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警惕
老人长叹一声，说道：“在座的各位，参加过上一场大战的老朋友，或是他们的继承者，或许你们都忘了，但我没忘，永远也不会忘……”
“哪怕是我明天死了，也会在断气的前一刻记得！”
“警惕辉煌余孽，警惕皓月之诗，警惕倾城之雨，警惕无星之光，警惕群山之像，警惕苍茫之剑，警惕冰原号角，警惕深海鱼叉，警惕猎鹰之眼……”
“那场战争，没有人会愿意再来一次，当年，我们的七十五万大军……”
这时，另一名老人猛然站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前者的话：“老布鲁诺！别为了吹嘘自己的功绩，就刻意抬高敌人的身价，贬低自己人的荣耀！”
“老克里曼斯，你也是参加过上一场大战的人，难道你都忘了吗？”老布鲁诺的眼角泛起了泪花，情绪激动地说道。
“我没忘，也不敢忘，当年的一切，至今还历历在目……”老克里曼斯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圈微红地注视着他的老战友，说道，“但现在，我们拥有人类史上最强大的两支部队，拥有百分之六十七的教区，拥有世间最先进的科技，我们还需要担心什么？”
“没错，从表面上看起来，我们确实比以前强大，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装备上，都是一百八十三年前的数倍，但是……”老布鲁诺说道，“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几个虔诚的？还有几个有牺牲精神的？若是再打一次，你觉得能赢吗？特别是现在的黎明远征军，都快腐烂到根须了……”
“黎明远征军怎么了？”圣·奥古斯曼·莫德莱顿站了起来，带着几分火气质问道。他之所以动怒，其原因很简单，因为黎明远征军的现任元帅就是他的外孙女。指责黎明远征军，就等于指责尤歌·隆巴尔·莫德莱顿。
“都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激动，小心脑血管爆裂，都变成老年痴呆了。”老格雷沙姆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我看啊，你们都别争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道，“我不会接受你们中任何一个的追求，我要将我的一生献给真神，你们都死心吧。”
“呃……”“这……”“你先坐下，我们没有争。”“老格雷沙姆说得对，我们没有争……”
“没有争就好……”老妇人重新坐了下来，四个老头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气氛缓和了许多。
老布鲁诺摆了摆手，说道：“我无意于指责十一世孙女，就算有错也不是她的错，而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错……”他停了停，环视了一眼，确定没有反对意见后，就继续说道，“黎明远征军的腐败问题不是这几年才开始的，而是早就有了……”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几十年来，一年比一年差，他们举着圣光清洗者的旗帜谋求自己的私利，甚至有些军官还私下豢养女性虫化者，以供他们玩乐……”
听完老布鲁诺的话，众长老都沉默了。其实他们都知道，如今的黎明远征军规模浩大，内部派系林立，关系错综复杂，利益链条相互缠绕，纠葛不清，纷争不断，内斗不休。就像一名病入膏肓的麻风病人，浑身长满了毒瘤，想要彻底切除，又怕伤及性命，想要逐步治疗，又是困难重重。刚治好了这里，那边又开始溃烂了，仿佛无休无止、无始无终的轮回。
沉静之中，老布鲁诺从怀中取出一张发黄的信笺，读起了一段日记。
“战争已经结束了多年，可我的心情却依然是沉重的，虽然我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能遗忘这段历史，忘却这场战争。可我知道，她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将伴随着我走到人生的尽头。
今天，我写下这段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记录我们的胜利，而是为了向我们的对手，致以最深切的敬意。
dr3531，9月23日，战争进入了尾声。在这一天，我们向辉煌信仰的一个据点发起了进攻。
经历了数场大战后，他们已到了强弩之末，据点里就只剩下重伤员了。可是，在那最后的一刻，他们依然向我们发起了冲锋。他们或是拄着拐杖，或是推着轮椅，或是在地上挪动，唱着他们的战歌冲向了我们……
当时的景象，是我从所未见的。他们的战斗意志，他们的决然赴死，若非亲眼所见，是无法想象的。面对这样的对手，我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恐惧。然而，惧怕这样的对手，我并不感到羞耻。我想，当时没有人不感到害怕。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真神的仆从，我随时愿意为圣光和荣耀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们或许永远也做不到他们那样。
无一屈从，无一放弃，无一生还。
此时此刻，我站立于窗前，面朝北方，向我们的对手致以最深切的敬意，能与他们作战，是我此生的最大的荣幸。与此同时，我想告诫我的后人，请时刻保持警惕，永远都不要轻视他们。
纵然有一天，我们成为了世界的主人。
——圣·扎迦利·布鲁诺。”
“这是我的堂兄，第四百七十七任教皇留下的遗书，或许我们暂时无法改变现状，但我们可以将他们的威胁降到最低。”
“我们都知道，辉煌的余孽依然存在，他们自称为‘火种’，潜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但是，只要没有先进机械动力甲，他们就永远也无法与我们抗衡。”
“这就是我的观点，我的话说完了。”老布鲁诺结束了发言，缓缓坐了下来。随后，会议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多久，一个清脆的嗓音忽然打破了寂静。
“爷爷奶奶们，请听尤歌一点小小的意见。”接着，她目光平和地环视着全场。悄然无声中，她缓声说道，“自古以来，腐朽滋生于安逸……”
“宝剑蒙尘，那是因为没有王座的纷争，英雄沉睡，那是因为没有对等的挑战。”
“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古籍的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那场大战的恢弘与壮烈。”
“面对疯狂的异教徒，我们的骑士在圣光的指引下，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并最终赢得了整个世界。”
“我们是胜利者，他们是失败者！”
“然而，作为胜利者，我们骄傲了，所以有了些小瑕疵。”
“可这并不重要，当我们的敌人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相信我们的骑士就会擦亮宝剑，重振雄风，让圣光照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他们拥有和我们对等的科技，比如黑油动力甲，我们依然能像两百年前一样，再次将他们击败、抹杀、毁灭！”
“这群辉煌余孽藏身于光影的暗处，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肮脏而丑陋。”
“相较于他们，我们是猫，就算瘸了腿、瞎了眼、掉光了牙齿、断了尾巴，我们依然是他们的天敌。”
说道这里，尤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道：“让我们来想象一下，世界上若是没了老鼠，那猫该多寂寞啊~”紧接着，她脸色一凝，目露凶光地说道，“正如狮子要撕开骨肉，狼要咬断喉管，我们的宝剑也要痛饮辉煌余孽的血！”
“爷爷奶奶们，尤歌的话说完了。”
片刻的沉寂过后，会议厅里响起一阵轻慢的掌声。
“她是我外孙女。”“她是我外曾孙女。”“她是我八世孙女。”“她是我十一世孙女。”“她小的时候，我给她吃过糖。”“糖算什么，我还带她看过马戏呢。”“我给她织过围巾。”
“不愧是我们家的血脉，越长越漂亮。”“你看她的鼻子，就和她外祖奶奶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们看，布鲁诺家的耳朵，你看我的耳朵，是不是和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老头、老太太们又开始讨论起来，直到太阳下山，会议结束……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尖塔上。那尖塔的顶端插着一根长长的铁杆，而铁杆的末端，焊接着一个半圆的铁环和一根横置的短铁杆，构造了十字架的形状。若是此刻站在云端望下来，就能看见那尖塔的底部，是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屋顶。此刻，晶莹透亮的琉璃瓦正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仿佛为这庄严肃穆的太阳圣殿镀上了一层金沙，
片刻之后，尤歌在铁卫们的拥簇下，离开了长老会的会议厅，在前往停机坪的路上，威廉·莱因哈特追了上来。
“尤歌表妹，我为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向你表示歉意。”威廉态度诚恳，语气平和地说道。
“威廉表哥，上次的事情应该由我向你道歉，我做得有些过分了，希望能得到莱因哈特们的谅解。”尤歌微微颔首，真诚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威廉注视着远房表妹精致的脸庞，小心翼翼地问道。
“扯平了。”尤歌扬起头，说道。
“太好了。”听到“小恶魔”的答复，威廉如卸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兴奋说道。
可就在这时，尤歌忽然拉长声音说道：“但是……”
“怎么了？”威廉脸色一变，连忙问道。
“今年世界议会的夏季议题上……”
尤歌略有所指地说着，威廉连忙表态：“我将代表莱因哈特家，全力支持尤歌表妹。”
“谢谢。”尤歌微微一笑，随后她仰起头，望向了天际。沉静了数秒钟之后，她仿佛自言自语般，悠然说道，“新月联盟那边，我会派人去和他们谈谈，他们总是抓着一点过往的小事不放，实在令人感到讨厌。”
威廉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面露惊喜地躬身说道：“我的公主，威廉仅代表莱茵哈特家的全体家族成员，向您致以万二分的谢意！”
第三节 隔世
dr3713-04-21，尤歌参加完夏季长老会的第三天下午，在距离永恒之城的上万公里外，北荒大陆无尽沙海的中部偏北，一座耸立着成百上千根粗大烟囱的工业城市上空，一架小型飞行器正盘旋着，似乎在寻找降落的地点。
此刻，午后的阳光照在钢铁铸就的大型建筑物上，那钢铁支架、各种七弯八拐的金属管道以及巨大的储存罐都愈发地显得漆黑起来。若是靠近观察，就能发现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的煤灰。
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砂城早晚的换班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安宁之中，除了规律性的汽轮机泄气声和铁质重物压砸的闷响，几乎没有其它的动静。
片刻之后，小型飞行器在砂城南门外的一片空地降了下来，落在了干硬开裂的灰土地上。从侧面看去，飞行器的外壳上漆涂着紫荆花的标志，以及“公主府，雀鹰三号”的字样。若是此刻有见多识广的人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朵紫荆花和它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至于紫荆花后面的字样，却不是一般人能读懂的，就算是银城贵族，也只有部分知晓。“紫荆花”代表着统治黄金大三角的隆巴尔家族，“公主府”代表着圣殿公主尤歌的个人武装，“雀鹰三号”则代表着公主卫队的编制。
“嗤……”一声绵长的泄气声过后，飞行器的后舱盖缓缓向上开启。紧接着，一辆红色烤漆，表面蹭光发亮的机车窜了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中，带起阵阵烟尘，冲向了砂城的南门。
此刻开着机车的人，正是铁渣·诺尔塞斯。
一个多月前，尤歌派人将修好的红色彗星送回了大西洋公馆。拿到机车后，铁渣趁着等待狼族军团核心层接受训练的空档期，决定返回北荒大陆，到无尽沙海寻找莉娜·尤可丽丝。三年没见了，虽然身边莺声燕语、群花环绕，但他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对他而言，大姐大是最特殊的存在。她是他的母姐，又是他的情人，还是他的老板兼老师。
借飞行器的时候，尤歌反复问他回北荒做什么。他没有直说原因，就说在砂城有些旧事要处理。尽管尤歌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但还是把雀鹰三号借给了他。
抵达北荒后，他在雀鹰三号的协助下，一边开着机车，一边吹着虫笛，茫茫沙海里寻找那个曾经给他温暖怀抱的人。可二十多天过去了，他却一无所获，没有寻到一丝踪影。她的存在，就仿佛消失了一般，或许是这沙海太大、太苍茫，或许是她早已离开了……
眼看王虎等人的训练期快要结束了，而雀鹰三号的燃油也快耗尽了，他忽悠只好前往砂城补充燃油，顺便到希罗斯家碰碰运气。另外，叶歆玲曾经托付他关照她的父母和弟弟。三年过去了，他也该去看一眼了。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灰味。抬眼望去，一滩滩的灰黑色的，飘着些许油光的积水遍布坑坑洼洼的泥石地，那地上的碎石黝黑发亮。在这里，各种重型机械、钢铁造物、煤矿堆、燃油罐和三三两两，穿着蓝色帆布吊带衣的工人随处可见。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一如往昔的城区，铁渣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
三年了，白云苍狗，恍如隔世。
回想其三年前，他还是个一无所知，只为过冬的钱而发愁的少年，向往着机车店里的沙海飞鱼，为了一把火药银星患得患失。而如今的他，已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大人物，登上了世界的舞台，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声誉和地位。他是银城世界里的平民英雄，在万里之外的永恒之城中，无论他走到那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是上天的宠儿，三大信仰的荣宠聚集一身，无人胆敢忽视的存在。
进城后，他先到砂城中心街的中段买了两只烤全鸡和一大块烟熏猪肋骨，用油纸包好，然后驶入小巷中，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在七弯八拐后，来到了砂城的二手货市场——尾巷。
随后，他在尾巷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下来。眼前是一间很小的店子，门前拉着一幅脏兮兮的帆布帘子。此时，有一位年迈的老人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半眯着眼睛靠在满是油污的墙上，似乎正在打瞌睡。
铁渣的到来并没有惊动老人。停下车后，他从机车两侧的帆布袋里取出刚才买的食物和一箱酒，来到老人的身前。或许是老人睡得太沉了，即便有人到了身边，也没有醒过来。
铁渣见状，轻手轻脚地放下了东西，然后搬来一张木板凳，坐了下来。眼前的老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若是换成以前，只要他一靠近，对方就会警觉地跳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角留着口水，睡得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斜下，老人才悠悠转醒。待到完全醒来，他忽然发现身前多了个人，而且正注视着他。他顿时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
“是我。”
那声音无比的熟悉，老人很快就镇定下来，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年轻人朝他咧嘴一笑，看着这个标志性的笑容，他马上就认出对方。
“铁渣！”老人激动地喊道，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铁渣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老人。
“铁渣，你真的是铁渣，他们都说你杀了贵族……”老人张开满是油污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铁渣的手臂。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生怕是认错了人，空欢喜一场。
渐渐地，老人恢复了平静。回过神后，他慌忙搬起刚才自己坐过的小板凳，招呼道：“来来来，坐，坐……”
等铁渣坐下后，老人又注视了他好一会，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叹息道：“好啊，都长大成人了，铁老头终于有后了。”
这一声长叹中，包含了不知多少沧桑的岁月，心酸的过往。霎时间，铁渣眼圈一红，差点落了泪。
随后，铁渣从箱子里取出一瓶酒递给老人，说道：“老牛师傅，我给你带了些好酒。”
老人接过酒瓶，从衣兜里摸索出单片小眼镜，挂在右眼上仔细端详了起来。只见酒瓶的样式古朴，一行行优美的贵族语刻印于瓶身，一个淡金色的印章镶嵌在瓶颈的下方，在夕阳的余晖中，瓶中褐红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这瓶酒，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老人连忙问道：“铁小子，这是什么酒？我可从来没见过啊。”
“好像叫什么圣，什么罗亚的。”铁渣回答。
“圣·奥古斯曼·罗亚？”老人问道。
“对，就这个。”铁渣说道。
“天哪，这可是教皇干邑，你从哪弄来的？听说这酒几百上千金币一支啊！”老人吃惊地说道。
“是吗？我不清楚啊。”铁渣随意说道。当然，他不是真的不懂，而是他不想给老人带来压力。
然而，他的好心却招来了老人的疑虑。
“你这酒，该不会……”老人左右张望了一眼，小声说道，“偷的吧……”
“不是。”铁渣摆了摆手，说道。
“那……”老人又看了看酒瓶，迟疑道，“会不会是假的，你被骗了……”
“不喝就算了。”铁渣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这酒是他和伊娃专门到酒厂里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老人见铁渣神色有变，急忙抱着酒瓶向后一缩，笑呵呵地说道：“铁小子，铁老头应该教过你，送了人的东西可能不能要回去。”
“确实不能要回去……”铁渣点头说道。可老人才刚松口气，他又补充道，“但可以抢。”
“别……别这样……”老人一边后退，一边用仅存的几颗牙齿咬开瓶塞，然后对着嘴灌了起来。
“啊……”一口甘醇的酒下肚，老头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好酒！好酒啊，这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然而，喝着八百金一支的酒，老二手枪械商人还是有些不满意，喷着酒气叹息道，“可惜……”
“嗯？”铁渣问道。
“没下酒的，要有只烤鸡什么的就好了。”老头说道，全然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
听老人这么说，铁渣顿时咧嘴一笑，拿起地上的油纸包，打开递给老头。
“好！好东西！”老头即刻双眼放光地放下酒瓶，抓起整只烧鸡吃了起来。他一边吃，还一边招呼铁渣，“铁小子……你也来吃点……喝酒……”
接下来，一老一少蹲在小店的门口，一边叙旧，一边喝酒吃肉，其乐融融。
吃到一半，铁渣问起了老牛的近况。
“还好，牛崽去年来看过我，他现今在南城的师门里，听说学了点本事，日子过得还不错。”老牛师傅说道。
铁渣点了下头，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只要知道老朋友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第四节 债务
太阳渐渐沉入了无边的沙海，收起了所有的光和热。当夜幕降临，星光初现，一栋栋老旧的九层楼房上亮起了灯。那橙红的灯光从一扇扇铁条和玻璃构成的窗户中透了出来，一幅宁静祥和的景象。若是此时站在地面向上望去，透过那黯淡的光线，就可以看到一缕缕炊烟正徐徐上升。空气弥漫着各种食材的香味，让人不禁想起了家的温暖。
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地方，是位于砂城城北的一处职工小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签了长期合同的工厂工人，或是有其它稳定工作的职员。
天黑后，小区内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距离砂城工厂早班的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因此小区内一片安静，鲜有在路上走动的人。
此时，小区中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篮球场。在一盏高亮的射灯下，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你追我赶，挥洒着汗水，进行着激烈的对抗。白炽的灯光照在微微开裂的水泥地面上，不时有灰黑的运动布鞋踏过，带起了淡淡的烟尘。
这座篮球场位于小区的中部，被数栋楼房包围着。球场侧面是水泥和砖块砌成的观众席，此刻，观众席上蹲着一条人影，似乎正在观看少年们的比赛。然而，在这名观众的眼中，这些少年的动作就像慢了半拍，仿佛一群三岁的小孩在抢球玩耍。
而球场上，一名相貌俊俏、身材匀称的少年正运着球，左突右闪，穿过两个人的围堵拦截，然后一跃而起，将手中的球送进了篮筐中。
“叶歆云，漂亮！”“好！”“干死他们。”少年的队友们高声喝彩。
“犯规。”“偷步了”“不算。”少年的对手们忿忿不平。
俊俏的少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回到了原位上。
“啪啪啪……”
就在这时，球场外忽然传来一阵零零散散的掌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四条人影出现在球场的边缘。场内的少年们看到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望了过去。
“打得不错！很好！”几秒钟后，四名年轻人走到灯光下，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瘦，颧骨凸起，目光凌厉的年轻男子，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少年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叶歆云，豹哥让我来带个话，你们家已经半年没有交利息了……”
“杜威，你这叛徒，你是这里长大的人，你……”叶歆云身旁的少年上前一步，打断高瘦年轻人的话，激动地说道。
可他话才刚说道一半，那高瘦年轻人猛地一扬手，“啪！”的一声脆响，竟然将少年抽飞了出去。
“干嘛打人！”“杜威，你不是东西！”少年们围了上去。
“滚开！”“你们想找死？”四名年轻人退后一步，侧身而立。
顷刻间，双方剑张弩拔，仿佛随时都会打起来。
“大伙别冲动，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你们没关系。”叶歆云拉开几名伙伴，沉声说道。
“这就对了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杜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们家没有欠你们钱。”叶歆云皱着眉头说道。
“你姐借的……”杜威说到一半，就被叶歆云的吼声打断了。
“我姐三年没回家了，你们凭什么说是她借的！”
“欠条都还在，黑纸白字写着呢，不服你就跟黑石老大说去。”杜威脸色一黑，恶狠狠地说道。
叶歆云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对方。
“反正你父母都认了，我这次来，只是传个话而已，黑石老大说了，如果你们家半年内凑不够钱，我们就废了你两条腿，让你一辈子坐轮椅去。”杜威眯着眼睛说道。
“我爸病了，现在还没工作，我们家没钱还。”叶歆云口气一软，说道。
“没钱就去抢啊，去卖肉啊，要不就卖房子啊，办法多了。”杜威语气轻佻地说道。
“你……”叶歆云涨红了脸，紧握着拳头，朝杜威怒目而视。
“好了，话已经带到了，原本要告诉你父母的，但你们家楼层太高了，我懒得爬楼梯，就烦你代为通知了。”说完，杜威一招手，就带着人离开了。
杜威走后，少年们没了玩球的心情，都四散回家了。叶歆云先将刚才替他说话而被杜威抽了一巴掌的少年送回家，然后带着沉重的心情，返回了自己的单元，一步步地走上楼梯。
他家住在顶层，要走好一会。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愈发地沉重起来。三年前，他姐姐失踪了，至今了无音讯。九个月前，父亲病了，失去了工作。原本家里已经够困难了，靠着母亲在外帮人做保姆，他也出外打点零工，勉强支持着生活。可今天，黑石佣兵团的人找上门来，他才知道，原来父母还背负着姐姐的债务……
爬到七楼的时候，他望着灯光昏暗的楼道，想起茫茫的前路，再也抬不起脚。霎时间，失去亲人的痛苦，面对现实的悲愤，以及对未来的迷茫，还有那巨大的生活压力，纷纷涌上心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卷缩在楼道的一角，低声地哭了起来。他不敢太大声，他怕惊动邻居、惊动父母。这个家已经霜寒交迫，不能在承担压力了。
数分钟后，他收拾心情，擦干净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直起腰，走上九层，来到家门前。
推门进去，头发微白的叶母正靠在餐桌旁打瞌睡，等着他回来吃饭。
“妈……”叶歆云轻叫了一声。
“歆云，回来了啊，快喝汤。”叶母醒了过来，见儿子回家了，就连忙招呼道。
“好……”叶歆云喝了口汤，随即留意到父亲不在家，就问道，“爸呢？”
“老头子去找他的老上司了，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帮人看门的工作……”说到这里，叶母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自从你爸扭了腰，身体就大不如从前，现在不能干重活了，只能干点的轻的。”
“嗯。”叶歆云点了下头，想了想，又说道，“妈，我明天想去找赵叔叔……”
“找你赵叔叔干什么？”叶母问道。
“我……我想进工厂……”叶歆云迟疑道。
“不行！”叶母一拍餐桌，严肃地说道，“你还没高中毕业，将来还要上大学，要像你姐姐一样，将来找份体面的工作。”
“可是……”叶歆云刚开口，就被叶母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快吃饭，吃完好好复习功课。”叶母强势地说道。
“哦……”叶歆云乖乖地低下头，吃起了晚餐。
可吃到一半，叶歆云忽然觉察到母亲没有动筷，就抬起了头。刹那间，他看见母亲正低垂着头，泪水悄然滑落着……
“妈……”叶歆云连忙起身，用力地搂着叶母的肩膀。
“三年了……你姐姐怎么就……怎么就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她从小就要强……不听我们劝……非要去参加什么佣兵团……我们是老实人家……哪能和那些刀头舔血的人混在一起……”叶母含着泪，断断续续地说道。
“妈，姐姐人长得漂亮，脑子又聪明，肯定没事的……”叶歆云轻声安慰道，“或许哪一天，她就带着一个又有钱、又厉害的姐夫回来。”在他的劝慰下，母亲逐渐恢复了平静。吃完晚餐，他又帮着清洗了餐具，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他们家是两室一厅，自从姐姐加入黑石佣兵团后，他就从客厅搬到了房间里。一晃眼，就七、八年过去了。
打开房间灯的瞬间，他骤然吓了一大跳，差点喊了出来。因为他的房间里，赫然站着一个陌生人。定眼看去，这陌生人是位男性，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身黑色的防水布军服，身后背着枪和剑。从外表上看，对方是一名佣兵。
“不错，还算冷静。”那佣兵露出一个邪邪的微笑，称赞道。
叶歆云随即转身关好门，不是他不想叫，而是他不能叫。从对方的装束和身手上看，既然对方能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房间里，就意味着杀他易如反掌。就算此刻引起母亲的关注，也只会吓到她而已，对目前的状况不会有任何帮助。
“你是什么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你是黑石佣兵的人吗？刚才杜威不是说了吗，豹哥还给我们家半年的时间，我马上就会去工厂干活，到时候就能还上你们的利息了。”叶歆云毫不停歇地说道。
“朋友，我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问。”那佣兵淡淡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歆云想了一会，问道。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她托我来给你们带个口信。”那神秘的佣兵说道。
“我姐姐！”叶歆云失声叫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了，连忙压低音量问道，“真的是我姐姐让你来的吗？”
“嗯。”那佣兵点下下头。
叶歆云顿时面露喜色，接着又问道：“我姐姐……”他迟疑了一会，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她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有点忙，所以托我过来看看。”那佣兵解释道。
“我们都过得很好，你让姐姐不要担心。”叶歆云犹豫了片刻，说道。
“嗯。”那佣兵点了下头。
“对了，大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叶歆云注视着对方，满怀希翼地问道。
“铁渣。”那佣兵回答。对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难言的气势。
第五节 收条
“歆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时，门外传来叶母的声音，似乎是被叶歆云刚才的叫声惊动了。
“明天早上八点，砂城南门。”佣兵说完，动作敏捷地跳上书桌，从窗户翻了出去。
叶歆云顿时吃了一惊，这里可是九楼啊！他连忙冲上前，伸长脖子望出窗外。可外面一片漆黑，除了地面零零散散的灯光，佣兵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歆云？你在看什么呢？”叶母推开门进来，却看见儿子正双手撑着窗沿向外张望，就问了一声。
“妈，刚才有只沙峰飞进来……”叶歆云一边转过身，一边比划道，“有这么大只，被我赶跑了。”
“年纪都不小了，还总是一惊一乍的，多向你姐姐学学，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讨老婆啊，你看你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叶母一开口就叨絮个不停，直说得叶歆云满头冒汗。
“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你姐在你这年龄，都加入佣兵团了，跟着别人到处火拼，多厉害……”“知道了。”
唠叨了好一会，叶母才离开房间。叶母走后，叶歆云拿上衣物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将姐姐的消息告诉母亲。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暂时不说，因为这个佣兵的出现方式有些奇怪，又没有带来姐姐的信件，他无法确定消息的真伪。
过了一会，他又想到，或许是因为姐姐的工作需要保密，所以不能留下笔迹什么的。他记得姐姐曾经说过，她做的是保密工作，类似于“卧底”和“间谍”，不能让家人知道她的行踪，以免有所牵连。
“姐姐是不是已经离开黑石佣兵团，加入更大的组织了……”他想着想着，一股倦意悄然袭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叶歆云早早就起了床。穿上校服，挎上书包后，他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然后就出了门。出门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学校，而是去了砂城南门。
一小时后……
时至早上八点，叶歆云如约来到砂城南门。一路走来，由于这附近都是工厂区，再加上还没到九点的早晚班换班时间，因此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些零零散散的清洁工人在晨曦中挥动着大扫帚，带起阵阵黑灰。
观察了一会，他发现侧面的工厂围墙下站着一名身着灰色套头布袍，遮掩了相貌的陌生人，就走了过去。
正想开口询问，那人就抢先说话了。
“带我去见那个叫杜威的人。”灰袍人抬手命令道，口气不容置疑。听声音，正是昨晚出现在他房间里，自称为“铁渣”的佣兵。然而，从对方的身形上看，却有很大不同。昨晚的佣兵体型匀称，动作干练，而今天的灰袍人，却显得有几分粗壮，无论肩膀、手臂还是腰身，都像是粗了一圈，而动作也迟缓了一些。
“我今天穿了装备。”似乎看出他的疑虑，佣兵解释道。
“装备？动力甲吗？”叶歆云吃惊地问道。
“嗯。”对方点了下头，就没再说话了。
“找……找杜威干嘛？”见对方不愿多说，叶歆云也不敢追问，随即想了想，问道。
“还你姐姐欠下的钱。”佣兵说道。
“你是我姐夫吗？”叶歆云脑内忽然灵光一闪，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呃……”佣兵似乎被他的话呛了一下。
叶歆云见状，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藏在灰袍内的铁渣看着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心中悄然一动，随即叹了口气，说道，“算是吧。”
“算是？”听着模棱两可的话，叶歆云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是在玩弄我姐姐吗？为什么只是‘算是’？”
“我不喜欢说废话，走吧。”铁渣沉声说道。
“好……”叶歆云低头说道。接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工厂区的深处走去，一路上没有再交流。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来到城北边缘的一处废弃厂房。这里到处都是生锈的铁皮和铁架子，地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铁锈，一幅荒凉破败的景象。
“看谁来了！”两人刚走进厂房，一名高瘦的年轻人就发现了他们，随即大声叫道。
“叶歆云，想通了……”正坐在破旧沙发上的杜威站了起来，可话刚说到一半，他就看见叶歆云身边多了个身穿灰袍的陌生人。他顿时脸色一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噢？还找帮手来了？你可真不简单啊！”
“没……”叶歆云有些怯懦地回答。
“叶歆云，找死也不是你这么找的，你知道豹哥是什么人吗？”杜威眉头一皱，威胁道。
“带我去见那个什么豹。”叶歆云刚想否认，灰袍人就插进来说道，那语气十分平淡。
“你是什么人，什么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杜威指着灰袍人，语气嚣张地说道。他的堂哥在黑石佣兵团做小队长，本身又是黑石佣兵团的外围人员，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就在这时，灰袍人一抬脚，猛然一顿地！
“咚！”的一声巨响，只见原本就爬满裂痕的水泥地面顿时四分五裂，无数水泥碎块迸射而出，将靠前的两人打得鬼哭狼嚎，血花飞溅，眨眼间就浑身血迹斑斑，躺在在地上翻滚求饶。
看着眼前夸张的景象，叶歆云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个人强，但不知道强到如此地步，仅仅一顿脚，就制服了两人。
“大哥……对不起……我们错了……马上就带你去……马上……”满脸都是血的杜威立即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求饶道。眼前的灰袍人，杀自己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对于这样的人，他只能哀求活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进化度超过百分之六十，并穿上为其度身定制、造价数十万金的“荒野骑士”，铁渣的战力评估直追钻石中阶，已是世间最顶级的战力。
半小时后，杜威连滚带爬地将灰袍人和叶歆云带到了黑石佣兵团的总部——一座旧厂房改造而成的兵营。
进入黑石佣兵团的地盘后，杜威等四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在他们看来，灰袍人就算再厉害，在数百名全副武装、实枪荷弹的佣兵面前，也只是个活靶子而已。
通报卫兵后，铁渣和叶歆云在杜威的带领下，走进黑色佣兵的会客室。
没过多久，一名脸上带着刀疤，体型彪悍的壮汉带着两名下着墨绿色军裤，上身钢板的全机械改造人来到会客室。进门后，壮汉先看了铁渣一眼，在看了满身血迹的杜威一眼，然后说道：“我就是土豹，找我有什么事？”
“替他姐姐偿还债务。”铁渣五指合拢，手心朝上，指向叶歆云说道。
“噢，好事啊。土豹见状，顿时咧嘴一笑，说道。
“多少钱，一次性算清。”铁渣补充道。
“一次性还清啊？那可不少啊。”土豹笑着说道。
“算吧。”铁渣淡淡地说道。
过了一会，土豹叫来一名干瘦的男会计，开始计算起来。
“月息百分之三，管理费百分之一，再加滞纳金，最后加本金，一共五百六十五金三银七铜三分。”没过多久，会计算了出来。
“不可能，姐姐不可能借……”叶歆云刚开口，就被铁渣用手势阻止了。
“我自作主张，给你们打个折，去个零头，就五百六十金，怎么样？”土豹大手一挥，说道。
铁渣没说话，从腰间取下钱袋，丢给叶歆云，并命令道：“数六百金给他。”
“这……”叶歆云犹豫着，原本这欠债就是凭空而来的，还要多给四十个金币，他实在舍不得。
“数。”铁渣淡淡地说道。
“哗啦啦……”看着叶歆云在会客室的茶几上倒出金灿灿的钱币，土豹、杜威等人都眼放精光，露出了贪婪的神情。接着，叶歆云数了个六百金币，交给了土豹。
“谢谢。”土豹拿着钱袋，面露红光地说道。对他而言，这完全是一笔横财，当初叶歆玲失踪，他就趁机伪造了一些单据，以此勒索叶歆玲的家人。结果没想到，竟然引来了一个大土豪。不过，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叶歆玲是职工区有数的大美女，从前就有不少男人愿意为她花钱。至于被叶歆玲识破，他是完全没有顾虑的，因为叶歆玲已经失踪三年，已经被黑色佣兵团开除，不是自己人了。更何况黑石佣兵团纪律一向宽松，出了砂城就是黑吃黑的沙海盗匪，只要理由能说得过去就行了。
“钱拿了，就开张收条。”
这时，灰袍人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正沉浸在喜悦中的土豹被前者打断，顿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什么收条？我们这从不开收条。”
“对啊，借钱还债，天经地义，还要什么收条，豹哥从来就没这规矩。”杜威趁机上前，附和道。
“我只说一次，收条。”灰袍人淡淡地说道。
土豹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就在这一刹那，灰袍人出手了。只见他猛然一蹬腿，在离地的瞬间侧身扭腰，向炮弹般直射面门，一拳轰了过来！
“嘭！”“嘭！”
在土豹还没看清状况之前，耳侧就接连响起两声巨响，直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哐当……”“乒呤乓啷……”
待到他看清楚情况，身旁的两名改造人同时飞撞在后方的墙壁上，将靠墙的书柜撞得木屑纷飞。定眼看去，两名改造人的胸口深深地陷了进去，正冒着蓝色的电弧，劈啪作响。
“叫你们团长亲自过来开收条，否则今天黑石佣兵团就会从此消失。”铁渣看了一眼浑身僵直的土豹，语气平和地说道，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六节 雷顿
片刻之后，在土豹的通知下，黑石佣兵团的现任团长独自一人赶到会客厅。
从土豹描述的情况看来，对方瞬间就打散了两名改造人，那他带多少人来都是没意义了。不如显得有诚意一点，先问明来意，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对方就算是圣阶强者，也得顾及他们背后的大老板——罗吉尔家。再怎么说，罗吉尔家也是砂城八支贵族势力之一。同时，他们也是盘踞砂城多年的四大家族之一，而且他们还和远在黄金大三角的“新隆巴尔”家族有着稀薄的血缘关系，就算上面的人来了，也不能完全忽视他们的地位。
“这位朋友，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别冲动嘛。”现任黑石团长说道。其实他不知道，上一任的团长就死在眼前的人的手里。
“叮当……”
灰袍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将一个徽章丢在了黑石团长面前。后者拿起来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差点拿不稳徽章。待到完全看清徽章上的紫荆花图案，黑石团长立即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双手将徽章送到灰袍人面前。
隆巴尔是主脉，新隆巴尔是支脉，罗吉尔家的最大依仗就是和新隆巴尔有点遥远的血缘关系，而他们黑石佣兵团，只是罗吉尔家手下众多棋子之一。当然，若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个毫无战斗力的普通人，他也不至于这么恭敬。万一真得罪了，杀完就埋，神不知鬼不觉。毕竟这里是砂城，教区的中立地带，不管对方的身份有多高，都没有意义。可是，如果这个人拥有超凡的战力，那就有本质的区别了。若是对方一时不高兴，直接把他们灭了，面对这样庞大的势力，罗吉尔家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知贵客来临，失敬，失敬……”黑石团长躬身说道，随后拿过钱袋，双手奉还站在铁渣身侧的叶歆云。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临走前，铁渣看了土豹一眼，随意地说道。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下一刻，黑石团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骤然抽出腰间的银星手枪，朝着一脸愕然的土豹轰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过后，土豹的脑袋就像炸开的西瓜般，脑浆四溅，红瓢白壳洒落一地，直教人触目惊心，几欲作呕。
离开黑石佣兵团的据点后，铁渣拍了拍叶歆云的肩膀，说道：“剩下的钱都给你了，回家去吧。”刚才的钱袋里总共有一千金币，黑石团长还回来的时候多了两百金，现在袋子里一共就有一千二百金币。他不是没钱，而是不能给叶歆玲家太多钱。对于自己的女人，他从来都不吝啬，可她们家是普通家庭，没什么能力，若是钱多了，反而容易惹人眼红，引人窥觊，从而招来横祸。而这次事件过后，只要隆巴尔家族还在，黑石佣兵团就永远也不敢打叶歆玲家的主意。至于其它地下势力，应该也会略有所闻。一只皮糙肉瘦，背后又趴着一群嗜血凶兽的猎物，估计不会引起任何猎人的兴趣，除非那猎人脑子进水了。
叶歆云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撼之中，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不知去向。
半小时后……
铁渣穿过一条长长的碎石小径，登上数百台阶梯，爬上砂城东城区的一座矮山，来到一栋老旧的大宅子前。大宅子呈长方形，全由大石块砌成，窗户的是落地式的，上部为拱形，下部较为长条形，是典型的中、西部大陆混合的建筑风格。中部大陆的房子多为大石块砌成，显得古朴厚重，而西部大陆则喜欢使用修长型的拱形落地窗，既能带来充足的光线，又不失神秘感。
这里就是砂城四大家族之首希罗斯家的府邸——希罗庄园。
他们这代的家主是雷顿·希罗斯，同时也是莉娜·尤可丽丝的亲生父亲。由于莉娜是私生女，按照银城世界贵族的惯例，她不享有继承权，也不能使用父姓，只能使用母姓。但准确的说，尤可丽丝不是她母亲的姓氏，而是她外婆的姓氏。
当身穿灰袍的铁渣一靠近庄园，两名穿着第一代灵能动力甲的守卫就迎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并询问道：“先生，你已进入希罗斯家的领地，请立即表明来意。”
铁渣掀开头罩，说道：“我是铁渣，想见雷顿·希罗斯。”
两名守卫当即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名问道：“铁渣先生，你有预约吗？”
“没有。”铁渣回答。
“那就请回吧。”守卫礼貌地说道。眼前的人气质淡然平和，不像没有身份的人，若是此刻换成别人，恐怕他要大声呵斥对方离开了。
“进去通报雷顿，他一定会见我。”铁渣淡淡地说道，口气不容置疑。
两名守卫再次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很快就反身跑回门前，通报管家。大约几分钟后，管家通报了家主，然后将情况反馈给了守卫。
那守卫刚通完话，就气冲冲地跑回铁渣身前，皱着眉头喝道：“快走！我们家主不认识你。”
铁渣顿时一怔，虽然他没见过雷顿，但雷顿肯定知道他的存在，毕竟他跟莉娜在铁山镇混了三年多，雷顿就是消息在闭塞，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雷顿这个反应，明显就是在装傻。
“还不快走！”另一名守卫催促道。
铁渣左右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转过身。就在两名守卫以为他要离去的瞬间，他骤然回身一拳，横扫了过去。
“嘭！”
沉闷的响声中，左侧的那名守卫横飞了出去，右侧的守卫大惊失色，可他还来不及做出防御姿态，就被灰袍人一脚踹翻在地上。他刚想起身，胸口就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击力，让他重新躺回了地面。
就在这是，门内的两名守卫看到外面的冲突，连忙冲了出来。不过他们没有贸然冲上来，而是先拉响了警报，然后和灰袍人保持数米的距离，并作出了防御的姿态。
数秒钟后，管家走了出来，叫停守卫，然后将铁渣带进了希罗斯庄园。
“你是新来的吧？”走在前庭的小路上，铁渣随意地问道。
“来几年了。”管家回答。
“没超过三年吧？”铁渣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管家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在他的记忆中，他没见过这位年轻人。
“上一任的宋管家，是我杀的。”铁渣咧嘴一笑，说道。
“这……”管家顿时浑身一颤，呆滞了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继续带路。
没过多久，铁渣在会客厅里见到了一位年过半百，体格十分粗壮，骨架超大，身高超过两米，一张严肃的扑克脸，头发全白，两鬓飞霜，梳着短平头，面色红润的老人。虽然他们从未没见过面，但他也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老人就是大姐大的父亲——雷顿·希罗斯。因为他们父女之间，那远超常人，堪比艾尔塔的人的大型骨架是人类中极为罕见的。
至少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见过比莉娜更高大的女人，即使是身为艾尔塔人的酥羽，也只是身高比莉娜略高而已，骨架还是不如莉娜的大。若不是莉娜的身形凹凸有致，女性特征明显，只是单看骨架的话，还会误以为是一名壮实的莽汉。
铁渣曾经拿老牛和她对比过，原因很简单，老牛身上什么地方都不大，就骨架够大。铁渣一直猜测，老牛的外号就是源自于他的骨架——和牛一样的骨头，煮汤一流。铁渣甚至思考过，若是他全力以赴地砍一刀，估计那刀锋缺了，也未必能砍断老牛的骨头。然而，老牛的骨架虽然粗大，但和莉娜比起来，却像小了一号似的。
此刻，会客厅里还有一男一女，他们都是棕色头发，黑色眼瞳，相貌都和莉娜有几分相似，骨架也偏大，只是比莉娜略小。看起来，这发色和瞳色，还有骨头架子都是希罗斯家的遗传特征。
“你就是铁渣？”年轻男子问道。他叫希尔曼·希罗斯，是雷顿的长子，莉娜的大哥。
“嗯。”铁渣点了下头。
“你今年多大了？”年轻女子好奇地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叫希瑞斯·希罗斯，是雷顿的四女儿，莉娜的二姐。
“二十一。”铁渣如实说道。
“好小啊~”希瑞斯不禁叹道。
一时间，铁渣竟然无言以对，就没有接话了。
“铁山镇的小子，三年前你杀了我的管家，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居然还有胆量找上门来，你是不是不怕死啊！”雷顿·希罗斯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是来找莉娜的，她最近有没有回家？”铁渣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询问她的去向？”雷顿沉声问道。
“我来找我的女人，就这么简单。”铁渣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着铁渣嚣张的态度，雷顿立即气得额头青筋直冒，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哪来的野小子！我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
“父亲~请息怒，不就是个野孩子嘛，您别和他计较，小心气坏了身体。”希瑞斯连忙走上前，一边轻抚着雷顿的胸口，一边安稳到。
“铁山镇的小子，这里可是希罗斯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再嚣张我就撵你出去。”希尔曼一边掀着衣袖，一边朝铁渣叫道。
然而，他们俩兄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暗地里却不约而同地朝铁渣使眼色，大概意思就是：“好好说话，别冲动。”
铁渣见状，先抓了抓头发，然后咧嘴一笑，带着几分讨好说道：“尊敬的雷顿大老板，我是莉娜·尤可丽丝的下属，这次前来，是想问问小老板的去向。”
“妹妹的小跑腿不懂事，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希瑞斯温声细语地说道。
“对对对，父亲大人，一个捡垃圾的小屁孩懂什么，会说人类的语言就不错了。”希尔曼附和道。
听着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铁渣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尽管他们是在帮他说话，可他一点也不领情。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后，雷顿有些不情愿地指了指着沙发，示意铁渣坐下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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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真龙
dr3713-04-22，上午十一点。
“你今年多大了？”等铁渣坐下后，雷顿问道。
“二十一。”虽然铁渣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很年轻啊。”雷顿感叹道，尽管他的措辞比四女儿的好一点，但语气中的轻视却一点也没少。接着，他又问道，“年轻人，你从事什么职业？”
铁渣想了想，回答：“要塞负责人。”
“哪个要塞的负责人？”雷顿下意识地追问道。
“五号沙漠提尔要塞，无底深渊沉思者要塞。”铁渣回答，虽然后者他还没去上任，但也算内定了。毕竟在未来岳父的面前，他还是要拔高一下自己的社会地位，免得被他们希罗斯家看不起。
“嗯，要塞负责人，工作还不错啊……”雷顿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
“还行。”铁渣谦虚地点了下头。
“等等……”雷顿忽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嗯？”铁渣一脸疑惑地应道。
“你刚才说什么？”雷顿问道。
“我没说什么啊？”铁渣几乎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两父女一惊一乍的性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的上一句话。”“五号沙漠提尔要塞，无底深渊沉思者要塞。”“再上一句。”“要塞负责人。”
“你说你是五号沙漠提尔要塞和无底深渊沉思者要塞的负责人！”雷顿猛然站起了来，一脸惊诧地重复道。
“是的。”铁渣点了下头，郑重地回答道。
雷顿缓缓坐了下来，思索了一小会，然后问道：“你不是在铁山镇捡垃圾吗？怎么换工作了？”
“这……”铁渣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回答。
“父亲大人，那是人家小时候的事了。”希瑞斯插嘴提醒道。
“哦……”雷顿恍然大悟般点了下头，接着又问道，“年轻人，你现在年薪是多少？”虽然问题非常尖锐，但他的语气好了很多，不再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了。
“不……不知道……”铁渣摸了摸额头，关于薪酬的问题，他真的没和老板谈过。
“父亲大人，要塞指挥官的收入是按要塞总利润的百分比计算的。”希瑞斯的解释犹如雪中送炭，铁渣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那就是说，收入还不错了？”雷顿问道。
“还行。”铁渣回答。
“你和娜娜相识有六、七年了吧？”“嗯。”“娜娜有时候比较任性。”“嗯。”“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吧？”“嗯。”
“你们会偶尔在一起睡觉吗？”“嗯。”雷顿冷不防地问了句，而铁渣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直接点了下头。
霎时间，骤变横生，原本和颜悦色的雷顿突然涨了红脸，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满头白发全部竖了起来，猛然一拳砸向铁渣的面门。这一瞬间，在后者的瞳孔中，那板砖大小的拳头越来越大。千钧一发之际，铁渣脑袋一歪，堪堪躲过了第一拳。
紧接着，第二拳尾随而至。铁渣一声闷喝，抬手一挡，拨开了第二拳。下一刻，雷顿在收回右拳的瞬间，身体微微弓起，随即踏前一步，势如破竹般轰出了第三拳。
就在这时，反应极快的铁渣迎面一掌抓去，“啪”的一声轻响，直接抓住了雷顿的老拳。
“欺负了人家女儿，还不让人打……”
听着希瑞斯阴阳怪气的声音，铁渣一个不留神，被雷顿一拳砸在了脸上，顿时翻滚着飞出几米外，撞散了报纸架后，又去势不减地撞进玻璃橱柜里，撞得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雷顿见状，脸色骤然一变，快步上前查看，却见铁渣又爬了起来，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年轻人真不耐打，平时要注意多锻炼身体。”
“您说得对。”铁渣抖了抖身上的玻璃碎，违心地附和道。
就在这时，管家来到会客厅，通知道：“老爷、少爷、小姐，午餐准备好了。”
铁渣见状，正要告辞，雷诺却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来吧，一起吃午饭吧。”
随后，铁渣跟着三人和管家来到餐厅，坐了下来。一眼看去，餐桌上的食物只能说一般。一方面，由于北荒能种植的食材有限，基本都是靠外大陆进口的，想吃点又好又新鲜东西，实在不容易；另一方面，吃惯了公主府的食材，他的胃口也变得挑剔了。
还有就是，希罗斯家虽然贵为砂城四大家族之首，但崛起的时间只有百来年，因此家底并不丰厚，这点铁渣很早就知道了。别的不说，就从餐桌上的用酒也可以看出来。刚才铁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那味道十分熟悉，竟然是李奇·vsop……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贵客，希罗斯家用不着拿好酒来招待他，但李奇·vs和李奇·vsop是陆战队员们平常喝的廉价酒，对于大家族来说，确实有失体面了。
就餐期间，铁渣摸出通讯器拨通了雀鹰三号的随行人员，让他们送了两箱海妖红酒和一箱教皇干邑过来。
看到酒后，雷顿一边让管家收下，一边板着脸教训道：“年轻人，有钱别乱花，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是。”铁渣点头应道，态度相当诚恳，但心中的腹诽，却已无法形容。
吃完午餐，雷顿带着铁渣来到书房，关上门后，单独聊了起来。雷顿先给铁渣倒了杯酒，然后说起了莉娜的事情。三年前，莉娜和十三号银城的四位圣阶发生了冲突，随后给家里写了封信，说自己将前往无尽沙海，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得知到希罗斯家也没有莉娜消息，铁渣沉思了一会，问道：“她为什么要藏起来，她到底在躲避什么？”
“娜娜……”雷顿迟疑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她是名龙化者。”
“龙化者！”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铁渣还是吃了一惊。没过多久，他从震惊中逐渐恢复过来，不禁叹道，“我还以为，龙化者只是传说而已。”
“不，龙化者一直存着……”雷顿抿了口酒，继续解释道。
近百年来，银城世界先后出现了三名龙化者，而莉娜·尤可丽丝就是其中的第三位。
龙化者是人类返祖的最高形态。传说中，每当一个世界面临毁灭的时候，龙化者就会现世。它们会在最后的时刻撕裂虚空，带走物种的基因。然而，现今的银城世界趋于稳定，至少源力者们没有“感知”到灭亡的危机。
据学者们分析，龙化者现世的反常现象，是因为“末世假象”的存在。
所谓的末日假象，就是人类通过空间裂缝掠夺异位面的资源，并在空间能量密度守恒的影响下，本位面能量等量流失所造成的空间动荡的假象。
简单来说，如今银城世界就像个破了壳的鸡蛋，让人感觉摇摇欲坠。可实际上，正因为多位面的连接，银城世界成了能量的中转站，多余的能量可以及时排出，缺少的能量也可以及时补充，不仅没有因此而产生动荡，反而变得更加稳固。
于是，在末日假象的催生下，龙化者就诞生了。可是，龙化者是为末世而生的存在，他们会本能地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能量，并最终进化为“真龙形态”。
然而，真龙一旦现世，它们身边的空间就会处于极为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会破碎。所以，它们最终的归宿将会是碳基生命区间中的高级位面，例如无底深渊、镜海等。
只不过，由于银城世界位于碳基生命区间的中段，游离能量并不丰富。因此，龙化者要进化为真龙形态至少还需要上千年的时间。
“那按你这么说，莉娜完全不需要隐藏自己，就算她会威胁到这个世界，也是千年以后的事情了。”铁渣插嘴分析道。
“从常理来看，确实如此，但是……”雷顿继续说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上两位龙化者已经消失了，这是绝密的资料，只有最上层的人知道原因。”
“当我发现娜娜拥有龙化者的特征时，就查阅了很多相关的资料，触及了一些圣殿的秘密，但我的权限很低，能查阅到的资料很少，所以为了保护她，我就让她隐藏好自己的实力，藏身于铁山镇中。”雷顿停了停，喝了口酒，说道，“近百年来，圣殿一直在寻找龙化者，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雷顿叹了口气，说道，“你不需要去寻找她，如果有一天，她想出现的时候就自然会出现，但在此之前，我们就让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说到这里，雷顿郑重地说道：“这是我雷顿·希罗斯，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
铁渣听完雷顿的话，呆滞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他深深地了口气，朝雷顿点了下头，然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书房。
走出希罗庄园的时候，希尔曼追了出来，自来熟地搭上铁渣的肩膀，问道：“兄弟，你真的在无底深渊任职吗？”
“嗯。”铁渣点了下头。
“带上我，我也想去。”希尔曼请求道。
“嗯？”铁渣疑惑道。
“作为娜娜的男人，你总不能……”希尔曼拉长声音，带着几分威胁说道，“拒绝你大舅哥的请求吧。”
“这……”铁渣迟疑道。
“更何况刚才我还帮了你，人总不能忘恩负义吧？”希尔曼反问道，接着又拍了拍铁渣的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我是一名很厉害的灵能者，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几阶？”铁渣随口问道。
“这个……”希尔曼贴近铁渣，张开食指和拇指，暗示道。
“八阶！”铁渣侧目而视，神色凛然。
大舅哥摇了摇头。
“七阶？”铁渣问道，张开食指和拇指，不是八就是七了。
大舅哥随即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道：“二阶。”
“你……”一时间，铁渣被对方的厚颜无耻噎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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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处求人看看，求人关注一下这本我倾尽心血的书。直到今天，有这么多朋友的支持，一时间心潮澎湃、百感交织。
此刻，只颔首，却无言……
第八节 云端
最后，在希尔曼·希罗斯的软磨硬泡下，铁渣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虽然二阶灵能者的战力有限，但也能穿上第一代灵能动力甲，比普通陆战队员强多了。且不说能发挥什么作用，至少自保是没问题了。接着，铁渣用通讯器叫来一名随行人员，让他等希尔曼收拾完行装后，就送去雀鹰三号待命。
安排完事情，铁渣独自一人下了矮山，朝砂城的中心街走去。
大约半时后，铁渣来到一栋五、六十层高、全玻璃外墙的大楼前。放眼望去，这栋大楼异常庞大，足足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街区。从楼前的标志上看，这里正是长城公司的总部。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秦锋，托他安排一下叶歆玲父亲的工作。那天晚上，他在天台上偷听到了叶歆云和叶母的对话，得知了他们家所面临的困境。
铁渣站在楼前，拨通了秦锋了语音。片刻之后，后者小跑着出了大楼，来到前者面前。
“铁渣大人，请进去坐坐。”秦锋邀请道。
铁渣摇了摇头，说自己马上要走了，来这里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他。秦锋问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尽力。铁渣没说话，直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他。秦锋随即打开纸条，仔细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叶姓的名字。
“这是……”秦锋抬起头，望着铁渣迟疑道。
“我一个朋友的父亲，前段时间可能扭到腰了，不能干重活，你给他安排个看门的工作。”铁渣说道。
“好。”秦锋郑重地点了下头。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机械动力甲使用方面的话题，就各自分开了。
一小时后……
铁渣回到砂城南门附近，正准备出城，却看见大门旁站在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见到他后，对方就立即迎了上来，在他面前沉默了一小会，低头看着地面，带着几分犹豫问道：“铁哥，请你告诉我，我姐姐是不是已经……”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天空，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已经不在了……”
铁渣顿时眼睛一眯，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少年。
“我只想听真话。”少年倔强地请求道。
沉寂了片刻之后，铁渣缓缓地点了下头。
刹那之间，眼前的少年差点站立不稳，只见那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涌了出来。
“你这么强大，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叶歆云赤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吼着。
面对少年的责问，铁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因为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只是借口而已。
或许是早有预感，少年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平静。擦干眼泪后，他从洗得发白的校服中取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书信，递给了铁渣。
铁渣接过信，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疑惑地注视着叶歆云，后者随即解释道，“这是姐姐三年前寄回家里的信，请看看吧。”
铁渣点了下头，随后抽出了信笺。打开那泛黄的纸张，一行行娟秀的字迹顿时浮现眼前……
“亲爱的弟弟：
几个月不见，不知道你长高了没有。
父亲、母亲，他们都还好吗？
歆玲现在过得很好，所以请他们不要挂念，在合适的时候，我就会回去看他们。
另外，亲爱的弟弟，姐姐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和你分享的同时，也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我爱上了一个小家伙，一个将来会成为大人物的小家伙。此刻的他，就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我要陪着他，成为他的一根羽毛。在他展翅高飞，翱翔九天的时候，领略那云端上的风景。
那该多美啊……
虽然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或许会成为他的累赘，或许会死在旅途中。正如一飞冲天的雄鹰，总会伴随着几根飘落的羽毛。
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依然不会后悔此刻做出的选择。我相信，若我为他而死，他也会为我而关照我的家人。或许到了那时候，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抵得上我一生的努力。
所以，亲爱的弟弟，请原谅姐姐的任性与自私，抛下你们去追逐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也请原谅我，将今生仅余的爱都给了他……”
看完信，铁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原本已经淡忘的一切，再次涌上心头。他不禁想起那个冬天，他们泡在烧着柴火的热水桶里，看着徐徐飘落的雪花，他们钻在被温暖的窝里，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她的巧笑嫣然，她的绕指柔肠，直教人难以忘却。或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只是一株荒原里随处可见的野草，可对他来说，她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野草，无可替代的存在。
“请让我跟随你，我要代替姐姐，去看那云端上的风景。”叶歆云流着泪，向铁渣请求道。
“你走了，你父母怎么办？”铁渣问道。他孜然一身，无牵无挂，可叶歆云却不同，他还有家，还有父母。
正如铁渣所想的，叶歆云沉默了。许久过后，叶歆云抬起头，大声说道：“教会我怎么变强，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的强者，站在那云端之上！”
铁渣注视了他好一会，随后转过身，一边走向城区，一边说道：“跟我来。”
随后，铁渣带着叶歆云，穿过汽笛长鸣的工厂区，走过喧闹的中心街，钻进小巷走了一段，来到老牛师傅的二手枪械店里。
“教他点本事。”铁渣说道。
“好。”正在拭擦零件的老人抬起头，随意看了少年一眼，就答应了下来。铁山镇的人，总是这么简简单单、直来直去，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随随便便的一个承诺，就是一生，就是一世。
“我走了，保重。”说完，铁渣转身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铁小子，一路顺风。”过了一会，老人放下手中的零件，望向门外，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个多小时后，在砂城南门外的荒野上，傍晚的夕阳中，一艘小型飞行器徐徐升空，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入夜后，一轮皎月由沙海升起，渐渐挂在了当空。
浩瀚的沙海，一如既往的平静、深邃，偶有微风吹过，轻轻地推动着细砂，流向沙丘的底部。在那漫天的星光下，一条浑身散发着银光的鱼儿在云层中游弋着。定眼看去，正是雀鹰三号的身影。
此刻，在飞行器的客舱中，铁渣和希尔曼正喝着白兰地，前者的话不多，而后者的话却不少，就像个长舌的老妇人般，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妹夫，混得不错嘛，私人飞行器都有了。”大舅哥说道，自从登上雀鹰三号后，他就不动声色地把铁渣从“小妹的男朋友”升级到了“妹夫”，俨然就是一家人了。
“借的。”铁渣如实说道。
“能借到这么好的飞行器，也不错啊。”希尔曼说道，这架飞行器是哈雷重工生产的“雀型”飞行器，速度极快，一般只有大贵族的直属部队才有配置，就算黎明远征军，也只是配置了一部分。接着，他又说道，“听说中央银城军事学院美女如云，有什么白鹭湖十大美女，花园大街六大美女，冷訫湖三大女神，听说她们个个青春靓丽、貌美如花，都是世间少有的美女，冷訫湖三女神更是惊才绝艳……”描述的时候，希尔曼双眼放光，那向往之意流于言表。
“好像是……”铁渣喝了口酒，敷衍道。
“这么多美女，而我妹妹又不在身边，你有没有……”希尔曼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铁渣一眼。后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前者继续说道，“有也是正常的，男人嘛……”希尔曼露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眉宇之间更是带着“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意味。
“没……”铁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忽悠谁呢？”希尔曼笑了笑，加强语气说道，“荒野骑士大人。”
铁渣心下一惊，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似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报纸天天卖，电视新闻天天报导，你真以为我们北荒消息闭塞啊……”希尔曼朝铁渣举杯致意，然后笑着说道，“当今世界最大的新闻就是三大信仰同时册封的荒野骑士，不信你就去问问砂城里的流浪汉，恐怕他们都知道。”
听到希尔曼的说法，铁渣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刚才去希罗斯家的时候，他们全都在装傻，只有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对此，他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希罗斯家的怪异血统，这家人就爱装模作样，以捉弄人为乐。
“男人嘛，偶尔说说谎也是正常的，你看，我偶尔也会说说谎。”希尔曼随口说道。
然而，机敏的铁渣立即就听出了话外音，眉头一皱，问道：“你隐瞒了什么？”
“我？”希尔曼指着自己，疑惑道。
“说。”铁渣沉声命令道。
“其实……”“说！”“我是一阶的……”希尔曼讪讪一笑，坦白道。
“很好。”铁渣放下酒杯，站起来说道。
“过奖。”希尔曼厚着脸皮说道。
“我建议拿好降落伞包。”铁渣指着对方座位底下，说道。
“为什么？”希尔曼一脸愕然地望着铁渣。
“准备跳伞。”“谁跳伞？”“你跳啊。”“你想干嘛！我可是你大舅哥……”
“是吗？”铁渣咧嘴一笑，问道。
“铁哥，别，我错了，看在娜娜的份上……”希尔曼一边向后退，一边求饶道。
第九节 初阶
第二天早上，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雀鹰三号终于抵达中央银城军事学院，缓缓降落在追逐者停机坪上。昨天晚上，铁渣顾及莉娜·尤可丽丝的旧情，最终没有将大舅哥丢下飞行器。
走下伸缩梯后，铁渣就带着希尔曼前往战神大厅，随后在休息厅里坐下，并用通讯器将秦可儿叫了过来。
“天啊！您真是一位美丽女神。”看见秦可儿的时候，希尔曼禁不住站了起来，惊叹道。
秦可儿顿时吓了一跳，绕开一脸痴呆相的前者，怯生生地朝铁渣问道，“团长大人，可儿来了。”
“你去把白小云叫过来。”铁渣要求道。他原本想叫后勤官秦可儿过来办理希尔曼的入团手续，但当他看到大舅哥的花痴相后，就立即改变了主意。
“哦……”秦可儿有些不高兴地嘟嚷了一声，若是通知白小云过来，直接用通讯器就行了，还让她白跑一趟，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女神，您的通讯号码是多少？我是否有荣幸能记录一下。”希尔曼一边掏出通讯器，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希尔曼，是这位铁渣团长的……”
“还不快去！”铁渣眉头一皱，在打断希尔曼的同时，对秦可儿喝道。
“呜哇~可儿马上就去。”见铁渣不高兴了，秦可儿连忙扭着小屁股跑了。
“真的好美啊……”看着伊人远去的身影，希尔曼自言自语地呢喃道。而看着大舅哥如痴如醉的样子，铁渣只后悔昨晚为什么没把他丢下海。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泡妞的。”铁渣说道。
“请放心，我向来工作泡妞两不误……”希尔曼悠然自得地说道。
“那是我的女人，以后别打她主意了。”无奈之下，铁渣只好严肃地说道。
“啊！”希尔曼先是惊叹一声，随后说道，“你这样，对得起我妹妹吗……”他的声音幽怨无比，仿佛一名刚被丈夫抛弃的糟糠之妻，“又对得起我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铁渣忍不住喝道。
“当然有关系了，你想想看，你把美女都泡了，还让我怎么活？”希尔曼愁眉苦脸地说道。
“那就去死吧！”铁渣实在忍无可忍，骂道。
“荒野骑士大人，别生气，别生气啊……”谢尔曼柔声安慰着，接着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提个建议。”
“嗯？”铁渣皱了下眉头，本能地觉得对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我们交换，怎么样？你看啊，我四妹可不比她差，长相又跟小妹有几分相似，要不你就先凑合着用用，只要你同意，她马上就能乘坐下一班的空中列车赶过来……”
“不用了，谢谢。”铁渣摸着额头说道。
“好吧……”希尔曼耸了耸肩，表示无奈，随后又问道，“你们结婚没有？”
“谁？”“刚才那个小姑娘。”“没。”“没结婚就对了啊。”“对什么？”“你们没有结婚，彼此的关系就不受法律保护，我就有追求的权利。”希尔曼据理力争道。
“很抱歉，我们铁山镇的人一般不懂法律，而且也很少讲道理。”铁渣威胁道。
“同样抱歉，我们希罗斯家的人从不屈服于暴力的威胁。”
“你会屈服的。”铁渣淡淡地说道。
“凭什么？”希尔曼仰起头，问道。
“就凭你是一阶的。”铁渣说道。
“呃……”希尔曼顿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铁渣注视着他，认真地问道：“朋友，你连第一代灵能动力甲都穿不了，跟我去无底深渊干什么？”
铁渣之所以这么问，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希尔曼，而是因为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无底深渊中的空气不仅含氧量过高，而且掺杂着一些会引起神经絮乱的毒素，并且游离能量的密度也远超银城世界。只有八阶以上的灵能者、进化度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传统型进化者和虫化者才能直接呼吸那里空气。而普通人类则需要穿着防护服，携带氧气瓶才能生存。
在那里，低阶的灵能者可以依靠动力甲上的空气过滤生存装置，但希尔曼只有一阶，无法使用动力甲，就只能和普通人类一样，无疑大幅度地增加了死亡的概率。
希尔曼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没发现吗？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四妹了……”接着，他自问自答道，“那些有本事的希罗斯都出去任职了，只有我和四妹留在家里，可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再不出来走走，或许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可不想做个北荒的乡巴佬，一辈子老死在砂城，哪也没去过、什么都没见识过……”
“无底深渊很危险。”铁渣提醒道。
“我知道，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丢了性命，仅此而已，还能怎么样？”希尔曼说道。
“可你父亲……”铁渣迟疑道。
希尔曼苦笑道：“这点你不需要担心，希罗斯家不缺我一个。”
铁渣想了想，随后点了下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说法。
数分钟后，白小云赶到休息厅，铁渣就让他带着希尔曼去办理入团手续。可片刻之后，两人就回来了，白小云说希尔曼的年龄已经超过二十八岁，无法办理学院的入学手续，只能作为临时人员加入狼族军团。
“有什么区别？”铁渣问道。
“除了一些学员的福利外，最关键的是，无法获得任何学院联盟的荣誉。”白小云回答。
“没关系，我获得荣誉的可能性不大”希尔曼摆了摆手，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毕竟一个初阶的灵能者，获得战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商量完，白小云就带着希尔曼返回训练区，让后者先熟悉情况。等两人走后，铁渣也离开了战神大厅。步行数十分钟，他来到古巴比伦花园大街，伊娃·格林的居所。
见到主人后，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要求道：“给我做份早餐吃。”
“遵命，我的大人~”伊娃微微一笑，颔首应道。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厨房，伊娃穿上围裙，做起了早餐。不得不说，伊娃不仅厨艺一流，就连削皮切菜的动作，也是干净利落、赏心悦目。
铁渣坐在笨重的橡木餐桌旁，一边喝着温水，一边问道：“初阶的灵能者，有什么提升能力的办法？”
“年纪多大了？”伊娃问道。对于依靠天赋的灵能者来说，年龄是个非常重要的标准，通常年纪越大，修行的效率越低，除非能达到相应的位阶。
“二十九。”铁渣回答。
“二十九岁的初阶灵能者……”伊娃停下手，转身面向铁渣，认真地说道，“恕我直言，就和废物差不多……”
“至于吗？”铁渣问道。
“绝大多数三十岁之前还没有领悟到灵能外放的人，终其一生都会停留在这个阶段，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可能滑落……”伊娃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比如我，今年二十四岁，若是六年内不能突破六阶，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至于那位二十九岁的初阶，我只能祝他好运了，或许只有真神才有能改变他的命运。”
接着，铁渣又问，初阶灵能者是否能通过定期服用液态灵能，暂时提升位阶，从而到达使用第一代动力甲的标准。伊娃点了点头，说可以，但效果很不稳定，而且还有副作用和药物依赖等问题。
“真麻烦……”铁渣不禁叹道。这位大舅哥，实在让他有点伤脑筋。留在晨曦要塞，对方又不一定愿意。可带在身边，又是危险重重，若是不小心死了，他不知该如何向雷顿解释。
“冒昧的问一句，这位二十九岁的初阶灵能者……”伊娃迟疑了一小会，问道，“是铁渣大人新交的女朋友吗？”
“呃……”铁渣差点把刚咽下去的水喷了出来。
“伊娃猜中了吗？”“你误会了。”“真的吗？”“真的。”“但我为什么感觉你在骗我。”“一定是错觉。”
“真是个矫情的小男人。”伊娃轻哼一声，总结道。
既然解释不清楚，铁渣也懒得解释了。其实，对伊娃而言，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区别并不大。
吃完早餐，铁渣告别伊娃，回到了大西洋公馆。
可他刚进门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喝杯红茶，王虎就来了。
“老大，我们的训练期已经结束，随时都可以出发了。”说完，他就将一份名单送到了铁渣手里。
团队名称：狼族军团
团长：萨喳喳，配置“荒野骑士”机械动力甲
团长助理：白小云
动力甲突击队：队长杰罗姆、拓跋三、马库斯，配置标准型机械动力甲，侦查员火柴，配置侦察型机械动力甲，火力支援豪猪，配置防御型机械动力甲
陆战队：队长牧千鹤，队员20名。
后勤大队：队长巨阿木，后勤人员35人。
副团长王虎、总后勤官秦可儿、机甲队副队长马文，留守提尔要塞，管理机甲大队及其余队员。
“杰罗姆，做队长合适吗？”铁渣放下名单，看着王虎问道。在此之前，由于杰罗姆是战兽军团过来的，因此铁渣一直把他放在虚职上，没有给予实权。
“在提尔要塞守卫战中，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勇敢。”王虎郑重地说道。
铁渣当即点了下头，认可了副团长的意见。接下来，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后续的细节，拟定了出发日期。时至傍晚时分，王虎推迟了铁渣共进晚餐的邀请，返回了训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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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告别
三天后……
时至dr3713-04-26，黎明破晓时分，在中央银城军事学院的追逐着停机坪上，六十多名各色人员正排成三列，整装待发，等候着飞行器的到来。此刻，昏暗的天空正下着蒙蒙的细雨，地面上一片湿漉漉的，为这初夏的清晨带来了些许的寒意。
这群人正是狼族军团前往无底深渊的人员，其中有穿着深灰色的防水布军服陆战队员，也有穿着橙红色的工程服的后勤人员，还有两名穿着白色的衣袍的战地护士。
经过数天的筹备，所有的物资和器械都已就位，而相关人员的培训也结束了。做完最后的检阅工作后，铁渣当场就宣布发出，前往沉思者要塞。
临行前，他先去了一趟暮光庄园。今天，尤歌很早就起了床，穿戴整齐地在会客厅里等着他。
“你是我的骑士，要帮我看好家哦~”尤歌笑嘻嘻地说道，还伸手摸了摸铁渣的头。
“遵命，我的公主。”铁渣表情严肃，态度认真地说道。虽然他知道尤歌是在和他开玩笑，那动作就像在摸小动物，但身为要塞的负责人，他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谨慎地对待这项任命，才能不负伊人的重托。
似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尤歌收起了笑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亲爱的，路上小心点，尤歌会在这里一直关注你、支持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吐气如兰，声若游丝。
怀抱着温暖的娇躯，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让人流连忘返，迷醉期间，难以离去。悄然无声间，情生意动，缠绵的一吻如星月交替般自然，又如甘醇美酒般浓烈。
唇分之际，尤歌扬起小下巴，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道：“去吧~我的小骑士~”
离开暮光庄园后，铁渣又去了轻语庄园。此时，同样早起的沐雨铃兰一如既往地穿着浅蓝色的神官袍，神色淡然地站在会客厅里，等候他的到来。
“铁渣同学，祝你一路顺风。”沐雨铃兰朝他浅浅一笑，说道。
“你也保重。”铁渣说道。
“嗯~”沐雨铃兰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张开双臂，问道，“少年，不抱一下吗？万一你掉进无底深渊，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面对儿时的玩伴的邀请，铁渣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霎时间，手中传来了温润而厚实的触感，让人舒服得难以言喻。
揉弄了好一会，他意犹未尽地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放心，我就算掉下无底深渊，也会变成大恶魔回来找你。”
“很遗憾，你不会变成大恶魔，你的身体会在无限坠落中烧成灰烬。”沐雨铃兰说道。
无底深渊是个极为特殊的位面，她就像一条大裂缝的中部，两边是垂直的峭壁，前后无穷无尽，上下无穷无尽。身处其中就只能攀附在两侧的峭壁上，一旦不慎掉下去，就会在越来越快的加速度中燃烧成灰烬。
“那我变成鬼魂，也会回来纠缠你。”他咧嘴一笑，说道。
“好吧，你来吧，只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鬼魂又能做些什么？”
刹那之间，他差点就被这句话彻底地点燃了。可现在出发在即，没有足够的时间，他就只好先干点能干的事情。比如说，用力地抱紧她，然后一口印上去。
“嗯……”
凝望之间，深情而火热的一吻油然而生，宛如**，来得突然，却又自然……
唇分之际，沐雨铃兰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道：“遇到危险的时候，别逞强。”
“嗯。”铁渣点头应道。
“你要记得，小雨在这里等着你。”“嗯。”“活着回来……”“嗯。”
告别沐雨铃兰，他离开会客厅，走过一段长廊，穿过拱形的后门，来到轻语庄园的后花园。此刻，沐雨琴心早已穿戴整齐，在树下翘首以盼。
“兄弟~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沐雨琴心一上来就搭着铁渣的肩膀，爽朗地说道。
“请说。”铁渣说道。
“欺负小晴，爽不爽？”她表情认真，却问着露骨的问题。
“嗯。”铁渣应道。
“兄弟~爽还是不爽，直说，别嗯嗯嗯的，像个女人似的。”沐雨琴心轻哼一声，鄙夷道。
“爽！”
“爽就要活着回来，不然就让别人爽了，我可不愿为你守活寡。”青春无敌的美少女宣布道。
此情此景，自然少不了拥吻一番，摸摸捏捏什么的……
离开轻语庄园后，铁渣来到古巴比伦花园大街的一处别墅前，与在门前等候多时的伊娃·格林并肩而行，走向追逐着停机坪。
“在无底深渊，作为要塞的指挥官，你要遵守三个基本准则。”
“第一，永远留在队伍中，让侦察兵在前方探路，否则遇到塌方，你的队伍就会立即失去指挥官；”
“第二，遇到肤色为深紫色、深黑色的大恶魔和任何鳞片颜色、任何种类的深渊魔龙，不要犹豫，立刻撤退，即使数名人类的圣阶，也未必是它们的对手，你这点兵力，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第三，时刻保持燃料水平，不能低于百分之五十，万一不慎坠落深渊，还有机会飞回来。”
“以上三点，记住了吗？”伊娃面无表情地问道。
“记住了。”铁渣认真地回答。
“唉~”伊娃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快就会忘记。”
“为什么？”铁渣问道。
“因为……”伊娃侧脸看着他，说道，“你是个不珍惜生命的小男人。”
“我很怕死，真的。”铁渣诚恳地说道。
“好吧，你还很怕疼。”伊娃然然一笑，略有所指地说道。
铁渣顿时冷哼一声，伊娃暗指的，就是上次替他处理伤口的事情。那时候，他确实表现得有点怯懦，但那不是因为他怕疼，而是他觉得太恶心了。对方一边通过语音通讯请教老师，一边给他做手术，若是换成一般人，可能当场就被吓晕过去。
“拿着……”就在这时，伊娃忽然塞了点东西过来。
入手的物件有些冰凉，是金属触感，低头一看，只见三支小巧的明红色药剂躺在手心里，正是极为昂贵的生命之火。
“这……”铁渣显得有些犹豫，这生命之火不仅昂贵，而且难以购买。
“生命比药剂值钱。”伊娃说道。
“谢谢。”说完，铁渣将药剂收进了衣袋。
随后，在朦胧的细雨中，两人在花石砌成的街道上漫步而行，都没有说话。出了花园大街，快到追逐着停机坪的时候，伊娃忽然停下脚步，面朝铁渣说道：“我就送到这了，请保重。”
“好。”铁渣说道。
“那……”伊娃迟疑道，“我走了。”
“嗯。”铁渣应了声。
伊娃瞧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怎么了？”铁渣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伊娃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回去了。”
她有些失落地转过身，或许在对方的心中，她就只是个过客而已，无足轻重。然而，就在她迈开脚步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直接穿过她的肋下。接着，一只手绕过她匀称的胸脯，另一只手盘着纤腰，狠狠地抱住了她。
“啊！”一时之间，智慧如她，也没能反应过来，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惊慌失措中，她回过头，却见铁渣咧嘴一笑，语气轻浮地调侃着：“小妞，来亲一个，不然别想回家。”
“真坏~”伊娃俏脸一红，嗔骂道。
轻柔似水、如胶似漆的一吻过后，铁渣拍了下她的屁股，面露凶色地威胁道：“没事在家里待着，不然回来弄死你。”
“嗯。”伊娃涨红着脸，咬着嘴唇点了几下头。直到情人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细雨中，她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身灰色防水布军服的铁渣来到军团的集结点。
“指挥官，陆战队二十一人，全员到齐。”看到铁渣走来，牧千鹤立即上前行军礼，报告道。
“指挥官，突击队五人，全员到齐。”正望着天空的杰罗姆听到牧千鹤的声音，连忙走上前，行礼报告道。
“指挥官，后勤队三十六人，全员到齐。”巨阿木随后上前，行礼报告道。
“指挥官，医疗队三人，全员到齐……”临时任命的医疗队队长希尔曼·希罗斯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来就做医护人员，一点前途都没有。
铁渣依次点了下头，数分钟后，一阵阵轰鸣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抬眼望去，那昏暗的天空中，两艘中型飞行器探出了云层，朝地面降了下来。再过了一会，巨大的风压扑面而来，两艘漆涂着紫荆花标志的中型飞行器降落在了停机坪上。
“出发！”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队伍立即排成两列，陆续走上伸缩梯，进入机舱。
没过多久，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
伴随着轰鸣声，数道有如实质的高压气流喷射而出，一圈圈气浪向外扩散着，吹散着地面的积水，带起了片片水花。
与此同时，两艘飞行器缓缓升空，飞向了东面……
第十一节 接待
幽深静谧的黑暗中，偶尔有一阵阴冷的风掠过，吹得那峭壁上一团团蕨类植物窸窣作响。
这是一个冰冷而荒芜的世界，除了那些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两侧的峭壁上，散发着幽绿色微光的石块外，再没有其它的光源。这些石块名为“幽光石”，是无底深渊特有的物质。根据科学家们的研究，它们能缓慢地吸附游离在空气中的灵能星沙，从而散发出黯淡的幽光。
冷风过后，这片区域又陷入了死一般寂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轻响。
若是此刻向上望去，就能看到两颗忽明忽暗，散发着深红色幽光的眼球。这是一头幼年期的深渊巨蜥，是个体长约十五米，体重约二点五吨的庞然大物。此时，它正在寻找食物。深渊巨蜥是杂食性的动物，既吃生长在峭壁上的植物，也吃肉食。
不过，它已经很多天没有尝到血肉的滋味了，若是光吃蕨类植物，它是无法进化到青年期的。于是，它铤而走险地踏入了这片区域，捕猎食物，或是成为食物。
数小时后，一直向下爬行的深渊巨蜥绕过一块凸起的巨石，忽然停了下来，警觉地抬起了巨大的三角形脑袋。刹那间，只见它红色的视网膜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那正是它这次觅食的目标地点，一座建立在垂直的峭壁上，横跨深渊的人类据点——晨曦要塞。
当然，深渊中的生物都拥有一定的智商，这头深渊巨蜥也不例外，它的目标并不是要塞，在那里它只会是烹饪的食材，而非猎食者。
它真正的目标是要塞附近交错复杂的通道，它会潜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发。如果运气好的话，它能吞掉几个侦察兵，然后迅速离去。
而就在深渊巨蜥爬向下方同时，在晨曦要塞横跨两侧峭壁的引桥上，一座造型古朴，悬空而立的位面大门正散发着湛蓝的微光。仔细看去，橄榄形的门中流淌着如同液体般的荧光，碧波荡漾，涟漪阵阵。
此刻，在距离位面大门的不远处，两名身着第二代灵能动力甲的银城小贵族正站着一起，低声交谈着。
“只是接个地面人而已，有必要这么早来吗？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其中一名向另一名抱怨道。
“不要乱说话，这个地面人同时得到了三大信仰的眷顾，不是我们能得罪的。”那名小贵族说道。他叫比利，是一名四阶灵能者，而刚才向他抱怨的那名同伴叫尤迪思，也是名灵能者，和他同阶。
“他又不是什么贵族，凭什么让我们见面的时候行贵族礼？”尤迪思继续抱怨道。
“你忘了吗？公主殿下已经在嘉奖仪式上，将他册封为守护骑士了，根据我们的传统，黄金大公领公爵衔，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顺延侯爵衔，而继承人的守护骑士顺延伯爵衔，他已经是银城贵族了，我们应该称他为伯爵大人。”比利说道。
“荣誉贵族头衔而已，又不是世界议会正式承认的。”尤迪思不屑地说道。
“就算是荣誉伯爵，我们也不能怠慢，我们来之前，布莱恩将军不是反复强调了吗？”比利说道。
“唉……”尤迪思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头儿是被公主吓破胆了，我真不明白，莱因哈特同样是大贵族，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的让步。”
“大人物之间有什么交易，我们不清楚，所以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比利劝道。
“切……”尤迪思很不爽地说道，“他们能有什么目的？推出这个所谓的荒野骑士，不就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好让那些平民学员积极参与位面探索吗？那人只是运气好而已，并不是品格有多高贵，而且我听说……”尤迪思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之前的艾伦·鲁道夫团长和麦克罗团长都是被他杀害的，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占据他们的军团，只是在战争期间，无法搜集证据罢了，若是……”
“别说了，他们来了。”就在这时，比利忽然打断前者，提醒道。
霎时间，只见位面大门中有如实质的荧光涌动了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中，忽然掉入了一枚石子，激起了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水波。
下一刻，数十辆物资卡车、装甲运兵车从光波荡漾的虚空中鱼贯而出，驶向了桥底，原本宁静的引桥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发动机的轰鸣声。
车队出现后，两名小贵族就收起了脸上的随意，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再过了几分钟，一辆吉普车尾随着车队，从大门中驶了出来。
两名小贵族相视一眼，立即上前卖力地招着手。吉普车停了下来，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皮肤很白的男性驾驶员和一个身着防水布军服的年轻人。
“荒野骑士大人，晚上好。”两名小贵族同声问候道。铁渣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对方的问候。
“我是比利，他是尤迪思，我们奉布莱恩·莱因哈特少将之命，前来迎接您。”比利恭敬地说道。
“嗯，你们辛苦了。”铁渣说道，随后招了一下手，示意两人上车。来这之前，尤歌就告诉他，她和莱因哈特家已经和解，目前的布莱恩是盟友了，所以请他放心地接受对方的款待。虽然铁渣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上一刻还是敌人，下一刻就变成朋友了，但他相信尤歌，知道她肯定不会害他。
面对他示意，两名小贵族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建议他先下车，站在桥上观看整个晨曦要塞的全景。
在他们的建议下，铁渣和白小云下了车。站在桥边环眼望去，只见两侧的峭壁上灯光璀璨，钢铁和玻璃构成的建筑物嵌在垂直石壁的上，远远望去，就像数块钉在石墙上的铁皮补丁，零散而牢靠。
比利随即介绍道，无底深渊的要塞一般都建在两侧峭壁较为狭窄的位置上，这样方便于建造桥梁，扩大控制区域。不过晨曦要塞有些不同，因为时空裂缝的出口就在这里，即使两侧的峭壁有些远，但还是建在了这里。这是银城世界/通过数百年的努力，凝聚了数代人的鲜血与汗水，才建立起来的人类据点。
晨曦要塞又名“深渊之光”，是人类在无底深渊最初的、也是最大的据点。其规模浩大，堪比一座小型城市。开拓者们在两侧的峭壁上挖进了数百米的深度，一直挖掘到坚石层才停止。
无底深渊的石壁根据硬度的不同，大致分为四种区域，分别是坚石区、硬石区、软石区、土石区。坚石区又名“界石区”，其硬度非常之高，以人类目前的科技还无法开掘。硬石区可以用炸药炸开，虽然开掘难度很高，但可以作为永久性的据点，软石区则较为容易开掘，一般作为通道或是临时据点，至于土石区，又被称为“塌方区”，身处其中，会有一定的危险，一般只作为临时通道使用。
说到这里，比利望向位面大门，继续介绍道。晨曦要塞以这座桥梁为界，分为东西两侧，而两侧又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分别是东上层区、东中层区，东下层区以及西上层区、西中层区，西下层区六个区域。
由于无底深渊是个上下无尽的空间，要塞的上方有可能掉落石块，或是从其她下级位面溢出的物体。这些坠落物中的大部分会在高速下落的过程中燃成灰烬，而其中的一小部分可能会砸在桥梁或者要塞的顶部，因此，桥梁和上层区的外凸平台最为危险。这些高速下坠的物体，所形成的冲击力极为可怖。尽管要塞的上方设有数层缓冲网，坠落物穿透网面的概率极低，但依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比利建议，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否则尽量不要在桥梁和上层区的外凸平台上停留太久。
简单地介绍完，四人回到吉普车上，在比利的指引下，顺着引桥一路向下。过了一会，吉普车驶入连接引桥的公路，朝要塞的东中层区开去。
这是一条螺旋形的隧道公路，大半建在峭壁之中，小半露在峭壁之外。沿路灯火通明，车流不息，显得十分繁华。
数分钟后，吉普车驶出螺旋形公路，驶过一段引路后，进入了一条十分宽大的隧道。放眼望去，这条隧道两侧开满了各色商店，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一幅热闹不凡的景象。
“这里是香格拉蒂大街，晨曦要塞最繁华的地段……”比利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据说这条大街的命名来自于一位名叫香格拉蒂的女性作家，相传，香格拉蒂拥有一头皎洁的，如同浸泡过牛奶的淡金色长发和一双璀璨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的原因，香格拉蒂在这里的某处，用她的一条小手绢和一根小木棍结束了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后来，为了纪念这位绝代芳华的女性作家，这条大街就以她的名字命名了。”
“我承认，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难过，反而有些莫名的快意。”听比利说完，白小云情不自禁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她自杀的方式太过于诡异……”比利一边说，一边比划道，“用小手绢和小木棍，实在太让人难以想象了……”
第十二节 陌生
没过多久，吉普车拐入了一处车库。停好车后，在两位小贵族的带领下，白小云跟在铁渣身侧，走进了一家光线柔和、装饰古朴的餐厅。四处望去，只见这家餐厅建在石洞之中，上顶是一列整齐的通风管道，两侧是原始时期的壁画和一排厚重的原木餐桌。
进门后，布莱恩·莱因哈特亲自接待了他们。就餐期间，布莱恩和铁渣交谈甚密，仿佛早已相识的朋友。此时此刻，他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了两个月前在情人节舞会上的不愉快。
“这是今天早上才捕猎到的深渊红雀，味道还不错，请多尝尝。”布莱恩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朝桌面上一盘火鸡般大小的烤雀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后，铁渣试了一口，深渊红雀的肉质比普通的鸡肉硬实了不少，但肉味也更加浓郁。
“味道不错。”铁渣点头称赞道。
“喜欢就好，这里的条件比不上西大陆，我还怕怠慢了我们公主殿下的骑士。”布莱恩笑着说道，接着话锋一转，问道，“朋友，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
“等会就出发。”铁渣回答。他必须尽快赶到沉思者要塞，那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正式的指挥官了。
“好，祝你一切顺利。”布莱恩点了下头，又说道，“你刚到这里，还不熟悉情况，我会为你提供两名向导。”
“朋友，你客气了，我们学过相关的课程，暂时不需要向导。”铁渣推迟道，他不喜欢队伍中混入其他阵营的人，特别是莱因哈特家的。
“这是公主安排的。”布莱恩微微一笑，解释道。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铁渣笑了笑，说道。
吃完晚餐后，铁渣辞别布莱恩，带着两名作为向导的小贵族回到临时停车场。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他们会沿着深渊29号公路前行，然后转到163号公路，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两天之内就能抵达目的地。然而，无底深渊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下达命令后，狼族军团的全体陆战队员、后勤人员及医护人员纷纷穿上防护服，戴上防护头盔，背上氧气瓶，开启了维生装置。而动力甲突击队的成员，也陆续穿上了机械动力甲。其中，杰罗姆和马库斯的进化度不足百分之二十，只能戴上头盔，开启空气过滤装置。
而豪猪、拓跋三、火柴等三人则开启了头盔，他们可以直接呼吸深渊里的空气，不需要用过滤器。至于铁渣就更不用说了，不仅进化度超过百分六十，而且还是一名虫化者，深渊中的空气只会令他精力更充沛，而不会带来丝毫的伤害。
对他这种高级进化者来说，身处深渊之中，无异于如鱼得水，高浓度的含氧量能增加他的活力，而游离在空气中的灵能星沙更能被他直接吸收和利用，从而大幅度地提升战力。在深渊的环境中，他的战力评估直接提升一个档次，达到人类的巅峰——钻石三星。
然而，钻石三星并不意味着最强，相反只是步入圣阶战力的基本标准。因为钻石三星再往上，就无法再单纯地使用身体数据进行分析了。更何况，战力分析一直都是参考型的数据，无法真实地反映战斗技巧、经验、智慧等方面的情况。
就在众人穿着动力甲的时候，希尔曼也穿上灵能动力甲，喝了一罐加特剂，迅速提升到二阶灵能者的水平，点燃动力核心，开启了力量增幅装置和空气过滤装置。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穿上动力甲的铁渣跳上吉普车，用力一挥手，车队顿时排成一列，浩浩荡荡地开出停车场。数分钟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车队驶上深渊29号公路，带着滚滚浓烟，朝目的地开去。
离开要塞后不久，一辆装甲车越众而出，全速驶向了前方。这辆装甲车由火柴带领，将先行五公里，负责沿途的侦查的工作。
此刻，白小云开着吉普车，铁渣坐在副驾驶位上，而他的身后是尤迪思和希尔曼两人。作为队伍的向导，比利和火柴留在最前方的装甲车上，而尤迪思则留在了队伍的最高指挥官身边。
“妹……噢！不，指挥官大人，今天我遇到了一位非常、非常火爆的辣妹。”希尔曼凑上前，对铁渣说道，“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那胸部有这么大……”希尔曼一边在自己胸前比划着，一边感叹道，“噢……她一定是位天使，为了追寻真爱，她忍痛折断了自己的双翼，从此坠落凡尘，成为了一名辣妹，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是为我而来的……”
“然后呢？”铁渣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请求得到她的通讯号码，她却让我来找你。”希尔曼有些疑惑地说道。
“她叫什么？”铁渣随意地问道，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希尔曼所说的辣妹是谁，但他必须确认一下，以免弄错了。
“我不知道她的芳名，却记得她的声音，她的一眸一笑……”希尔曼陶醉地说道。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关于她的事情，我只知道一点……”希尔曼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她是我们军团的人。”
看着神秘兮兮的大舅哥，铁渣禁不住翻下了白眼，很不爽地说道：“那是我的女人，你别想了。”
希尔曼顿时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又是你的女人？而且……”他据理力争道，“你怎么确定你的她就是我说的那个辣妹？或许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呢？”
“在这个军团里，就只有一个女的。”白小云忍不住插嘴说道。
“啊……”希尔曼先是一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对铁渣说道，“指挥官大人，你这就不对了。”
“嗯？”铁渣望着车外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条公路是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一侧是石头，另一侧是悬崖。
“将官手册第三百五十一条第六项说道，行军期间，不建议将官带女眷随行。”希尔曼一板一眼地说道。
“记忆力不错，那我问你，将官手册第十五条第三项是怎么说的？”白小云再次插嘴，问道。希尔曼想了想，给了前者一个“算你狠”的眼神，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条准则是：“行军期间，将官有权当场处决违抗命令的下属。”
而就在车上三人闲聊的时候，在他们七、八公里外，一头幼年期的深渊巨蜥正悄声无息地攀附岩壁上，将庞大的身躯藏在了黑暗之中。就在这时，一阵细微颤动的由远至近地传来，巨蜥顿时脖子一扭，灵敏地摆过机车般大小的头部，望向了震源。紧接着，一个白色的光斑出现在它的视网膜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斑越来越亮，并逐渐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巨蜥很快就做出判断，前方高速移动的铁皮块中装满了鲜活的血肉，正是它急于补充的营养。做出决定后，它迅速摆动身体，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方的车灯越来越刺眼，而轰鸣声也越来越大。
就在装甲车呼啸而来的刹那间，深渊巨蜥突然从石壁上猛窜出来，爬上道路的天花板，并朝下方飞扑过去。霎时间，这头体型庞大、浑身鳞片乌青发亮、身长近十五米的深渊巨蜥犹如大山压顶般砸向高速行驶中的装甲车！
“啾啾啾啾啾啾啾……”
眼看就要车毁人亡，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剧烈的刹车声骤然响起。只见那装甲车猛然横过车身，轮毂上顿时火花四溅，车胎拖着滚滚的黑烟，紧贴着地面朝侧前方滑行而去。
“啪！”
在重物落地的巨响声中，装甲车一个漂亮的急转弯，拖着乌黑的浓烟，在巨蜥的身侧飘移而过。若是此刻有专业的赛车手看到，也会为这精彩绝伦的一幕大声喝彩。
然而，就在装甲车横过巨蜥小山般的身躯，正要逃离的时候，刚落地巨蜥腰部一扭，抬起粗大的尾巴朝内甩了过去。“嘭！”的一声巨响，只见那巨蟒般的蜥尾直抽在装甲车的侧面上，坚固的车身顿时凹陷了一大片。
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装甲车一头猛/撞在石壁上，并去势不减地继续向前滑行。在那尖锐至极，几乎快要刺破耳膜的摩擦声中，耀眼的火花从车身和石壁间的缝隙喷射而出，将四周映得一片通红。
“嘶……”
深渊巨蜥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同时扭转腰身，摆动着四肢，以极高的频率朝装甲车猛爬过去。
此刻，失控的装甲车内一片混乱，侦察兵们东倒西歪，驾驶员满头满脸都是血，拉耸着脑袋不止死活。数个呼吸之间，身着机械动力甲的火柴最先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找回平衡感后，他迅速弓身曲臂，紧接着微微下沉，猛然一蹬腿，蓄势而发，一拳轰开了车顶盖，随即一跃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半空中的火柴翻转身躯，收起右腿，在重心前移的瞬间，全力一脚蹬在石壁上，并同时点燃了推进器。他顿时像颗喷发的火箭弹般，拖着明红的尾焰，直射疯狂逼近的巨蜥头部。
“去死吧！”
眨眼的瞬间，只听见火柴一声爆喝，一拳砸进了巨蜥的眼中，顿时血花四溅。在打爆猩红眼球的同时，火柴一刻也没停留，直接扣动了手臂上应急散弹枪的扳机。
“嘭！”“嘭！”“嘭！”
接连的三声闷响中，炽热的铅弹爆射而出，全数喷进了血肉模糊的眼窝中。
“嘶……”
巨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同时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疯狂地甩动着脑袋。
“哐当！”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抓着巨蜥眼眶的火柴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石壁上。霎时间，火柴的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般，胃里翻江倒海，眼中星火四冒，胸口郁结无比，顿时一口血猛喷了出来。
“嘶……”
与此同时，陷入疯狂的巨蜥嘶吼一声，低着头，朝神志不清的火柴猛扑了过去！
刹那间，巨大的头颅迎面而来，所幸贴在石壁上的火柴刚好向下滑落，无意识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只见那巨蜥的头颅势不可挡，“轰！”的一声巨响，直撞得石壁处处开裂，碎块片片纷飞。
然而，堪堪躲过一击的火柴还没清醒过来，巨蜥就摇晃着脑袋，向后退了一步，待到看清猎物后，匍匐在地，又扑了上来。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境，一颗流星突然从后方急速飞来，仅在转瞬之间，就轰然而至。
“嘭！”
下一秒，只听见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两顿多重的深渊巨蜥竟然凌空飞起，落地后依然去势不减，连续向前翻滚着，直到撞开防护栏，滚落悬崖。恍然间，那绝望的嘶鸣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虚空之中……
看着令人震惊的画面，逐渐清醒过来的火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金甲战衣、流光溢彩的身影，他仿佛产生了一丝错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的气场，陌生是因为他的实力。
第十三节 战栗
战斗结束后，车队排成一列，停在了路边。遭遇巨蜥攻击的装甲车损坏严重，不仅车身凹陷，就连半边的轮毂和轴承都变形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困在车内的伤员搬了出来，由临时医护官希尔曼带着两名男性战地护士负责照顾。连同驾驶员在内，一共有五名伤员，四名侦查人员全数负伤。
所幸这里离晨曦要塞还不远，比利将情况上报后不久，区域指挥官布莱恩就派了一队陆战队员、一队道路工程人员以及一辆大型拖拽车和两辆战地救护车过来。
大约半小时后，工程人员修复了道路和悬崖边的防护栏，救护车也将伤员送走。铁渣重新安排了侦查人员，然后让马库斯带领四名陆战队员和一名驾驶员负责前方的侦查，而受到轻伤的火柴则留在队伍中修养。安排好后，车队再次启程，朝163号公路方向开去。
经历这起事件后，众人都亲身体会到了无底深渊的危险性，整个队伍的气氛徒然变得凝重起来，就连玩世不恭的希尔曼，也收起了笑容，望向四周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
此时，车队的前进速度已大幅下降，原本八十公里左右的时速降到了三十余，同时也缩短了大部队和侦察人员之间的安全距离，正如远东的一句古话所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刚才车速没这么快，或许结果会好很多，一下就损失五名队员，实在令人感到郁闷。
就这样，车队一路前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出奇的顺利，没有再遇到危险或是什么突发事件。
然而，当十多个小时后，车队行至一处分岔口，转入163公路，情况就急转直下。
首先，163号公路地势险峻，沿途的石质介于软石区和土石区之间，为了避开塌方点，道路修得蜿蜒曲折，而且高低落差较大。其次，道路狭窄异常，多处地方只能勉强通过一辆卡车，甚至有些拐弯处，必须紧贴着悬崖边的防护栏行驶，实在教人胆战心惊，若是一个不留神，就会掉入无尽虚空，化作飞灰。其三，这里不仅没有路灯，就连深渊里随处可见的幽光石都非常稀少，因此只能依靠车灯的照明。副驾驶员必须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用手电筒协助照明和观测地形，为驾驶员提供实时信息。望着车窗外深邃无边的黑暗，紧张和惶恐是最自然不过的情绪了。
还好进入163号公路后，一直没有遇到会车的情况，否则就只会更糟糕。在地势起伏不平、道路曲折狭窄的悬崖峭壁上倒车，其危险性可想而知。
在这里，车队的时速降到了每小时五公里，已经和步行差不多了，甚至步行还可能还快一写。进入163公路前，他们先在29号公路的一处中转站休息了两个小时，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匆忙了。作为向导的比利原本想建议指挥官休息一晚再走，结果话到嘴边，他被尤迪思轻轻地捅了一下，觉察到指挥官急匆匆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每到危险路段，铁渣就会下车，亲自到前方查看。数小时后，车队行至一处狭小的拐弯点。铁渣如前几次一样，来到前方，看着卡车缓缓转弯。可就在这时，一阵杂乱而尖锐的嘶鸣声由远至近地传来。那密集的声音如同深海浪潮一般，转眼间就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直刺得人耳膜发疼。
“吸血蝙蝠！准备迎战！”铁渣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拍下合金头盔，并开启了红外视线。根据学院教科书上的资料，深渊吸血蝠属于热血类哺乳动物，成年期的翼长约一点五米，身长约一米，体重大概在三十公斤到三十五公斤之间，能被红外扫描仪探测到。
就在镜片亮起的瞬间，铁渣的视线里一片通红，只见悬崖外的虚空中，密密麻麻的、数以千计的红色飞影正扑过来，宛如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般。看到这般景象，铁渣迅速跳上后方一辆装甲车的车顶，推开还在惊愕中的陆战队员，调转车载火神炮的枪口，对准漫天扑来的巨型蝙蝠，毫不犹豫地压下了扳机。
“咝咝咝……”随着一阵细密的尖声响起，火神炮的十二根枪管高速地转动起来。
下一秒，在漆黑如墨般的悬崖上，一道道火舌喷吐而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刹那间，一枚枚高爆弹头激射而出，破开高密度的空气，摩擦得通红透亮，带着高速的旋转直射目标，划开血肉，击碎脆骨的同时，弹头内的铜芯骤然炸裂开来。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在火神炮的轰击下，吸血蝙蝠群想一锅沸腾的开水，那凄厉的嘶鸣声回荡在峭壁之间，绕耳不绝，远远传去。
随着铁渣的开火，陆战队员们纷纷反应过来，跳下车，拉开保险栓，半蹲着朝着蝙蝠群疯狂地扫射起来。霎时间，枪声、吼声、哀鸣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响彻了整个世界。
然而，一轮射击刚过，蝙蝠群就冲到百米外，再到下一轮射击，蝙蝠群就已冲到车队附近，发出尖锐的声波，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
顷刻间，山道上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叫骂声、惨叫声和扭打的声响。与此同时，在装甲车的顶部，一头吸血蝙蝠正张开翅膀上锋利的爪子，朝射击中的铁渣猛扑了过去。这头蝙蝠的角度非常刁钻，它进攻的角度正是这个人类的视觉盲点。下一刻，它的利爪就会剖开猎物的身体，它的尖牙就要痛饮鲜血。可是，它看似凶猛迅捷的扑咬，在它的猎物眼中，却像一个慢动作飞行的沙包。
铁渣眼角的余光扫到快要及身的黑影，立即转身一拳，轰在了吸血蝙蝠的脑袋上。后者顿时像颗出膛的炮弹般，直射后方，连续撞死撞翻数十只同伴后，口鼻喷血地落入了深渊。眼看近身的蝙蝠越来越多，铁渣让身侧的陆战队员接手火神炮，自己则挥舞双拳，打起了古武——八极拳。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连串的闷响中，一只只迎面扑来的巨型蝙蝠就像一个个沙包般倒飞出去，又如保龄球般，撞翻了后方一大片同伴，然后带着一起掉进深渊。不过，这些吸血蝙蝠虽然不强，但数量极多，而且生性凶残，悍不畏死，迎着枪林弹雨扑向车队。
刚一交锋，就有名陆战队员淬不及防，被迎面扑来的吸血蝙蝠撞倒在地。他还未来得及挣扎着爬起来，就被紧随其后的蝙蝠群压了回去。仅在眨眼的瞬间，他身上的防护服被咬得千疮百孔，浑身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成了。而另一名士兵，正死命地掐着一只吸血蝙蝠的脖子，在地上翻滚扭打之际，双双滑落悬崖。还好杰罗姆、豪猪等动力甲战士身手不凡，在第一线将大部分吸血蝙蝠拦了下来，踹入深渊，否则战况只会更加严峻。
弥战之间，一只吸血蝙蝠绕到后方，趁着铁渣左右开弓，刚击飞两只同伴的空档，张开雪亮的獠牙，朝他脖颈之处咬了过去。
“咔嚓！”的一声裂响，铁渣的后颈划过一道明亮的火花。那只吸血蝙蝠如愿以偿地咬到了他的后颈，却没有品尝到鲜血的滋味，反而折断了四颗最锋利的尖齿。深渊吸血蝠的牙齿堪比金刚石，咬合力堪比鳄鱼，就是厚厚的钢板，也能拖出几条深痕出来。然而，它咬在这名人类的后颈上，却是纹丝不动，连划痕都没咬出来，就崩坏了牙齿。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铁渣一把抓了起来，一手揪住翅膀，一手拉住后腿，然后用力一扯！只听见“咯”一声裂响，那只吸血蝠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就喷出一大团血雾，被撕成了两截。紧接着，铁渣向后一仰，像投球般，将手中的残躯砸了出去。
“噗噗噗……”数声闷响之中，又有七、八只大蝙蝠被砸中，掉下了深渊。趁着片刻的喘息，铁渣环视了一眼战场，却发现扑进山道里的吸血蝙蝠越来越多，陆战队员和后勤队员们苦苦支撑着，战况急转直下。虽然他处于半无敌的状态，但始终挡不住数量庞大的吸血蝙蝠群，就算他自己能毫发无损，也救不了这么多队员。
“吼！”
正在犯愁之际，黯淡无光的深渊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那啸声由下至上，刚开始的时候就像掠过苍穹的动力甲，紧接着就像数台机甲同时跃空而起，随后竟然像数十架飞行器同时起飞，成百上千个喷气囊和燃油推进器同时喷发所形成的轰天巨响。
身处悬崖边的铁渣只在瞬间就失聪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去了声音。而在他失去听觉的同时，脑子里就像被千百根钢针扎过般，痛得浑身汗毛竖起，血压急速飙升，眼白爆满了血丝，太阳穴的两侧更是青筋直冒。
伴随着这声撼天动地的巨吼，一股浑雄无比的气流猛喷了上来，宛如蒸汽井喷般壮观，顿时将半空中的蝙蝠群冲得折骨断翅、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从灵魂的最深处传来，即便见惯了生死的铁渣，也在这一刻感到了冰寒彻骨的恐惧，他龇着牙，绷紧着身体，浑身战栗不已，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这是源自生物本能的反应，在面对无法抵抗的灾难时，或是在面对体型庞大、数倍于自己的生物时，所感到的惶恐和压抑。
第十四节 龙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力接近圣阶的铁渣都是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顷刻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有的更是陷入了疯狂，抱着头在地上惨叫打滚。短短几秒钟内，因恐惧而失足摔下深渊的，竟有十余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几秒，或许是半分钟，或许是几分钟，最先恢复清醒的铁渣站稳身体，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仅看了一眼，他就被下方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深不见底，如墨一般的漆黑中，一对猩红如血、散发着摄人光芒的眼珠正缓缓朝上移动着。定眼看去，那眼珠所在的位置是对面的峭壁，距离这边有数百米的距离。
深渊两侧的峭壁，最窄的有数十米，最宽的有数千，甚至数万米，而现在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铁渣目前所在的这一侧被称为“大东壁”，而对面的则是“大西壁”。
为了进一步看清情况，铁渣开启了头盔上的远望系统。经过数秒的聚焦，影像从模糊到清晰，铁渣终于看清了下方的庞然大物，顿时表情一滞，连带呼吸都变成困难起来。透过深远的镜片，只见对面大西壁上，一头浑身布满墨绿色鳞片，收拢着骨骼清晰的肉翅，上百米长的深渊魔龙。此刻，它正勾着岩壁，缓缓朝上攀爬着。从上方看去，它的头颅比集装箱卡车还大一倍，头上长着数根尖锐的长角，以及类似于鱼鳍的锋利鳞片。
深渊魔龙，无底深渊食物链的顶端，多元宇宙中最强大的碳基生物。刚才那一声巨吼，正是魔龙与生俱来的“龙威”。
恍然间，铁渣想起了临出发前，伊娃对他说过的话：“遇到任何鳞片颜色、任何种类的深渊魔龙，不要犹豫，立刻撤退，即使数名人类的圣阶，也未必是它们的对手，你这点兵力，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然而，此情此景，除非他放弃大部分队员，才有可能逃离。他是个简单的人，只在转瞬的犹豫之后就做好了决定。
“关闭所有车辆的发动机、电源、光源，然后趴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铁渣按下头盔侧面的对讲按钮，声音沉稳地说道。根据书上的记载，由于深渊的光线暗淡，由深渊巨蜥进化而来的绿鳞魔龙视力较差，主要依靠声音辨别方位。而从它刚才举动看来，它已经吃饱了，所以才释放龙威驱赶小生物。
逐渐从恐慌中恢复过来队员们，纷纷关闭了各种设备，然后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大，你先走吧，这里有我。”豪猪开启了单独通讯，悄声对铁渣说道。
“团长，你带豪猪他们先走，我留下就行了。”“老大，你带拓跋三他们先走，没必要死在一起。”与此同时，杰罗姆、火柴也接通了单独语音。
铁渣没回答，直接切换了单独通讯，然后趴在悬崖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攀爬中的绿鳞魔龙。深渊的魔龙分很多种，有巨蜥进化的，也有别的物种进化的，而其中最强大的，还是由智慧生物进化而来的。
多元宇宙的碳素生命区间中，有许许多多的智慧生物。当他们进化到一定程度，或是体内的能量密度超过所在的位面能承受的极限，就会撕裂虚空，顺着能量洪流来到无底深渊。只不过，智慧生物中只有极少数至强者能进化为深渊魔龙，绝大多数都只会进化成另一种食物链顶端的形态——深渊大恶魔。
相较于深渊魔龙，深渊大恶魔的身体结构更接近于人类的形态，它们也分雌雄，雄性没有特别的称呼，而雌性一般称之为“魅魔”。此外，深渊大恶魔中还有第三种性别——雌雄同体。
深渊大恶魔个体之间的实力和体型相差甚远，有的还不如人类的圣阶，有的却堪比紫金魔龙。虽然性别、实力、体型各有不同，但它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嗜血、嗜虐、残暴且智商低下。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已丧失了智慧生物的语言能力和道德标准。在它们退化的脑组织中，通常就只剩下弱肉强食的准则和**裸的**。
眼前的这头绿鳞魔龙，实力相当于十到二十名普通人类圣阶的实力，不过这个评估十分粗略。至于粗略到什么程度呢？根据学院教科书的解释，人类官方记载的屠龙共有六百三十三次，其中击杀绿鳞魔龙六百二十次。用每次参与击杀绿鳞魔龙的圣阶人数之和除以击杀绿鳞魔龙的次数，运算结果等于十五点零三，再由此得出了这个粗略到极致的战力评估。
一方面，这个数据忽略了圣阶强者以外的战力；简单来说，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动力甲战士，轻易就能堆死一名标准战力的圣阶；另一方面，绿鳞魔龙之间也有差距，刚成年还是成年了几千年，负伤还是健康，饥饿且疲倦还是精力充沛，战力都不同；而第三方面，人类圣阶之间的差距也不小。人类中有些圣阶，若是赤手空拳的话，见到此刻的铁渣也得掉头跑。当然，这一类肯定是最弱的圣阶。
不过话又说回来，学院的评估数据虽然误差率极高，推断方式也极为粗暴，但也从侧面反映了绿鳞魔龙的实力。况且，无论是相当于十名圣阶的战力，还是相当于二十名，乃至三千名圣阶的战力，对眼下的情况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如果硬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抹杀他们的时间是多一秒还是少一秒的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山道上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就连铁渣也背脊发凉，冒出了一头冷汗。看着魔龙动作缓慢地向上攀爬，他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过得特别缓慢。
在黑暗无边、寂静无声、恐惧紧张的环境中，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魔龙伸出数十米长的前爪，抓住对面大西壁的一块凸起，攀爬了上来。只见它的爪子深深地陷入了石壁，坚硬的石头在它眼中，或许就是泥土一般的存在。
当魔龙巨大的头颅出现在几百米外的时候，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和感官上的震撼，却不是语言能形容的。
而看着魔龙略显笨拙的动作，铁渣忽然明白过来，它之所以攀爬，是因为这里太狭窄了，它无法展开翅膀，只能这样憋屈地爬着。铁渣不禁想到，此刻若是兵力充足，不正是屠龙的好时机吗？倘若屠龙成功，他的骑士之名就名副其实、当之无愧了，而那“小黑脸”的说法，自然也会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虽然最近实力有所提升，但他还没有自我膨胀到忘记自己是谁，错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能屠龙了。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伴随着魔龙的攀爬，大块大块的石头就像泥土般纷纷滑落。不难想象，这些掉落的石块很快会在高速坠落中化为灰烬。不过，这这种现象也只是主流推论而已。因为没有人真的亲身经历过，还能回到这个世界上，向其他人类诉说这段奇异的经历。就像死亡的感觉无人能描述，因为体会过人，都已经无法和其他人类交流了。
也有部分科学家猜测，无底深渊向上是无限接近于低级位面的通道，而向下则是无限接近于高级位面的通道，或许掉下去，并不会立即死亡，而是会抵达另一个，比无底深渊更高级的位面。在这类科学家的推论中，无底深渊可能就是连接“碳基生命区间”和“物质生命区间”的通道。
曾经有大科学家做过实验，将一个球状的发射器放入深渊中，然后持续追踪发射器的信号。而下降至数百万米左右的深度时，信号发射器彻底失联了。或许是离开了信号辐射最大的范围，或许是在高速运动中损毁了，或许是去到了另外一个位面。目前，人类向上和向下的探测，以晨曦要塞为原点，还不足百万米，因此大部分理论，也只是处于猜测和推论的阶段，没有确切的真理。
魔龙爬上来后，趴在悬崖边侧眼望去，只见覆盖魔龙全身的鳞片都在散发着黯淡的微光，那表面十分光滑，既像金属，又像玉石。
“哗啦啦……”
就在这时，魔龙似乎抓到了某块不牢靠的地方，立即发生了大规模的塌方。大面积的泥石流就像山洪般垮了下来，整片区域顿时烟尘弥漫，就连红外视线都失效了。
“哇！快跑啊！”“哇啊！”“啊！救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有人终于受不了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感，彻底地疯掉了。他们失控地爬了起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像一群被野兽追赶的羔羊般，沿着山道连滚带爬，仓皇逃窜。混乱之中，不时有人摔落悬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觉察到后方的状况，铁渣不禁皱了下眉头，却依然趴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数秒钟后，对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深远悠长的龙吟，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仿佛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天籁，又如金玉交击的鸣响，清澈脆亮，久久回荡在山崖之间。
然而，上苍并没有怜悯这群弱小的生物，就在龙吟结束的几秒钟后，天地骤然色变！
随着一声浑厚的巨吼响起，整个世界都变得通红透亮，灼热异常，一股硫磺的焦味扑鼻而来。在那模糊的视线中，一道粗大无比的，宛如火山爆发般的火柱喷在了车队的后方，目标正是那群陷入混乱、摸黑逃离的人员……
第十五节 臣服
末日般的景象中，众人瞪大了眼睛。面对这头位于食物链顶端的远古凶兽，他们只感到了自己渺小和无助，就像蝼蚁般匍匐在地，惶惶不可终日。这就是深渊魔龙与生俱来的第二个能力——龙息。
当它的喷吐结束后，火光逐渐褪去，黑暗再度降临，整条山道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堪堪躲过浩劫的人们，都颤颤巍巍地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二道龙息就会汹涌而来，带走所有的一切。
此刻，铁渣陷入了矛盾之中，对于眼下的危机，他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若是留在原地，是否会等到第二道龙息？若是即刻逃跑，在这狭小山道上又能跑得了多远？至于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在众人彷徨不安，犹豫不决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自悬崖边响起，魏然回荡与峭壁裂谷之间。
“吾乃远东魂，赤血古战熊。”
“站如青松行如风，坐似古钟心似海，”
“孜然一身驻火前，矢志不渝成远山。”
“杀！”
爆喝声中，一名动力甲战士冲天而起，拖着深红的尾焰，化作黑暗中的流星，势如破竹地冲向攀附在石壁上庞然大物。
铁渣骤然清醒过来，无论这头魔龙有多强大，在这狭窄的地方，它也无法飞行，只能勉强地攀附在岩壁上，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兄弟们，准备火箭筒，把它轰下去！”铁渣一声令下，同时启动推进器器，在猛烈的喷射声中，冲出了悬崖，随着前方的动力甲战士，飞向了石壁上的魔龙。
“汹……汹……汹……汹……汹……”
紧接着，仿佛吹响了战争的号角般，五道身影跃空而起，划着耀眼弧光飞向了对面。凛冽的风迎面扑来，无畏的勇士一往无前。即便前方是修罗地狱，他们也要勇闯一番。
转眼之间，最先行动的豪猪飞至魔龙的上空，随即抬起火箭筒，朝攀附在峭壁上的龙爪轰了过去。只见火光一闪，一枚火箭弹激射而出，带着滚滚浓烟，“轰”的一声，在魔龙的身侧炸裂开来，顿时将龙爪下的岩壁炸得碎石横飞。
“吼！”
受到骚扰的绿鳞魔龙狂暴地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霎时间，仿佛整条裂缝都在晃动着，上顶的砂石纷纷滑落，稀拉哗啦地响个不停。与此同时，浓稠的恐惧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令人感到绝望和窒息，那种深入骨髓感觉，就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着，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山道上，陆战队员们刚从卡车上取下火箭弹，就被声龙吼吓破了胆，有的直接瘫软在地上，子弹散落了一地，有的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万状地哀嚎着；有的更是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浑身抽搐个不停。
而半空中，两名动力甲战士也被吼声所震慑，在心神涣散之际，竟然一头撞在了魔龙的上方，嵌进了石壁之中，一时间不知死活。这两人正是拓跋三和谢尔曼·希罗斯。
转瞬之间，一道龙威，就将刚恢复过来的士气撕成了碎片。
看着这般景象，铁渣怒红了眼，缓缓抽出背后的单刃直剑，并全力激发神力图腾，顿时浑身光华四溢。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咆哮。仿佛回应着他的狂怒般，背后的推进器响起一阵阵翁鸣声，急速地转动起来。
下一秒，伴随着“汹……”的一声巨响，深红的烈焰喷射而出，金色的骑士顿时化作流星，在激荡起空气涟漪的同时，爆射而出！
“死！”百余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只见铁渣双手握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挺挺地朝魔龙的后脑猛刺了过去。
“噌！”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火花闪过。那剑锋刺破魔龙的坚硬的鳞片，长驱直入，扎进了魔龙的头骨之中。
“吼！”剧痛不已的魔龙本能地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随即扭动着长长的脖子，骤然全力一甩。龙头上的铁渣虽然紧抓着剑柄，却无法抵御这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即刻被甩了出去，像颗炮弹般直射对面山崖。
“吼！”后脑被钉了颗钉子的魔龙怒不可恕，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然后低下头，收缩胸肌，排出肺部的仅余的浊气，接着鼓起胸，开始疯狂地吸收着空气，想要填满它的火肺。
眼看下一刻，第二道龙息就要喷吐而出，半空中的豪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那深如大海的目光中竟多了一份决然。
“昙花纷飞落，一念转千年，”
“三千大世界，眨眼生死间。”
“一生如烟云，三生如花雨，”
“万物朽成灰，唯有豪情留。”
“……”
伴随着他低声的诵念，胸前的动力熔炉越转越快，暗红色火光随之溢了出来，宛如喷涌的岩浆般流向了四肢。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机械动力甲作战，却也是最后的一次。
“火柴，为我见证，战熊的回归。”他开启了通讯，沉声说道。
“不！”觉察好友的动作，火柴顿时发疯似地吼叫起来。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只听见那虚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战吼，就看见好友化作暗红的流星，撕开深邃无边的黑暗，势不可当地撞向了正在深呼吸的魔龙！
“即便你是深渊的王者，无敌的存在……”
“在那圣火之前……”
“你也得跪下！”
“臣服！”
在撞向魔龙的最后一刻，英勇无畏的远古战熊毅然引爆了胸前的动力熔炉，化作了连绵的远山。
历经一百八十二年的无声岁月，缄默了将近两个世纪后，远古一脉的武僧终于用这最决绝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归来。
“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之中，徇烂的火光映红了整条裂缝。
“嗷……”
不可一世的魔龙发出了沉痛的悲鸣，剧烈爆炸将它攀附的岩壁炸得分崩离析，上方的泥石流翻涌而下。它再也无法稳住庞大的躯体，开始缓缓下滑。而岩层开始松动后，卡在上方的两人趁机挣脱束缚，飞了回来。
看着队友的壮烈牺牲，所有的陆战队员们，乃至后勤人员们，纷纷爬了起来，冲至悬崖边上，平静地注视着那曾经令他们心惊胆寒的深渊王者。在这一刻，英雄的血燃点了他们内心的火，驱散了所有的寒冷、绝望和恐惧，唯有一腔热血激荡心中。
“轰死它！”沉静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刹那间，这句话就像引燃炸药桶的导火线般，山道上顿时杀声四起。众人迅速扛起火箭筒，朝下方的魔龙轰了过去！
“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汹……”
密集的喷射声连绵不绝，一发发火箭弹拖着明红的尾焰，射向了魔龙，无尽的黑暗顿时被爆炸的火光映得通红，宛如白昼。
“嗷……”
在悠长的悲鸣声中，绿鳞魔龙再也攀附不住岩壁，坠落了下去。整个过程中，铁渣都站在悬崖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的魔龙，仿佛要将它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看着逐渐消失在虚空中的庞大身影，铁渣闭了闭眼睛。他有预感，他还会再见到它，因为它欠他一把剑，还有一条命！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火柴擦了擦眼睛，从包裹里取出一根长笛，站在悬崖边吹了起来。
“我们从远山醒来，骑上年青的大象，白茶和清泉是我们的生活，自由是我们的一切……”
悠扬的旋律久久回荡在山崖石壁之间，远远传去……
此刻，拓跋三正躲在一个无人角落里，抱着头，小声地啜泣着。这位和他同样沉默寡言的汉子，曾经在黑暗丛林救过他一次，回去后还劝他要珍惜生命，结果他自己却是最不珍惜的……
“朋友，我会用它的血来祭奠你。”铁渣凝望着豪猪殉身的地方，对自己说道。他不需要大声宣誓，也不需要告诉任何人，他只需要告诉自己，他应该做的事，他必须做的事。
“清点人数，打扫战场，整理行装。”半小时后，铁渣深深地吸了口气，发出了命令。
一小时后，白小云来报：“陆战队员阵亡四人，轻伤三人，后勤人员阵亡十七人，轻伤五人。”
三小时后，牧千鹤来报：“全体人员准备就绪。”
铁渣最后再看了一眼对面凹陷的石壁，沉声命令道：“出发！”
没过多久，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车队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缓缓前行，驶向了未知的黑暗。
十五个小时后，车队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开挖较深的平台，借着车灯四处望去，这里大概上千平方米，地上有少量的生活垃圾，看起来是个临时休息点。
随后，铁渣下令原地休息三小时，然后继续前进。按照地图上的标示，这里距离沉思者要塞还不到二十公里，只需几个小时就能赶到，没必要停留太久。而且离要塞越近，不定因素就会越多。
根据教科书上的知识，无底深渊中的要塞一般都建在裂缝的狭窄处，并且附近有水源的地方。然而，有水源的地方就意味着有争夺，因为深渊的石壁中是没有水分的。这些水源通常都是些连通着某个位面的湖泊或是海洋的小型时空裂缝。尽管深渊中不少生物无需水分或是食物，只需要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高密度能量就能存活，可还是有一部分生物喜好水分，比如说一些初到深渊的物种，它们还未习惯深渊中的生活方式，需要饮用一定量的水，甚至需要洗澡。
来这之前伊娃就告诉他，沉思者要塞是个新建的要塞，周边的开发度很低，还有不少未知的危险，让他见机行事，若是发现状况不对，就立即撤退。
“要塞丢了可以抢回来，抢不回来还可以再建一座，但人死了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请记住，这是公主的意思，也是我的心声。”
伊娃的话回响在耳边，铁渣不禁想起了豪猪，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生命如此的脆弱。一个鲜活的人，说走就走，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再也无法举杯痛饮……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名战士，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总有一天要化作一捧黄土，活得精彩，活得顶天立地，活得荡气回肠，那才值得！
第十六节 麻烦
接到原地休息的命令后，牧千鹤就下了车，双手抱胸地靠在平台内侧的石壁上，闭目养神。从离开晨曦要塞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合过眼，再加上之前的战斗和连续的赶路，她已经有些困倦了。可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她只能小憩一会，稍微恢复点精力。
其实，铁渣原本是不同意她跟过来的，因为无底深渊中不能使用机甲，而她又是个普通女人，不仅发挥不出王牌机师的作用，还有诸多的不方便。可她却坚持要来，铁渣只是劝了两句，没能说服她，就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她了解他，她知道他已经习惯了有女人在身边，所以只要她坚持，就能得到他的首肯。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她不像秦可儿那么柔弱，又不像伊娃·格林、沐雨琴心那么精贵。说白了，就是她的性价比高，生命没那么值钱，实力又还不错，就像荒野重工生产的野狼式机甲，能跑能跳、能打能抗，虽然整体性能一般，但胜在价格适中，物有所值。在自我认知和身份定位上，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现实又明确。这些年来，也正因为这份自知之明的智慧，她才能和身份比她高了许多的格林助理保持着长久而稳定的交往。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这点上她像极了当年的叶歆玲，也因此而赢得了铁渣的信赖和亲近。如果说她和莉娜的些许相似之处是他们相识的契机，那么她和叶歆玲的共通之处，就是他们最终能走到一起，爬上一张床上的缘由。只是相较于前者，她多了一分善良，少了一分狠辣。
思绪之间，她忽然听到耳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原本她没在意，以为只是错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细密的响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随即柳眉轻蹙，仔细地聆听起来，想要找出音源的所在。
“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细密的轻响仿佛从身后的石壁中传出，发现这点后，她连忙侧过身体，将头盔上的声波接收器贴在了石壁上。
“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随着她的贴近，石壁中动静变得清晰无比，那声音就像是无数根尖细的竹条落在石头上所发出的轻响。
“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哒啦啦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石壁中的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成千上万根竹条同时敲击着硬物。直到这时，牧千鹤终于听出来了，顿时脸色一白，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并大声喊道：“小心！有深渊白蚁！重复！小心！有深渊白蚁！”
“快准备喷火器！快啊！”牧千鹤焦急地喊道。
可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身前的石壁突然一颤，“哗啦啦……”的一声，竟然扑头盖脸地垮了下来。她慌忙向后一跃，堪堪避开了落下的砂石。紧接着，以她身前的石壁为中心，塌方急速向两侧延伸而去。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顷刻之间，砂石分崩，烟尘弥漫，四周石壁接连不断地跨了一大片。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伴随着石壁的倒塌，密密麻麻的尖声从里面传来了出来，刺得人耳膜发疼。与此同时，大量的白蚁从塌方处涌了出来，那数量多的难以形容，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它们的体型足有初生牛犊般大小，拖着圆鼓鼓的奶白色腹部，前赴后继地从后方的深坑里钻了出来。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不停地摆动着长长的触须，晃动着三角形的脑袋，口器呈四瓣裂开，里面长满细密的尖牙，并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足，张牙舞爪地朝人类发出刺耳的嘶鸣。
看着渗人的景象，一名惊慌失措的陆战队员一把扯下了挂在胸前的破片手雷，正要咬开拉环砸出去。
“别用手雷！”而就在前者出手的前一刻，脸色有些发白的牧千鹤正好瞧见，连忙出声喝止，在这种地方使用手雷，随时都会引起更大面积的塌方。只要一个不小心，所有的人都会埋葬在这里。
与此同时，集结在塌方处白蚁群朝人类涌了过来。
“喷火器！喷火器！”阻止完投弹的士兵后，牧千鹤望着蜂拥而至的白蚁群，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喊道。
然而，她才刚后退几步，就有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一头撞进白蚁群中。霎时间，只见那浑身泛着淡金色光泽的身影拳脚并用，如同一辆闯入羊群的收割机般，扫得周身的白蚁支离破碎，残肢断臂四处横飞。
接着，杰罗姆、火柴、拓跋三、马库斯、希尔曼、比利和尤迪思等动力甲战士陆续加入战团，很快就将冲出豁口的白蚁群压了回去。这些深渊白蚁看似可怖，但其实在动力甲战士面前，就像羔羊一般，毫无抵抗能力。
随后，背上燃油瓶，装好喷火器的陆战队员回到塌方的豁口处，站成一排，抬起一米多长的火嘴，将高压的燃油喷了进去。
“汹汹汹汹汹汹汹……”
猛烈的喷发声中，一道道烈焰涌入黑暗之中，将石壁的内部烧的通红。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惨烈的嘶鸣声顿时响彻了平台，远远传去。没过多久，塌方点内再无声息。等到温度下降后，陆战队员们又带着喷火器走进豁口，对着四周的各处孔洞又喷了一会。
随后，铁渣遣散陆战队员，带着白小云和杰罗姆进去勘察情况。深渊白蚁没多少杀伤力，但却是人类最头痛的深渊物种之一。
准确的说，它们和人类一样，喜欢在峭壁上挖掘巢穴。正所谓同行如敌国，深渊白蚁是人类要塞的心腹大患。这里距离沉思者要塞只有二十公里不到，根据教课书上的叙述，深渊白蚁的巢穴可以延绵上百公里。这就意味着，如果放任不管，蚁穴很可能会挖通过去。
“你们怎么看？”铁渣装模作样地端详着白蚁挖掘的甬道，看似随意地问道。他的深渊知识，仅限于伊娃·格林的单独辅导。一方面，后者的私人时间不多，全部用来陪他也没几天；另一方面，两名异性共处一室，又是情人的关系，自然免不了干点别的事情。
因此，他的深渊课程只进行到“简介”的部分，还没有深入到具体的“内容”。对于无底深渊中的大部分生物，他知道大概长得什么样子，能叫得出名字，也知道攻击的方式，但对于习性之类的，却是一无所知。
“嗯……”杰罗姆注视甬道，沉吟了一会，说道，“从刚才的数量和甬道的宽度来看，这是一个中型蚁穴，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危及到二十公里外的要塞。”
“我赞成，一定要想办法把它们连根铲除，不然以后会很麻烦的。”白小云蹲在地上，翻弄着一具相对完好，浑身焦黑的白蚁尸体说道，“这是第二蜕变期的深渊白蚁，而且从工蚁的发育程度来看，它们很快就会进入第三蜕变期了，恐怕到时候就会更麻烦。”
“嗯？”铁渣看了白小云一眼，后者即刻会意，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第三蜕变期的深渊白蚁又被称之为——噬铁白蚁。它们不仅能吞噬铁矿，长出铁质的虫壳，还能缓慢挖掘硬石区，是人类要塞的天然大敌。
为了避免被责怪，白小云又将深渊白蚁的后续形态作了简单的说明。
第四蜕变期的深渊白蚁又被称之为——噬灵白蚁。顾名思义，就是能吞噬灵矿，吸收灵能星沙，长出灵化飞翼的白蚁。而第五蜕变期的则被称之为——噬油白蚁，就是能吞噬黑油，喷吐高温烈焰的白蚁。
通常情况下，第一蜕变期和第二蜕变期的深渊白蚁对人类要塞的威胁相对较小，而第三蜕变期和第四蜕变期的威胁最大，至于第五蜕变期，反而没了威胁。因为第五蜕变期的深渊白蚁有了一定的智慧，它们会主动回避强大生物的领域，比如说魔龙、大恶魔、人类要塞等。
“然后呢？”铁渣问道。他关心的是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而不是高级形态的深渊白蚁能干什么。
“团长，这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我建议我们先回要塞，等安顿好后，再派人过来勘探。”杰罗姆解释道，“具体的勘探方式，就是将追踪器射入存活的白蚁工蚁的体内，以此查探整个蚁穴的结构和情况。”
铁渣想了一会，就同意了杰罗姆的意见。
其实他另有想法，他有侦查兵蚁，追踪器什么的，完全没必要。等人员安排好后，他就独自一个人过来，却还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