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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丁信使(书坊)     帝国之主txt下载     帝国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垒土攻城

    为了进攻武安,联军——其实主要是太平军和善友会,做了充足的准备。

    哪怕是这些注定充当炮灰的先登营流民,也配发了比隆山府时好了很多的装备。几乎每一组进攻的流民都领到了大木盾,发下的云梯用料和做工也更加精致,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装备了铁制武器。

    这些看上去就很沉重、坚固的大木盾,给先登营的流民们不少安全感。

    当然,若是身上没有绑着土包就更好了。

    在义军的强令下,除了提着云梯、木盾的士兵外,其他的流民每人都被要求身上绑了小号的土包。除非到城墙面前,否则不允许抛下。

    这让很多先登营流民不解。

    在他们印象里,土包就是用来填护城河的。既然攻城的路已经被填出来了,又为什么还要带土包呢?

    哪怕只是半袋,也仍旧很影响行动啊!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不仅仅是进攻的先登营士兵要绑土包,在他们的队列后面,义军还赶制了大批的独轮木车。

    这些一个人就可以推着跑的木车,上面也全都盛着装了泥沙的土包。

    然而,他们不明白,并不代表城头上的康和看不懂。

    “贼人这是准备垒土攻城啊!”

    康和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

    武安的城墙高度超过八米,个别区段和城门楼还会更高。单纯依靠普通的云梯,攻城会很吃力。但是,如果用海量的泥土……甚至是这些流民自己的尸身,在城墙前强行堆出一个斜坡呢?

    这个法子需要的工程量极为惊人,期间更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可一旦完成,顺利将斜坡铺到城头。守城一方的优势就会大大降低。甚至,若是斜坡角度合适,被踩实了,义军这边可以出动马队,直接踩着垒土而成的斜坡冲上城头!

    大部分情况下,攻城用不到这个笨办法。

    一来这样做死伤太多。得不偿失;二来普通的小城,直接用云梯和冲车就能攻破,若是大城,也可以在守军的粮食、水源等因素上打主意,或者干脆用围点打援之类的战术。能达到最终目的即可,未必非要强行攻城。

    除非是己方有足够的人手,又必须攻破某座重城,别无其他计谋可施的情况下,这种垒土攻城的笨办法才适合。

    偏偏。眼下十三家联军就完美的契合这个条件。

    太平郡周围的州郡已经封锁了边境,限制他们流窜。附近仅剩的一个目标——东关府,其价值也远远比不过武安。这座郡城,可以说是必须要攻下。但是,武安城内粮食、军械储备足够,水源也不缺。反观联军这边,没有足够的军力,唯独有数不清的流民!

    简直是最适合垒土攻城的模式了。

    终于。进攻的鼓点声敲响。

    第一批被招募的先登营士兵,脸上犹自带着对前几日填河时惨状的畏惧。在身后督战队的催促下,忐忑不安的朝武安城下进发。

    看出这些打头的部队是炮灰,康和同样也没派官军主力,而是把才组建的第二警备旅团拉了上来。一方面是让老部队养精蓄锐,留待日后的大战,另外一方面也有趁机磨练一下第二警备旅团新兵的意思。

    现在见见血。适应几天,绝对比危急时再临时派出来有用得多。

    因为有坚城可以依靠,再加上贼军精锐未出,这些第二警备旅团的新兵们看上去还算镇定。用来充作扩军根基的千余名原警备旅团的老兵,也在安抚他们情绪。传授一些守城的经验和心得。

    虽说这些东西训练的时候早就已经讲过,但那时候说的话,显然没有亲临战场更有分量。

    凝重的氛围中,先登营的流民们冲进了床弩的有效射击范围。

    在一队义勇营士兵的要求下,这些先登营的流民大喊一声,齐齐开始小跑起来,朝城下冲刺。

    见状,官军的城防器械也毫不留情,次第开火。

    先是床弩齐射,然后是早已标定好的投石机。贼军靠的更近后,大队步弓手开始齐射。等贼人真个冲到城墙下面、尝试架起云梯时,才是官军步军发威的时刻。他们搬起早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开始了猛烈的打击。

    先登营士兵手中的大木盾,在距离远一些的时候,的确能起到不错的保护效果。靠着这木盾保护,大多数炮灰还是艰难的渡过护城河,冲到了城头下。

    但是,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命运,都是到此为止了。

    源源不断的滚木礌石,加上改成了自由射击的弓箭手,让他们几乎难以竖起云梯。很多人甚至才刚站上去,就被射杀或者砸成肉饼。唯一的贡献就是,消耗了更多官军的城防器械,并且把身上的土包,连同自己的尸身,一起填到了城墙下的土堆中!

    三十人、五十人、一百人……

    先登营的流民炮灰们,在督战队的催逼下,前赴后继的冲到城墙前,将身上的土包丢下,顺便开始攻城。除了少数能够幸免外,大部分连自己的尸体一起丢在原地。但是,城墙下的土坡却几乎看不到明显的变化。

    一直到独轮木车的加入,才改变了这种情况。

    在官军的主要火力被先登营流民吸引后,后面的大批独轮木车在义军的推动中,朝城墙下冲去。这些独轮木车构架简单,可以轻松运载上百斤的土包。有身强体壮的义军,甚至能一次推三四百斤,跑起来也很稳当,效率远远超过那些先登营的流民!

    穿越前的现实世界,这东西可是在人民战争中创造过奇迹的。

    用普通流民负重垒土,康和不止一次的在兵书上看过,但这种独轮推车却没有。或许民间并不缺类似的推车,用来运送货物,但将它运用到攻城战中,却绝对是陈武的首创——最起码,这方世界的东大陆是没有的。

    “拦下它们!”

    见识了这些独轮木车的效率,康和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随着命令传开,城头上的床弩和抛石机,很快做出了针对的调整。

    但是,就连飞机大炮都不能有效阻止的运输,床弩和抛石机更加不行。尽管的确有不少义军半途牺牲,或者因为操作不熟导致独轮木车翻倒,但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独轮车,被顺利推到了城墙下。

    仅仅往返了两三趟,城墙下的土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抬高了一点。

    “攻城,居然还能这么来!”

    在南城墙下观战的十三家势力首脑,包括陈武在太平军的这帮心腹大将,如许世忠、典勇、莫国豪等人,目睹这一幕,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尽管这第一批的先登营炮灰,最终死伤惨重,连同攻城器械一并被毁,狼狈逃了回来,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只要官军没有了城墙的优势,义军顺着斜坡直接冲上城头,那这个武安城,能破!

    毕竟,这些天来,他们的木匠在陈武的监制下,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只是出于保密考虑,到现在还没动用。

    一切都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

    当天晚上,义军营盘面前篝火通明。

    不只是主攻的南面城墙,其他两面城墙,陈武也都命人准备了大量的篝火,足以燃烧到天明。就连空出的那一面城墙,也有暗哨专门盯着。这样的准备,可以确保官军无法出城夜袭。还有一个效果就是,防止官军夜间从南城墙下人。

    陈武这边白天垒土,官军自然也可以连夜将土包摊平、推到护城河里,以尽可能延缓义军这边垒土攻城的进度。

    重金招募下,武安城内有的是人敢做。

    这时候,那些提前准备的大堆篝火就有了用途。看到城头上隐隐有黑影用绳索吊下来,这边夜巡的人员立即发出信号。片刻之后,大队弓手赶了过去,无需瞄准,对着白天垒土的区域一连三轮齐射,瞬间就让世界清静了。

    固然有幸运儿侥幸逃过,但在这样的无差别箭雨面前,大部分敢出来的人都被射杀。

    一连两夜之后,武安城内的人老实了。

    赏金固然诱人,但再好也比不过自家小命。哪怕康和开出的赏金已经比第一天高了两倍,应征者也寥寥无几。

    这让郡城的一众武官们很是头疼。

    明明贼人才起兵没几个月,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狡猾的老狐狸。如果说第一天吃了亏,之后再针对性的做了准备也就罢了。现在却是,他们这边还没动,贼人就已经有了各种准备,提前将他们可能的动作封死了。

    不知道多少人,此刻在心中暗骂沂城的沈县令。

    若不是这位刮地皮刮的太狠,又怎么会惹出这么一帮大贼。这沈县令服毒自尽,一死百了,倒是省心了,现在轮到他们来承担后果。这样一通埋怨完,紧接着又有人骂起了张启升。若不是他顾忌自己城主之位,瞒着信息不报,武安这边早点派出平叛大军,说不定就没有夏阳谷之殇,更不会有今日武安之危了。

    当然,现今的这位总督大人,也不是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只不过在场的各位身为下属,不好贸然非议罢了。

    然而,抱怨和咒骂,从来对解决事情无补。

    发泄完了心中的郁闷,这些武安的武官们还是得面临严峻的现实:贼人很有耐心的驱赶流民,每天不停的垒土筑坡。

    每过一天,城墙下的斜坡都会高上一大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给林家带话

    惨烈的垒土攻城,在攻守两边度日如年的感受中,一点点过去了五天。

    在联军这边的坚持不懈下,武安的南城墙下已经多了一个高约五米的斜坡,中间不知道夹杂了多少流民的尸体。由于死伤太过惨烈,到了这一两天,哪怕义军再怎么用粮食诱惑、饥饿逼迫,那些被吓坏的流民也不敢应征了。

    到了这个紧要的关头,十三家势力的联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撕破脸。

    在这之前,大家还只是用相对温和的手段诱使流民为己方所用。眼见流民不在轻易听从,联军开始动用强硬手段,十抽一,让这些流民自己选人。

    这也是陈武从《帝国》中学的法子。

    如果是义军出面强行拉人,那流民们的仇恨无疑会直接冲着义军来。现在是每十人中抽一人,而且让他们自己选,情况就不同了。流民们发现有机可乘,或是三五串联,或是靠个人的武力,推选别人出来送死。

    这样一来,仇恨就间接转嫁到了这些选出他们的同伴身上。

    而且,这种十抽一的手段也给了不少流民侥幸心,不至于将他们彻底推到对立面。

    依靠这种利用人性的法子,联军再次征调了大批的流民。在各家势力的强力弹压下,驱赶着他们一点点送死。尽管这样一来效率会低很多,但在一辆辆独轮木车的前赴后继填充下,垒土而成的斜坡高度已经越来越高。

    当流民终于可以不依靠云梯,站在坡上就能举起长矛刺中城墙上的官军士兵时。战场短暂的安静了。

    联军这边的众将士。发出了声势惊人的欢呼声。

    城头上的官军。则是一片死寂。

    面对贼军的云梯攻城,他们可以不停的击杀流贼、摧毁云梯,让他们永远登不上城头。可面对这垒土攻城,官军却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尽管进度十分缓慢,但那土坡却在坚定的一点点增加,这是最打击士气的。甚至,他们杀贼杀的越多,那土坡看上去反而涨的越快……

    没了城墙可以依靠。武安城还能像他们想的那样安稳如山、绝对无法被攻破吗?

    别说是普通的官军了,就连很多官军的队长、大队长,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他们很清楚,尽管这些天来贼军死伤惨重,可那些死掉的人几乎全是没什么价值的流民。真正的贼军精锐,几乎毫发无伤。

    反观武安官军,投石机和床弩已经因为磨损损坏了好几台。虽说经过军械司的抢修,重新投入了使用,但这足以说明一些情况。何况,先前储备的滚木礌石之类。随着土台的不断堆砌,威力也越来越小。警备旅团的旅团长康和。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弃用这种城防器械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形势都在变得越发糟糕。

    第七天!

    南城墙下的土坡,终于堆到了一个临界点。一些身材高大的的先登营流民,翘起脚尖就能翻到城墙上,跟守城的官军士兵交手。

    到了这个地步,真正的攻城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

    意识到了危机临近,官军把其他三面城墙的床弩、抛石机调过来一些,几乎将这一小段城墙的火力堆到了饱和。所有能调集的军力也都集中起来,随时准备跟贼军打一场惨烈的大战。城内的各处重要地点也已经实施了戒严,防范贼人可能的内应实施破坏。

    义军这边,的确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不过,昨日视察官军城防的时候,陈武意外的在东城墙上认出了一个《帝国》中熟悉的人:武安第一警备旅团、第三联队的联队长——何世祥!

    本来嘛,如果没有恰好遇到他巡视官军,陈武多半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一个联队长虽然也算高层军官了,但相对于整个武安来说,还是有点不够看。但这个巧合的撞见,却刺激了陈武的记忆。

    他想起了一件关于何世祥身世的情报。

    这个情报,让陈武临时想到了一个计划。或许最后收不到什么效果,白费一番气力,但若是成功,却能给武安的官军添上不小的乱子。

    眼下这个要紧关头,哪怕能多半分胜算,陈武都是愿意去尝试的。

    于是,回来密谋了一番后,陈武在中军帐中召见了林安略。

    从联军抵达武安城下后,这位林家的女婿、武安的护军将军就一直被羁押在营盘内。此刻突然得到接见,少许的惊讶之后,迅速想到了什么。他记得陈武之前说过,到了武安城下会考虑如何处置他。现在攻城到了一半,莫非……

    在心里猜测着几个可能,林安略走进了大帐。

    “林兄啊,请坐!”

    陈武看上去春风满面,似乎是有什么大喜事,连带着态度也热络了不少。

    林安略心中一动,脸色不变,拱手行礼后坐下,假装没注意到陈武的喜色,问道:“将军见林某,不知有何事?”

    陈武示意帐中亲兵上茶,随后道:“自然是为了兑现之前诺言!现在大军已经到了武安,攻城也快有了结果,可以放将军回去了。”

    听了陈武的话,林安略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喜色,道:“将军此话当真?不需要什么其他条件了?”

    “条件是没有的,不过倒是有一句话想请林兄帮忙转达。”

    陈武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林安略点点头,道:“此事容易,就是不知道将军想要传话给谁?”

    “转给贵家主!”

    点明了目标后,陈武看了林安略一眼,用极有信心、仿佛根本不在意林家会拒绝的口气道:“就说。如果林家在我义军攻城时。不出私兵妨碍。城破之后,我可以保林家无恙。”

    此贼好生狂妄!

    林安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想法,区区反贼,居然敢对八大门阀的林家提如此要求。就算义军现在垒土到平齐城墙,不日可以攻城,但能否攻下还是一个未知数。何况,义军主力虽然没有折损,但官军主力更加没有折损。两个整编旅团在那里。就算没有城墙,大家对等厮杀,林安略也不觉得武安会输。

    但是,林安略的印象中,陈武又不像是那种喜欢口出狂言的人。

    他敢这么夸口,让自己带话,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手里有什么决定性的底牌,亮出来后可以确定破城。甚至,就算林家出了私兵,都未必能挽回局势。也只有这样。对方才能如此有把握。

    到底是什么手段?

    林安略的心里,飞快的思索起来。

    在隆山的时候。他不介意顺手帮陈武一个忙,那是因为他不觉得陈武能打下武安。但现在,形势不同了,他的态度自然也来了根本性的逆转。毕竟,林家的根基和三百年的积累,有大半都在武安城内。一旦城破,林家的损失才是最大的,其次才是帝国!

    然而,可能导致城破的因素实在太多。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林安略也难以猜到。

    “林兄,怎么,连带个话都不愿?”

    看林安略走神,陈武有些不悦的加重了语气。

    “将军言重了!”

    林安略回过神,赶紧拱手应承下来,道:“承蒙将军不杀之恩,这些天又一直关照有加,这点小事,林某必定会全力帮忙。不管我林家家主如何决定,林某都会立刻把回话传回来。”

    “如此甚好。”

    陈武点点头,正欲端茶送客,但心血来潮又想到了什么,说:“今晚本将准备宴请诸军头领,林兄若是有意,不妨一并过来,就当为你辞行了。”

    林安略正愁没有机会进一步跟陈武接触,闻言正中下怀,立即答应下来。

    虽说跟一群贼首喝酒,传出去肯定会遭人非议,可若是能从宴会上听到一些什么消息,那说不得可以改变武安的战局。

    此刻的他,非常在乎陈武可能有的那张“底牌”!

    就在起身从帐中离开,借助出去时有意无意的一道回瞥,林安略看到陈武从面前的案上拿起一支箭,随手抛到了一边。没等他看仔细,两名义军将他视线重新挡住,推攘着他返回了原本关押的营帐。

    一支箭……

    天公将军的行军案上,怎么会有一支箭?

    难道,是从武安城里射出来的飞箭传书?

    林安略骤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猛的一震!

    ………

    “来诸位,一起干了这杯!他日攻下武安,咱们就是这太平郡的霸主了!”

    “哈哈,若是之前还只有五分把握,今日事之后,少说也得有八成了。”

    “诶,曹门主慎言!天机不可泄露!”

    “对对对,慎言慎言!今日不谈兵事,只畅饮美酒!可惜,空有汉井坊这样的美酒,却没有美人陪伴,实乃一大憾事。”

    “老曹,你就忍忍吧。等过了这两天,拿下了武安,还怕没有******?”

    “干!这杯酒,提前预祝咱们大业得成!”

    联军的十三家势力首脑齐聚一堂,放浪形骸的喝酒作乐,不时传出几句粗鄙之言。大战在即,为首者却如此姿态,让林安略心里暗暗有些不屑。若是武安城内的官军大胆一些,今夜出兵夜袭,贼军群龙无首,说不定能一战立下奇功。

    只可惜……

    看了看外面的守卫,林安略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义军在营盘的巡查相当森严,就算首领醉酒,官军想要偷袭也很难。

    这样想着,他看了看似乎快要喝醉了陈武,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入席以来,林安略首次开始主动向陈武劝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临摹箭书

    “都不要拦本将,再喝一杯!”

    陈武的酒量似乎不怎么样。

    本就快喝醉的他,被林安略有意劝了两杯后,很快便醉到了近乎不省人事的地步。

    这时,其他的一众联军首领们似乎也都喝的差不多了,好几个直接扑倒在酒桌上。就算还有几个能保持意识的,瞧上去也是一身酒气,晕晕乎乎。

    火候差不多了……

    林安略左右环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当即转头看向陈武,对着空气故作姿态道:“天公将军,你在说什么?林某没听清楚。”

    在不远外守卫的义军士兵看来,就像是陈武在交代什么一样。

    林安略侧身靠近一些,凝神听了几句,这才连连点头道:“林某晓得了。”

    这样说着,他起身搀扶起陈武,对看过来的义军士兵道:“天公将军要林某送他回中军帐,说是还有事要吩咐。”

    几名亲卫犹豫了一下,但并没起疑心,陪同林安略一起将陈武搀扶了回去。

    “林将军,请回吧。”

    看陈武躺好,负责看守林安略的义军不客气的说道。

    显然,哪怕是已经决定要放他回去,义军这边也没放松警惕。

    这让林安略心中大急。

    犹豫了一下,他一咬牙,诈称道:“天公将军先前说了,还有事要吩咐林某。若是待会天公将军酒醒了,林某却不在,岂不是大不敬。尔等先退到帐外等候吧。林某在这里稍候片刻。”

    “这……”

    两名义军士兵有些迟疑。

    这时。陈武的亲卫队长李子时走了进来。见两人脸带难色。询问了几句,示意两人先行退下。取而代之的是,李子时坐到了他旁边,名为陪同,实则监视。

    林安略心中虽然着急,但世家精英的涵养,还是让他面色不改。随便找了些帝国贵族圈的趣事,压低声音。跟李子时谈笑风生。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

    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安略越发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止一次暗暗祈祷李子时赶紧离开。但事与愿违,李子时似乎跟他的聊得很愉快,一直专注的听着,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幸好,陈武醉得似乎非常厉害,不到天明怕是清醒不过来。

    他还有时间。

    差不多到了三更天时分,李子时已经不止一次劝他先回去休息。再强行撑下去恐怕要引起怀疑时,转机终于来了!

    “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去出恭一趟。”

    不好意思的告罪一声,李子时脸色微变,一手捂着肚子,起身掀开帐帘离开。

    军帐内,顿时只剩下了熟睡的陈武一人。

    林安略身子不动,悄悄往外打量了一眼,见外面的亲卫没有动静,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陈武,迅速行动了起来。

    白天的那支羽箭,犹自被折断丢到了一边。

    关键是,可能附着在箭上的东西!

    身为义军的统帅,行军案上的各种文件、情报自然不会少。林安略一边盯着外面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迅速翻动着。或许是他运气不错,刚掀开就找到一张被压在下面、写满了蝇头小字的宣纸。

    通过残留的折痕重新折叠一下,刚好可以系在箭杆之上。

    确认了目标,林安略顿时心中一喜。

    “天公将军计划,某已答应,并知会了数名心腹和一军中好友。届时大军急攻南城,守军吃紧,必调其他城墙官军协防,我等趁机反戈。两相夹攻,大事可成。城破之后,某别无所求,但求张家家主项上人头,以祭家妹在天之灵……”

    因为信纸不大,所以内容也很短,只有字迹潦草的几段话,用词也很直白。

    看上去,像是一个粗通文墨的武人所写。

    “怎么会……”

    一眼看完,林安略背后冷汗淋漓,捏着信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尽管这信上并没署名,也完全没提及身份,但从这口吻就可以看出,必然是一个官军的军官,准备在贼人攻城时反戈一击。

    这贼首,竟然在官军中还有如此内应。

    林安略真的是被吓到了,难怪先前陈武展现的如此有信心。若是在义军大举攻城之时,突然多了几十名甚至几百名官军倒戈相向……

    临县被破,不就是新组建的民团被善友会渗透,趁换防时突然翻脸导致的吗!

    天大的祸事来了!

    这一刻,林安略心里庆幸不已。幸好自己心思敏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连带着窥破了贼军的大阴谋。不然的话,若提前没有防备,被贼人突然发动,武安城只怕真的会被攻破。到那时,林家就全完了!

    该死,究竟是警备旅团中的哪个武官,竟然勾结贼军,企图做这种事?

    信上并没写身份,由此可见那内贼也是相当谨慎,唯一似乎能表明身份的就是——张家!

    对方跟武安城中的顶级世家张家有仇,而且似乎还涉及到家人!

    林安略飞快的搜索起记忆,但张家何等庞大,势力在武安盘根错节,可以说是仅次于林家和上官家。这样的世家,行事又比较跋扈,这么多年下来得罪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一时间,他根本想不到这个欲除张家而后快的人究竟是谁。

    幸好,还有字迹可以比对!

    环视了一下周围,林安略迅速抽出一张空余纸张,提笔沾了沾墨水,笔走龙蛇,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将原文临摹了下来,并且竭力模仿了原本的字迹。尽管这封信未必就是对方亲自写的,但循着字迹追查下去,总归是有一条线索。

    简短的几段话。在林安略的全力施为下一气呵成。至于字迹。仓促之间只能临摹个七八分象。不过林安略有信心。若是再见到原本,一定能够辨认出来。

    这已经足够了。

    轻轻吹气,让墨字干涸后,他赶紧把书信叠好贴身收起,然后又将原本一切归位。

    尽管前后只用了盏茶时间,但林安略却像是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背后的衣襟都湿透了。确定帐内的陈武仍旧在熟睡,对他的行动没有发现分毫。林安略砰砰跳的心才缓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汗,佯装淡定的重新坐回原位。

    ………

    见李子时返回,叫醒了正在“打盹”的林安略,并让义军将他送了回去,熟睡的陈武翻身站了起来。

    看上去神色奕奕,哪里有半点醉酒的迹象。

    “如何?林安略得手了没?”

    片刻之后,典勇、莫国豪他们走了进来。为了等这个结果,大家一夜都没怎么休息。

    陈武点了点头,叹道:“这年头,想用个计谋真是不易。为了不至于起疑心。陪他演了整整半个晚上的戏。”

    这样说着,他走到案前。拿起先前林安略小心翼翼放回去的信,摇摇头,随手放到火烛上引燃了。

    “希望何兄弟不会怪我。”莫国豪神色有点复杂,叹了口气:“虽说我跟他只是泛泛之交,书信更是只有公务往来过几封,但何兄弟待人还是不错的,统军也有一套……武安城破后,一定要给他烧几炷香。”

    “国豪不必介怀,大家立场不同,情有可原。”

    陈武担心莫国豪因此事介怀,开解道:“若是何世祥换到你的位置,多半也不会留情。”

    石贤谦也附和道:“莫国豪联队长提供的书信原件立了大功,亏得你这么心细,从隆山城离开时都带上了。换了我,这些无关紧要的肯定一早丢了。”

    莫国豪脸色有些红,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道:“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些东西一直是内子帮忙打理。还是天公将军询问到我头上,回去后才翻到的。至于立功什么的,言之尚早吧。官府那边就算拿到了这信,也未必会中计。”

    说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陈武这次算计太难防了。

    就凭那仿佛先知一般、谁都不知道从哪来的情报,武安的官府想不上当都难。

    最保守的估计,这一计成功的可能都在八成之上!

    现在,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好,就等天明送林安略回武安了。若是一切顺利,最多半天之后应该就能知道结果。毕竟若是成功,城内的动静只怕不会小,官军也会相应进行调动,他们肯定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差不多到了天色将亮时分。

    终于“醒酒”了的陈武,将林安略招了过来。而后面这位也知道,自己先前假托之词早晚会被陈武发觉,当即先发制人道:“昨夜林某身体实在疲惫,提前回去休息了,还请将军恕罪。”

    这番做派,立即就让陈武愣住了。

    他揉了揉因为宿醉而有些头疼的脑袋,看上去对林安略这个突如其来的请罪有些迷糊。

    见陈武果然没了印象,林安略心中大定,脸上带着歉意道:“将军不记得了?昨日喝醉酒后,将军曾说有事要吩咐。结果林某在帐中只等到了三更就熬不住了,所以……”

    “竟有此事?”

    陈武一副愕然的样子,绞尽脑汁的回忆起来,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说过什么,只能讪讪的干笑一声,道:“大概是本将酒后失态,林将军莫要当真。所谓吩咐,无非是想提醒林将军,莫要忘了本将让你给贵家主转达的话,没有其他用意。”

    “天公将军放心,林某必定会尽心尽力,第一时间转达!”

    林安略这样保证道。

    急切想要赶回去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武嘴角的诡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家旧事

    林安略心里很着急,但毕竟败军之将,顾忌身份,并没有直接从南门回城。

    他从陈武这里借了匹骡子,绕了一个大圈子,抵达了没有被围的北城墙。由于举着全大陆通用的白旗,再加上孤身一人,北墙上的少许守军并没攻击。随着距离靠近一些,当即有人认出他了护军将军的身份。

    “是林将军!”

    众人都知道,林安略先前平叛失败,在夏阳谷失陷敌手。正因此,看到林安略此刻孤身返回,才都比较惊讶。但眼前这位毕竟是武安的最高军事长官,又是林家的女婿,倒也没有人敢怠慢。几个守军士兵七手八脚的放下绳筐,将林安略拉到了城头上。

    “快,备马!”

    先前那头骡子,速度慢的连老马都比不过。林安略遭不住那个速度,直接将骡子抛到城下,换了一匹马直奔林家而去。

    由于速度太快,城门内侧的拐弯处甚至差点撞倒了两个巡逻的兵丁。

    放到平日,以林安略的涵养,必然会下马赔礼,以防影响林家清誉。但今天,他也只能在心里道声歉,然后丢下一句“去林府领赔偿吧”,马不停蹄的扬长而去,留下了两个敢怒不敢言的倒霉蛋。

    “姑爷回来了!”

    看到林安略毫无预兆的突然回城,林府的下人们也是相当吃惊,但立即回过神来。牵马的牵马,回去传消息的传消息。尽管十分担心自己妻儿,但大事在前,林安略顾不上去见他们了,直接奔向了林安和的书房。

    看到了摆在面前的密信箭书,林家的家主同样吃了一惊。

    但他更疑心这箭书的来历!

    各种阴谋权术。林安和这个年纪见得太多了。他可不相信,如此机密的东西贼人会没有防范,被林安略轻易偷回来。但林安和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婿还是颇有见识的,不然林家也不会在他身上堆资源,将他推到太平郡的护军将军职位上。

    对方既然拿出来。必定是有几分把握。

    “泰山大人,是这样的……”

    林安略将先前经历简洁的说了一遍。

    当听闻自己这位女婿是侥幸偷得,不像贼人刻意泄露给他,林安和脸上多了几分重视。

    “若这箭书果然是真……”

    他沉吟着,神情有些犹豫不决,片刻后拿定了主意。

    如此重大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真是假,先把写信人查出来再说。一方面,林家立即召开了会议;另一方面。这封密信的拓本被林家的家将快马加鞭,送到了总督府。

    “林安略回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钱伯明有些意外,又松了口气。

    既然人活着回来了,那自己就不用面对林家的压力了。但紧接着,看到那封箭书密信的他陷入了雷霆震怒的状态。

    有反贼作乱,钱伯明无可奈何,毕竟官逼民反。自古皆有。但是,他治下的郡城官军。竟然有人私通贼军意图里应外合,这就让钱伯明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了。震怒过后,他立即招来了自己的几位心腹,如财政署的署长邱文德、总督府的卫队长钱益,以及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第一警备旅团旅团长康和!

    “这不可能!”

    看完了临摹的箭书,康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他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不觉得他们会平白无故的投敌。见钱伯明面无表情,并没有对此事定性,当即拱手道:“总督大人明鉴,此事颇有蹊跷。卑职怀疑是贼人使得诡计,故意让我等疑神疑鬼。乱我军心士气,甚至做出自毁城墙、以至于亲者痛仇者快之举。”

    钱伯明也是这么担心的。

    若这箭书是别人送来,他一定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而是先暗暗调查,有了足够证据再叫人来。但是,这箭书是护军将军林安略亲自从太平匪军的中军帐中亲自偷来的,可信度自然不同。

    武安城内,任何人都有可能投贼,但惟独八大门阀的林家不会。

    这一点,钱伯明笃信无疑。

    正因此林家的特殊身份,再加上对林安略的能力有了解,他才倾向于这信是真的。见康和反驳,钱伯明问道:“若贼人真想使诡计栽赃,为何不直接写明对象?你看这封信,从头到尾连一个人名都没提,显然写信人有刻意掩饰身份。本督倒是觉得,这箭书可信度很高!”

    “这……”

    康和哑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钱伯明的反问,的确不无道理。若是想栽赃,起码也要有个栽赃对象吧。贼人就这么有信心,就凭这么一副没头没尾的箭书,官府这边就能查出究竟谁是内鬼?

    就算的确能办到,也必然需要大量时间,情理上说不通。

    总督府的卫队长、钱伯明的娘家人钱益,看法倒是简单得多:“卑职的意思是,别管这信是真的假的,先设法把可能的写信人查出来再说。这信上虽然没署名,但线索还是有一些的。”

    “届时大军急攻南城,守军吃紧,必调其他城墙官军协防,我等趁机反戈。”

    这一句话,证明写信人并非现在位于南城墙的官军。

    “城破之后,某别无所求,但求张家家主项上人头,以祭家妹在天之灵……”

    武安姓张的很多,但真正意义的世家张家只有一个。

    几人逐字逐句的讨论一番,很快得到了一个大致的搜查范围:写信人极有可能是军官,而且这两天又不在南城墙上,还因为死掉的妹妹跟张家有仇……

    武安城中,现在至少两个警备旅团,足有八千人。就算只查军官,难度也不小,而且还会引发不小的动荡。邱文德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叫张家派人过来帮忙。

    这件事。明显跟张家有关系。

    外人不知,他们自己肯定知道内幕!

    钱伯明正有此意,闻言立即派人赶往了武安张家。

    顷刻之后,张家现任家主的大公子张尚德乘马车赶了过来。看完了这封箭书,他稍稍回忆片刻,似乎想到了目标。脸色骤变,顿时跺脚骂道:“好狗贼!居然包藏祸心,意图报复我张家!”

    “此人是谁?”

    包括总督钱伯明在内,钱益、邱文德和康和等人,神色全都凝重起来。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将信将疑,看了张尚德这表现,几人立即意识到这箭书中的隐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康和的脸上,立即就布满了杀气。

    被众人追问。张尚德也回过神来。大约是涉及到自家不见光的事,他有些犹豫,但知道此事无法避开,最后叹气道:“如我所料不差,写信人乃是第一警备旅团、第三联队的联队长何世祥!”

    “是他!”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低呼出声。

    康和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很了解自己这个直属的手下,所以感到讶然。他本能的觉得不可能,但有张尚德的话在前。康和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耐心继续往下听。

    邱文德、钱伯明就是单纯的震惊了。

    他们本以为。涉事的最多也就是个大队长了。万万没想到,贼人居然能策动、勾结到一位统管千人的联队长。万一此人突然发难,再有几个心腹大队长追随……

    想到那个结果,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林家送信的人,言道贼首对破城极有把握,要他们务必重视。有如此级别的内鬼在。就连钱伯明都觉得心里直发慌。

    当即就有人叹道:“这都能提前发现,真乃天幸也!我乾元帝国果然气数绵长!”

    钱伯明也叹了口气,虽然还没表态,但多半已经信了。不过,他仍旧拿眼神看张尚德。希望他把内幕说出来验证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还是何世祥身为大队长的时候,妹妹在上元节外出时被张家的二公子看上去,强行娶了做妾。本来嘛,在张家许诺帮何世祥更进一步、又下了不菲的聘礼后,这事也就完了。但世事难料,何世祥的妹妹一年后难产,不幸一尸两命。

    何世祥本就对张家二公子不满,又听闻流言说张家动了手脚,于是找上门去,大闹了一番。张家死了人,的确有些心虚,又不欲声张,最后还是赔了笔钱将事情压了下来。也是在那半个月后,何世祥才当上了第三联队的联队长。

    这件事,本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得了职位后,何世祥也一直没再闹,张家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万万没想到!

    “何世祥这狗贼,家父当年果然还是手软了,直接杀了就没那么多事了。谁曾想,这人表面乖巧,内里却怀恨在心,想要勾结贼人让我张家家破人亡……”一想到武安城内还有这样一个大患,张尚德就透体发凉,连声催促道:“请总督大人下令,速速将此狼心狗肺的奸贼擒拿,以免迟则生变。”

    “且慢!”

    关键时刻,康和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单凭信上一言,就轻率拿掉一个联队长,实在有些鲁莽。而且,康和跟何世祥认识了那么多年,实在没看出对方是有那种心机的人。犹豫了一下后,康和提议道:“总督府里当有何世祥的档案,此信究竟是不是他所书,拿来比对一下字迹便可分晓。还有,连他身边几个亲兵和心腹一并查了!”

    “也好。”

    钱伯明压下怒气,点头同意了。

    涉及如此大事,无论怎么慎重都不过分。而且,若是没有铁证,想必抓了何世祥对方也不会承认,毕竟箭书上没有署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卑职是被冤枉的

    事关重大,总督府的效率自然高的空前。

    很快就有人将何世祥的字迹找了过来,两相对照了一下,包括康和在内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不管是措辞还是大致相仿的笔迹,俨然就是何世祥亲笔写下的信件,并没有假手于人。如果说这封临摹的信件还不足以证明,那当林安略赶来亲自对比了字迹后,再没有谁有任何怀疑。

    “竟然是何世祥!”

    回忆了一下对方的资料,林安略也是大吃一惊,心里越发庆幸起来。

    “有林将军证明,此案当无疑问了。”

    何世祥的密信中,字里行间透漏着怨恨,让张尚德如芒在背,深感不安,暗暗催促钱伯明下决心。

    “张公子莫急。”

    康和安抚了他一下,这事牵连很广,一个搞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信中写的清清楚楚,不只是何世祥一人,连他的几名心腹和一名军中好友也参与了。若是只对何世祥动手,这些与之勾连的同党发觉不妙,狗急跳墙提前发动,那就糟糕了。

    林安略也赞同的道:“拿下何世祥不难,难的是如何能在不引起风波的情况下,将何世祥的党羽一并剪除。咱们的动作必须尽快,以免走漏风声,被这些奸贼察觉。”

    钱伯明抬手虚按了一下。

    总督府内立即安静了下来,几人都知道钱伯明的习惯。约莫考虑了两分钟后,钱伯明缓缓开口道:“康和,你是何世祥的顶头上司,对他想必很了解。在三联队中,他跟哪些军官的交情最好?”

    这个问题,让康和看上去有些为难。

    斟酌了好大一会。他不确定的说道:“何世祥待人统兵有一套,在士卒中的威望挺高。我大概能确定四个大队长,都是何世祥的老交情。如果何世祥真准备投贼,他们多半会跟随。其他的军官就不好说了……”

    听了他的回答,钱伯明没有说话,显然有些不满意。

    连可疑的目标都确定不了。这还怎么动手。

    难不成要将三联队的十个大队长全部拿下?

    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尽管动作有些大,会严重影响整个第三联队官兵的战力,但这样做无疑最保险。大不了先把人拿下,然后慢慢审查,确定没有牵连的再放出来。

    就这么定了。

    现在仅剩的问题在于,何世祥密信中提到的那名军中好友是谁!

    “会不会是另外一名联队长?”

    邱文德单纯从信的内容,提出了一个猜测。

    如果对方是个微不足道的士兵,或者低级军官,何世祥没必要单独说出来。既然刻意提到了。多半对方跟他有着相同的身份。

    从文辞的角度上讲,这个猜测倒也没错。可若是真的,未免太过惊悚了。官军守城的主力是第一警备旅团的四千人,就算把重组的第二警备旅团算上,一共也才八个联队。现在贼军的精锐还没全力攻城,就有两个联队的联队长通敌?

    真要是那样,这武安城也不用守了。

    有一个何世祥已经是例外,不管是康和还是钱伯明。都无法接受这个推测。

    可如果对方不是联队长,还能是谁?

    骑兵中的某位统领?战备署的人?又或者是总督府卫队的?

    无端的猜疑。开始在总督府中蔓延。在场的几位武安高层突然间发现,他们的手下仿佛人人有了通贼的可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一个怀疑的种子却种下了。

    之后再调兵的时候,他们还敢像先前那样亲密无间的信任吗?

    “不要乱猜了!”

    钱伯明感觉到了这个危险的苗头,不允许它继续蔓延,果断拍板道:“我意已决!康和。你亲自带人,将第三联队的队长级以上军官全部召集、软禁起来,同时全城戒严,任何人私自调兵等同谋反。另,抓捕何世祥。即刻进行审讯,一定要问出他的同党。钱益,你再派一队人抄了何世祥的家,看看能否发现一鳞半爪的线索。”

    “是,总督!”

    康和和钱益一起扣胸行礼,一脸肃然的出了门。

    片刻之后,警钟敲响,全城戒严。康和的心腹和总督府的卫队分出数队出动,先是召集了茫然的第三联队军官,宣布了软禁命令,随后直扑何世祥的家,将刚刚返回休息的何世祥抓捕。

    在总督府卫队的监视下,何世祥的宅邸迅速被翻了个底朝天。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唯独阁楼中找到了大量的红绸布。

    这本来没什么,谁家里还能没几块布料,但何世祥家的阁楼不同,里面足足堆了几十匹!

    随行的卫队长钱益看到这些红布,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的何世祥,犹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的不解和愤怒:“钱队长,你我远无怨近无仇,为何抓我?”

    “你我的确是无冤无仇。”

    钱益嘿嘿一笑,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对手下道:“带走!”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总督府卫队这边的行动完成,将何世祥连同几十匹红绸布一起带回了总督府。

    “总督,何世祥已经抓捕,在他家的阁楼里发现了这些。”

    钱益躬身行礼,向钱伯明复命。

    看到了院子里那些红绸布,邱文德也好、晚回来一步的康和也好,甚至林安略和钱伯明,一起露出了冷笑。

    这下可真是铁证如山了!

    “好好好!”

    钱伯明盯着何世祥,恨不得能一口吞了他。

    康和这时候也没法替他说话了,怒斥道:“外面的太平匪军胳膊上系黄巾,你这个狗贼就让手下佩红巾,果然是一丘之貉。”

    “什么红巾?”

    何世祥被一连串的变故弄糊涂了,只觉得整个总督府都发了疯。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抵赖。”

    邱文德摇了摇头。鄙夷道:“因为一己私仇,竟然勾结流贼企图里应外合。亏得老天有眼,没让你得逞,不然只怕整个武安三十万百姓都要遭大祸了!”

    钱伯明强压着怒火,劝道:“何世祥,如今证据俱全。你就老实交代吧。跟你密谋的心腹和那个军中好友,到底是谁?若是从实招来,本督看在你多年劳苦的份上,说不定还可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轮番的斥责和唾骂,总算是让何世祥大概听出了一个头绪。

    自己跟太平匪军勾结,企图里应外合破城?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何世祥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安上这个罪名都不知道,又如何肯承认,当即就高声喊冤。

    见状。林安略冷笑一声,将自己亲笔临摹的箭术展开抛到了他面前。

    “这信……”

    字迹看着眼熟,起码有七八分像自己写的,信里的内容却闻所未闻。但看到最后几句,说自己会让反戈的官军佩红巾以示区别,何世祥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从自家中找到那么多红绸布后,会有如此表情了。

    “这都是贼人的诬陷,何某绝对没有做!”

    尽管心中震惊。但何世祥深知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说什么也不肯认。坚持给自己叫屈。

    “贼人的诬陷?”

    张尚德恼了,起身道:“这箭书密信,是林安略将军亲自从贼军帐中冒险弄到的,你的意思是说林将军也是贼人?再看这字迹,经过比对,分明就是你的亲笔。若不是你写的。难道贼人随便找了个人,字迹就恰好跟你相同?天下哪有那种巧事!依我看,分明是你对我张家怀恨在心,这才勾结外贼,企图害我张家灭族。”

    他越说越气恼。当年张家二公子虽然对不起何家在先,但事后聘礼可是给足了,再后来也的确出力帮何世祥当上了联队长。在张家看来,两边已经互不亏欠。这种情况下,何世祥还怀恨在心,张尚德自然不能忍。

    若不是涵养不错,张尚德简直想当场拔剑了。

    “这……何某真是冤枉的啊!”

    张尚德的话,让何世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反复喊冤。这支支吾吾的态度,又始终说不出个什么来,落在众人眼中无疑就是做贼心虚了。而且,院子里那多到几乎够开布店的红绸布,数量明显不正常,更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铁证。

    被问及这个,何世祥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辩解道:“那些布并非我刻意准备的,而是几年前率军绞杀一伙流匪抄获的。”

    康和已经不相信他了,闻言冷冰冰的质问道:“按律令,这些抄获应该全部上缴,由官府清点后发还原主人。只有找不到原主人的无主之物,才会有部分发给官军士兵当犒劳。我且问你,这些红布可有在官府记录?”

    “……没有。”

    何世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那批货本来就是私自截留下来,想发一笔小财的,怎么可能上报?

    “不过,我有人证!”

    尽管这是违背军纪的,但贪墨少许财物跟投贼大罪比起来,自然不算什么了。何世祥没有犹豫,立即供出了几个当时跟自己一起平分了其他货物的心腹。虽说有些对不起几位弟兄,为了保命他也顾不得了。

    然而,钱伯明他们的反应超出了何世祥的预料。

    听了那几个名字,在场的人又是冷笑出来:“康和先前说的四人果然没错,原来你们从那时候就开始勾结了!”

    钱伯明也不在迟疑,厌恶的瞪了何世祥一眼,对康和吩咐道:“将嫌犯全部拿下,先关进天牢,严加防范。三联队的官兵也先从城头上调下来,清查之后再归队。”

    这幅态度,显然认定了何世祥就是内贼无误了。

    “卑职真的冤枉啊!请总督大人明察!”

    绝望的何世祥大声喊了起来。

    可惜,他声音还没落下,就被卫兵一拳打翻,拖了下去。

    等待这位前任联队长的将是残酷的严刑拷打,直到逼问出他那位“军中好友”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死还是想活

    武安的天牢。

    许久已经没有动静的天牢,突然间又被打开,哗啦啦关进了一群犯人。不少天牢里已经呆的快发疯的犯人,立即用力折腾了起来。有叫骂的,有大声喊冤的,还有用力摇晃栅栏的。一时间犹如群魔乱舞,直到被狱卒挨个敲打了一顿,这些重犯们才重新老实了下来。

    “新的犯人?”

    一口气突然关进来这么多,敲上去还都是身强力壮的军汉,顿时引起了袁兴韦的注意。

    看的最初几眼,他本以为是武安之围已经解了,这些是抓获的贼人重犯。但紧接着,他从这些军汉中认出了好几个眼熟的家伙。或许叫不出名字,但袁兴韦可以确定,这些人绝对是武安自己的官军,而且地位都还不低!

    “张某是冤枉的!”

    “老胡我为帝国出过力,凭什么说我通贼。”

    “钱伯明这个瞎眼的东西!”

    叫骂的声音之响亮,半个天牢都能听得到。

    听了这些新关进来的重犯喊声,袁兴韦不由一愣。通贼?

    如果说一个两个还有可能,一下子这么多?

    袁兴韦下意识的觉得太过荒谬,于是换了个思路,难道是钱伯明在找借口排除异己?

    也说不通。

    要说铲除异己这种事,钱伯明干过不止一次。但现在武安之围未解,外面几十万流民,钱伯明应该不会利令智昏到这个地步吧。就算真要动手,多半也会等贼军被打退之后啊。

    一时间,袁兴韦不由有些疑惑了。

    新关进来的犯人,大骂了约半个钟头,嗓子终于哑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而,就在天牢刚恢复安静不久,铁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打得遍体鳞伤的男子被总督府的亲卫押了进来。大概是前面的牢房都满了,一路走进来,竟然很巧的关到了袁兴韦对面的空牢房。

    “呦。这不是袁大人吗?”

    两个亲卫对袁兴韦还有印象,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

    “两位老弟好啊!”

    袁兴韦关进天牢几个月了,脾气好得很,也不介意,抱着折扇跟他们拱了拱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对方这反应,两个亲卫也不好说什么了,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并没做多停留,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狱卒道:“小心看着点。千万别让这人死了……总督还得……”

    声音渐行渐远。

    很快,天牢大门重新关闭,里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袁兴韦轻摇着折扇,饶有趣味的打量对面牢房的人。片刻后,对方大概是从拷打和半昏迷中恢复过来,呻吟一声,缓缓的坐了起来。

    “何世祥?”

    认出了这个人,袁兴韦真的愣了。

    武安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连联队长这个级别的军官都动了?

    除了护军将军和两个警备旅团长外,联队长已经是武安数得上的高级武官了!

    而且。被拷打成这样,明显不是普通的政治斗争。

    “喂,何老弟!听得到吗?”

    袁兴韦用鎏金折扇敲了敲栅栏,压低声音喊了起来。好半天后,被打得半死的何世祥才抬起头,看了看他。木然道:“哦,原来是袁兄。”

    这是被打傻了。

    袁兴韦叹了口气,拿起自己这边的水罐使劲泼了过去。十一月份,又是天阴冷的牢中,半罐子茶水浇头上。立即就让何世祥清醒了。他猛的打了个哆嗦,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对着袁兴韦怒视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啥,帮何老弟你清醒清醒。”

    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见何世祥真的动怒了,袁兴韦这才嘿嘿一笑,抱拳道了声歉。等对方怒气消了,追问道:“何老弟好好的,怎么突然被打成这样了?”

    “袁兄有所不知。”

    何世祥心里一肚子愁苦和绝望,此刻找到了一个倾述的对象,当即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出来。

    “反贼诬陷?”袁兴韦不紧不慢的在手上拍打着折扇,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没有实据,总督和康和大人怎么会轻易相信?”

    “贼人使了诡计呗。”

    何世祥忍着痛,把导致自己被冤枉的“铁证”说了出来。

    他知道袁兴韦是钱伯明的前任幕僚之一,脑子很好使,说不定能帮他分析出一些什么。

    “字迹一样,又有张家的动机。”

    袁兴韦点了点头,啪的打开了折扇,摇了几下,对瞪大眼看着自己的何世祥道:“的确很可疑,要是换了我,多半也会觉得这事是你做的。”

    “这是天大的冤枉!”

    听袁兴韦也这么说,何世祥激动了起来。结果身体的各处伤口发作,立即让他痛的哎呦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好吧。”袁兴韦拿折扇一指他,道:“你说这箭书密信不是你写的,那为什么上面的字迹跟你相同?临摹伪造?一伙沂城的反贼,从哪里弄到你的字迹原本?”

    “这个……”

    先前已经被问过的问题,从袁兴韦口中说出,再次把何世祥问的哑口无言。

    这也是他困惑的地方。

    “还有第二点。”袁兴韦看了看已经有些颓然的何世祥,继续道:“你家阁楼上的那些红绸布,实在太可疑了。就算它们真的不是你刻意准备,而是几年前剿匪私藏,那为什么几年内一直没有出手?贼人又是如何得知你家里有这么多绸布的?”

    “那些绸布的颜色太俗了,不好出手啊。”何世祥叹了口气,道:“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避风声,没敢立即变卖。后来找了两家,价格都谈不拢,最后放阁楼上慢慢就忘了。这件事,就连我家这两年新来的仆人都不一定知道。贼人竟然能够知道,当真蹊跷难言。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贼人随便写了一个红巾,结果恰好自家就藏了几十匹红绸布?

    “这绝不是巧合!”

    袁兴韦摇了摇头,用确凿无误的口气下了论断。

    一定是外面的贼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个连何世祥自己都忘了的消息,加以利用之后,才布了这个局。可怜林安略自觉得意,趁人酒后盗书,却不知道一切全都在人家的掌控中。

    区区一封书信,废掉了一个联队长外加一堆大队长,顺便让整个三联队的官军人人自危,军心士气动荡。到最后还留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军中好友”,在整个武安的武官阶层中插了一根刺。

    好谋划,好计策!

    袁兴韦不得不佩服,期间的谋划和火候的拿捏,就算让他来布置,最多也就做到同等的地步吧。

    发了片刻呆后,他突然开口道:“何老弟,你能跟我讲讲外面的太平匪军吗?从头到尾,要详细的,说不定可以救你命!”

    被人诬陷下狱,又被拷打了半天,何世祥本已经是心神俱疲,根本没那个闲心。但袁兴韦最后那句话,却让何世祥打起了精神。尽管心中将信将疑,但他现在没得选择,于是把太平义军起家以来的所作所为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自从先前得知流贼围城后,袁兴韦在天牢内虽然也打听了一点,但其中有多少可信,他自己都不确定。现在一个官军的联队长亲自讲述,真实度自然不用怀疑,基本上可以说是武安城内对太平军了解最深的一批人了。

    “贼人陈武,据说本是沂城长山镇的一个普通平民。因为典吏加收征西税之事,煽动乱民起兵造反。”

    “据说,太平军的定名来自太平郡名,寓意要让义军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太平。誓师发兵的时候,还宣读了一篇《太平义军讨乾元檄文》。我看过一遍,上面说什么‘整戎兵马,陈兵待发,以挽将倾,并匡社稷’……总之像模像样的。”

    “破沂城之时,据说贼人是突然间出现在城门外,然后立即夺下城门,攻了城防营和校场,封闭四门。后来,有一伙城中大户买通城门守军逃了出来,带出来不少消息,说什么贼首忙于称帝分封,无心扩充,不过随后被证明是假的。”

    “隆山城守派六百官军平叛……中伏……六百人一夜间全灭。”

    “安平三桥被毁……丁自明命大军绕行……夏阳谷……据逃回来的官军说,贼人还有投石机和床弩。”

    “隆山城破……”

    “流贼在寿川集合,有传言,当晚各家贼首饮酒时,在鱼腹中找到一方帛书,上面丹书字曰:太平兴、陈武王。稍后,红水河的河龙王显灵,又有篝火狐鸣……”

    一桩桩、一件件,何世祥强撑着精神,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一些传闻全部说了出来。每听到一件,袁兴韦眼中的光芒就要亮一分。把陈武起家的整个过程听完,袁兴韦几乎兴奋的难以自抑,起身在不大的牢房内来回奔走。虎虎生风的走了几十圈后,他猛的一拍折扇,在牢房中间急停了下来。

    “如此手段,果真有几分天命之主的迹象。就是不知道是真龙,还是为王先驱的小蛟……不过,本公子好像没的选了啊!”

    喃喃自语了几句,袁兴韦身上忽然涌现起了强烈的斗志,歪头看向了何世祥。

    “呐,我说何老弟,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抽签攻城

    箭书密信造成的影响,比陈武预计的还要大一些。

    尽管钱伯明已经刻意要求保密,但涉及到整个三联队的军官,连何世祥都被抄家下狱,这么大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快,整个武安的官军都知道城内有人跟贼军勾连,企图里应外合。一时间,军心士气再次浮动了起来。

    尽管很难相信,但真正知情的人都知道,此案证据确凿。

    随着消息传开,更多的内幕被披露。除了几名已经打入天牢的大队长外,何世祥还有一名同党尚没有被挖出来!

    听到这条传言,一些跟何世祥交情不错的军官,立即打消了帮忙打探案情的想法,开始忙不迭的撇清关系。

    眼见何世祥的案子已经在城内引发不小的动荡,总督府迅速出面澄清谣言。但是,暗中的调查却并没停止,反而加大了力度和范围。一天不把何世祥的那个神秘“好友”查出来,钱伯明和康和就一日无法安心。

    武安的变动,没能瞒过城外的义军。

    正常情况下,守城官军的换防是很有规律的。就算偶尔有调整,规模也不会大。眼见城头上的官军在上午时分突然换防,一口气将整个第三联队的官军全部撤了下去,随后警钟敲响、全城戒严,各义军的头领们立即就知道,计谋成功了!

    “要不要趁机攻城?”

    小刀会的会主周乃春提议道,他觉得眼下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过,陈武和王汇方都没同意。

    箭书的影响,是需要一定时间发酵的。立即进攻,武安官府在外部压力下,会被迫把这件事先压下。拖的太久当然也不行。钱伯明毕竟不是傻瓜,查来查去没有问题,总归会起疑心。陈武预定的计划中,如果官军上当,就给他们预留一天时间,让问题发酵、升级。然后再大举进攻。

    当然,这一天的宝贵时间,陈武他们也没浪费。一边为接下来的大举进攻做准备,一边继续加固了垒土而成的土坡,将它真正堆到了跟城墙平齐的高度。

    第二天一大早,十三家势力集合了起来。

    在他们的合力下,数以千计的流民再度被强行征召。看到如此多的流民汇集,官军立即明白,贼人是准备开始真正的攻城了。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在城头上严阵以待。

    战鼓声隆隆响起。

    第一批被临时编入先登营的流民,在督战队的催促下冲了出去。硬抗了投石机、床弩和弓手的打击后,活下来的流民踩着垒土而成的土坡,冲上了南城头,跟精锐官军的阵列厮杀到了一起。

    一场惨烈的战斗随即爆发。

    尽管为了堆砌这样一条路,流民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也耽搁了足足一周的时间。但现在。这一切付出都得到了回报。义军无需再用简陋的云梯攻城,直接就能登上城头。虽说这些没经过训练的流民在官军面前仍旧不堪一击。但毕竟有了正面厮杀的可能。

    可惜的是,顷刻的功夫,第一波流民就被官军击溃,四散而逃。

    有很多人甚至直接选择了跪地投降。

    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被迫从贼。投降的话,官军应该不会难为他们才对。这时候。如果守城的官军选择接受投降,也的确能大幅瓦解流民们的斗志。但武安守城的官军,做了一个冷酷的决定。

    投贼者,杀!

    真正心向帝国的百姓,怎么会投靠贼人呢?既然选择了战斗。打不过了才投降,自然不足以证明清白。而且,陈武一路用的诡计也让官军心生警惕,他们担心这些流民只是诈降,其中混了贼人的精锐。

    与其接纳这些降兵,还要费心思关押看管,不如直接杀掉,或者驱赶回去。

    毕竟,养一个流民,就要多费一些粮食。

    张启升在从隆山潜逃前,烧掉了常平仓和府库的粮食,贼军的粮食并不充裕。这一点,武安的官军是知道的。

    从这两点考虑,官军如此决策倒也不能说错。但他们不肯接纳流民投降,无疑断了这些流民的最后一条生路。退回去被督战队杀,投降也是被杀,还不如跟官军拼了呢,说不定还能撑到鸣金收兵的时候。

    陈武这些天一直在流民大军中散播的谣言,起到了潜移默化的引导效果。

    如同在长山镇中做的那样,他专门安排了一批人,散播了诸如“武安扣押了帝国赈灾的粮食”、“张启升是听了总督的命令才烧了常平仓”、“帝国平叛大军来了大家全都得死”之类的谣言。区别无非是,当时造谣隆山有二十万石救济粮,而现在这个数字翻了一倍。

    这些谣言,再加上流民中一些偶尔会发一点粮食的“好心大哥”,现身说法,述说帝国官府如何残暴压榨他们,成功的激起了流民们对帝国的仇恨。在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这种仇恨支配,自然就会产生“豁出去了”、“杀一个够本”之类的念头。

    正因此,这些攻城的流民,进攻的势头比官府想的还要凶残。

    就算被官府打散,退下去后很快就会在督战队的逼迫下重新整队,再次杀上来。

    整整一个上午,流民就先后发起了七八波攻势,如同洪泽河的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涌上城头。尽管无一例外,全都被官军的阵列挡了回来,但这种连绵不绝的进攻并非没有效果,换来了至少上百名官军的死伤!

    为此,流民们付出的则是五倍乃至十倍的代价。

    交战的土台和城头上,尸体堆积如同小山,引来了大量秃鹫在上空盘旋!

    各大势力的头领和将士,对这样的伤亡已经看麻木了。但是,他们的心情很快就没法超然物外了。在流民损耗严重的情况下,陈武毫不手软,把更高级的炮灰也推了出去。

    决定在场势力命运的抽签开始了。

    一共十三支签号,抽到一号的最先攻城,十三号的最后一个。每次看情况派出两到三家,一遍轮完后从头开始,直到破城!

    凝重的氛围中,序列被逐一揭晓。

    赤眉军的头领崇帆,排教的教主罗田,两人的脸色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在其他人或幸灾乐祸、或怜悯、或威逼的注视下,神色阴霾的走出帐中,开始召集手下。

    赤眉军规模算是比较大的,好歹有几千人;排教则是个垫底的小势力,全部人手加起来不过六七百人。

    这一战打完,搞不好排教就要除名了。

    尽管很不情愿,但在善友会和太平军的冰冷目光注视中,他们不敢不听从,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话说回来,在武安这种级别的攻城面前,运气好坏其实都差不多。最先攻上去,和随后两天攻上去的,没太大区别。只不过,大家习惯性的把出头者看成最倒霉的罢了。

    能从武安和东关府那边起来、拉起一方势力,赤眉军在本地也是经营多年,有些本事的。或许几千人中有九成都是普通的乡党村民,但总也有那么百十号精锐骨干。配上太平军淘汰下来的一批武器,虽然没法跟义勇营比,但比上午的普通流民要强多了。

    随着他们的加入,更加血腥惨烈的厮杀,在武安城头上出现。

    陈武的太平义军运气也很一般,抽到了三号签。在赤眉军和排教的人死伤惨重、被迫退下来后,很快便轮到他们。但是,架不住太平义军家大业大。陈武从新兵营里调来了八百人,又派出了两个义勇营大队,便轻易组织了一支千人的队伍,朝武城安发起马不停蹄的攻击。

    整整一天,厮杀没停!

    大概是先前一周的垒土外加顺带攻城,让官军太安逸了一些,现在骤然变得猛烈、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让亲临指挥的康和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和义军的决心。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一连三天,联军这边的疯狂攻势就没有停下。每一天过去,城墙下面都会多上数以千计的尸体。陈武手中虽然积累了足以发起一波空前攻势的攻城器械,但打定主意的他任凭伤亡如何惨重,那些小势力的头领如何恳求,始终不为所动。

    可就算这样,联军给他们造成的伤亡足以让武安动容了。

    仅仅是粗略估计,第一警备旅团就承受了超过五百人的伤亡。承受了大部分攻击的二联队在这样的进攻下死伤惨重,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早在一天前就被迫撤下城头休整。

    少了这样一支中坚力量,武安城防的压力大增。

    只是,连攻了这么多天,对联军这边其实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流民虽然不要钱,遍地都是,但终究不是取之不尽的。

    残酷的伤亡,不断降温的天气,再加上因为畏惧而不断试图逃跑,让武安城外的流民数量迅速下降。本来接近二十万的流民,从包围武安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十六七万。这其中,体格较好的、敢拼命的,基本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损耗殆尽。剩下的流民,光老弱病残和妇人就得去掉近一半。另外一半多半也是弱不禁风,或者已经被先前的攻城惨状吓破胆,宁死也不肯上前。

    可以说,短时间内,联军对流民的驱使已经到了一个极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身之阶

    仍旧是武安天牢。

    大门再次被打开了,但这次不同的是,并没有新的犯人被关进来,而是有人进来探监。

    “老规矩,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你可要抓紧了。”

    牢头掂量着手里的一袋金币,不耐烦的叮嘱道。面前的老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见牢头满意的转身,老仆才佝偻着腰,慢吞吞的走进了天牢深处。

    脱离了狱卒的视线后,他的步伐骤然变得轻快起来,腰板也直了。

    没有多少人知道,袁兴韦家里的这个老仆,实际上是一个武道高手。或许论弓马和战阵厮杀,他比不过典勇这样的大将,但若是单纯的个人武艺,绝对不逊色于任何武师。不过,他那苍老而又平凡的相貌,有效的欺瞒了很多人。甚至就连袁兴韦被下狱的时候,钱伯明都没好意思将这样一位老人一并拿下。

    而现在,在付出了一袋金币后,他顺利的获得了探监的权利。

    看到这位老仆出现,袁兴韦的心情无疑很不错。更让他高兴的是,老仆带来了太平军攻城的消息。

    “一连四天,流民和贼军轮番进攻。官军伤亡惨重,二联队已经被打垮。”

    老仆压低声音,简单的说明着。

    “连攻了四天!”袁兴韦重复了一遍,在牢房里转了几圈,寻思片刻后问道:“可有动用攻城器械?除了南面外,另外两面城墙下的义军有动静吗?”

    老仆想了想,摇头道:“只听说,有部分太平军精锐参战,就是胳膊上系黄巾的那种,但并没动用投石机或者床弩。另外两面城墙下虽然一直有贼人在集结调动。但都是装腔作势、分散官军兵力,并没有真正进攻。”

    袁兴韦点了点头,心里有底了。

    太平军的主力看来还没发动。

    二联队短时间内难堪大用,三联队现在还没从先前风波中平稳下来,看起来的确有机会……就是不知道,太平军接下来这倾力一波到底有多强。

    或许。局面能有二八开?

    不行!

    这个赢面太低了!

    他心里盘算着,对老仆附耳道:“这次出去,继续帮我打探情况。另外,联系柴一,叫他把手下那十几人全部召集起来,准备听我号令。”

    听到这个吩咐,老仆身体一震。

    作为袁兴韦最信任的人,他当然知道柴一那帮人是自家公子暗藏的一手力量,现在终于打算动用了么?

    “那边的老头。到时间了!”

    牢头烦人的声音响起。

    见状,老仆咽下先前想说的话,对袁兴韦点了点头,重新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很快,天牢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袁兴韦暗暗思索了片刻,看了看对面已经被接连提审好几次的何世祥,唤道:“何老弟…何老弟?还醒着吗?”

    对面没吱声。

    袁兴韦知道刚才的探监多半已经惊动他了,只是故意不理自己。于是起身作势道:“要是没醒的话,我就再一罐水泼过去了。”

    没办法。这下何世祥撑不住了,闷声闷气的道:“喊我干嘛?”

    见他回话了,袁兴韦盘膝坐下,笑嘻嘻的道:“还是先前那个问题,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你烦不烦啊!”

    每天都要被问一遍这个问题,何世祥终于忍不住了。发火道:“我当然想活啦!但你不怀好心,想要撺掇我跟外面的流民勾结,所以我懒得理你。”

    “咦?”

    袁兴韦故作惊讶的摇了摇折扇,问道:“何老弟你不是已经跟反贼勾结了吗?就因此而下狱的啊!”

    何世祥知道他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反正已经被认定,索性不如顺水推舟。真个设法跟贼人联系,寻求一条生路。被接连拷打了这么几天,忍不住的何世祥也未尝没考虑过这个想法,但他并不觉得贼军能攻破武安。既然如此,不如咬牙死撑下去,等外面的贼军被平定,自己早晚还有恢复清白的一天。

    他跟必死无疑的袁兴韦终究是不同的。

    见何世祥打定主意不理他,袁兴韦叹了口气,自顾自的道:“可怜啊,一个如此忠义的军官就这么惨死牢中,死后还要被钉上一个谋反通贼的罪名,袁某真是替他不值。”

    被他这么说,仿佛自己必死似的,何世祥有些不痛快了,背对着他哼道:“何某人身正不怕影子歪,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天真!”

    袁兴韦摇了摇头,冷冷的道:“还真以为自己能重见天日?我告诉你吧,就算现在总督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几乎不可能帮你平反。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说先前的大动干戈全是错的?他钱伯明被耍了,康和被耍了,邱文德被耍了,林安略更是闹了大笑话。整个武安官府被一伙贼人轻易玩弄手中,吃了大亏?而且,你被拷打了这么久,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

    这番话,如同黄钟大吕,重重敲在何世祥的心头上。

    他眼前一黑,激荡之下差点没晕过去。

    然而,袁兴韦的话还没完,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就算钱伯明心胸豁达,能够忍你,但张家呢?与其那么麻烦,大家每个人心里都不利索,还不如直接敲定了事实,让你死在天牢里,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心。反正你家又没什么背景,死了也没人帮忙出头。何老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何世祥半天没说话。

    或者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能从几天的拷打支撑下来,靠的就是平反昭雪的信念。现在心理防线被袁兴韦打垮,何世祥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一时间心如死灰。

    “这就认命啦?”

    见何世祥这幅样子,袁兴韦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成功了,诱惑他道:“不想活着出去?就算自己真的活够了。好歹也为家小想想啊。”

    何世祥仍旧半天没说话。

    就在袁兴韦差点以为他受不了打击,已经昏迷过去的时候,何世祥终于开口了:“袁兴韦,我知道你这几天在琢磨什么,但是,就凭那些流贼。打不破武安的,别费那个心思了。”

    终于松口了!

    尽管没直接承认,但袁兴韦一下就听出了袁兴韦心中的顾虑,胸有成竹的道:“我主陈武虽然已经做的够好,但终究起家时间太短,根基不够。光靠他一己之力,或许的确不足以破武安。善友会之流更是小家做派、不足为谋。但算是咱们,情况就不同了。你我若联手,在城内配合义军。最后至少能有五成把握!”

    五成!

    这个几率,已经足以让袁兴韦去赌一把了。成与不成在两可之间,全看天意。

    “我主陈武?”

    注意到袁兴韦这个称呼,何世祥不由嗤之以鼻,讥笑道:“你这连人家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叫上了,就不怕人家不要你!”

    “怎么会。”袁兴韦摇着折扇,丝毫不担心道:“只要咱们给他献上武安城。不怕陈武不收,这是咱们的晋身之阶。”

    “好吧。你有什么计划,姑且说来听听。”

    见袁兴韦这么有信心,何世祥勉强同意了。

    “自古以来,想要破城无非两种,一种强攻,一种里应外合。”袁兴韦的法子出乎预料的简单:“你我合力拉起一批人。在我主义军攻城最激烈的时候,冒充官军混上城墙,突然反戈一击。”

    “就这么简单?”

    何世祥以为袁兴韦会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谋略来,闻言不由大为泄气。他被关在天牢中打成这样,出都出不去。还怎么冒充官军混上城墙?何况,就算能出去,召集的人少了照样也没用。

    这种级别的战斗,最起码也要几十上百人,才有可能起到影响战局的作用。

    “我手里有十几人,到时候还能再花钱临时招募一批,凑个三四十人不成问题。现在天牢防卫已经空虚了许多,突袭的情况下应该能得手。然后,整个天牢内的死囚犯,都是咱们天生的盟友!”

    袁兴韦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现在就看何世祥配合不配合了。

    他的人,负责打下天牢,放里面的人出去。这些死囚为了活命,多半也会跟他们一起战斗。或许战斗力未必有多强,但在城内放火制造混乱、吸引守军和世家私兵的注意力,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真正协助义军破城的,还得看何世祥的手下。

    “你这个三联队的联队长也当了几年了,据说人缘还不错。跟我交个底,到底能拉出来多少人?”

    若是何世祥能拉出一百名官军,袁兴韦就能做到与其的五成把握。若是能拉来两三百官军反戈,那只要外面的陈武足够给力,袁兴韦几乎有八成把握能攻破武安!

    “两三百……”

    何世祥苦笑了一声,看着袁兴韦道:“你也太看得起何某了,若是带他们跟反贼拼命,何某有那个信心。但若是勾结反贼破城,就算何某再有威望,十个里面也未必有一个愿意跟随的。就算把我那几位同样被关在天牢内的心腹都拉进来,满打满算,我最多也只敢保证几十人。”

    “这么点!”

    袁兴韦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后问道:“若是散播谣言,官府事后要对三联队的官兵进行大清算呢?”

    何世祥犹豫片刻,道:“这……我也不敢说,或许能争取到一百名士卒?总之你莫抱更多期望就是了。”

    “最多一百人么?”

    袁兴韦合上了折扇,叹气道:“也罢,勉强也够用了。”

    自己能做的,应该只有这么多了。到底结果如何,就看外面的那位天命之主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总攻

    在袁兴韦天牢内谋划的时候,陈武还不知道自己在武安城内莫名多了一个属下,正尝试跟义军里应外合。他只知道,在不投入真正精锐的情况下,联军的攻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难以为继的地步。

    流民大军短时间内已经没有潜力可挖,其他十多家小势力也损失惨重。

    就连善友会的王汇方,这个时候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明天起,太平军会投入义勇营、步弓营和工程营!”

    面对如此形势,陈武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很清楚,一旦把这些底牌推上牌桌,就没有了离场的机会。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把先前积攒的筹码全部输光,没有第三个结果。但是,想要拿下武安,别无选择!

    当天傍晚,太平军召开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动员会议。

    自大队长以上,义军的高级军官尽数出席。说明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后,陈武做了简短而有效的总攻动员。处于保密的考虑,他并没有把各部的任务提前下达。这样就算官军在流民中可能安插了探子,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差不多同一时间,善友会那边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眼瞅着对武安的总攻就要开始,阴沉的天空终于在这个时候下了雨。当天深夜,从赤地千里的甘定府开始,太平郡四府几乎全境下起小雨。这是自初夏大旱以来,半年多的时间里,太平郡首次降雨!

    没被叛乱波及的百姓,几乎全都在为这场迟来的夜雨而欢呼。

    旱情终于可以缓解了。

    武安的官军也在为这场雨欢呼,被流民们不计损失的猛攻了四天,他们的体力已经降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这场恰到好处的及时雨。无疑带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整机会。而且,这场持续了近一天的降雨,对护城河的水深和垒土而成的土台也都造成了一定影响。

    对这场破坏了自己计划的降雨,善友会和太平义军无比痛恨,但又无可奈何。

    除了耽搁时间外,降雨还带来了更加深远的影响。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现在时节已经快十一月中了,虽说雨量并不算太大,仍旧在一夜间把温度足足拉低了四五度。由于缺乏御寒的衣物,城外的流民们很快出现了大规模的伤寒杂症。再加上糟糕的卫生状况和身体素质,稍有差池,就可能有一场规模空前的疫病爆发。

    真要是出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影响,陈武心里是清楚的。

    但是,攻城到了这个紧要的关头。他已经顾不上也不可能分出人力时间去处理了。反正太平军的营盘向来是独立的,跟流民间有一段距离,平日里营盘中也有医师按他的法子定期清理消毒。只要义勇营和太平营主力不受影响,周围的十多万流民只能自求多福了。

    ………

    终于,天色重新放晴了。

    耽搁了足有两天后,陈武已经容不得联军有一丝一毫的延误了。不等地面完全干透,他就跟王汇方联手下达了总攻开始的命令。

    义勇营的两千人、太平营的一千人、护法佛兵的三千人、大批伏虎营信徒……

    联军手中最精锐的力量,尽数集结了起来。

    那些被陈武暗藏的攻城器械。也终于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工程营的义军士兵们拿掉了上面盖的遮雨的蓑衣,奋力的将它们一架一架推到了阵前。

    每出现一架。联军和流民的队伍中就会出现骚动,惊讶,最后是欢呼。

    他们忘记了质问头领们为什么先前不动用它们,只知道这些巨大而精巧的攻城器械每一台都有着骇人的杀伤力。有了它们的帮助,武安城绝不再是难以攻破的堡垒。

    “那是……什么?”

    城头上的官军,从看到第一台抛石机的惊讶。到第二台的难以置信,再到越来越多的抛石机出现,彻底陷入了震惊和无言的状态。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康和忍不住发出了变调的惊呼。

    贼人攻破了武安城,手上肯定有一些攻城武器。夏阳谷一战逃回来的官军。也间接证明了这点。对贼人藏了一手底牌,康和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陈武会藏了这么多!

    整整二十六架大型扭力抛石机一字排开!

    从义军攻破沂城之时,陈武就一直有注意招募木匠、铁匠等匠人,并为此投入了惊人的资源和精力。从那时候起,各种攻城器械的打造就一直没有停。尤其是攻下隆山后的一个月安逸时间,大批物资的涌入,让陈武手中的攻城武器达到了一个惊人的规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二十六架被陈武视作王牌的扭力抛石机,可不是沂城中对付莫国豪的那种小型型号了,而是他专为攻占武安打造的大型抛石机。因为是攻城用,陈武为它配备的弹药也不是两三斤重一个的石弹,而是重量在七十五斤到一百斤之间的大石。

    接近两百步的射程,可以保证即便是城下跟官军对射,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抛去操纵的义军士兵水准不谈,单论这些攻城器械本身,其规模和威力足以堪比同等的帝**主战部队!

    康和根本想不到,陈武会有这种国之重器的全套图纸,并为之投入如此多的资源!

    除了这二十六架大型扭力抛石机外,从隆山城头上搬下来的帝**工出品、以及他先前打造的小型抛石机也都在,分散分布在大型抛石机周围。相比之下,这种小型机装配的仍旧是石弹,负责打击、压制城头的官军。

    “我的天!”有官军士兵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直嘲笑隆山府剿匪不力的人,也不得不收回先前的无知和狂妄,叹道:“难怪隆山府那边守不住!这些流贼,哪来这么多抛石机?”

    “武安危险了。”

    一口气将如此多的抛石机推出,不出意外震撼了武安城头的守军。借助大雨休整两天后,官军士气本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几乎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士气再度降到了冰点。

    他们知道,贼人要来真格的了!

    “进攻!”

    伴随着一声大喝,联军的四面战鼓同时擂响。激昂的鼓声中,这些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官军面前的攻城重器,被一步步推到了城下两百步。

    “快阻止他们!投石机攻击!摧毁他们的攻城武器!”

    康和终于从震撼和呆滞中回过神来了,用尽全力吼了起来。因为过度激动,他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凸了出来,看上去充满了血丝。尽管他早有预感,贼人在酝酿一波空前的进攻,但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一波攻势会如此可怕。

    更可怕的是,明明有这么惊人的准备,贼人先前居然能忍住不动用。

    这份隐忍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让康和心里直发寒。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两天前的那场雨打断了贼人蓄谋已久的阴谋,让官军有了一个不错的修养机会。如若不然……

    他简直不敢去想!

    随着命令下达,守城的士卒们也意识到生死危机到来,各司其职开始行动。很快,凄厉的呼啸声响起,官军的城防武器开始了猛烈的打击。

    第一批超过十台的床弩率先开始了齐射!

    如同标枪般的巨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曲线,朝义军的工程营射来。见状,一伙训练有数的义军士兵,四人一组,联手举起了表面包了两层铁皮的重盾。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射穿这种重盾,就算是床弩射出的巨箭,在穿透这种重盾后都威力大减。

    尽管举了这种重盾的士兵很难移动,但他们根本用不着移动,从一开始的责任就是守在阵前,最大限度的保护工程营和投石机。

    虽说很快有举盾的倒霉蛋顶着重盾仍旧被射杀,但很快就有预备士兵替换了上去。

    “该死!”

    看到贼人防备如此森严,康和脸色不由难堪起来。

    他很清楚,床弩的巨箭可以杀人,但却难以破坏投石机。可有了重盾的保护,工程营义军受到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正在迅速架设、调整投石机的角度。若是不能抢在对方完成前最大限度进行破坏,那一旦这些投石机投入战斗,官军将会迎来空前惨痛的损失。

    每一个南城墙的官军都在祈祷,己方的抛石机能够摧毁贼人的抛石机。

    终于,在床弩之后,官军的抛石机校正了参数,也加入了攻击。

    密集的石弹砸落!

    官军压根没想到贼人会有这么多攻城器械,所以准备的几乎全是石弹。这第一轮的石弹,有些因为角度缘故,幸运的被重盾弹开;有些则砸落到义军士兵中,造成了惨痛的杀伤,也有一些确实击中了陈武的抛石机,但效果并没有想象的好。除非是恰好正中投石机的薄弱部位,否则两三斤重的石弹就算砸到底座上,也难真正造成破坏。

    第一轮投石机的间隙中,更有匠造局的木匠在义军护送下,带着各种工具和预备的材料,上前对唯一受到普通程度破坏的抛石机进行修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箭楼

    没有亲自参与的过人,很难想象组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需要考虑的头绪和事情到底有多少。又或者,就算事先想的面面俱到,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可能也会这样那样的原因,实施的颠倒错乱。

    但是,陈武在《帝国》中的十多年经历,让他拥有了普通反贼根本不可能有的经验。

    正因为在穿越前太过熟悉,他才能将战斗指挥的如此井井有条。哪怕是抛石机受损,都能立即安排人进行抢修,以最大限度的保存火力。

    这也正是让典勇、许世忠他们钦佩甚至不解的地方。

    “快,快,装填!”

    眼看着城下贼军即将开始试射,康和几乎要急得跳脚了。

    这一刻,他甚至顾不上去想贼人哪来的那么多抛石机了,全部精力放到了如何应对眼下局面。可除了正面对射外,他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出城反击,出其不意捣毁那些抛石机。但是,一来城门洞开战前就被全部封死,临时现开根本来不及;二来官军手里已经没有了足够的骑兵。

    若是靠步军偷袭的话,速度太慢,根本没有出其不意可言。

    贼人只要稍加防备,就绝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左右为难的他,心里滕然回想了起阳槐庄的那场伏击。显然,从那个时候起贼人就有了通盘的攻城计划,特意设了埋伏,剪除了官军的马队威胁。若是抛开敌对的立场,对贼首这种高超娴熟的用兵手段,康和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一名堂堂的帝**将领竟然无计可施!

    官军的第二轮打击,在手忙脚乱的装填后终于到来。由于有先前的试射做参考,新一轮的投石机打击效果要好一些。起码杀伤了近二十名贼军义勇营精锐。但是,仅仅只有一台位于边缘的小型抛石机被砸断了横臂和扭盘,彻底报废。

    这远远不够!

    然而,没等官军的后续打击继续,他们最安逸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义军整整两排的床弩率先调整好角度,开始以仰角接连对城头进行抛射。尽管准头欠佳。第一轮齐射至少落空了八成,但来自义军的反击无疑是一个信号。零星的伤亡和惨叫,更是给官军的士气带来了沉重打击。

    紧接着不久,两台大型抛石机也率先完成调试。

    陈武将工程营独立出来,让他们专门负责操练这个的好处,这一刻体现了出来。尽管接手的时间还不长,但操作起来已经相当熟练。几乎是在官军第三轮打击到来的同时,这两台扭力抛石机开始了声势惊人的反击。

    目标——武安城头上的抛石机!

    两边打的主意一模一样,都想先摧毁对方的还手能力。但跟武安没有提前准备不同。义军这边,从一开始配的就是两到三块单重七十五斤的大石!

    它们的破坏力,足以摧毁一切攻城器械!

    随着工程营的大批义军喊着号子,吃力的将扭盘扭到最大,然后松开,总计五块大石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飞到了城头上。看似速度很慢,但官军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听轰隆的巨响,大石轰然撞到了城头之上。

    其中两块落空。越过城墙掉进了城内。

    一块擦着城墙,滚落到了地面。

    剩下两块。运气极好的正中官军。一块大石将落点的三四名官军碾成了肉酱;另外一块则恰好砸落到床弩之上,当即将它彻底摧毁。

    很快,更多的抛石机完成了校准,接连加入到对城的打击中!

    就像是穿越前现代战争的火炮先行一样,眼下的武安攻城战中,双方的床弩和投石机也在争相发挥各自的力量。摧毁敌手。官军这边毕竟经验丰富,仅仅被义军这边的大型抛石机砸了两轮,康和就已经意识到了己方石弹的不足,催促民团般来了开战前准备的大石。

    更换了配备的“弹药”后,官军城墙上的抛石机破坏力大增。

    一场隔空的大战。迅速进入了最枯燥也是最惨烈的对耗阶段!

    义军也好,官军也好,两边都接连有投石机被摧毁,附近操作的士兵多半也随之死伤。陈武这边是下定了决心,哪怕一次将这些攻城武器全部消耗,也要拿下武安;官军则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应战。两边谁都不肯示弱,官军这边仗着城墙地势、操纵的官军更精锐;陈武这边则是出其不意,来自《帝国》中的扭力抛石机构架也更先进一些。

    十数轮的巨石对轰,官军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惨痛的事实:他们不惜代价的反击,居然丝毫没能压过贼人。

    甚至,局面隐隐处于下风!

    在陈武的二十六台大型抛石机损毁过半的时候,官军南城墙上的反击力量已经无法形成规模,受到了空前的重创。尽管康和早已命人从其他城墙上拆除、转运余下的守城武器,但远水难解近渴!

    一旦让义军这边形成优势局面,官军就算再想夺回来就难了。

    “太平军万岁!”

    “乾元已死,太平当立!”

    看到己方的攻城武器竟然反压了武安官军,在陈武的示意下,义军的头目们带头高呼起来。随后,义勇营和太平营的精锐齐声呐喊,一时间士气如虹。

    “进攻!”

    眼看着工程营的义军累的浑身大汗,一时间难以继续,场面上也压制了武安的城防,陈武适时下了命令。

    两个大队的义勇营士兵,人人披甲带刀,排着整齐的队列杀向了城头。

    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善友会的护法佛兵。

    今日之前,义军攻城的队列始终是分散的,生怕招来官军的投石机打击。而现在,武安暂时失去了这种威胁能力,义军再没有了顾虑。

    跟在这些精锐义军后面的,是两座陈武精心设计、打造的箭楼!

    准确的说,是按照图纸打造好的箭楼模块。

    拼装成型后,它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瞭望塔。底下的基座宽度接近十二米,高度跟城墙平齐,甚至还要略微高一些。正前面安装了厚重的双层挡板,并进行了简陋的防火处理。

    每一座,都耗费了海量的木料和铆钉。

    一旦拼装完成,陈武的弓手可以直接登上箭楼,于重重防护之下,跟官军在同等高度对射!

    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座可以搭载近二十名步弓手,大幅加强了陈武的步弓营威力,并能有效减少伤亡。当然,它的缺点就是打造费力,而且很难移动,只能就地搭建。如果是正常的攻城战,这种箭楼很难立起。但是,陈武借鉴自《帝国》中的精巧构架、模块化设计,让大半天内将它搭建成型变成了可能。

    如同现阶段尚未成熟的配重式抛石机一样,这种搭建箭楼的办法,在东大陆同样是一个开拓性的举措。

    两座箭楼从开始搭建到一点点成型,其惊人的速度和可以预期的规模,深深震撼了武安的官军!

    但是,他们同样拿箭楼没办法。

    城门被封闭、骑兵数量也不足,在残酷的投石机大战后,官军唯一能威胁义军的投石机和床弩也被压制。眼瞅着能跟城墙平齐的箭楼搭起了架子,康和不得不命令步弓手进行骚扰射击,并且尝试动用火箭焚毁箭楼。

    结果无疑令官军很沮丧。

    从选用的木材材质、到外表的防火处理、再到箭楼周围早有防备的义军,都让官军的火箭难以引燃。何况,正面义勇营和护法佛兵的进攻,已经让官军无暇关心这边。这些联军的精锐战力,带给了他们远超先前的压力。

    同等的武器、装备,更加高昂的士气,唯一不足的,或许也只有义军这边的训练。

    没有了城墙优势的情况下,仅仅这一个因素,已经不足以让官军占据多少优势了。尤其是在护法佛兵们不惜两败俱伤的狂热打法下,官军竟然打出了二换三的交换比!

    两名官军士兵的性命,才能换三名贼军。

    对武安的官军来说,这种情况简直难以想象,也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官军第一联队整整三个大队遭受了重创,被迫退下城头。惨烈的牺牲,让太平军和善友会这边也心头直流血。跟先前的流民不同,现在死的可都是他们的精锐主力。照这样打下去,就算最后勉强攻克了武安,他们现有的这几千精锐也要完蛋了。

    但是,战斗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

    更多的义勇营和护法佛兵们被派了上去。

    随着激战的持续,陈武的两座箭塔,终于在大批义军的拼命搭建下完成。第一批弓手甚至等不到整个箭楼彻底加固完成,就在陈武的命令下爬了上去,对城墙上的官军展开了交叉射击!

    两座箭楼的位置极好,几乎可以确保四十名弓手合力打击射程内的任何一段城墙。相反,官军限于笔直的城墙,却很难能集中力量跟箭楼对射。

    经过这段时间的养精蓄锐后,三十名高昌射手充当了步弓营的主力。随着他们的加入,官军场面上的最后一点优势也荡然无存。

    亲眼看着这一幕,城头上的康和透体冰凉。尽管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但康和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头一次的,他感觉到了武安有被攻破的危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胜的玄机

    残酷的厮杀中,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

    往日这个时候,联军这边早已经鸣金收兵了,营地里随处可以闻到弥漫的伤药和食物香气。但今日,哪怕士兵们已经苦战了一天,擂鼓的力士都轮换了五六波,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停。

    进攻!再进攻!

    陈武并没有被白天的优势冲昏头脑,他很清楚,今天义军能够在场面上占据上风,很大一部分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若是给官军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让他们喘息过来,明天的战斗将会难打很多。所以,就算今日没法攻破武安,也要尽可能的多施加一些压力,最大限度杀伤官军。

    在他的指挥下,太平军的义勇营和善友会的护法佛兵,一个个大队轮番攻上城头,跟官军展开了拉锯般的厮杀。很多早上被打退的大队,经过半天的休整后,现在第二度被派了出来。

    这样的苦战,从义军起兵以来还从没有过,少不了会引起抱怨和反弹。但以天公将军现今在义军中的威望,足以压平这些异议!

    何况,最辛苦的还不是他们,而是两座箭楼上的步弓手!

    官军的弓手,数量比联军这边只多不少。太平军和善友会的弓手,既要跟官军的弓箭手较量,又要配合己方步军射杀守城士卒,压力实在很大。虽说有箭楼和皮甲的双重保护,让他们没出现太多伤亡,但连续开弓对臂膀和手掌无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几乎所有的弓手臂膀都酸痛不已,少数甚至红肿起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先前趁短暂的间隙。稍事休息、又用药液按摩后。那种酸痛感似乎缓解了不少。可再次登上箭楼后,才勉强射了两轮,先前的症状就迅速加重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弓手被迫放下弓,其中不乏高昌族人。

    这种表现,让高岳离无法忍受。

    他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有射手天赋,所以对普通步弓手的要求只是严格,并没到苛刻的地步。但同是高昌族出来的族人。他就绝不会放低要求了。

    此刻,他一边继续寻找有价值的目标,一边大声刺激他们的道:“这才杀了几个敌人,就累成这个熊样了?你们家破人亡,在广安的监狱里许下的复仇诺言呢?要不是天公将军隆恩,将大伙救出来,只怕一个月前咱们就被开刀问斩了。凡是咱们高昌族的战士,都给我拿出全部干劲来,不射杀十人不准下箭楼!”

    被高岳离重新挑起了心中的仇恨,几名已经累得不行的高昌射手。顿时回想起了当时承受的屈辱和绝望。在复仇念头的支撑下,他们很快重新拿起了弓。

    每多杀一名敌人。就能替死掉的族人报一份仇,也能给天公将军报恩!

    被他们的表现激励,箭楼上的其他射手也强撑着身体,射杀起城头上的官军。

    “第二警备旅团、第一联队的兄弟们,跟老子上!”

    就在这时,官军的后援力量抵达。当头一名身穿锁子甲、气势不凡的大汉,迅速引起了高岳离的注意。他本能的感觉到,那个人地位应该很高。最起码也是一个大队长,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联队长!

    放到前朝,或者民间的俗称,就是一个千户了。

    从下午参战到现在,高岳离一共也只射杀了一名大队长。此刻看到这个难得的大鱼,立即锁定了他的身影。长期在繁茂的山林中狩猎练出的眼力,让高岳离有着出色的箭术和追踪能力。哪怕那名军官一直在走动,射界经常会被其他官军遮掩,高岳离仍旧没有跟丢目标。

    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对方身上锁子甲的防御是非常出色的,以箭楼跟城墙的距离,除非是两石的硬弓,否则帝国的制式弓箭很难射穿,必须要寻找铠甲的间隙。凝神静气约一分钟后,高岳离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名军官的脚步停了下来,脸斜斜朝向箭楼这边,在指挥部下替换已经被重创的一个官军大队。

    距离、角度、风向……

    或许高岳离自己不会刻意去计算,但本能和直觉,却让他瞬间得出了一个最准确的数据。弓满如月,噌的一声轻响,帝国出品的羽箭如同流星一般横贯长空,在八成的射术外加两成的运气作用下,一箭贯穿了目标的咽喉。

    那名官军身体猛的往后一震,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顷刻间倒地气绝!

    城头之上,第二警备旅团的官军顿时大乱。

    几个被临时提拔的新兵队长,顿时陷入了不知所措,有人下意识的大喊了出来:“联队长死了!”

    如果这支部队是纯粹的重组部队,面对这种情况,很可能会陷入群龙无首、被正面攻城的义军一冲就彻底崩溃的局面。但是,第二警备旅团中终究是有一个联队老兵的。附近一名担任大队长的老兵尽管同样慌乱,但表现却很镇定,啪啪连抽了几人一个耳光,大声呵斥着,迅速将慌乱的新兵弹压。

    “可惜。”

    高岳离有些懊恼的锤了一下面前的挡板,有心把这个成为主心骨的大队长一并射杀了。可这时候,官军的步弓手已经注意到了他,接连两箭射了过来。尽管都被面前的挡板拦下,但其中一箭角度已经十分危险,只差几公分就会从挡板上飞进来射中他。

    无奈之下,高岳离只能暂且缩了回去,同时暗暗寻找起躲在垛口后面偷袭自己的官军弓手,准备先将那两个同行干掉。

    不过,就算高岳离的这次狙杀没能尽全功,官军的支援终究还是延误了一些时间。

    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十几名护法佛兵念着弥勒佛陀的名号,狂热的挥舞武器,将面前已经只剩一排的官军逼退,硬生生夺下了一小段可供立足的城墙。

    更多的义军趁机涌了上来。

    看到形势有利,陈武一边命人准备后续的援军,一边不忘指挥新兵营的人在城头下燃起了巨大篝火。这一堆堆的篝火,将城头上照亮了许多,足以让攻势再支撑小半个钟头,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为止。

    ………

    “贼人竟然凶悍到如此地步!”

    远离攻城区段的城墙外围上,亲自观战的林安略看着面前的一幕,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夏阳谷一战中,他跟丁自明虽然战败,但更多的是被计谋打败。就算知道贼军战力其实不弱,但没亲眼见到之下,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轻视。可今天的攻城,井井有条的指挥、强大到足以压制武安官军的攻城武器,还有战力远超普通叛军的士兵,都让林安略清楚的明白了太平军的真正分量。

    这是帝国曾经的任何叛乱都无法比拟的!

    同他一起登上城头的林允文,乃至林家家主林安和,也都沉默不语。谁都没想到,这伙最初被整个太平郡忽视的叛军,竟然能在短短时间膨胀到这个地步。就连武安这样的重城,在他们的进攻面前,都显得摇摇欲坠。

    不过,这应该也是他们的极限了吧?

    “贼人的攻城的确很凶,但这只是他们积蓄已久的一次爆发。”林允文看着城下点亮的篝火,脸色平淡:“虽说一度压制了官军,但代价就是他们的精锐主力在迅速消耗。今天这一战,贼人的主力折损只怕会超过千人。这种强度的进攻,他们能持续多久?允文觉得,若是过了明天还无法攻下武安,他们几乎就没有机会了。”

    林安略自己的看法,跟这位林家大公子的分析不谋而合。

    他欣然接口道:“现在天色已黑,官军马上会迎来一夜的休整时间。康和只要能抓住机会做出调整,撑过明日的进攻应该不成问题。”

    到那时,不管是反贼的联军还是武安官军,都会打到两败俱伤、难以为继的状态。

    就算贼人拼尽全力,最后再一波余勇攻上来,等待他们的也还有城内的世家私兵!

    这是林家最大的底气。

    如果武安城内的世家贵族们不动,贼人还真有可能攻破武安。但只要他们出手,关键时刻调集两千以上的私兵,而且不管训练还是装备都堪比武安的警备旅团,足以在最后时刻决定战局。

    面对这股生力军,贼军绝无可能挡下,只能遭遇大败。

    有攻破武安这个希望在,贼人还能联合攻城。若是大败而归,他们的内部矛盾只怕立即就会爆发。不用官军追杀,要么自己散伙,要么干脆直接内讧崩溃!

    到那时,贼军攻破隆山袭掠来的金银财富,就会顺势落入世家手中。

    剧本已经写好。

    结局也是大圆满。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不是吗?

    “说的不错,但还要切记一点。”林家的家主林安和将袖子拢了起来,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贼首极为精明,每一步都有深意。眼下局面,此人多半还有后手预留。先前填河之时,贼军不惜代价同时填了三面护城河。其用意,绝不止分散官军兵力,只怕还暗藏了决胜的玄机。”

    对聪明人,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多说。

    林安和相信,有自己这一句话的提点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刺杀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带着几分遗憾,陈武下达了收兵命令。

    尽管很不舍,但他知道现在的义军还没有连夜攻城的能力,那是只有最精锐的军团才能尝试的高难度挑战。《帝国》中,敢胡乱尝试的玩家势力下场一般都很惨。

    随着鸣金收兵的命令传开,善友会的护法佛兵和义勇营的士兵们潮水一般从城头下退了下来。已经到了难以支撑地步的官军,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过于疲惫之下,很多人甚至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担心了一整天的康和,也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回去吃点东西了。

    集体放松下来的官军,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他们没有注意到,义军这边撤退的速度相比于往日过于快了些。以至于,官军这边的队列还没散开,义军就已经整体撤出了城头。由于黑暗的掩护,他们也没有注意到,白天停息下来的抛石机那边,有工程营的义军再度忙碌了起来。

    没错,在最后一个大队的义军轮换上去的时候,陈武就已经提前交代了一番。

    他为官军准备了一份大礼。

    二十六架大型抛石机,白天跟武安城防对攻时,一共被摧毁了十五架。另外有三架因为材质磨损、制造工艺等问题,自身出现了故障。除了以上这些严重损毁、难以修复的外,剩下的基本都还能用。

    经过白天的抢修,到现在已经勉强恢复了十架。

    此刻,这些抛石机连同先前的小型号。全部换装了对密集阵步军效果绝佳的石弹。

    最大载重量接近两百斤的大型抛石机。每一架可以一次性抛射出足足五十枚石弹!

    尽管如此多的数量会导致精准度受影响。但当石弹密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们仍旧足以对于城头上的官军造成毁灭性的杀伤。

    “开火!”

    眼瞅着义军已经大致撤出危险区域,陈武迫不及待的下达了命令。

    有白天校准的数据在,这些投石机可以无需试射,直接命中目标区域。而大战后的疲惫,再加上夜色给人一种安全感,让接近一个大队的官军停留在目标城墙区段,压根没有防备。

    等他们听到密集而又熟悉的呼啸声。意识到有些不对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一大半的石弹都落空了,可最终仍旧有超过两百枚的石弹,结结实实的砸入了这段数十米宽的城墙区段。这些单重两到三斤的石弹,产生的破坏力连锁子甲都能撞凹陷进去,普通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伤害。

    一连串短促的惨叫声中,官军承受了开战以来最密集、最血腥的损失。

    整整一个官军大队,除了七人侥幸逃过一劫外,其他人全部被石弹击中,当场丧命。城头上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飞溅的血液和残肢碎肉,让附近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官军士卒全部惊呆了。

    短暂的死寂后。吸气声、呕吐声、还有几名失控幸存者的尖叫,在黑暗中传播开来。刚刚走下城头、闻声急匆匆赶回来的康和,目睹了眼前的惨状,几乎怒发冲冠,眼珠中充满了血丝。

    他实在没想到,陈武在攻城的最后还阴了他一把,一下坑杀了一整个大队!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愤怒也于事无补。发出一声长长的、令人心神难平的怒吼后,勉强发泄了情绪的康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善后处理这个惨局。然而,担心贼军还会有第二波打击,并没有士兵敢冒险靠过去。

    一直到了几个小时后的深夜,才有官军征召的民团壮着胆子,上前清理城墙。

    ………

    这气氛凝重的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担心武安会狗急跳墙,义军这边的篝火始终没停。在陈武的要求下,箭楼上一直有人盯着城头。投石机的方阵那边,也专门留了一组工程营。每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随机朝城头发起轰击。一是让官军不得安宁,二来也是尽可能阻止他们转移、抢修白天被毁的城防武器。

    能起多大的作用,陈武自己都不确定,但做了总比不做强。

    一直到了凌晨时分,大批伤兵上了药、昏昏沉沉睡去后,大营安静了很多。

    一批身手敏捷的黑衣人,从武安城没有被包围的北城墙,借助夜幕的掩护,悄无声息的顺着绳索滑了下来。这总数约在二十人左右的黑衣人成分比较复杂,有帝**情局在郡城安插的人员;有康和精心挑选出的官军精锐;也有世家中选出来的擅长潜入、刺杀的死士。

    抱着必死之心出来的他们,目的有两个。

    第一个目的,也是最主要的——刺杀陈武!

    这些天的观察中,城头上的官军已经记住了太平军大营的部分情况,以及戒备森严但却并非没有漏洞的巡逻和岗哨。虽说康和知道,就凭这些人想要潜入刺杀陈武很难,可一旦成功,能够取得的效果实在太好。正因此,他实在抵御不住尝试一下的诱惑。

    万一成功了呢?

    第二个目的相对容易一些,就是在联军的营地中制造混乱。

    能达到这个效果的有很多,比如放火烧粮、尝试破坏抛石机、袭击联军的其他营盘等等。太平军的营盘虽然森严,但其他势力的防范就差多了。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能趁夜色让这些反贼们炸营,那样乐子可就大了!

    一路悄无声息的游过了护城河,这些黑衣人兜了个圈子,从西北方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流民大军。

    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可这些黑衣人不知道的是,陈武虽然用了围三放一的策略,但在空着的北城墙这边却始终有安排暗哨。若是只有一两个人,或许还有不小心漏过的可能,可一连放下二十人,再加上渡河的划水声,立即便引起了周虎的注意。

    由于这些天来北城墙这边一直很安分,周虎最初甚至没敢确定。看了看旁边几乎要打瞌睡的同伴,赶紧用力推了推他,贴着他耳边道:“队长,快醒醒,好像出事了!”

    听到“出事”两个字,昏昏沉沉的队长立即一惊。

    今夜的月色虽然朦胧,天空也有阴云,但毕竟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几个负责盯梢的仔细观察片刻,立即确定了这批黑衣人的存在,并且很快意识到,他们前往了义军的营地方向,很可能是要搞破坏!

    “这是要立大功了啊!”

    意识到这点,队长激动的浑身发抖。留了两人继续盯梢后,他立即带着周虎跟另外一人,抄近路朝营地狂奔,准备向夜间巡防的义军示警。

    ………

    尽管黑夜间寻路很难,但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黄升,有一个别人没有的绝活。他的记忆力非常出色,方向感也极强。白天看准了地形,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间,只要有少许星光,就能互相参照认准道路。也正是靠这个本事,他才能以一个豪商护卫的身份,力压军情局和世家贵族们的死士,当上领队。

    算了一下时间,黄升示意众人停了下来,避开了一队联军的外围巡逻后,缓缓接近了太平军的大营。

    “分两队行动。”

    见一切还算顺利,黄升决定选择预定的第一套方案,对他们道:“我带队先去烧粮,然后趁机搞破坏。上官东,你负责带人刺杀贼首陈武!”

    “好!”

    身为上官家豢养的死士,上官东跟他手下三个,出来时就没打算回去。听了黄升决定,他并没有异议,只简单说了一个字,然后便招呼三名弟兄悄然离开。

    这四人的身上,不仅武装到了牙齿,还穿了一副柔韧的内甲、带了淬毒的弩箭!

    以他们的身手,只要能够潜入到陈武的中军帐附近,暴起发难,几乎可以必定杀伤目标。三十步的距离内,他们的弩箭足以洞穿铁甲,上面的毒液更是见血封喉。只要稍微擦破一点皮肤,就是大罗金仙也难起死回生。

    当然,按帝国的规矩,私藏这种弩箭是犯大忌的。可上官家是武安的顶尖世家,在帝都中州有足够背景,而且眼下又事急从权,康和和钱伯明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了。

    “咱们也出发吧。”

    目送四名死士离开,黄升默默祝福一声,招呼众人,继续往里面深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武安派出大队黑衣人潜入营地的消息,已经赶在他们潜入前传回了太平军。在严格的制度下,消息层层上报,很快便传到了陈武的中军帐和情报处。武安的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只有二十余人?”

    听说了来袭黑衣人的数目,陈武顿时明白了武安的企图,不是夜袭,而是想尝试刺杀。如果是夜袭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

    “刺杀么!钱伯明也就这么点手段了。”

    他不无讥讽的说了一句,迅速换上锁子甲,从原本的帐中转移。同时,情报处和亲卫队派人,通知夜间执勤的岗哨、巡逻队提高警惕,并且将预留的额外火把全部点燃。

    陈武的营盘,夜间本就有大量的篝火。现在预留的火把也点燃后,整个营地照的犹如白昼一般。这种情况下,就算刺杀的人有再高的隐匿本领,也难以不声不响的接近。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安心等到天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死士

    封建时代的夜间战争,因为缺乏有效的通讯手段,最忌讳的就是贸然调动部队,进而引发混乱。

    正因此,哪怕知道有一小批敌人潜入,陈武也没有盲目调动大军围剿,只是用这种相对保守、但却足够稳妥的法子被动应对。随着消息传到各部,夜间的巡逻和岗哨们都有了防备,营地内也一片敞亮,几乎杜绝了贼人潜入的可能。

    营地的变化,并没能瞒过武安派出的刺客们。

    潜伏在几处营帐阴影下的黄升一行,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数。

    尽管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看到贼军的防范明显森严起来,他和其他的黑衣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跟此行出来就没打算回去的上官东四人不同,黄升他们可不是死士。如果是行动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也就罢了,现在事情已经不可为,没必要非得去送死。

    然而,太平军的营盘,不是他们想进就进、想出就能随便出的。

    先前潜入的时候,由于戒严的命令还没传开,潜入过程还算轻松。可随着戒备全面升级,准备退出去的黄升他们惊慌的发现,原本的退路已经被火光照亮,恰好暴露在岗哨视野之下。一时间,他们竟然被困在了这个暂时还算隐蔽的藏身所,进退两难!

    四名来自上官家的死士,发觉情况不对的时间比黄升他们还要早一些。

    因为早就下定了死志,他们的反应更加决绝。对比了一下眼下所处的位置,上官东对三名同伴做了一个手势。从藏身处扑了出来。

    他的目标。是前方不远的一处太平军明哨。

    若是没有暴露。上官东本来的打算是趁其不备,设法偷偷溜过去的。但在太平军营地迅速戒严的情况下,他们四人已经没有了可以从容潜入的时间。每浪费一秒,失败的可能性都要大一分。所以,上官东决定改变计划,强行闯过这最后一段距离!

    因为这里已经是太平军营地的腹地、相对安全的区域,两名哨兵就算已经接到消息,看上去仍旧有些大意。上官东又刻意挑选了两人的视线盲区。等对方感觉到背后的风声,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东手中淬毒的匕首,在他喉咙上轻轻一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击杀。

    另外一名哨兵听到细微的动静,疑惑的转过头。等他看清发生什么事、想要大声示警时,同样已经迟了。上官东的同伙果断发动,将这名哨兵一并解决。

    从头到尾,被解决的哨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尸体不用管了,快!”

    随意将尸体拉到旁边,上官东再没有犹豫。带着三名死士直冲中军。

    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潜入的速度和效率比黄升他们高很多。先前的位置。已经摸到了中军帐的护卫圈外围。解决掉这个明哨后,四名死士急冲了三四十步,几乎已经看到远处中军帐的昏黄灯光了。

    “敌袭!”

    两名义军士兵大喊出来,提着刀准备冲上来拦截。

    然而,上官东的手下看也不看,抬手将匕首投掷出去,精准的将这两人射杀。他们的步伐几乎没有丝毫停留,奋不顾身的直闯中军,不惜自己身死也要强杀陈武。

    “拦住他们!”

    作为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中军帐前的亲卫们严阵以待。一队死死守在帐前,另外一队主动迎了上来。

    “杀!”

    尽管敌人数量众多,上官东蒙面方巾下的表情却并没有畏惧和动摇。

    身为死士,身死是必然的结局,他在乎的事情只有一个:能否在死前完成任务。何况,有精良的武器、内甲和高超的身手,再加上身上的弩箭,就算眼前这些贼军亲卫数倍于己方,很快还会有更多援军赶来,上官东也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解决他们。

    然而……

    双方距离拉近到二十步的距离时,对面的贼人亲卫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在上官东和几名心腹惊讶的注视中,这些亲卫不约而同的拿出了来自阿曼王朝的弩箭,人手一把。

    十张硬弩齐射!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可以抵挡普通刀剑的内甲,也绝不可能挡住硬弩的射击。何况,为了确保毙敌,亲卫们动用的都是青狐胡同光送来的配套专用箭支。这种特殊的箭矢带着可怕的贯穿力,将四名死士的身体撕裂出一个血口。

    他们那身引以为豪的高超武技,压根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怎么…会……”

    尽管亲卫们的弩箭并没淬毒,但致命的贯穿伤仍旧在极短时间内带走了上官东的生命力。踉跄倒地的他,用最后一点力量摸了摸自己身上没舍得立即动用的弩箭,带着满腔的不解和难以置信,倒地气绝!

    情报处的甘兴和亲卫队长李子时,联袂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武安的刺杀,应该就只有这一波。但事关重大,两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命人迅速打扫战场,恢复警戒,一边亲自上前检查了四人的尸体。

    蒙面的黑巾被拿下,暴露他俩面前的是已经被毁容的可怖脸颊,一连四人都是如此。

    就算任何人,也难通过这相貌查找到任何线索。

    “死士么……”

    甘兴嘟囔一声,从他们尸体上小心翼翼拿起淬毒的弩箭,就着火把照明端详片刻,摇了摇头。

    ………

    在太平营的严密防备、武安总督府的焦躁等待中,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没了夜晚的威胁,陈武迫不及待的派出了部队,开始全面清查可能残留的官军刺客。至于武安这边,看到太平军营地忙而不乱,并没有任何预期的变故,就知道他们的刺杀失败了。

    这让钱伯明和康和很失望,上官家的人更是心都在滴血。

    虽说昨夜派出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就没指望能一定成功,但终究是报了很大的期待,希望这个无奈为之的行动能收到奇效。只可惜,太平军用严密的防守和稳健的应对,告诉他们这些小聪明统统都是不可能。

    决定武安的归属,最终还是要用战争发话!

    随着昨夜刺杀影响的消除,义军这边再度开始集结。尽管昨天损失很大,但经过一夜休整,再加上早上红烧肉和米饭的犒劳,总算又让士气恢复了不少。连续几轮投石机的轰击后,义勇营大队踩着垒土的斜坡,再次冲上了城头。

    吃过昨夜的亏,康和今日明显谨慎了很多。在投石机停止轰击、义军自己人也进入了抛石机杀伤范围后,他才让分散的官军重新列队迎战。虽然这免不了会让己方吃一点小亏,没办法提前摆好阵列以逸待劳,但至少不会出现昨夜被一轮打击灭掉一个大队的惨状。

    伴随着擂鼓声和喊杀声,一开始就白热化的战斗,拉开了总攻第二天的序幕。

    不管是联军这边还是武安这边,都知道今日的一战至关重要,甚至有可能就是决出胜负的关键。两边都已经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官府把能调动的衙役、捕快、甚至部分总督府亲卫统统派了上来;联军这边更不用说,义勇营、护法佛兵、伏虎营……就连已经被重创的小刀会、赤眉军等残部,都被强行驱赶上去,消耗一轮是一轮。

    唯一捏在手里还没动的,就是陈武的太平营。

    整整一个联队、一千人!

    陈武倾尽全力,打造的最精锐的部队!

    对于陈武始终捏着这支部队不肯投入,王汇方和其他势力首脑肯定是有意见的。但他们也知道,这支部队一旦加入,必然是要决定战局的时候。武安的人会不惜代价,调动一切力量来狙击它,到时候太平营的损失只怕更大。抛开这点不说,就连王汇方心里也承认,太平营的战力可能、大概、也许比自己的护法佛兵要强一点。

    让太平营做最后的总攻,应该是最有可能攻破武安的方案了。

    战斗到了现在,这个方案中唯一还没揭秘的就是,陈武到底打算将这支力量投放到哪面城墙上。

    除了主攻的南城墙和放空的北面外,东、西两面城墙的护城河都早已经填平,也一直有人在下面佯攻分散官军注意。但是,到底哪一面,才是最终决胜的地方?

    尽管不止一次被王汇方追问,但陈武始终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不肯提前告知他答案。

    对这个问题在意的,不仅仅是王汇方。

    武安城内,林家的大公子林允文、城墙上的康和、天牢中的袁兴韦,也都在猜测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三方中,康和的判断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手上已经没有余力去兼顾了。能影响到武安战局的,唯有林允文……袁兴韦只能算半个。

    由于林家的超然地位,世家贵族们手上的私兵,指挥权几乎全部在他手中。但是,陈武展现出的高超手段,让林允文难以判断太平军最后能动用的准确力量。就算手握这样一支强大的私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兴韦更加犯难。

    他能动用的人数比林家少很多,想要在关键时刻影响战局,介入的时机必须非常巧妙才行。若是猜错了方向,很可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在考虑清这个问题前,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先从天牢中逃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洗天牢

    武安,天牢。

    袁兴韦的老仆,提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竹篮,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后面的牢头有点不放心,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金币,一边满脸不耐烦的跟在了老仆后面。

    最近这几天,这个老仆来探望的次数过多了一些,不得不让牢头起疑心。

    然而,事情似乎跟牢头想的有些出入。老仆并没带什么违规的东西,一瓶汾酒、一盘梅雨楼大厨的五花肉,外加两个大馒头。聊了些琐事、看着袁兴韦狼吞虎咽吃完,老仆就慢悠悠的提着竹篮离开了。

    “切……这人真是!”

    牢头摇了摇头,暗骂袁兴韦神经病。非说自己帮忙买的五花肉不正宗,指名要让自家老仆带。不过话说回来,先前替袁兴韦带菜的时候,他还真是偷尝过几筷子,难道是被这货察觉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情报的互换,已经当着自己的眼皮完成了。

    “何老弟,还醒着吗?”

    看牢头走远,袁兴韦低声唤起了何世祥。

    “放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何世祥嘟囔一声,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闻了闻空气中飘荡的肉香味,不由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两个时辰后动手,等打下武安,到时候我天天请你吃!”

    袁兴韦完全没有吃独食的愧疚,把刚才老仆跟他约定的情报共享了出来。

    “两个时辰么。”

    何世祥叹了口气,以他身体的状况,想要跟着厮杀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出面帮忙号召一下。安抚那些愿意跟他一起造反的忠实手下。

    不得不说。袁兴韦指使手下散布的谣言,效果比想象的要好许多。由于武安上下的精力全在守城上,竟然没怎么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顺利的以何世祥的名义拉拢到了六七个队长级的低级军官,又凭借他们帮助拉到了十倍愿意叛乱的官军。这还是因为他们生怕消息外泄、没敢拜访那些态度不坚定者的结果。

    有这样一批愿意倒戈的官军,加上袁兴韦自己的人,已经足以凑成一支官军大队。

    这样的军力,在眼下的武安。足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两人的养精蓄锐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天牢的大门再次打开,隐约传来了老仆唯唯诺诺的声音:“……老朽人眼昏花,定是将东西落在天牢中了,还望您多多担待。”

    一天被人麻烦两次,牢头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可看在一直以来的金币孝敬份上,他也不好拒绝,只能板着脸放了老仆进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胸口一凉。浑身的力量迅速消失。

    剧痛中,牢头勉强低下头。看到了一截软剑的剑尖刺穿他的心脏!

    “你……”

    牢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附近狱卒和守卫的注意。然而,没等他们赶过来,老仆的佝偻身躯就已经笔挺起来,浑浊的眼中放出了武术大家才有的精芒。以跟年纪不符的速度快步冲过去,手中软剑舞起十几道剑光,顷刻间连杀了三四人。

    一批全副武装的精壮汉子,趁乱从天牢的大门中冲了进来。

    当头的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农夫装扮,除了身体壮实外,似乎没什么显眼的特点。可没有人知道,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就是袁兴韦忠实的手下——柴一!

    “杀进去,所有狱卒和守卫一个不留!”

    大喝一声,柴一带着十几名手下跟天牢深处的护卫厮杀起来。

    在柴一等人的后面,则是袁兴韦老仆雇佣来的亡命贼,数量足足有二十多人。他们装扮各异,姓名什么也全是假冒,但身份大致相仿:要么是其他郡逃来的重犯,要么是绿林中敢拿命搏富贵的刀客。

    放到平时,劫天牢这种活他们也是不敢干的。但恰好赶上太平军攻城这种前所未有的大变,再加上袁兴韦老仆许诺的重金,这些人便动心了。

    在柴一的带领下,吆喝着一并杀了进来。

    前后经过两次抽调后,天牢的守卫已经不足四十人。若是一开始就集结在一起,面对这些亡命刀客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在老仆潜进来连杀数人、又被柴一他们直接冲进来后,剩下的天牢守卫已经不足为惧。

    搏命拼杀了五六名刀客后,剩下的天牢护卫尽数被铲除。

    看到这难以想象的一幕,整个天牢内关押的犯人都轰动了。

    除了极个别身份实在贵重的人,剩下的犯人但凡关进天牢,基本上都是犯了重罪、要判死刑的。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出劫狱,而且大开杀戒,把整个天牢的守卫杀了个精光,容不得他们不激动。

    紧接着,从牢狱中出来后,袁兴韦的吩咐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所有牢狱的门都被打开,身上有镣铐的,也被人拿了从牢头身上搜到的钥匙全部打开。粗粗一数,除了少数身体已经被折磨到崩溃的囚犯,剩下的犯人足足还有七八十人。只不过,天牢的大门被柴一带人守住,暂时还不允许这些人逃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

    距离自由的希望只有一步之遥,通道却被人堵死了,让这些兴奋的重犯们面面相觑。片刻对峙后,一名趁乱偷偷拾取了天牢守卫武器的大汉,分开其他囚犯站了出来,主动跟袁兴韦沟通。

    “哦,是独眼罗啊!”

    袁兴韦认得这个络腮胡子、瞎了一只眼的男人。

    先前几个月无聊的时候,袁兴韦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听说是北面安庆郡流窜过来的马匪头子,在一次黑吃黑的混战中,运气不好被武安的官军给抓了。因为身上起码背着三四桩大案,本应该直接判死罪。只不过先前当马匪时抢的财宝还没弄清下落,所以才被上面留了一条狗命。

    “袁先生!”

    独眼罗知道这个人曾经是钱伯明的幕僚,在武安能量不小,也不敢造次,拱了拱手道:“你带人血洗天牢,把大伙顺带救了出来,这个人情,咱们都得承。但是,现在守卫也杀了,又不肯放大家出去,是怎么个意思?再不走的话,等武安官军来了,大家想走都走不掉了!”

    “快让开道,让大伙出去,记得分头逃。”

    “现在跑还来得及,官军说不定还没封闭城门!”

    “独眼罗说的极是,不想死的赶紧让开!”

    一群重犯纷纷跟着叫嚷起来,甚至还有脾气暴、性子凶的,当即眼神就闪烁起来,犹豫着是否要直接动手。

    袁兴韦没说话,给柴一使了个眼色。

    几乎是立刻,一个叫嚷得最凶的青年惨叫一声,被砍翻在地上。

    看到袁兴韦这边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带犹豫,一伙重犯顿时老实了下来。独眼罗也后退了几步,提刀忌惮的看着袁兴韦,不明白他的想法。

    “各位放心,武安的官军管不了咱们了!”

    众人的注视下,袁兴韦不慌不忙,抛出了这个重磅消息。

    不等这些天牢的重犯们哗然,他就把太平军攻城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尽管很难相信,可这些天来的种种异状,很多犯人其实已经注意到。只是苦于没有外人提供消息,所以难以准确判断。现在被袁兴韦说出来,大伙在感到震撼的同时,又不由十二分的兴奋。

    武安的官府,竟然要完蛋了!

    若真是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袁兴韦的话,可想想对方敢毫不留情的杀光整个天牢守卫,又悠哉的在这里停着,丝毫不急于离开,他们便实在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袁兴韦适时换上了一副粗俗的做派,用诱惑的语气煽动这些重犯道:“武安的官军已经快完了,现在我主英明神武,统帅的大军只差一步就能攻破武安城。各位若是不愿帮忙也行,自个返回天牢中等着官府砍掉你们的头。否则出了这个门,就乖乖跟着本公子干。等大军破城,这武安城的金银你们每人都有一份,保管几辈子逍遥富贵!”

    事情已然很明显。

    要么选择跟袁兴韦干,要么留在天牢中等死。不过,看袁兴韦这幅做派,很多囚犯怀疑自己只要选择留下,就会当场被对方灭口。

    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好选择的。

    现在武安城四门封闭,城内的人插翅难飞。要么帮太平军打破武安,自己顺带捞一场富贵;要么等武安平定叛乱,照样能把藏在城内的他们重新抓起来。

    在柴一和那帮亡命刀客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独眼罗最先举起刀,表示愿意共襄盛举。

    有了一个带头者,所有的犯人无一例外,纷纷选择了加入!

    袁兴韦知道这些人肯定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帮忙,但事已至此,他也并不担心对方能耍出什么花招。叮嘱了一些必要事项后,袁兴韦将他们分成几组,暂且编入了柴一的手下,浩浩荡荡的从天牢中冲出。

    在预定的地点,愿意追随何世祥的士卒已经集合,等待他的到来。这些不被信任的第三联队士兵,借助身份的便利和战时的混乱,不仅成功的带出来了一批武器,还设法弄来了足够一百五十人穿着的军袍。

    看到自己辛苦谋划,拼凑出的这批手下,袁兴韦心中豪气迸发。

    钱伯明,你把本公子拿下狱的时候,应该想不到会有这一幕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牵一发动全身

    “陈将军,时候差不多了吧?”

    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王汇方有些沉不住气了,今天第三次向陈武询问,或者说催促起来。

    “不要急,还不到时候。”

    陈武盯着远处城头的厮杀,回绝了王汇方的要求。尽管动人心魄,但他神色依旧沉稳。

    “可是……”

    倒不说王汇方沉不住气,而是现在武安城上的战斗实在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步。连续血战了近两日,两边的精锐都已经轮番上去了好几回。就连最狂热的护法佛兵,都有些打不动的感觉。训练和组织更加松散的伏虎营,在死伤接近三成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王汇方很怀疑,如果自己再逼着他们上,这些在隆山才收编的家伙就要造自己的反了。

    “咱们不好过,官军更不好过。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陈武把先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将他再次安抚下来。

    就在这时,义勇营第二联队的联队长莫国豪,亲自带了一队人撕开官军防线。身披锁子甲的他一马当先,连斩了好几名疲惫不堪的官军,一时间让义军这边声势大振。

    “大好男儿,竟然够靠贼军!”

    认出了莫国豪的身份,康和勃然大怒。叫骂一声,带了一批心腹迎了上来。

    倒不是说他非得手刃这个叛贼,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别无选择。

    看到这一幕,陈武的眼中亮了起来。

    连一个警备旅团的旅团长、除了林安略外武安最高级的武官都上阵厮杀了,只能说明一点,康和的手上实在是没有了更多的兵力。

    “下去准备吧。”

    陈武对太平营的联队长、早就跃跃欲试的孙田下达了命令。

    “必定不负将军厚望!”

    孙田大声保证,快步退了下去。

    得到命令的太平营精锐。迅速行动起来。并没有朝东西两面城墙开进,而是在原地列队,并提前在盔甲外面套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流民装束,头脸也用泥灰抹了。虽说内在的那股悍勇不减,但离远了乍看上去,跟普通的新兵营流民似乎差不多。

    整整九个大队、九百人!

    在他们集结的同时。东、西两侧的城墙下,也各有一支千人规模的义军潜伏在流民中,等待着奇袭的命令。

    早在今天刚开始攻城的时候,这些义军就已经通过十几万流民的掩护、用了半天时间一点点转移过来。由于攻城以来这两边每天都有流民集结、作势要进攻,就算现在换了一批人,官军也很难发现痕迹。由于已经没有更多的精锐,这两支队伍要么是已经被打散的新兵营,要么就是先前受伤、短时间内无法派上用场的伤兵。

    虽说数量足够,但战斗力几乎没有。

    其中。西面的义军是纯粹起迷惑作用的,只要能装腔作势唬人就好。东城墙下的义军稍微好一些,打头的一百人更是太平营的第十大队。

    这个布置,让王汇方愣神了。

    说好的南面主攻诱敌,太平营精锐趁官军兵力空虚,从其他两面城墙架云梯偷袭呢?为什么东西两侧城墙下的义军全部都是幌子,太平营在南墙下按兵没动?

    “莫非?”

    能把善友会带到这个地步,王汇方能力并不差。看了看陈武脸上的高深莫测。他略一思索,隐约明白了陈武的意思:“你这是要虚虚实实……”

    见对方回过味了。陈武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本将制定的攻城计划如何?若是把你换到康和的位置,能否看出其中的谋划?”

    王汇方想了想,给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计划十分周密,可谓一环套一环。若是换我来守,当局者迷。确有可能犯下一时之疏。”

    言下之意就是,瞒不了我太久。

    战斗打的时间长了,他王汇方早晚会觉察到不对!

    “你看。”陈武点了点他,道:“王会主你都能看出来,八大门阀的林家难道会是傻瓜吗?”

    被人跟林家比。王汇方倒并不觉得被轻视了,反而觉得与有荣焉。而且,被陈武这么提点后,他对眼下情况也看的更通透了。

    八大门阀全都是乾元帝国开国时期传下来的,立家三百多年,惊才绝艳的人物层出不穷。自己这边制定的“主攻南城、吸引官军注意、趁机偷袭其他两面城墙”的计划,的确有可能已经被他们看穿。

    如果是这样的话……

    王汇方脸上多了几点冷汗,他不得不承认,陈武想的更加深远。林家自以为看穿布局,却不知陈武棋高一筹,反过来利用了这点,实而虚之。等林家把注意力放到防范东西两侧城墙时,却没料到陈武从一开始到最后,主力始终都在南城墙下没动。

    填了三面的护城河,真的只是一个虚虚实实的幌子,诱使对方上当!

    “是时候发动了!”

    再度抬头看了看天色,陈武下定了决心。

    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押上,买定离手!

    就是这一战!

    雄浑的鼓点突然加快了节奏,大营最高处的令旗变动。见状,沿途每隔几里布置的义军哨点一路接力,依次将进攻的号令飞快传达给了东、西两侧城墙下的义军。与此同时,太平营整顿完毕,故意排了松松垮垮的阵型,做好了阵前进攻的准备。

    “贼人已经到了无兵可用的地步了么?”

    看到城墙下不成样子的队列,还有那破破烂烂的流民服饰,有官军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随口讥笑了一声。尽管隐隐约约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协调,但打破他们脑袋也想不到,这些伪装过的流民实际上会是太平军最精锐的力量。

    随着陈武下达的命令抵达,东、西城墙下的义军迅速集结、率先发起了袭击!

    决定武安命运的时候到了!

    西城墙上,官军的确有留了百名官军,外加一批初步审查后征召的民团。面对先前那些虚张声势的流民,他们的确能有效镇守。可这一次,义军真正架起了云梯、越过了护城河!

    贼军主力要偷袭了!

    想起今天早上康和派人送来的叮嘱,负责西城墙的军官惊慌起来。一边连声催促手下做好守城准备,一边立即派人向康和求援。

    与此同时,东城墙的官军也做出了同样的应对。

    跟西城墙不同的是,东城墙这边,陈武布置的义军是真正有一定战力的。尤其是打头阵的百名太平营义军,用远比西城墙那边更快的速度渡河、架起云梯,蜂拥杀了上来。

    “拦住他们!”

    看到贼人的精悍气势和敏捷身手,这名官军大队长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然而,凶悍的贼军很快亮出了让他震惊的武器。

    除了已经在云梯上攀爬的义军外,在下面护卫的义军中,竟然有十数人手持硬弩!

    敢于从城墙上探出头的官军,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硬弩的射击。在十几步的距离,这些硬弩命中率和杀伤力都高的惊人,再加上官军这边没有防备,转眼间就有七八人被射杀!

    一轮射击完毕,城墙下的义军开始迅速装填。

    十几名弓箭手也从南城墙那边调了过来,隔着几十步距离以仰角抛射,协助义军压制城头的官军。

    “贼人竟然有弩箭!”

    东城墙的官军们惊呆了,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利器就连地方的二线部队都没有,只有帝国主力部队才能装备,眼前的贼人居然能弄到这么多!

    情况正在迅速恶化。

    很快,义军的第二轮弩箭装填完毕,对城头上的官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一些太平营精锐趁机冲上城头,跟官军厮杀到了一起。

    高昂的士气、精良的装备、强壮的体格,再加上从一开始就被重点打造,这样一支精锐,一时间竟然在正面厮杀中压制了官军。毕竟,真正能打的官军精锐都已经调到了南城墙。在这里留守的,基本都是重组不久的第二旅团。

    被太平营凭借这个势头猛的一冲,就算这支大队中有不少老兵当骨干撑着,东城墙的官军防线仍旧出现了摇摇欲坠的势头。

    趁此机会,更多的义军冲了上来。

    “快去找旅团长!告诉他贼人主力偷袭!”

    意识到武安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官军大队长脸色煞白,命人立即赶往康和那边求援。若是不能尽快派来援军,一旦被贼人拿下完整的东墙,武安距离被彻底攻破将只剩下最后一步,再想集结力量将他们赶下去都很难了。

    武安的局势,这一刻已经是牵一发动全身。东西两侧城墙的战事一起,涉及到的可就不仅仅是官军了。

    林允文早早在两边城墙上都安排了探子,时刻关注义军的动静。早在两侧义军同时越过护城河的那一刻,消息就从城墙上传下来,然后立即由下面等候的骑手快马加鞭、传回了世家的私兵联军。

    “东西一起动?”

    陈武的狡猾,让林允文皱了皱眉头。

    眼下的局面,陈武显然没有余力、也不可能同时在两边发起进攻,其中有一边必然是欺骗。犹豫了一下后,林允文迅速做出决定,主力就地等待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各派两百世家私军先行,分别向东、西两侧城墙增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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