸动,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大笑,李二对自己的女儿的惩罚不可谓不重,这样的父亲,窦燕山都为他的绝情感到吃惊。
云烨啊云烨,为了我胸中的这口恶气,我无论如何也会让蒙查娶了李安澜,那怕只是一夜,只要这个大笑话流传出去,蒙查就算是被你五马分尸,也值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虎口拔牙。
窦燕山是得意的,他小看了云烨这个妖孽,对于让后世所有中冇国人痛彻心扉的鸦片,云烨有着足够的认知,这个恶魔一旦被释放,就会遗祸无穷。
初春的日子里天气虽然转暖,但是寒气依然没有散尽,在这个还是穿夹袄的天气里,唐俭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如果真的如同云晔所说,唐家满门两百六十余口休想有一个能活。
“云侯此时不是开玩的时候,这件事情也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果真如此?”唐俭再一次向云晔求证。
“你看,我已经开始嚣张的叫你老唐了,你还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对了,把明月块送过来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知道,还有这件事是公主发现的和我无关,你砍蒙查脑袋的时候记得叫我来参观。”云烨歪躺在矮榻上一只手支着下巳对唐俭说。
“我去和陛下说这事是公主发现的,你说陛下会不会相信?公主如果有那个心思就不会自陷死地。”唐俭也冇很怀疑公主的智商。
“我才不管呢,你老唐也是一代人杰,区区小事难道说能难得住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简单,背后一定人指使,这个无忧草又叫地狱花,是魔鬼的眼泪所化,只要流传出去,大唐的子民就会被这东西伐害的骨瘦如柴,道冇德沦丧,更加不要提男耕女织,上阵杀敌这回事,我建议只有发现谁持有这东西,立刻就要痛下杀手,最好不要有半点的迁延。
云烨必须把罂粟的可怕描绘的更加恶毒,他不想东亚病夫的帽子从大唐时期就扣在中冇国人的脑袋上。
“你把这个东西描绘得如此可怕,老夫却还没有见到它的危害性,你就口口声声的要挟老夫,这岂是君子所为。”唐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从云烨嘴里得知这是一个玩笑,世上从来没有这么恶毒的东西。
“老唐,赶紧打消你侥幸的心思,这件事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你的想象,想要知道它是如何的恶毒,很简单,你只需把那些土人关在屋子里,供应他们的饮食,就是不给他无忧草,最多等到明日,你就会发现,那些土人已经变成了恶鬼,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向你祈求得到无忧草,哪怕你让他们杀死自己最亲密的人,他们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如果运作的好,你用一点无忧草就可以得到他们所有的土地。”
自从发现鸦片的那一刻起,云烨就特地注意了一下那几个土王,无一例外的目光呆滞,嘴唇发紫,骨瘦如柴,听说他们以前可都是勇猛善战的勇士,从一年前开始服食无忧草之后,就逐渐变得身轻如燕,这些人如果不是重度瘾君子,云晔觉得自己的眼睛就没有再长的必要了
第四十五节地狱花
在大唐的版图上,岭南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自从秦始皇派大军征讨岭南之后,那个狭涩封闭的不毛之地终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三十万汉人涌入,让岭南发生了根本xìng的改变。
看着岭南地图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城市,云烨总是不用自主地想起那句著名的谚语,“湖广熟,天下足”那些繁华的都市如今还是一片片的高山和水泽,两湖地区都被官员视为畏途,更不要说遥远的两广,朝廷在那里的存在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实际上统治那里的还是当地的部族和土王。
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每一个部族就是一个小的国家,他们祖祖辈辈住在大山水泽间,与世第四十五节地狱花隔绝,自耕自种,自给自足,大唐关中如果说已经是这个时代农业,工业最先进的地区的话,那么岭南现在还处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时期。
长江的丰沛的水量在这个时代在两湖地区造就了大量的湖泊,几乎可以说是处处水泽,瘴气弥漫于荒野,不要说人不适合在此居住,就连野兽也会选择离开这里。
少量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也被那些矮小的野人占据,云烨想要开发岭南,就不得不另辟蹊径,只有发配才回去岭南,好人谁会去那个鬼地方?
关中早就人口过剩,土地也经过了千年的耕种早就贫瘠不堪,大唐的口分田迟早会把关中瓜分干净,魏征是最早提出移关中之民以充边塞这一思想的第一人。结果刚刚提出来,就被打倒,还重重的被踩上了一万只脚。
大无畏的魏征在没有取得哪怕一个人的支持后,只有放弃了这一极具前瞻xìng的主张。
大唐的人口太少,只有不足二百八十万户,其中北方就占据了两百万户,剩下的八十万户才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大唐广袤的原野上第四十五节地狱花。
那些土王很有意思。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只要向中原的皇帝称臣,就会有享用不尽的好处,这其实也是事实。皇帝对于自己无法控制的地区的善意投降,总是格外的优容。
大臣们也会认为这是文治的功劳,远比武力征服更加的荣耀。所谓帝王广布德泽,仁天下自有八方来投,这么奇怪的话。
虽然不知道兵法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的意思,云烨却知道在封建王朝最终决定命运的一定是一场战争,不战而屈人之兵或许是兵家最高的奥义,但是有据可查的成功例子,实在是太少了。
朝堂上不会有人同意出兵岭南这么弱智的决策,在耗费大量的钱财和人命之后,收获的只是一大片鬼都不愿来的荒原,除了心存天下一宇的秦始皇。就没有谁愿意为理想打仗了。
李安澜做梦都想要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为了能让自己的意志得到最大的体现,她不惜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
假如她没有云烨可以威胁,对于蒙查,她其实并不排斥。那个让她恐惧到极点的雷雨夜,让她明白,自己其实一无所有,只要有可以帮助她实现梦想的人,她都不想错过。
云烨或许是一个聪明人,却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聪明人。一心只想着他的书院,宁可窝在玉山养猪也不肯向朝堂多走一步,这让李安澜极度的失望,她渴望的东西云烨给不了她。
自从把事情托付给了云烨,李安澜就彻底轻松了下来,和小铃铛已经开始准备远行的行装。
在云烨对着地图傻看的时候,唐俭正在发抖,那些土王们正在愤怒的摔打着卧室里一切可以摔的东西,那些昨rì还让他们爱不释手的瓷器纷纷碎成一地的小碎块。
蒙查摇晃着房门,大声嘶吼着要唐俭把搜刮去的无忧草还给自己,淡黄sè的汗水湿透了衣衫,黝黑的脸变得疯狂而狰狞。
站在院子里的唐俭,闭着眼睛,一阵阵的眩晕之感让他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晃晃的被属官搀扶着坐到屋檐下的一张矮榻上。
房屋里的怒吼逐渐低沉了下去,变成了一声声的哀求,从通译的嘴里,唐俭得到的信息,和云烨口中描述的别无二致,土王们为了得到无忧草,不惜开出一个有一个让唐俭做梦都不敢想的条件。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是地狱花,这真的是地狱花,只有恶魔才能培育出这么可怕的东西。”唐俭的脊背也被汗水浸透,过堂风吹过遍体生寒。
唤过老家人,吩咐道:“回去找夫人,把家里的明月玦用最好的盒子装好,让善识亲自送到云家,礼数一定要尽到,无论如何也要请云侯收下。”
老家人很奇怪,明月玦一向是郎君的心头肉,等闲都不与人一观,如今却要恭恭敬敬的送给别人,抬头看看自家郎君,见郎君闭目不语,只好躬了一下身子,就赶回家中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夫人。
老家人没有看见他家郎君的尾指一直在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唐俭用木盒装上了一大块鸦片,吩咐属官将馆驿团团围住,一只鸟都不许飞出来。自己坐上马车,急匆匆的向皇宫驶去。
看着盒子里的鸦片,李二显得并不那么吃惊,对唐俭说:“爱卿多虑了,如果是你们敬献给朕的,朕只要头痛风疾发作,必然会使用这样神奇的药物,说不得这样的计谋就会成功,但是他们找几个土猴子献药,你当朕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吗?”
瞅着战战兢兢地唐俭,李二温言劝慰唐俭。
“此事乃是百骑司的缺失,与卿家无关,卿家能在百忙中揭破此事,可见心细如发的评语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有唐卿在,朕无忧矣。”
“陛下实在是高看微臣了,此事乃是安澜公主首先揭破,微臣不过坐享其成罢了,请陛下降旨勉励一下公主才是。”
唐俭还是很有信用的,答应云烨的事,完成的一丝不苟。
“安澜首先揭破此事?这怎么可能?她久处深宫,如何会识得这东西,连朕都是首次听闻,她如何会得知?唐卿,不必替他人表功,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将来。”
“是蓝田侯云烨来到鸿胪寺做客,无意中发现了此物,就告诉了微臣,还用此事要挟,把微臣家里的明月玦骗走了,最后告诉微臣这件事是公主发现的,与他无关。”
假如云烨在这里,一定会活活的掐死唐俭以泄心头之怒。
“嘿嘿,去你鸿胪寺做客?恐怕是想掐死蒙查才是真的,朕那个草包女儿会认识这东西?还把功劳随便找个人就扣在头上,当我大唐的赏赐是谁都可以冒领的么?唐卿退下,此事交由百骑司处置,你将一干人犯统统交给洪城,这些rì子,百骑司也太松懈了。”
离开太极宫,唐俭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李二耐人寻味的话语,让他在刚才不敢有半点的隐瞒,心头对云烨说声抱歉,只是一想起祖传的明月玦那一丝愧疚立刻就被钻心的疼痛所淹没。
作为一个工程师出身的云烨最喜欢看的就是热火朝天的工地,尤其是云家庄子的建筑队伍干起活来有条不紊,最是耐看。
云家庄户穿着粗布制作的短衣长裤,在工地上不停的忙碌,有的在打井,这是为工地上用水做准备,由于有了一些水泥,现在盖房子需要大量的水,长安地势偏高,打一口井很不容易,而且打出来的井水有一大半是咸的,不能喝,所以在长安,有甜水井的宅子价格就比其他的宅子高出好大一截。
川流而过的那条金水河在流过半个长安城之后,早就污秽不堪,长安的百姓家里的生活污水从来都是往河水里一倒了事,弄得半个长安城臭气熏天,与后世běi jīng城的龙须沟有的一比。
可怕的是居然有许多的人还要靠这条臭水沟的水来洗衣,做饭,云烨亲眼看见上游的人家在刷马桶,下游就有人在河水里洗菜做饭。
捂着嘴回头看云家仆役,早就对主子的心理熟得不能再熟的仆役,鄙视的看一眼在脏水里洗菜的人家,昂着头对云烨说:“侯爷,咱家要是也让您喝脏水,小的们就该被拉出去活活打死,主家们喝的水都是咱家的水车从城外泉眼里每天拉回来的,就是小的们喝的水,也是家里的井水,咱家的规矩,水不烧开不喝,谁像他们什么水都拿来喝,小的见过他们连驴蹄子印里的雨水都喝,一群脏鬼。”
现在云家的仆役有足够的理由来嘲笑曾经的邻居,一年三身工作服,就是麻布的家丁装束,chūn有chūn衫,夏有夏装,冬有皮袄,远不是那些一套衣服穿几年的穷家小户可以比拟的。
除了规矩多些,让人有些不习惯,比如不许喝生水,不许随地吐痰,必须三天洗一回澡,在开始处罚了几个人之后,仆役们为了自己的铜钱不被主家拿回去,慢慢也就养成了习惯,现在那怕多渴,也没有人去喝那些生水,不管多累,也要洗一个澡。现在见了那些蓬头垢面的旧相识都不愿打招呼,怕掉价。
这不行啊,怪不得长安城里的瘟疫就没有断绝过,光有历史记录的就足足有十六次之多。
云家的庄户也没有喝生水的习惯,家里不停地把凉开水送到工地上,每人一个大号的竹筒,装满了就足够一天饮用的了,这些乡下人也开始对以前需要仰视的城里人心生鄙夷。RQ
第四十六节奶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