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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丁信使(书坊)     帝国之主txt下载     帝国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大乱的隆山

    临县前往隆山的官道上。

    陈武的流民大军,正在缓缓的朝隆山城前进。因为已经在意向上达成盟友,义军沿途获得了善友会势力的接应和引导,行军速度比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相比于他们的高效,善友会的大军要慢上不少。

    论筹备时间,王汇方他们无疑准备的更久、整体上也更充分,但想要把临县内的四万人发动起来仍旧不是容易事。足足晚了两天,临县的人才在善友会的驱赶下,沿着陈武他们的路开始追赶。

    三个县城的流民,加上沿途扫荡的一些村镇,让善友会的势力和义军这边的总人数达到了近十三万。因为陈武这边早早就号称是十万义军,善友会这边也不肯示弱,打出了大军五万的旗号。两边隔着二十里地,前后宣称是十五万大军,朝隆山府进发。

    这个声势,一时无两!

    先前陈武起兵的时候,还只是区区三四千人,沿途的像南家庄、怀庄等村寨,都敢依靠土围子跟义军打一打。现在浩浩荡荡十多万流民,在善友会和太平军的裹挟下,视线所及简直可以让一切人绝望。沿途的村庄、地方的豪强,但凡看到义军路过,全都放弃了武力对抗的想法。

    陈武留给他们的选择也不多,只有两条。

    要么主动加入义军,上交粮食后,余下可以保全;要么等义军主动进攻,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

    挡是肯定挡不住的。

    明白了陈武的要求后,哪怕再怎么不甘心,沿途的村镇也只能被迫加入义军。在开到距离隆山五十里地的时候,陈武甚至还收编了一股地方的豪强。

    何氏三兄弟!

    何家人名义上是隆山府周围的地主,但实际上的职业却是私盐贩子。干的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手上少说也得有个三五条人命。这样桀骜不驯的主,轻易是不会这么痛快投奔义军的。但问题是,他们平日里赚钱购置的庄园和家业,恰好就在陈武大军前进的路线上。

    那可是十多万流民过境啊!

    反正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什么都不剩,这些人一狠心,便决定拿基业赌上一赌。与其被动等陈武大军开过来,自然不如主动投奔了。

    于是,他们召集了平日里的心腹和一些听话的家奴,凑了六七十号人,自带兵器找上了门。

    平心而论,陈武其实并不欢迎何氏兄弟的投奔。

    倒不是说嫌弃他们职业是私盐贩子,而是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桀骜不驯,用起来扎手。

    如果没有善友会在倒还好,何氏兄弟只能投奔陈武一家。等接纳他们后,陈武可以慢慢分化使用,将他们的势力一点点打散。但现在,何氏三兄弟明确表示不愿被打散,如果谈不拢就去找善友会,这就让陈武很为难了。

    一支真正的军队,绝对不能有这样私兵性质、自成体系的团伙。

    不过,眼下毕竟是很需要人的时候,人家主动来投,陈武也不好拒绝。想了想,便专门给他们这类人成立了一个临时的营头——绿林营,简称绿营。

    何氏三兄弟当然不知道“绿营”这个名字的恶意,只当真如陈武所说“绿林好汉”,还以为陈武很看重他们,于是兴高采烈的接受了。

    何氏三兄弟的加入,似乎代表了一个开始。

    随着“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接近隆山,消息传开,越来越多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加入。首先是对官府不满的各路盗贼、马匪,得知大军围攻隆山,简直如同遇到狂欢盛宴一般,纷纷朝这边赶来。其次就是家业就在隆山府旁边,或者干脆就在行军路上搬不走的,由于舍不得基业,也有一些人选择效仿何氏三兄弟,准备在义军这边搏一搏。

    由于陈武最先造反、连克沂城、临县,还击败了隆山府的平叛官军,名声极大,加入他的各路强人最多。

    短短两天时间,陈武就先后收编了七八股马匪、地方豪强之流,总人数多达好几百。

    这些人虽然不怎么听话,但基本上都自带武器,还有不少马,战斗力比普通流民强很多。

    由于收了王汇方的帖子,再加上善友会根基更深,道上的名头更响,也有不少人选择加入了善友会的流民大军。尤其是那些得到消息晚了、来慢了一步的,更是尽数被善友会的收编。陈武这边收人还是挑挑拣拣,多少有门槛的,善友会这边干脆是来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招的人真个是三教九流,甚至不乏其他郡隐姓埋名的逃犯。

    这么多人的加入,倒是让义军和善友会的部队真的有了几分“云集响应”的感觉。声势不断壮大的大军,终于开进了隆山城的周围。

    就结果而言,善友会的封锁取得了比预计中还要好的效果。

    定期沟通消息的侦骑没有回来,一度让隆山府有些疑惑,但他们打心里不相信,贼人能在一天内攻破如此严防死守的临县。恰好这时候,马匪流窜的消息传来,让隆山府自以为有了答案。靠这样的封锁,善友会足足蒙蔽了官府三天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陈武他们的大军先锋距离隆山已经很近了。

    随着一发奏报传回来,整个隆山府几乎如同天塌地陷一般,陷入了空前的震惊和绝望。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派了那么多民团帮忙,带了大量的守城物资,还有两具床弩在,贼人究竟是如何迅速破城的。甚至有人认为贼人压根就没打临县,而是在那边虚晃一枪,绕过临县准备直接攻打府城。随着后续的消息到来,官府陆续打探到了一些情况,这才大概拼出了事情的真相。

    善友会也反了!

    这个恶劣的消息,如同雪上加霜一般,给了隆山府上下狠狠一击。

    仅仅一个不知根底的太平义军,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现在居然又跳出来一个善友会。对这个在本土活跃了十几年的民间势力,隆山府的大部分官员都有足够的认识,大概能猜到善友会的能量。在立即派人对王汇方子爵进行抓捕,结果却直接扑了个空后,隆山府的人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太平义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没有根基,只要一败就能击垮,善友会则不同。若是两方合流……

    几乎所有隆山府官员,都嗅到了浓烈的危机。

    更多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传来,多达十五万的流民正在浩浩荡荡,朝隆山府城进逼。

    要知道,隆山府内一共也只有十万人啊!

    面对比自己这边总人数还要多的反贼大军,张启升这个随时可能丢官的城守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他现在反而希望帝国中枢的斥责和贬职命令早点下来,那样就可以不用担这副担子了。但是,熟知帝国官场的他很清楚,当所有人都知道隆山府城守屁股下面搁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后,他的位置反而稳了。

    没人愿意来这样的险地,他这个前城守只能继续戴罪立功了……

    可是,拿什么来立功?

    就凭隆山府内那可怜的四百多步军,外加名义上的一个骑兵大队?

    骑兵固然是厉害,但面对十几万流民,区区一个骑兵大队进去就如同小舟掉进汪洋,敢进去就别想出来。四百步军更别提,就算隆山府有护城河,仗着城高河深勉强守住,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唯一能拯救隆山的,就只有郡城武安的大军了。

第九十章 围三放一

    如果换个时候,张城守是绝对不会对钱伯明低头的。

    但这一次,面对隆山府的危急,他终于顾不上对钱伯明的厌恶了,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使星夜赶往了郡城。虽说张启升知道,就算没有自己这番催促,算算时间郡城的警备旅团也该出动了,但现在局势恶化的速度超乎想象,郡城的大军哪怕能早一天到来,说不定都能让隆山府的境况截然不同。

    现在的隆山,已经到了一点坏消息都承受不了的地步了。

    然而,十五万流民进攻隆山,这么大的事,根本不是官府能够瞒得住的。

    在确定消息封锁失败后,善友会潜伏的信徒立即开始在城内散播义军的消息,暗中搅乱局势。短短半天时间,整个隆山城内的十万百姓,都知道了十几万反贼正在日夜兼程朝隆山进发的消息,先锋距离这边只剩下了两天路程!

    “太平军的那些反贼见人就杀、无恶不作,粮食不够还吃小孩。”

    “二十多万贼人明天就要进城,大家快逃吧!”

    “隆山守不住了,就连城守都在私下收拾东西准备逃走。”

    “瞎说,我听官府的捕头们私下说,反贼的军纪很好,而且从不难为百姓,只杀狗官劫贫济富。”

    “苍天已死、太平当立。岁在今朝,天下大吉!”

    “善友会的弥勒可是万家生佛,有**力大慈悲,很多贵人都信这个,听说可灵验了。”

    各种各样的消息和谣言,甚至很多完全自相矛盾,开始在城内疯狂传播。但越是这样,摸不清真相的隆山百姓就越容易产生恐慌。大批的隆山地主、富商、贵族,开始集体抛售名下的产业。可任凭价格飞一般的往下掉,却始终看不到有谁愿意接手。

    迫于无奈,一些有魄力的大户开始趁官府封城之前,直接弃置产业逃离。

    谁都知道,隆山官府不可能放任这种风潮蔓延下去,很快就会进行管制。现在不走,再过一天想走也晚了!

    ………

    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沂城、鹿山、临县三地全部被贼人攻陷。十多万流民和反贼正在日夜兼程朝隆山赶来,可隆山的城防营却在先前平叛时折损了大半。

    仿佛是转眼间,形势就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得不说,这位随时可能下台的张城守还是很有能耐的。短时间消化了这个严峻的事实后,迅速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首先就是进一步招募民团。

    必须身世清白,而且有人作保,又或者是大户和贵族们的护院打手。

    这一点被张启升特别强调,宁可最后人手不够,也绝对不要来历不明的人,防止临县的事重演。

    其次,派人收拢隆山城周围村镇的百姓。

    作为隆山府规模最大的府城,隆山方圆十里内的村镇远比其他三县要多。这些村镇若是不管不问,最后必然会全部落入贼人手中,被他们驱赶着攻城。现在将这些人整体迁入城中,不仅可以减少贼人数目,还能有效阻止贼军获得粮草补给。

    当然,这样大规模的迁人入城,其中必然会混入反贼的探子和斥候。在放人入城的同时,守门的官军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严加盘查,确定身份后才会放人。

    第三个手段,就是火线提拔了一批武官。

    早在平叛失败的消息传回来后,隆山城内的官军其实就已经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只是当时张启升自觉城守当不久了,很快就会丢官甚至是获罪,再加上不认为形势会恶化到这种地步,便暂时搁置下来,准备等新城守上任后自行安排。但现在,贼人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了,再不问是肯定不行了。

    短暂的考虑后,他把自己亲卫队的队长王风和原本留守的副联队长莫伦推了出来。

    有了这两人统领,再加上另外几名原本的大队长,剩下的官军迅速行动起来。镇压城内的骚乱,同时封闭四门,严查可疑的反贼和善友会的信徒。

    官府从一开始就知道善友会的存在,只不过王汇方的伪装不错,又设法弄了个子爵的爵位,再加上善友会一直很老实,劝人向善的口号也很有迷惑性,所以并没将其认定为邪/教。但现在,善友会高举反旗,连带着地位重要的临县都被一夜攻陷,隆山官府自然不能再容忍它,迅速发起了严厉的打击。

    只可惜,这记迟到的重拳落到了空处。

    以这隆山府为根基,经营了十几年的他们,早在临县发动前就已经全面收缩,转移了主要产业。如今官府抄查的,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外围信徒。真正的主事者和核心力量,都已经潜伏在这隆山城内一角。只待外面发起攻城,就在合适的机会里应外合。

    时间在难言的凝重中一点点过去。

    就在隆山府开始全面行动的第三天早上,陈武的太平营和义勇营的一部,加快速度率先抵达了隆山城之下。

    隆山城门被迫关闭,连带几百名准备迁入城内暂避兵灾的附近大兴村百姓都被留在了外面,全部落入义军手中。

    老实说,最适合举事造反的时机不是现在,而是几年后跟随五斗米道一起。有那个庞然大物帮忙分担火力,熟知大势的陈武可以轻易营造一片局面。现在的话,帝国的形势虽然日暮西山,但仍旧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强行造反举事,很容易便宜了别人,落得一个为王先驱的背景。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忧虑,陈武才马不停蹄的连下鹿山,紧接着转战这边,就是为了比帝国的反应快一线。

    现在,郡城那边消息虽然还没传来,但陈武能感觉到,随着临县告破,武安的大军已经随时可能出动。所以,他才会不断催促义军加速。

    不管是对官军还是对义军,现在都是分秒必争的时候。

    在善友会的接应下,足足蔓延出十里、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流民大军,稍晚半天后陆续赶来。由于不断的死亡和进进出出,大致维持在八万规模的流民缓缓移动起来,封住了隆山府的东、南两面城墙。随后,陈武立即分出人手,四散抓捕隆山附近的百姓,准备驱赶他们攻城填护城河。

    由于临县流民的体力相对好一些,行军速度比陈武的义军要快。再一天后,善友会的四万人也紧随赶到,按照先前商议的,堵住了隆山府的北面城墙。

    这是一个典型的围三放一战法。

    以两边流民十多万的总数,本可以轻轻松松将隆山合围。只不过,得知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隆山官军的抵抗力度无疑会激烈很多。不管是太平义军和善友会,到了现在的规模都已经不在意放跑些许几个官军或者百姓了,尽快拿下隆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才故意留出一个空缺,就是为了动摇官军的意志。

    这样的小手段,官府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奈何,这是阳谋!

    隆山府就算知道,对此也无可奈何。他们没办法阻止城内动摇的人心,只能竭尽全力加固城防,同时等待郡城的大军。值得庆幸的是,隆山府的城墙比沂城、鹿山之流的小城高大很多,也有护城河。虽然没法跟武安比,但他们的对手也不是精锐的军队,而是流民组成的反贼。

    何况,除此之外,隆山府还有投石机和床弩!

第九十一章 真正的计划

    这些守城利器,足以对流民造成巨大的杀伤。

    至少,在真正的明白人眼中看来,外面的流民虽然多,却几乎没有能攻陷隆山的可能。唯一的一点机会,就是里应外合,由城内的善友会余孽偷袭开城。只要防住这点,拖上十天半月,郡城的大军一到,流民大军便会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复威胁。

    对坐拥如此多手段,粮食水源兵械都不缺的隆山来说,守半个月似乎毫无难度。

    然而,陈武和王汇方却不这么觉得。

    双方的大军汇合、对隆山城完成了围三放一的包围后,太平义军跟善友会一边四处抓人,摩拳擦掌准备攻城,一边开始筹备正式的结盟。虽说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但为了表示诚意,盟会办的还是很郑重的,双方各自邀请了前来投奔的何氏三兄弟、白眉盗、黑胡子马匪、豪强李东等等头面人物见证。

    两边的首领也在各自的护卫下焚香祭天、歃血为盟。

    虽然对这一套很不感冒,但出于礼该做的还一步都不能少。陈武硬着头皮喝了血酒,跟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游戏论坛上却早有耳闻的善友会会主王汇方互称了兄弟。这一声称呼叫出来,别管两边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气氛热络了起来。

    陈武跟王汇方随后当场设宴,庆祝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正式结盟。

    所谓喝酒,其实只是一个托辞。陈武知道,王汇方真正在意的,是想借这个机会找陈武问清楚,自己之前言道可以全歼武安警备旅团的办法。

    如果这个法子并不可靠,或者是陈武随口吹嘘出来的,那王汇方可不会真个的把最有价值的东城让给陈武。刚才的盟约,以王汇方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无非是有用的时候提一下,没用的时候直接当厕纸罢了。

    至于说如何破隆山,这个被外人看来很难完成的计划,在两人看来反而没有难度可言,甚至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或许没有善友会介入的情况下,陈武还要费一番心思。但现在,关键已经放到如何应对武安的大军上。

    “办法自然是有的。”

    知道王汇方并没有轻信,陈武不慌不忙的道:“自古以来,想要以弱胜强,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如今,帝国在筹备对瓦刺之战,大军齐聚西北。按照前些年瓦刺的习惯,不到十月不会打起来。这对咱们来说,就是天时。但只有天时,还不足以对付郡城武安的警备旅团。因此,就要想办法借助地利了。”

    “你是说……”

    王汇方大概知道陈武在打什么主意了,只是一时间还无法确定。

    “这个法子,需要准确的情报。只要能把握好官军的时间,诱使他们上当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当然,若是有善友会的内应配合一下,那把握就更大了。”这样说着,陈武压低了声音,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计划的关键点。

    王汇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想了半天,最终被说服了。

    很快,善友会跟陈武的太平义军联手放出了大量侦骑,奔赴郡城周围打探武安官军的消息。另外一批可靠的心腹,趁机带着铁锤石凿等工具悄然离开了营地。两批人几乎同时离开后,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流民大军稍作准备,开始对隆山府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

    如果是目光短浅之辈,只想着眼前的隆山,想破城反而不需这么麻烦。大军全力进攻,配合善友会的内应,自然可以一举攻下。但在陈武看来,隆山已经是锅里的肉,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借此吃下郡城武安的援军。

    说穿了,围攻隆山只是一个幌子,陈武正准备做的是穿越前的围点打援。

    正因为是演戏给官军看,这进攻的力度就非常有讲究了。

    首先不能真的攻破城,不然武安的官军得到消息多半就不会来了;其次还要给隆山官府施加足够的压力,让他们有一种情况危急、贼军只要再加把力就能攻破城的感觉,这样他们才会不断催促武安的官军加快速度。

    基于这个想法,善友会的内应并没急着开城,而是这边放几把火,那边偷袭杀了几个民团,到处给隆山府添乱,但又不会真的造成致命的影响,以此迷惑官军。外面的义军则按部就班的开始攻城,并且采用了流民攻城最常见的办法:驱赶附近百姓填护城河。

    不先解决这个,想要攻陷隆山就是天方夜谭。

    隆山府虽然提前两天将附近村镇的百姓迁进城,但时间紧迫,再加上善友会的暗中阻挠,终究不可能全部完成。何况,很多人也不愿意抛下家产进城;又或者听了太平义军的口号,心里对义军有一点幻想,觉得对方应该不会难为穷人。最终,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小,统统被义军和善友会的抓了过来,前后凑了近两千人。

    这些可怜人中,有很多隆山城头上的官军和民团都认识,甚至干脆就是亲戚乡邻。

    与此同时,在官军床弩的射程之外,陈武的义军已经征发了一批流民,赶制了大批装满了沙土石块的麻袋,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高。

    “顺着这里往前跑,只要填进去三个麻袋你们就安全了!”

    大批义军拿着刀枪,指着旁边几十斤的麻袋,驱赶这些隆山城附近的平民开始分批填河。

    谁都知道,隆山城的官军不可能放任不管,过去填护城河的绝大部分可能都回不来。可在义军的刀枪逼迫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咬牙,扛起麻袋开始往前跑。

    隆山城的南城墙上,立即骚动了起来。

    “贼军开始填河了!”

    “床弩准备,先射杀几个吓阻他们。”

    “别动手,我叔父就在里面啊!”

    “该死的反贼,居然如此丧心病狂,驱赶附近的隆山百姓攻城。”

    隆山城头上的官军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尤其是那些在队伍中认出亲戚乡邻的官军,更是怒骂连连,但始终不肯发起攻击。已经上好弦的床弩和官军中的步弓手,也迟迟没有开弓。这么片刻功夫,已经有身强体壮的跑过了大半路,眼瞅着再过百十步距离,就能把麻袋抛进护城河中。

    由于天气干燥,隆山护城河的水深充其量只有往年的一半。

    如果不管不问,放任这些隆山百姓填河,最多只要小半天时间,就能硬生生填出一条路来。

    曾经的隆山城防营副联队长,现在的隆山官军最高长官莫伦,目睹了这一幕,尽管心里愤恨之极,但也只能一咬牙,对城头上的官军下达了攻击命令:“听着,就算他们是隆山百姓,现在也是在帮反贼攻城。想想城里的自家老小,不想变成流贼的,就都给我使劲打,不要有同情心!否则军法处置!”

    莫伦的命令,让隆山官军下定了决心。

    伴随着一队步弓手最先开弓,射杀了两名跑的最靠前的隆山百姓,布置在城头上的四架床弩也松开了机括,按着早就调整好的角度开始射击。这些床弩射的与其说是箭,倒不如说是标枪。那巨大的枪身在弓弦推动和自身重力下,有着可怕的贯穿力。别说是皮甲了,就算是陈武他们身穿的锁子甲,也是中者必死。

    仿佛是转眼间,四架床弩射出了十二道标枪般的巨箭,在填河的隆山百姓中刮出了一道道残酷的血花。

第九十二章 填河

    床弩这种利器,用来守城的杀伤力毋庸置疑。一轮齐射中,有不止一根标枪由于角度好,贯穿了至少两人,如同竹签串的糖葫芦一般,将他们身体钉到了地面上。

    配合步弓手的射击,瞬间就有十好几名隆山百姓或死或伤。

    骤然遭遇这样的攻击,下面填河的人惊慌起来。有人想要逃,但随即就被后面的义军斩杀,有义军头目还在那里大喊:“后退就死!快去丢土包,丢了三个就能活命!”

    为了不让官军集中床弩和抛石机,陈武的义军跟善友会是两面同时进攻。相比于陈武的太平义军,善友会那边虽然不是主攻方向,仅仅是迷惑官军,但手段比起陈武这边却更残酷,就是逼着抓到的隆山百姓不停填河。这其实并不是个高明的手段,看上去那些百姓似乎在不停的往返填河,但实际上被驱赶的隆山百姓往往心思全在躲避官军攻击上,效率极低。

    相比之下,陈武这边的隆山百姓就积极多了,因为他们有一个具体的目标。

    丢了三包就能活命!

    先让人绝望,再给人希望,这就是陈武比善友会那边高明的地方。

    早点填完,就能早点离开这片地狱。这样想着,有那身手敏捷的已经跑了一个来回——只要再填两个包,就不用再被驱赶送死了。在这份求生**的驱使下,陈武这边的填河效率远超善友会。

    仿佛是很短时间,就有上百个土包被流民成功丢进护城河。

    如此惊人的速度,看得莫伦脸上直冒冷汗。

    不能再心软了!

    先前他只命令步弓手和床弩攻击,并没动用抛石机,已经顾及了官军情绪。同时也隐隐期待,下面填河的隆山百姓被打击后会四散溃逃。但贼人组织的如此严密,让莫伦意识到,如果不彻底下狠心是无法阻止他们攻城的。

    “抛石机,动用抛石机!”

    隆山府的城头上,一共布置了八架抛石机。由于疏于保养,其中两台几乎已经不能使用。

    好在陈武他们选择的是围三放一,所以每面城墙上仍旧保证了有两台抛石机。

    隆山城拥有的抛石机,类型跟陈武的差不多,也是扭力抛石机。其中精巧和准度虽然稍逊陈武拿出的样式,但规格却比陈武的两台小型抛石机大许多,足以将五十斤的石块抛到近两百步外,杀伤力惊人。若是换成一两斤重的石弹,一下撒出几十颗,更是可以对大范围的敌军进行密集打击。

    如果可以,莫伦真的不想拿这个对付下面无辜的百姓。且不说同情心,这样做就算打退了贼军,他莫伦的名声也臭了。但眼下的局势,若是放任这些人填河,隆山府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第一道屏障。

    “动手!”

    他闭上眼睛,对已经将绞盘扭动起来的官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城头上,两架调整过角度的抛石机一震,拉伸到极致的绳索猛的收缩,将横臂另外一端的石弹抛飞到空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两架投石机加起来足有六十枚的石弹砸落到城头下的隆山百姓人群中,瞬间出现了大片的伤亡。

    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打击,几乎把这些搬运麻袋的隆山百姓惊呆了。

    从没见过如此死伤的他们,有的在回过神后大声求饶,有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甚至有人直接被血和脑浆吓昏了。

    “继续!”

    莫伦硬起心肠,不为所动,再度对操纵抛石机的官军下达了命令。

    一连三波抛石机砸下去,这些被驱赶填河的隆山百姓死伤了一百多,彻底陷入了崩溃。陈武派出督战的义军连砍了十几人,才勉强将他们重新弹压住,继续驱赶着往里填。

    不少义军士兵虽然面带不忍,但也知道如果这些人不去做,就可能轮到自己去送死。在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间该选哪个,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更何况这些隆山百姓对他们来说其实是陌生的外乡人。

    一路从沂城杀到这里,很多义军士兵身上已经有了几分真正军人才有的冷酷,那是对生命的漠然。

    在刀枪的弹压和义军的强制驱赶下,前后经历了半天时间,护城河终于被填出一条勉强可供通过的路。这些被抓来的隆山府百姓,也因此死伤大半。从义军的阵前到隆山城下,到处都是破碎的残肢断骸。幸存的隆山百姓在嚎啕大哭,城头上不少官军民团也在哭,士气跌的厉害。

    “可以试着攻打几波了,先给隆山官军点压力。”

    陈武带着义军高层在城外观察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随着这个决定,当天傍晚,太平义军给八万流民发放的粮食在往日的基础上再次降了两成。

    在这之前,流民每天能领到的粮食就只能勉强吃个半饱,保证能不饿死。现在再降两成,真的是要到了能饿死人的地步。很多忍耐不下去的流民,尤其以后加入的鹿山流民为主,开始不满的喧哗起来,随后就是躁动、串联。

    然而,这些鹿山人很快发现,对义军不满的几乎比比皆是,但敢于响应并出头的却没几个。

    惊怒之余,他们很快想到了一个原因——新兵营!

    鹿山中那些青壮、刺头、敢闹事的,都已经提前被陈武招入了新兵营。

    这人数足有四五千的新兵营,虽然一直处于半放养的状态,没什么训练,但毕竟有了编制,可以享受义军的待遇。虽说比义勇营要差了不少,饭也是定量的,没法随便敞开吃,但至少可以保证基本吃饱,这可比外面那些流民强多了。

    对于刻意减少粮食供应的事,义军也提前做了说明。不管是谁,胆敢跟外面的流民一起闹事,就从新兵营中开除!

    这一条简简单单的命令,立即让这些新兵营的人老实了下来。

    不闹事,自己能吃饱。跟着闹事,这个保险的饭碗就得丢,还得挨军法。其他人过得如何,干自己何事?

    有这样的想法在,很多新兵营的义军不仅没有跟着闹,反而开始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主动协助义勇营镇压流民。该讲的道理都提前说了,义军的粮食就这么多,给外面的流民吃得多了,给你们的就少了。

    听上去很通俗易懂,不是吗?

    于是,短暂的闹剧没到天彻底黑下来,就被迅速平息,就连稍大一点的涟漪都没造成。然而,问题终究没有被解决。人是要吃饭才能活的,就算闹事的被镇压了,没粮食吃还是要饿死啊。

    有人隐隐想到,义军第二天或许会有什么动作。

    如同这些流民中的聪明人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义军这边造饭后,流民们很快看到了曾经在鹿山城外出现的一幕:一辆辆放粮的大车上,除了分发的粮食外,还有一筐筐已经煮好的米饭。

    “义军招募好汉啦!敢上去攻城的,大米饭管饱……”

    有先前鹿山的例子,再加上昨晚有意的克扣,宣讲的义勇营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蜂拥而上流民吓坏了。看着比上次热烈十倍的流民,那义勇营头目赶紧命人维持秩序,然后从中开始选拔。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千人规模的流民吃饱了饭,在惴惴不安中被拉到了阵前。

    这些临时的炮灰,再度被编入了只有这个时候才存在的先登营。每人身上背一小袋泥土,继续加固昨天填出的路,同时人手发了一根竹枪。一些曾经在鹿山中证明过自己、这次再度报名的,被特别挑了出来,待遇明显好了不少。有的给了木盾,还有几个会些武艺的,甚至给了一套纸甲。

第九十三章 佯攻

    随着沉闷的鼓声敲响,这些先登营的人背着麻袋,提着竹枪、木盾和云梯,开始往隆山城下冲。

    “贼军开始攻城啦!”

    城头上的官军一直警惕着太平义军的动静,看到先登营的人出动,立即高声喊了起来。操作床弩和抛石机的官军士兵做好了准备,只待贼人进入射程就会立即攻击。其他的官军也在城墙垛口后面严阵以待,不过大部分看上去还算乐观。

    毕竟,这一批进攻的贼军看上去毫无组织可言,手里的武器只是竹枪,很难刺破他们的皮甲,唯一能攻城的更是只有简陋的云梯。面对隆山府城的城墙,这些贼人实在谈不上什么威胁。

    更何况,官军城头上还有抛石机和床弩!

    由于射程更远,四架床弩最先开始攻击。昨日对付填河的隆山百姓,这些官军显得十分犹豫,也着实憋了口气。现在对付真正的反贼,他们可没有丝毫手软。伴随着机括发动声,多达十二根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力量呼啸飞出,射进了先登营的人群中。

    几乎是立刻,就有惨叫声响起。

    然而,这批进攻的先登营士兵,被提前叮嘱了要尽可能拉开间距。区区四架床弩,威胁实在不能算大。虽然几轮下来的确杀伤了一些义军,但还是很快被先登营的人冲到了一百五十步以内。

    官军的投石机当即发动。

    他们早已经提前定好角度,得到莫伦的命令后,立即松开了绞盘。

    顿时,一块块足以把人脑袋砸破的石弹从天而降,如同超大威力的冰雹雨,在义军相对密集的地方开花。由于规模更大,这种投石机的威力远超床弩。起码二三十名义军在这一轮打击中死伤,而且几乎没有轻伤,动辄筋骨断裂。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群流民临时拼凑的先登营,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只是,这些注定了炮灰命运的流民心中清楚,督战队就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看着,对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先前鹿山一战,也让大家知道拼下去说不定还有活路,所以没人后退,一个个咬着牙往前冲。

    人群中,梁嗣穿着一套肩膀处有些破损的纸甲,吃力的背着起码有三十斤的小袋泥土,头也不抬的往前跑。

    作为鹿山一战中参加过先登营,并且还曾杀了一个官军的幸运儿,梁嗣这次意外的得到了优待。身上的纸甲虽说明显是用过的,刀口处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痕,但比起什么都不穿的终究强太多了。除了这套纸甲外,梁嗣还有记住出发前义军头目给他们宣讲的话:“官军的抛石机角度调整起来比较麻烦,只要注意躲过第一轮,你们就只管闷头往前冲,出了那个范围基本就安全了!”

    这话本身倒是没错的。

    可事实上,就算冲到城下,他们一样要面临滚木礌石的打击,还得攻城。就危险程度而言,未必能好哪去。但这些先登营的流民顾不了那么多了,也没时间去想。在抛石机的威胁下,他们脑中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先躲开石弹再说。

    或许是运气不错,又或者是梁嗣自己的位置比较偏,在身边的同伴先后倒下好几个后,梁嗣顺利冲到了护城河边上。

    昨天夜间,官军试图从城头上用绳筐放人下来,清理护城河的泥沙袋,但被陈武的步弓手乱射一通、杀伤几人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下来,到现在还维持原样。由于天气酷热,昨日倒在这里的隆山百姓尸体,已经有不少开始发臭,模样看上去极为凄惨可怖。梁嗣不敢多看,将背上的小袋泥土匆匆扔进河里,踩着还能没过小腿肚的水冲到城墙下,同跟上来的几人一起立起云梯。

    相比于鹿山时的云梯,这些新造的云梯经过陈武指点,上头多加了爪钩。一旦卡好位置、固定到城头上,不把爪钩砍断,几乎不可能推开,这无疑给守城的官军多加了不少麻烦。

    “滚木准备!”

    看到贼军的云梯搭起,上面的官军队长纷纷大声喊了起来。

    很快,一队队城防营士兵合力抬起早就在城头上堆好的滚木,奋力往外砸了下来。因为隆山这边并没有可以升降的吊索和支架,人力搬运投掷滚木的效率有些低。可就算这样,这些最少也有几百斤重的圆木,仍旧对攻城的先登营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第一批爬上云梯的义军士兵,大都被滚木砸了下来。

    有过先前进攻鹿山的经验,梁嗣这次奸猾了许多,顺着云梯上去的时候故意磨蹭了片刻。等官军第一轮滚木落下来的空隙,这才提着长矛开始攀爬。

    作为为数不多的优待者,他不仅身上有一套纸甲,手中的兵器也不是普通的竹枪,而是义军攻占了沂城后自己打造的长矛。虽然质量比官军军械库中缴获的稍微差些,但比起起事之初的那一批已经强了太多。这套“精良”的装备,立即引起了城头上官军的注意。

    “快射那个贼军头目!”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军城头上的步弓手调转了目标,瞄准片刻后,一箭射了过来。

    纸甲的防御,在如此近的距离是无法挡住弓箭穿透的。

    梁嗣只觉得身体猛的一震,随后右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连手中长矛都握不住了,啪的一下掉了下去,差点砸到云梯下面的其他人。或许是福灵心至,梁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借助箭上力道往后一仰,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被射中而翻身摔落一般,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从已经爬到四五米高的云梯上滚下来,身上还穿着硬邦邦的纸甲,当然会很难受。哪怕暗中调整了摔落的姿态,梁嗣仍觉得自己浑身都散架了似的,摔的七晕八素。

    但是,再难受也比继续爬上去死掉强,不是吗?

    趁战场的混乱,装作摔晕过去的梁嗣偷偷的在地上翻滚了几次,最后一头扎进了护城河中。

    暂时安全了!

    ………

    隆山府的官军很强!

    又或者说,是这些流民仓促凑成的先登营太弱了。

    先前面对鹿山那已经糜烂的城防营,还能勉强造成一些威胁。现在面对真正的帝国二线部队,就显露出了无力的本质。在投石车、床弩、步弓手、官军的滚木礌石等多重打击下,这些先登营的炮灰死伤惨重,却几乎没能起到任何效果。

    一连三波攻势扑上去,最终都如同碰上了礁石的海浪,被毫无悬念的挡回。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能有先登营的士兵真正攻到城头之上。

    眼看着这些流民死伤惨重,哪怕有督战队盯着也迟拒不前,陈武知道,这一波试探性的佯攻差不多该到结束的时候了。随着锣声敲响,义军阵中鸣金收兵。苦苦支撑的先登营士兵如蒙大赦,连云梯都顾不上了,仓惶丢下手头的东西逃离。

    混在人群中的梁嗣,捂着受了箭伤的伤口,拖着摔得浑身酸痛的身体,也一瘸一拐的逃了回来。

    身上的纸甲看上去已经有些变形,被水浸泡后沉重了很多,也越发闷热。退出了投石机的打击范围,确定自己基本安全后,梁嗣立刻脱下了这身纸甲。庆幸于自己又保住了一命后,他准备先回去交差领粮,然后去找医师治伤。

    万幸的是,先前那一箭并没射中要害和血管。不然这半天下来,光失血就足够他死亡了。

第九十四章 拦截信使

    “你就是梁嗣?”

    略通一些文墨的书记官对他明显有些印象,一边拿笔打了个勾,一边善意的调侃道:“两次出战,还身中一箭,竟然都活下来了,你小子运气不错。”

    “侥幸、侥幸而已。”

    回想起出击时漫天的石弹和堪比长矛大的床弩巨箭,梁嗣心里忍不住生出后怕,本就失血过度的脸色越发白了。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次进攻隆山府城的风险远在鹿山之上。若不是灵机一动,借中箭摔下来装死,他现在也十有八/九是城头下大堆尸体中的一员。

    这年头想混口饭吃真是不易啊!

    就在梁嗣忍不住这样感叹的时候,旁边的书记官把他的名字誊写到了一份新的花名册上,随后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梁嗣是吧?愿意加入义勇营吗?”

    义勇营?

    梁嗣一惊,随后心里猛的一跳,指了指太平义军大营那边,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是那个义勇营?”

    这话让书记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能是哪个义勇营?”

    “愿意,当然愿意!”

    梁嗣二话没说,连连点头。

    现如今在这隆山城外的流民大军中,谁不知道义勇营的好处?不仅粮食管饱,偶尔能开开荤,还有额外的粮饷发下。有家小的,一家老小可以凭此勉强吃饱;独自一人的单身汉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夜里都有饿得受不了的妇人在外面转悠,只要管饭,指不定就连平日难以高攀的大户家的闺女都能睡到。义军的军纪虽然森严,但这种事也难以禁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前沂城内扩招时,有机会却没应征的那些人,现在早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可以,梁嗣当然也想成为义勇营士兵。只是……

    义军对太平营和义勇营卡的还是比较紧的,眼下没听说有继续扩充的打算啊。

    书记官明显知道内幕,梁嗣又是满足条件的,便没有瞒他:“你有所不知,正常的渠道,的确是没有招募的计划。但按照两位将军定的标准,先登营中能连续两战不死、又有功的,也可以先行招纳,跟随义勇营一起训练。若你愿意,今天回去后休息一天,明天早晨可以前往义勇营第十大队报道。”

    “真的能加入义勇营啦?”

    梁嗣只觉得天上掉下来一大块馅饼,把自己砸的晕晕乎乎的,就连伤口都没那么疼了。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一时间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书记官先前已经在几人身上见过了同样的表情,不由笑道:“说加入还早了点,毕竟你现在除了敢拼杀、见过血,其他什么都不懂。训练表现的好了,才能真正加入义勇营,不过待遇倒是跟正式的没差别。”

    待遇没差别?

    梁嗣先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随即又看到了希望。只要每天能吃饱,刻苦训练一些根本不算什么。

    几乎是立刻,他就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成为真正的义军士兵!

    ………

    梁嗣他们的第一轮进攻,并没给隆山城带来任何实质的威胁。

    善友会那边的进攻也一样。

    然而,既然说了要给官府一点压力,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在梁嗣之后,更多为了吃口饭的人被编入了先登营,朝隆山城发起了前赴后继的进攻。整个攻城持续到了天色快黑,这才被迫停下,两面城头下死伤的人数加起来多达千余人,可谓惨烈之极。

    尽管这样的攻击全部被隆山府挡了下来,但却着实给官军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既有体力上的,也有守城物资上的。

    一整天激战下来,身体上的疲惫就不多说了,提前准备的滚木礌石,已经用去了近三分之一。虽说官军还在发动民团赶制,但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最多三四天之后这些守城物资就会出现匮乏。尽管的确重创了贼军,可官军也不傻,知道今天冲上来的都是炮灰,贼人的精锐都还没出动呢。

    “派遣信使,催促郡城的援军!”

    张启升能做的不多,在第一天攻城结束后,趁夜间放出了四骑,带着公文从放空的那一面城墙出来,绕了半个圈子朝东面的郡城疾驰而去。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出乎陈武预料。

    “出来了!”

    提前安排在附近的马队,看到官军放人出城,立即迎面包抄过来,开始截杀。

    一便是早有准备,而且数量多达两队,整整二十骑;另外一方面只是区区四骑,结果自然不出预料。

    四名官军骑兵全部被杀,连带着求援的公文也落入了义军手中。

    经过仔细查阅,确认没有问题后,公文转入善友会手中。一名几年前就被善友会控制、围城前借奔丧辞官的隆山府书记官,早就已经在旁边等候。借助他的帮忙,善友会重新誊写了公文,并趁机修改了几处关键,然后重新封装好,加盖了提前伪造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城主大印和火漆印鉴。

    从官府专用的空白公文纸,到早有固定套路的行文风格,还有拓印后仿造的隆山城主大印和封口火漆的模样,为了弄到这些,善友会这些年可谓是煞费苦心。

    本来,这些能帮上大忙的东西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登场,但在陈武的影响下提前发挥了作用。

    一切准备就绪,善友会的一位熟知隆山府情况的香主,亲自伪装成了官军告急的信使,沿着官道连夜朝郡城赶赴。

    这一步执行下去,陈武的计划真正进入了全面发动的阶段。

    第二天一大早,义军和善友会再度发起了攻城。

    如同昨天一样,仍旧是利用粮食招募普通的流民,一波接一波不停的消耗官军。

    然后是第三天……

    一连三天,源源不断的攻城!

    在两边不计损失的进攻下,隆山城外起码多了三千死伤的流民。虽说城墙仍旧稳稳的掌握在官军手中,但在这样的消耗下,官军士兵的体力终于降到了一个阀值,一些步弓手的手指甚至都因为过度用力红肿了,各种守城物资也消耗严重。

    照这个速度下去,被贼军攻上城头只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隆山官军的损失会迅速增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了三天才死伤区区百余人,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普通的民团。

    迫于无奈,再加上两天前派出的信使至今未归,隆山官府只能再度派出信使求援。

    如同上次一样,这次隆山府的信使也在出城后被陈武和善友会的马队拦截。几乎是同时,假扮官军侦骑送信的善友会香主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并且带回了关于郡城平叛官军最直观、也是最详尽的消息。

    郡城武安的大军,已经于昨日出城!

    他们的行军速度比起帝**的标准只快不慢,也就是说每天至少前进三十里!

    这条消息,太平义军和善友会派出的侦骑早晨就已经传了回来,但由于武安那边的封锁,其他消息就是侦骑所打探不到的了。比如武安派来平叛的官军,不是预想中的武安第一警备旅团,而是武安第二警备旅团,外加六个大队的骑兵。

    总计四千轻步兵,六百轻骑兵!

    这样一支力量,在这太平郡地面上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可以碾压一切叛乱力量。

    在善友会的人看来,来的是第一旅团又或者第二旅团,似乎没什么区别,都是满编的四千郡城官军。但陈武得到这个消息后,却是大喜过望。

    原因很简单,第二警备旅团的旅团长,叫丁自明。

第九十五章 被毁的安平桥

    在《帝国》中,陈武虽然没跟丁自明打过交道,但却听说过他的名声。

    此人名字中虽然有“自知之明”,但实际上却可以用穿越前那个世界的一个著名典故来形容——纸上谈兵!要说才能,看上去也有一些;讲兵法韬略,跟那些军门世家出来的将才比都不差,但更多的是夸夸其谈。

    相比之下,统领第一警备旅团的旅团长康和,要踏实得多。

    论才华,康和比不过那些帝国名将,但胜在带兵扎实谨慎。若是来平叛的是他,想要官军上当无疑要多费一番手脚。

    但现在么……

    为人自负又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空有兵法理论的丁自明,绝对是最容易上当的那种主将。

    暗暗把心里的喜悦压下不提,看了看还在等他问话的香主,陈武略一沉吟,继续问道:“除了第二警备旅团的丁自明外,官军中可还有其他随行的武官?”

    “官军在拿到公文后,曾经叫我进入帐中仔细询问情况。”香主回忆了一下,道:“这期间,上首的位置的确还坐了一个人,那个叫丁自明的旅团长曾经称呼他为‘林大人’。外面的军营中,也有挂他的旗号。我怀疑他是……”

    “林安略!”

    没等这香主说出来,陈武就笃定的抢先说出了这个名字。

    此人是郡城武安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太平郡唯一的护军将军。从这个姓就能知道,他是八大门阀的林家人。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林安略并非真正的林家人,而是外姓入赘后改的名。由于颇有才干,林家在他身上投入了不少资源,将这个入赘的女婿推到了太平郡护军将军的位置。

    虽说只是个外围,但在林家中也算是挺有地位的一个人了。

    没想到,总督钱伯明对隆山这边的情况还真是重视。派出一整个旅团外加大半的骑兵还不够,连林家的这个护军将军都亲自出马了。

    就是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林家的意思?

    作为一个备受帝国猜忌的世家,他们做事向来考虑的很多。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此次平叛十拿九稳,让林安略过来镀镀金?

    林家人的身份,对别人来说是高不可攀的,但对陈武来说,连帝国的反都敢造,一个八大门阀的入赘外姓,更不在话下。他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此人的存在会不会对丁自明造成影响,干扰到自己的计划。

    细细思索片刻后,陈武心里有底了。

    ………

    自攻城以来的第四天!

    在连续不停的强攻三天后,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攻城终于放缓了势头。虽说看上去仍旧在不停集结人手,鼓声敲个不停,可更多的是在虚张声势。一天下来,真正发起的进攻也不过三四拨。

    这种悄然的变化,没能瞒过隆山府守城的官军。

    经过一天的惊疑不定后,隆山上下很快猜到了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兵法上自古有言,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在官军看来,城外的贼军之所以进攻力道变弱,就是因为在先前三天的进攻中已经用掉了连下沂城、鹿山的那股气势。

    这个消息,让所有官军士兵都松了口气。

    几天来,面对流民大军不计代价的消耗,官军的体力也降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能安生的休息几天自然再好不过。

    至于说趁机出城反攻?

    就算对前景再乐观的人,脑袋中都没有这个想法。

    外面可是十几万流民!

    若是隆山府的官军先前没有折损大半,他们说不定还敢找机会试一试。现在连打了三天,官军这边体力枯竭,死伤百余,就连守城都颇为吃力,敢出去野战绝对是找死。何况还有很多官府中人怀疑,贼人之所以降低了进攻力度,其实是在误导官军,引诱他们主动出城作战。

    正是有着这样的判断,隆山的官军才老老实实蹲在城内。打定了死守的策略,就是要等郡城的官军抵达。

    他们现在只要守住隆山城,就是有功无过,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隆山官军的应对策略都是非常稳妥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外面的义军还真是处于一个力量的真空期。

    从城头上往下看,流民大军仍旧一眼望不到边,浩浩荡荡不知道多少万人。可实际上,陈武已经趁拂晓天色微明的时候,把过半义勇营和四个太平营的大队抽调走了。善友会那边,也带走了八百多名护法佛兵。

    当然了,就算这样,两边剩下的仍旧有近千名能打的义军。陈武这边有许世忠主持;善友会那边也有向华坐镇。有这样两个大将亲自主持,就算隆山府的官军休整后主动出城求战,也不可能突破得了。

    怪只能怪,陈武在沂城那一战把隆山官军坑的太惨了。

    若是隆山城内能多五百步军、一百骑兵,陈武是断然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

    话又说回来了,这满打满算近两千的精锐,到底被调到哪里去了呢?

    ………

    洪泽河。

    这条全长约四百公里、末端流入大泽郡的河流,是乾元帝国内有数的大河——渭河,在太平郡境内的一条支流。

    此刻,一支总人数约在百人的马队从远处奔腾过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百余名全副武装的骑手隐隐分成两个团伙,彼此间看似有说有笑,实则泾渭分明。

    这些人,正是从隆山城下失踪的太平义军和善友会高级将领。

    其中就包括陈武和王汇方。

    除了这些一手搅动了隆山府风云的人外,几天前跟两方侦骑一起离开大营的那批心腹,也都在马队前方的安平桥上面忙碌。

    他们的任务,是破坏洪泽河上的安平三桥。

    这三座平均长约百米的石桥,最新的距今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不久前官府整治驿道的时候才翻修过。它们的位置,恰好位于郡城武安到隆山的必经之路上。若是把这三座桥全部破坏掉,官军要想过河,要么办法收集足够的渡船,要么就必须沿着上游多走近五十里地,也就是至少一天半的路程,才能绕路通过。

    如果是不着急的话,官军大可以在原地休整,顺便收集船只一点点渡河。可若是官军一条船都找不到,又恰好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隆山府即将被攻破的告急文书呢?

    急于驰援的武安官军,除非肯坐视隆山失陷,否则从上游五十里外绕路后,只能抄近路往隆山赶,而不是悠哉的折回到断桥对面继续走官道。要知道,按正常的行军速度,这一来一往足足要多走百余里、耽搁整整三天。可要是抄近路,至少能省一天时间!

    在隆山府告急的情况,一天能发生的变数太多了。

    陈武不信官军能够沉得住气!

    一旦他们选择了绕近路,那官军的下场几乎就注定了,因为他们会经过一个绝地——在附近颇有名气的夏阳谷。

    山谷比较狭长,高约百米,而且两侧颇为陡峭,难以攀登。

    只要义军提前埋伏好,一旦官军进入峡谷,从山谷两侧推下巨石封住出口和退路,夏阳谷瞬间就会变成武安官军的死地和坟墓。在《帝国》中,夏阳谷因为名噪一时的风云公会在这里被坑了一万多玩家,狠狠丢了脸面,在论坛上被传播的广为人知。

    陈武也是因此记得这个地形,顺便把风云公会对头用的招数全盘继承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 中计

    总的来说,这个借鉴自游戏的计划丝丝入扣,别说第二警备旅团的旅团长是丁自明了,就算是康和那种谨慎稳重之辈,为了不被帝国事后追责,急切下也十有八/九会上当。

    眼下,沿河两岸的船只已经被善友会发动信徒收集起来,或是藏到芦苇荡中,或是直接焚毁,外围的两座安平桥都已经被破坏。就在陈武和王汇方他们的亲自注视中,这最后一座能通行的安平桥也被拆了水下的支柱,凿穿了路面,硬生生拆出了一段约二十米宽的缺口。

    “成了!”

    亲自确认了一下断桥的距离后,王汇方不由得面露喜色。

    太平郡今夏的天气虽然旱,但这洪泽河是渭水支流,哪怕水位下降不少,仍旧不足以徒步涉水。由于有安平三桥的存在,陆路畅通,附近本就没有码头和太多的船只,更何况现在又被他们扫荡了一遍。如今三桥全断,就算官军的侦骑能提前探到消息,三两天内也完全不可能修复。

    种种因素,注定了官军只能乖乖按他们的计划绕路。

    确定了这边的准备后,陈武和王汇方不再停留,绕了个圈子赶向了上游五十里外的夏阳谷。

    太平义军的千余名士兵和善友会的八百多护法佛兵,并没有随义军高层同行,而是直奔夏阳谷这边。虽说他们没有马,但在日行近四十里的急行军状态下,几乎跟视察归来的陈武他们前后脚抵达。

    随后,双方的联军一边勘探地形,一边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伏击做准备。

    大量轻者几百斤、重则成吨的巨石,被义军士兵用随行的大车吃力的推到了山谷出入口两侧的绝壁上。确保一旦发动,可以完美的封住山谷。

    此外,义军和善友会的人还收集了大量的干柴和枯枝败叶,并设法从隆山那边运来了大量的火油。

    将官军封在山谷后,陈武除了用弓手和投石机打击外,主要依靠的就是火攻。

    如此双管齐下,保管能够将官军打到崩溃。剩下的就算分散逃在山谷中,结果也必然是被渴死。

    或许他们随军带了足够的军粮,但夏阳谷内是没有水源的。

    最多三天,那些被困的幸存者就会投降!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官军上套了。

    随着两边派出的侦骑不断传回消息,郡城官军的行军位置被不断报了回来。在陈武他们这边基本完成了夏阳谷伏击准备的时候,丁自明统领的第二警备旅团赶到了距离洪泽河仅仅只有直线距离二十里的地方。

    一举吃下这四千六百人,继而攻破隆山、席卷整个太平郡的时候到了!

    ………

    当天傍晚。

    武安第二警备旅团赶到了洪泽河的五里内,选了一处高地扎营。

    这个行军速度,对于帝国的二线部队而言已经相当快了,但在急于平叛的丁自明眼中却仍旧不够。因为这几天的酷热,部队行军要避开正午的几个钟头,这无疑耽搁了不少时间。可丁自明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的部队毕竟不是帝国最精锐的城卫军团,强行要求手下士卒急行军,就算两天内抵达隆山城外,也没多少余力对付叛军了。

    然而,这个还不是最让他烦心的。

    “前面的安平桥被贼人拆毁了!”

    这是中午返回的侦骑带过来的消息,就在刚刚,他又派人去确认、勘察了一遍。显然,贼人已经知道他们到来,并在在想法设法延误行军速度。

    这个兆头可很不妙。

    丁自明心里清楚,这伙贼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连破沂城、鹿山,又跟另外一伙叛军合流围攻隆山,必然有不凡之处。眼下得知平叛的官军到来,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逃,而是拖延官军进度,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对方有把握攻破隆山。

    那些贼人打的主意是抢在官军抵达前攻破隆山,然后踞城而守,对抗官军。

    先前隆山派来的信使,其言辞也能证明这点。

    若是真的被他们攻破隆山,十几万流民全部进城,且不说隆山会变成什么样子,单说有了这座大城做依仗,官军想要平叛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所以,无论如何让这些贼人得逞。

    为了不被阻在这洪泽河边,尽快抵达隆山,丁自明在确认安平桥被毁、且短时间内难以修复后,立即派出新的侦骑,赶往了地图上描绘的剩下两座桥。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贼军的准备没那么充分,没把三座桥全部摧毁。

    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

    派出去的骑兵连夜把消息传了回来,整个洪泽河上的安平三桥,已经全部被贼人挖断。河的沿岸依稀可以看到被烧毁的木船残骸,放眼所见几乎没有可供官军渡河的船只。

    半夜才睡下的丁自明接到这个消息,再也没有了丝毫睡意,对着将军案上的地图看到了天明。不过,丁自明很快等到了转机。就在天色刚放亮后不久,从洪泽河的上游赶来了两名隆山的信使。

    其中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来过的姜钟。

    两人的马跑得浑身大汗淋漓,其中一匹马进入军营后不久就因为脱力而死。两人的模样看上去也十分狼狈,姜钟身上更是血迹斑斑,肩膀处还有箭伤。

    仅仅看这幅凄惨的情景,就能想到两人突破贼人拦截时有多凶险。

    得知两人抵达,丁自明心中大喜。激动之下,甚至顾不上矜持,大声道:“速速有请!另外,叫人去把随军的郎中请来!”

    很快,化名为姜钟的善友会香主被请进了中军帐中。

    得知隆山的信使再度抵达,并且带来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手情报,下到第二警备旅团的四个联队长、骑兵统领,上到护军将军林安略,全部赶了过来。隆山现在的安危,直接关系着整个平叛行动的成败,所有人都很关注。

    “大事不好,请各位大人立即拔营,起兵救援隆山吧!”

    姜钟满脸的惶恐焦急,进帐篷后推开了要给自己治伤的军医,快步走上前来,砰的一下跪到地上磕头,急迫的恳求道:“贼人大举攻城,隆山已经危在旦夕,最多一二日就会被破城。十万百姓安危,全部系在军中的诸位大人肩上了。”

    “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是如此恶劣,以至于丁自明连看公文的心思都没有了,拍案而起,追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几天前的形势虽然严峻,不是说尚能支撑吗?怎么会沦落到一二日就会被破城的境地?”

    “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反贼太过奸诈。”姜钟略微定了定神,把隆山的情况说了出来:“先前曾经跟大人说过,那后来叛乱的善友会在隆山城颇有根基。张大人知道此事,担心善友会里应外合破城,因此也有严加防范。谁曾想……”

    “谁曾想什么?”

    丁自明和手下几个联队长一起追问起来,就连端坐上首的林安略闻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神情不复先前的淡然。

    “谁曾想,那潜伏在城中的善友会余孽并没有开城,而是找机会在几处城防营校场周围的水井内偷了毒。官军没有防备,疏于防范下被毒毙近百人。另有几百官军和民团中毒稍浅,虽然立即进行了医治,但或昏厥,或身体极为虚弱,不修养三五日难以战斗。贼军趁机两面攻城,限于官军人手不足,只怕……”

    姜钟说着说着,面色哀恸,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投毒?”

    丁自明和林安略脸色为之一变。

    他们也没想到,善友会的内应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第九十七章 一去不复返

    先前隆山城防营在沂城折损六百人的事,武安早就已经知道。现在剩下的官军又被投毒,损失惨重,也难怪隆山城会如此危急了。

    “该死!”

    “他日平叛后定要将贼首抄家灭门,以祭奠那些被毒死的无辜士兵。”

    “叛军居然如此狡猾!”

    中军帐中,听了姜钟的话,不止一人怒骂出来,恨不得能立即插翅飞到隆山,平定叛乱。丁自明心忧隆山城,也恨不得能立即赶到。但是,安平三桥全部被反贼拆毁,船也被烧,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大难题。

    该如何渡过洪泽河?

    丁自明看着眼前犹自悲愤的隆山信使,心里一动,问道:“安平桥已经被贼人毁了,你是如何过河的?”

    “不瞒大人,此行并不顺利。”姜钟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沉痛:“卑职是连夜出城,在两名兄弟不惜冒险引开贼人马队后,这才侥幸闯过拦截。一路疾行到安平桥,发现桥面被断,夜间一时也找不到渡船。无奈之下,只能绕到其他两桥,不想另外两桥也都被贼人拆了。最终只能沿着上游绕了五六十里,这才将消息带了过来。”

    丁自明昨夜在地图上找出了这条路,闻言倒也不意外,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我武安大军是否可以走这条路?”

    “自然可以,只是……”

    姜钟语气中有些迟疑:“来回要绕百余里,以大军行进速度起码要三天时间。就怕隆山城那边……”

    三天时间!

    丁自明眼皮跳了一下,他昨夜犹豫到深夜未睡,在意的就是这个。当时他还不知道隆山府情况恶化,尚且不愿意绕那么远。现在听信使所言,隆山府怕是只能支撑两日,自然更不肯接受了。

    除了官道外,其他更近一些的小道,地图上也有标注,但难供大军通行。

    难道就没有什么更近的路线吗?

    他重新摊开了将军案上的地图,视线游移片刻,最后落到了昨夜刻意避开的一个地方。

    “夏阳谷如何?”半响后,丁自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姜钟,道:“走那里的话,能不能更快的抵达隆山?”

    “夏阳谷?”

    护军将军林安略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此地的凶险,我亦有耳闻。这种兵家凶地,如非必要,还是少进为妙。何况,地图上虽然有这么一条路,但你我都未曾走过,究竟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

    看到丁自明有些动摇,姜钟适时插嘴道:“卑职是本地人,倒是曾经去过夏阳谷。”

    “哦?”丁自明顿时精神一振,问道:“地形如何?”

    “夏阳谷挺长的,因为去的有些年头了,具体的记不太准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不比官道窄,肯定可以供大军过去。不过卑职担心的是,夏阳谷地形险峻,若是贼人在那里埋伏几万人……”姜钟看上去一脸的担忧。

    几万人?

    别管是丁自明还是林安略,亦或者中军帐里的其他四个联队长,脸色都有些古怪。

    贼军虽然号称十几万,但他们这些高级武官会不清楚这里面的水分?真正能打的,能有个几千人就不错了。

    埋伏几万人?

    真要有那么多,他们这第二警备旅团还平叛个屁啊!

    不过,被姜钟这么一说,丁自明倒似做出了决定,果断的道:“我来问你,隆山府城下的流民可有减少?”

    姜钟毫不犹豫的说:“卑职来之前,未曾有发现异常。”

    “我再问你,贼人攻城力度可有减弱?”

    “自城内投毒之后,贼人两面围攻,一天死伤千余人,城下尸骸遍地。卑职敢肯定,攻城力度比先前几日只强不弱,若不是骑兵没法攻城,只怕贼首连那几百骑兵都要调上来了。”

    “这不就得了?”丁自明一拍桌案,大声道:“贼人主力有限,既然他们豁出全力攻城,又哪来的兵力在夏阳谷设伏?现在他们就是在跟咱们抢时间,第二警备旅团能早一点抵达,说不定就能抢在破城前击溃贼人。各位不用再说,我意已决,大军立刻拔营,绕道上游渡河后走夏阳谷的路……”

    “且慢。”

    林安略打断了丁自明的话。

    他从姜钟的话里听到了更多的东西,问道:“你刚才说,贼军还有几百骑兵?”

    姜钟肯定的点点头,一脸后怕的道:“贼人抢了沂城、鹿山、临县所有的牲畜,善友会那伙反贼又处心积虑十几年,提前准备了很多战马,负责拦截卑职的就是他们。好在这些贼军骑兵的骑术似乎不如那些投靠的马匪精湛,不然卑职插了翅膀也难闯出来。”

    贼人居然还有骑兵!

    这个消息,让林安略脸色凝重起来。

    得知隆山事态紧急后,他本准备派遣六百骑兵先行。就算面对十几万流民不足以解围,关键时刻对着贼人攻城的队伍冲一冲,也能有效缓解局势,对贼军的士气更是一个沉重打击。可若是贼军也有骑兵的话,那就难办了。

    丁自明也意识到了关键,问道:“你可知道贼人骑兵的确切数目?”

    姜钟回忆了片刻,犹犹豫豫的道:“贼人数目实在太多,一面城墙下几万人挤在一起,实在难以分辨。就卑职自己的感觉,应该不如几位大人的多,但似乎又差不了几个,再加上隆山府内有名有号的马匪都过来了……哎呀,大家注意力都顾着贼军攻城,哪有心思记这个啊!”

    这个时候,这种虚虚实实、让官军摸不到准头,才是最有效的说法。真要是给出一个精确的数目,说不定反而会刺激官军下决心,而且也会让他们怀疑。

    结果不出所料,丁自明和林安略在拿不准贼军骑兵数目的情况下,最终还是稳妥起见,放弃了派骑兵先行支援的想法。

    对官军骑兵的战斗力,他们是有信心的,但贼人还有十几万流民,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夸张了。官军的六百骑若是贸然行动,被贼人骑兵和那些马匪缠住,大队流民包围上来,结果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辛苦你了,这就下去休息、治伤吧。”

    该问的弄清了,丁自明强忍着心里的焦躁和急迫,和颜悦色的对姜钟说道。

    下去治伤?

    姜钟可不傻,这个时候不走,回头跟着大军前行那可是要被烧死在夏阳谷的。毫不迟疑的,他做出一副慨然神色拱手道:“卑职心里急如火燎,哪有心思休息。隆山的张城守和各位大人还在等卑职消息,请恕卑职无法久留。”

    “义士啊!”

    别管是四位联队长、丁自明,亦或者上首的林安略,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备受感动。

    两次出生入死前来报信就不说了,现在奔波一夜、又受了箭伤,仍旧不惜冒着危险赶回报信。如此忠义,当真难得!

    “此行若是平叛成功,你当记首功。”

    丁自明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亲自从军医手中接过绷带,帮他包扎了伤口。只可惜军中无酒,不然丁自明少不得要斟酒一杯给姜钟送行,日后说起必然是一出美谈。

    林安略也难得的表态道:“来日隆山城下大破贼军,本将必定亲自向城守替你庆功!”

    “姜老弟真乃勇士!”

    “高某生平少有佩服的人,姜兄弟绝对是一个。”

    “等隆山事了,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几个联队长也纷纷赞誉不绝,别管是否真心实意,但面子功夫却没一个拉下。看着姜钟大步离开的身影,甚至有人念起了前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旧故,仿佛突然间看到了壮士慷慨赴死、一去不复返的情景。

    只是,一去不复返是有的,但究竟是姜钟还是其他的谁,那就不好说了。

第九十八章 夏阳谷之战

    从军营出来后,姜钟带着另外一名同样是假扮的信使,沿着原路疾驰离开。

    仅仅一刻钟后,四千六百人的大军拔营,直接改道往洪泽河上游赶去,誓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隆山。因为得到了隆山府危急的情报,第二警备旅团甚至抛弃了不少辎重补给,只带了供五天的粮草,轻装疾驰。

    第四联队的一个大队长胡伟德,奉命带了三个小队,看守这些被抛下的辎重。

    要知道,郡城的部队跟边军不一样,三五年未必能有战斗立功的机会。眼下前往隆山平叛,无疑就是一个建功立业的良机,谁都不想错过。然而,终究要有一人留下来看守这些辎重。作为第四联队十个大队长中最没人缘的,经常被排挤的胡伟德就很不幸的再度遭到了同僚的一致“推举”。

    看着同袍们得意洋洋远去的背影,奉命留守的胡伟德少不了在心里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然而,这个自认为不幸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已经逃过了一场杀劫!

    夏阳谷。

    靠近东北的入口这边,约百米高的山谷之上,有人站在荫凉处远远的眺望。终于,有骑手远远从洪泽河的方向赶了过来。

    “不出将军预料,官军在从上游绕路后,果然直奔夏阳谷来了!”

    吃力的爬上山谷后,报信的骑兵顾不上擦汗,立即将这条消息传了出来。

    翘首等待的陈武、典勇等人,脸色都是一喜。尽管拟定计划前就有很大的把握,但万事都有变数。现在确认官军正在大踏步的朝坟墓中前进,他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吩咐下去,各部准备迎战。”

    “重复一遍禁令,没有得到约定的信号前,各部严禁私自动手。有不听号令或者弄出动静被官军发现的,全队诛连!”

    这军令,先前就已经吩咐了下去,现在再次重申,任谁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杀气和决心。原本还因为天热和大战将临而略显浮动的军心士气,顿时为之一肃。另外一边,善友会的人也在进行着差不多的宣传。大好局面就在眼前,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失误或者疏忽,导致官军逃脱、功亏一篑。

    正午时分。

    地平线的尽头,隐隐出现了大片烟尘和一队队的黑点。

    不管是善友会还是太平义军的人,都已经全部隐匿起了身形。除非官军不惜耽搁时间,派出大批人手对夏阳谷进行全面细致的搜查,否则很难能发现端倪。这个安静的山谷,就像是一头已经露出獠牙、张开血口的狮子,要将官军这只猎物一口吞下。

    ………

    “这就是夏阳谷吗?果然是兵家凶地啊。”

    用手搭了个凉篷,遮住刺眼的阳光,远远打量前面地势险峻曲折的山谷,骑在马上的丁自明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虽说他没怎么经历过沙场征战,但兵书看的够多,自然知道这类地形的凶险。

    隆山府的贼人若是在这里设下埋伏,将官军前后退路堵住,绝对是一场灾难。

    不过,仅仅是转念一想,他就嗤笑出来。

    一些没甚见识的贱民罢了,能攻破几个小县城应该就是他们的极限了,又哪里会懂得兵法。更何况,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隆山城下拼死攻城吧?

    这样想着,他用脚后跟磕了嗑马肚子,示意它稍稍加速,同时对亲卫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通过夏阳谷。”犹豫了一下,为了激励这些从早上拔营后就没休息的士兵,他顿了顿又不情愿的道:“过了山谷,大军可以在阴凉处休息一刻钟!”

    消息传开,第二警备旅团的士兵精神为之一振。

    得知过了前面这个山谷就能休息,这些连日急行的士兵顿时觉得身体多了力气,疲惫的脚步也轻快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林安略策马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位护军将军虽然是太平郡的最高军事长官,算起来也是丁自明的上司,但对方林家人的身份,让他轻易不会插手军务。何况丁自明是总督钱伯明提拔起来的,因此一路过来,第二警备旅团的事都是丁自明这个旅团长说了算。现在林安略主动赶过来,丁自明心知对方必然是有什么事,于是主动停了下来。

    “丁大人,不觉得前面这地形有些可疑吗?”

    林安略拿马鞭指了指夏阳谷,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贼人能想到拆毁安平三桥,又烧毁了沿河的船只,就已经有些出乎他预料了。若是那些贼人想的再深一些,未必不能……

    “林将军未免多虑了。”

    弄清了对方的来意,丁自明多了几分不以为然,笑道:“就连咱们的地图上都没有详细标注这夏阳谷,那些沂城的贼人又如何得知?何况,他们哪来那么多的人手,可以在两面围攻隆山的同时,分出人在夏阳谷设伏?”

    “话是这么说没错。”

    林安略也承认,一帮反贼应该没那么大本事,但他敏锐的嗅觉仍旧感觉到什么,犹豫道:“要不,大军先暂停一下,派人确认一下夏阳谷的安全,然后大军再通过,这样更保险。”

    “那么,林将军打算派多少人进去确认?”丁自明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针对,反问道:“去的少了,来回搜索一遍起码得半天,最快也要几个时辰。将军是还嫌咱们路上耽搁的时间不够长吗?若是多派一些人……我把大军全部派进去行吗?”

    被丁自明这么说,城府颇深的林安略倒不动怒,但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思。

    丁自明的话已经很直白,万一最后救援的迟了,隆山被攻陷,那这个责任就是他林安略的。最后,帝国中枢就会顺理成章追查下来,连带着林家都会被借机敲打一番。这样可以光明正大打压八大门阀的机会,可是实在不多见呢。

    看到林安略不说话了,丁自明只当自己又胜了一筹,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林安略的提醒也不是没有用,让丁自明原本就有的警惕多了几分。尽管打心里不觉得反贼有那个本事,但看了看已经快要进入谷口的前军,他还是做了个折衷的决定:让第一联队打头阵先行,剩下的三个联队和六个大队的骑兵在后面视情况而动。

    这样既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真要是有什么意外,后面的联队和骑兵也能及时撤出去。

    得了丁自明的命令,亲卫立即翻身上马,将消息传了下去。

    很快,第二警备旅团整体停了下来。后面三个联队的士兵在不满和抱怨中,顶着炽烈的阳光坐在路边,等着前面的消息。而第一联队的士兵也一边嘟囔着,一边神态轻松的跨进了夏阳谷。

    在他们看来,丁自明的这个决定压根就是多此一举。

    “官军在谷口外停下了!”

    这个突然的变动,着实把守候在夏阳谷东北入口的义军众将吓了一跳。有人立即就沉不住气了,暗暗揣测是不是哪里漏了馅,被官军发现了痕迹。一些埋伏在两侧山谷之上的义军士兵,也不由得惴惴起来。

    万一埋伏被发现的话,打正面的战斗,他们可不是这四千多官军的对手。

    官军的变故,同样没有瞒过善友会的人。徐茂典几乎立刻就赶了过来,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官军重新行动起来,朝谷内进发。

    然而,还没等众将士松口气,他们马上又发现,进入山谷的只有打前军的一部分。

第九十九章 绝地

    只有一联队的千名官军进入了夏阳谷,武安第二警备旅团的主体,包括那最重要的六百骑兵,都还在谷外没动。

    不管是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人,都悚然一惊。

    “难道官军感觉到了什么,想要一个联队一个联队的过?”

    “要不立即吩咐下面动手?”

    “现在动手的话还能坑不少人,顺便把剩下的官军大队挡在谷外。这样就算没法把整个警备旅团全消灭,咱们也不亏。只要派人在这里稍稍拖延一下官军,隆山府的后手仍旧来得及发动!”

    “不可,官军有六百骑兵!不把那些骑兵干掉,咱们跑不过他们的。”

    “依我之见,先放这个联队的人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有资格发话的诸将,包括善友会的徐茂典,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陈武手上。这一点,就连身为外人的徐茂典都不反对。毕竟从一开始攻隆山的时候,两边就有约定,而且这个计划也是陈武一手提出的。

    他的决断,将影响义军、善友会和武安官军三方的命运。

    说话间,警备旅团的一联队已经缓缓行进到了夏阳谷的中央。看得出来,被长途赶路和酷热的天气煎熬,这些官军颇为大意,显然不认为反贼会在谷中设伏。

    权衡了片刻,陈武最终还是沉住气,压下其他意见,吩咐道:“先放他们过去,静观其变!”

    ………

    荒芜的夏阳谷,在夏日的阳光下格外安静。

    就连鸟雀和昆虫,仿佛都因为这炎热的天气变得懒惰起来。除了一联队官军士兵们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议论,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并没用太多时间,一联队的前锋就已经拐过弯,看到了前方的山谷出口。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山谷入口外等待的丁自明,竖着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可惜一直到一联队近半的人已经走出夏阳谷,派人回来报信时,夏阳谷内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一些人预想的喊杀声,贼人的伏击更是无从谈起。

    这个结果,似乎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中,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传令,全军前进!”

    丁自明实在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立即对停在谷外的三个联队和骑兵下达了命令。甚至,他现在就已经为刚才的过度谨慎而懊恼了。

    自己明知道那些贼人不可能来的,还是高看了他们,结果白白浪费了半个钟头时间。

    这真是不可饶恕的决定。

    丁自明已经在暗暗考虑,是否要把过了夏阳谷后的休息时间压缩一下了。

    随着命令下达,早已经在太阳下晒的不耐烦的第二警备旅团将士立即行动起来。整整三千名轻步兵、六百骑兵,再加上随军的征夫,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夏阳谷。

    到了这一刻,这些武安派来的平叛官军的命运,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官军上钩了!”

    山谷之上,所有义军将士和善友会的人都兴奋起来。先前的提心吊胆被彻底抛开,大伙耐心等待起号令发动的那一刻。

    就连善友会的会主王汇方,看到脚下那一列列官军毫无知觉的迈进陷阱,心里也不由得激动不已。素来白净的脸上,因为血气上涌而显得亢奋许多。虽说这个盟友有些过于可怕了,未必是好事。但但不得不承认,正是靠对方的计划,才能如此轻易对付郡城的官军。

    唯一可惜的就是,对手比想象的更加谨慎。

    有这样一个联队提前开路,他们的伏击是没可能尽全功了。

    在不止一人暗暗觉得可惜时,官军大队已经逐渐深入山谷。随着三个联队全部进入,六个骑兵大队的人也牵着马跟进,最后是比出发时少了很多的粮草辎重。

    各处埋伏的义军头目神经都绷紧了起来,等待着随时可能发出的号令。

    看到六个大队的骑兵也进来后,在山谷之上纵观全局的陈武就已经起身。最前面当先导的那个轻步兵联队放过就放过了,以义军和善友会联手的实力,总有办法对付。他最在意的,无疑还是这六百骑兵,他们对义军的威胁最大。

    落在最后的那些粮草辎重,还有征发的差役伙夫,其实无关大局。

    为防夜长梦多,眼看着官军整体已经进入埋伏,他不等最后的那百十人也全部进来,果断的发布了动手命令。

    架在山谷之上的大鼓,立即被两名义军士兵擂响。

    “咚……咚…咚咚咚!”

    从最开始的第一声沉闷,到越来越快、越来越洪亮的鼓声,两名胳膊上缠着黄巾的义军奋力的敲响了大鼓。在如此开阔的地带,鼓声迅速传遍了整个夏阳谷,并在弯曲险峻的山谷之中不停回荡。

    号令来了!

    走在山谷中的官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吓了一跳。

    很多士卒的第一反应不是中计了,而是先好奇的抬头左右四顾,然后往山谷之上看去,想找到鼓声的来源。

    唯有丁自明和林安略,在听到鼓声的第一刻变了脸色。

    “哪来的鼓声?”

    丁自明的心里,还有几分不敢置信,抱着侥幸心转头看向了己方军阵中的鼓车。但很可惜,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个时候想要退出山谷,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这夏阳谷虽然足够大军通过,但实际上并不算宽敞,一时间很难变队。丁自明心念电转,当即拔剑高呼道:“全军听令,抛下一切辎重,冲出山谷!”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传出去,就被轰隆隆的巨响湮没了。

    早就守候在山谷两侧出入口上的义军,奋力用肩膀和撬棍将提前摆好的巨石推了出去,让它们顺着山势斜坡滚了下来。

    这些巨石,最轻的也有几百公斤,重的甚至超过了一吨。从百余米高的山谷之上滚下来,带有的能量简直可以摧毁一切。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和无数碎石泥土落下,这些势不可挡的巨石轰然滚落到地面上。

    一块、两块……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源源不绝!

    除了巨石外,义军还就地取材,在山谷之上砍伐了大量的树木,断去枝叶树叉,只保留了树干,就像是超大的滚木一般,一并推着从山谷上滚落。这一棵棵粗大的原木,连同那些巨石,将山谷的出入口牢牢封住。

    “这是……山崩了吗?”

    山谷入口下面的荫凉地,恰好有一些先出来的一联队士卒纳凉。完全没防备的他们等从震撼中回过神时,巨石已经滚落到了半山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几乎被吓傻了的官军立即屁滚尿流的逃开,唯恐脚步慢了一拍。

    只是,人的速度如何能比得过那一块块滚落的巨石?

    惊恐的叫声中,起码有十几人被落下的巨石碾压,瞬间变成了肉酱!

    “糟糕!”

    一联队的联队长从惊慌中回过神后,很快意识到这绝不是天灾,而是贼军精心设下了埋伏,不由得脸色大变。但是,面对这种犹如天威一般的落石,他一时间也实在拿不出办法,只能先喝令手下暂时后退,重新集结整队后再作打算。

    如果说,置身在夏阳谷外的一联队还有整队的士气,那山谷内被埋伏的官军就是惊骇欲绝了。

    虽然视线被弯曲的山谷遮住,看不到前后的情况,但巨石和原木落下的惊人声势,还有地面的接连震动,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们发生了什么:贼人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并且一直隐忍到大军整体进来才发动。

    现在,山谷出入口只怕都已经被封死,这里变成了绝地!

第一百章 火烧夏阳谷

    在伏击发动前的一秒,还有很多官军在嘲笑陈武的义军,认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设伏。现在顷刻间不可能成为可能,原本的近道变成了绝地,很多官军顿时陷入了慌乱,那些没经过训练、被随军征发的差夫尤为如此。

    还有骑兵!

    这六个大队的隆山府骑兵,从没经历过这种山崩一般的情景。骑手虽然还能保持理智,但战马却一个个嘶鸣起来,变得惶恐不安。少数性子野的或者没被主人牵牢的,直接挣脱缰绳,撒蹄子在人群中狂奔起来。

    附近好几名骑手猝不及防,被受惊的战马撞翻、践踏,当即受了重伤。

    这些受惊的战马,无疑加剧了混乱。

    但不得不说,现阶段的帝**队素质真的很不错。

    面临大乱,在短暂的惊慌后,各大队的大队长迅速开始收拢、安抚手下的士兵,受惊的战马也被重新驯服或者被直接射杀。虽说一时间仍旧人心惶惶,但起码整个警备旅团的编制还能维持。

    对一支二线的地方治安军队来说,这已经相当难得了。

    “安静!”

    待巨石滚落的轰隆声基本停下,丁自明再次大喝出声。

    有这么一会时间缓冲,确认了被埋伏的事实,他多少恢复一些冷静。这个时候,再要求官军往前冲未免有些盲目了。他一边努力命令旅团就地整队,一边立即派出了两队骑兵,分别朝夏阳谷的两侧出口进发,探查情况。

    然而,已经将这三千六百名官军困住的太平义军,又怎么会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

    一声令下,无数引火物被抛了下来。

    提前捆扎堆好的枯枝败叶、砍伐原木剩下的枝干、夹杂着从隆山府各县收集来的火油,铺天盖地的落到了山谷内。

    闻到那刺鼻而又熟悉的气味,丁自明和林安略的脸色大变。

    两人已经知道,贼人要如何对付他们了!

    火攻!

    不管是在任何兵法著作中,火攻都是最基础、必定会提到的计策,因为实施它的难度往往很低,效果却经常好的惊人。配合特定的地利条件,将对手的大军整个消灭都不是不可能。

    眼下的夏阳谷,无疑就是最符合条件的地形。

    两侧出口都被封死,山谷内植物茂密,时节偏偏又是大旱的酷暑天,本就非常容易发生山火。在这无数枯枝败叶和火油洒落后,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在山谷内引燃熊熊大火。一些人比较机灵的士兵已经开始四下打量,寻找植被稀少的地域了。

    只是,夏阳谷内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官军又足足有三四千号人,能往哪里逃?

    “火箭准备!”

    伴随着山谷之上的一声大喝,步弓手们用火把引燃了箭矢上绑的火棉,随意射了下来,甚至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目标。

    轰!

    散落在地面的火箭,几乎是瞬间引燃了大火,疯狂的朝四周扩散开来。

    部分官军士卒的自发灭火,在这样的火势面前显得卑微的可怜。义军士兵泼洒的黑油更是加速了燃烧,轻易将火势推到极致。一些倒霉的、被黑油直接泼到身上的官军士卒,哪怕只是沾了一点,被引燃后都剧烈燃烧起来,而且很难扑灭。只能一边痛苦的哀嚎,一边拼命抽打,或者徒劳的在地上翻滚。

    随着火势迅速蔓延,武安第二警备旅团再也无法维持基本的建制,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逃开。骑兵们的战马对火焰更是惧怕,持续受惊之下大片大片的挣脱了控制,在人群中胡乱奔跑起来。

    官军的混乱在飞快蔓延,伤亡数字也在急剧增加。

    新一轮的箭雨适时落下,让他们的境况雪上加霜!

    陈武的步弓营,从沂城、鹿山一路到现在,已经陆续扩充到六七十人。在南宝的训练和典勇的不时调教下,虽然时间还不长,射术却都有了不小的长进。善友会这些年来,也训练、招募了不少射手。两方加起来,凑了一百多名步弓手。在火箭引燃了山火后,他们重新换回了普通的弓箭,开始居高临下射杀官军。

    一边是在百米高的山谷之上,另外一边是在开阔的山谷地下,周围又到处是火焰和失控的战马,混乱不堪。环境的不同,注定了官军哪怕有数倍于义军的弓手,始终难以发动任何像样的还击。

    反倒是义军和善友会的步弓营,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杀伤了大批官军,

    当然,因为准头不足,再加上官军人人披甲,大部分箭矢或是落空、或是射中了不致命的部位。可就算是只是射伤,这种情况下也足够打击官军士气了。

    整个山谷内,已然是一片末日般的乱象。

    随着火势进一步蔓延、失控,大部分轻步兵和过半的骑兵,彻底失去了编制和指挥。唯有靠近丁自明所在的中军,还有半个联队和两百多骑兵,能够勉强维持秩序。可就算这些意志比较坚定的官军,面对这样的绝境也不由得面色惶然,寄希望于丁自明能拿出办法,带他们闯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丁自明先前派出的两队骑兵终于赶了回来。

    其中一队的骑兵队长头发已经被烤焦,身上也好几处烧伤,神色更是绝望:先前官军进入夏阳谷的地方,即他们的退路,已经完全被落石和巨木封死。那些成吨重的岩石在重力作用和彼此的撞击中陷入地面下,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搬开的。

    好在,派往出口的骑兵,带回来了一个稍微让他们振奋的消息。

    由于比进来的入口宽敞一些,前方出口的封路似乎没那么严。而且,第一联队的人似乎并没受到多少损失,应该能够在谷口外面接应,里应外合一起搬开路障!

    这或许是夏阳谷中官军唯一的生路了!

    意识到这点,满脸懊恼和愤怒的丁自明迅速下定了决心,跨上因为火势而不安的战马,猛的拔出了剑。

    这个情况下,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豪言壮语了,为了活下去!

    这五个字足矣!

    所有还能听从指挥的官军,包括骑兵在内约千余人,都抱着求生的心念,沿着原本的路线朝出口冲了过去。附近已经跑散的官军,也有一些自发靠拢过来,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山谷中被凄惨的烧死。

    “这是困兽犹斗啊!”

    站在山谷之上的陈武神情中多了几分怜悯,但惟独没有紧张:“接下来就看善友会的。”

    千余名官军的决死冲击,其势头自然惊人。但是,以他的精密筹划,结局在官军进入夏阳谷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看到大批官军闯过了蔓延的火焰,朝出口这边杀来,蹲守的善友会信徒再度抛洒下了大量的柴火黑油,还有干马粪之类的发烟物。

    火势伴随着浓烟,从出口处倒过来向山谷内蔓延开。

    想要顶着这样的大火和呛人的浓烟搬开封路的巨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有士兵冒死冲了进去,结果要么是被热浪逼出来,要么不慎被火焰烧着,凄惨无比,还有干脆因为中暑、脱水和缺氧昏厥过去。

    在山谷外有一个联队官军接应的情况下,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挡住这些绝望的官军。

    真正的杀手锏,现在才刚要亮出来。

    床弩!

    这东西,善友会本来也是没有的,但隆山的官府为了加强临县的城防,援助了两具,结果一箭未发,全部便宜了善友会。现在,徐茂典不惜劳力将它们用大车拉到了这夏阳谷之上,开始用官军的守城利器对付这些可怜的武安士卒。

    更加不能少的,就是太平义军的投石车了。

第一百零一章 莫国豪投靠

    善友会的床弩虽然好,毕竟只有两架,数量有限。

    义军这边的投石机,却足足有六架之多!

    在沂城那一战之后,陈武召集的木匠一直没有停止过后续的制作。虽说全都是小型的,但正因此可以方便的拆卸移动,组装起来也更容易。由于不确定官军会选择那边突围,先前六架投石机是两边谷口各三架。现在,其中三架抛石机已经率先开火,往山谷下的官军人群中抛洒了大量的石弹。

    另外三架投石机也在紧张的拆卸、转移,很快就会投入到这边。

    山谷的地形本就比较狭窄,官军为了搬开封路的巨石,又很多人凑到了一起,进一步加强了石弹的密集杀伤能力。再加上陈武的扭力投石机架设到百米高的山谷之上,抛投出的石弹经过重力的加强,哪怕稍微擦到一下,也能轻易将人打的筋骨断裂,甚至整个肢体都碾成肉糜。

    这种威力,根本不是皮甲所能抵挡的。

    由于构架精巧,精度也比帝国的同类抛石机更高,仅仅第一轮石弹砸下去,靠近谷口的官军就死伤了二三十人!

    这效果,远超沂城内的那次伏击!

    很快,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的打击接踵而至,轻而易举的杀伤了百余名官军士卒。一时间,惨叫声连连,遍地都是血沫和残肢。山谷内已经是瓮中之鳖的警备旅团官军,士气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就连山谷在试图接应的第一联队,意识到义军这边拥有不止一台的投石机后,军心也被极大的动摇。

    “莫国豪联队长觉得此战如何啊?”

    看到架设的三架抛石机大展神威,打的山谷内的官军根本无法还手,陈武的心情不由大好,笑着看向了身边的莫国豪。

    一段时间没见,莫国豪看上去瘦了不少。相比于鹿山城头下的那场会话,这次他的态度也更加松动。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莫国豪心中清楚,陈武对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这次谈话,就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自己仍旧不肯做出决定的话……

    也罢,拖了这么久,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首先必须得承认,这伙来历蹊跷的太平义军,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本事,绝非一般的叛军可比。

    从他带领的六百官军在沂城被伏击、全歼后,莫国豪就有了这样的认识。但他当时仍旧没有心服口服,认为自己只是一时大意,而且义军的硬实力也的确不够看。一直到隆山攻城之前,莫国豪都坚信只要武安那边的平叛官军抵达,这支义军就会弹指间灰飞烟灭。

    哪怕有善友会这个意外的变数加入也是如此。

    但是,夏阳谷的这次伏击,无疑沉重的打击了他的信心。

    整整四千人的警备旅团,外加六大队的骑兵,几乎被尽数诱入夏阳谷中。一把大火之后,这支义军又在山谷上架起了床弩和投石机……本以为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平叛的官军,现在反倒被逼入了绝境,在漫山遍野的火焰中苟延残喘。

    毫无疑问,丁自明的第二警备旅团完了。

    哪怕山谷外还侥幸逃脱了一个联队,也不可能改变大势。

    整个太平郡,唯一还有能力制衡这些反贼的,只剩下了武安的第一警备旅团。但是,那四千人已经是郡城仅有的力量。在第二警备旅团已经完蛋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再次冒险出动。就算钱伯明也敢冒险,八大门阀的林家也绝不会允许。

    除非帝国从其他郡调来更多的大军平叛,否则眼前的反贼,已经可以在太平郡内横行了。

    面对这种跟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形势,莫国豪心里动摇了。

    或许,可以在这支义军身上赌一把?

    莫国豪虽然忠诚于帝国,但并非是那种死忠,仅仅是因为帝国更强,是所谓的正统。但当陈武的义军表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特质时,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莫国豪不由考虑起另外一条被他先前否定的出路。

    他的这种动摇,被陈武一眼看穿了。

    “国豪兄,你知道吗?”陈武恰到好处的换了一个称呼:“曾经有手下向本将进言,要在隆山城内散布谣言,说你已经私下投靠了本将。然后,本将只需要在攻城的时候带你在城下出现……”

    后面的话,陈武没有说,也不需要说,只意味深长的看了莫国豪一眼。

    这个眼神,让莫国豪瞬间透体冰凉。

    陈武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就像在简单的陈述什么,但里面却蕴含着血腥味。如果真的这么做,隆山官府必然会信以为真。又或者就算还有怀疑,为了平定军心、杀鸡儆猴,也必然会不管不顾,直接拿他的家人开刀。

    军法写的很明白,一旦有将领投敌,满门家小全部被牵连。

    到那时,就算自己不想投敌,一家老小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怕是也只能被逼从贼了。

    以眼前这人的手段,莫国豪毫不怀疑对方能做到,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至于所谓的手下进言,在他看来也极有可能是托辞。这样狠辣而又高明的手段,可不是随便哪个反贼头目都能想出来的,多半就是陈武自己的主意。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还没着手这么做……

    这一刻,他心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用有些发干的声音问道:“将军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直接执行的话,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硬要说原因,只有一个。”陈武很有气度的道:“本将对手下将士,向来是待之以诚。而且,沂城一战的详情我亦知晓,国豪兄的表现很不错。如此人才,本将不愿以下作手段对待。”

    待之以诚!

    别管是真心实意,还是仅仅场面话,这四个字都足以触动莫国豪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山谷中的官军还在火势中哀嚎,犹豫片刻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天公将军就这么有信心推翻帝国吗?纵然夏阳谷一战歼灭了郡城的第二警备旅团,但帝国在其他郡还有百万大军。若不是恰逢西北战事……”

    剩下的莫国豪没有说,他相信陈武比自己看的更透。

    “若不是恰逢西北战事,本将也不会起兵!”陈武给了莫国豪一个信心十足的回答:“先前本将攻占沂城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义军能够对抗隆山的官军,但现在如何?本将包围隆山的时候,又有几人相信武安的大军会如此轻易的被消灭?”

    他语气里的强大自信,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莫国豪,就算帝国真的从其他郡抽调大军过来,太平义军也应对的办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莫国豪已经没什么能推却的了。

    他叹了口气,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单膝跪下,对陈武行礼道:“天公将军高义,卑职愿降了!唯有一个恳求,请将军顾念卑职在隆山城内的家小,城破之前不要大张旗鼓的宣传此事。”

    “本将准了!”

    陈武没犹豫,立即答应了下来。就算莫国豪不请求,他本也打算稍后主动说出来收买人心。

    “多谢将军厚恩!”

    最后一点挂念也放下,莫国豪这声谢倒是真心实意了。

    陈武摆了摆手,见莫国豪还没起身,当即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欣喜的道:“有国豪投靠,本将可谓如虎添翼,实乃大喜事。只可惜现在情况不许,否则定要摆酒庆祝。对了,既然莫国豪先前在隆山担任联队长,现在投靠本将,也不能屈待了。这次攻下隆山后,本将的义勇营将会再次扩充。原本的千人编成第一联队,随后扩充的人会编成第二联队,国豪就姑且担任这第二联队的联队长吧。”

第一百零二章 委任和大胜

    “如此重任,让卑职有些诚惶诚恐啊。”

    竟然直接给刚投靠的降将一个联队长!

    莫国豪没想到陈武真有这个魄力,心中着实多了几分惊喜。虽说先前在隆山府也是轻步兵联队长,看上去职位丝毫没变,甚至从官军到贼军应该还是降低了。可他心里明白,这两个联队长的意义截然不同。

    这算是求贤若渴?亦或者千金买马骨?

    莫国豪不知道陈武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做出这个任命,于是先按照惯例进行了推辞。一番表面功夫做完,见陈武的确是真心实意给他这个职位,而不仅仅是试探,他便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先前改换门庭的些许不安,也因为被重用而踏实了下来。

    就在两人还在上演君臣相得的戏码时,布置在山谷另外一侧的抛石机被拆成零件运送了过来。由于部件设计精巧,很快便重新组装起来,校准试射后加入了对官军的打击。

    六台抛石机齐射!

    这一轮齐射打下去,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枚石弹。别说试图搬开封路的巨石了,剩下的官军就连继续维持建制都很难,很快彻底打散。眼见山谷上的打击骤然加强,手下士卒被打的狼狈逃窜,丁自明心中的懊恼和恨意实在难以言表,不由仰天大骂:“该死的反贼,他日若被我找到机会,必然将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然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或许是巧合,一枚石弹被抛射到他附近,巧好碰到岩石上弹了回来,砸断了丁自明胯下战马的马腿。猝不及防下,丁自明随着失去平衡的战马一起翻倒。附近的官军没有看清,误以为丁自明被投石机打死了,惊慌间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旅团长战死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周围官军的信心。

    谣言一旦传开,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便再也难以澄清。哪怕丁自明很快在亲兵搀扶下起身,大喊本将在此,也已经无济于事。聚拢在外围的官军没有了主心骨,一哄而散,各自退回山谷中还没着火的地方逃命去了。

    当这最后一股成建制的官军也散开后,第二警备旅团算是彻底完了。

    在外面企图接应的第一联队将士,看着不断落下的石弹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那声突兀的“旅团长战死了”,终于意识到事不可为。在前后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没能打通山谷的出路后,眼瞅着形势越来越不对,第一联队的联队长决定放弃。

    在大军已经完蛋的情况下,他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退回武安,顺便将夏阳谷一战的噩耗传回去。

    第二,不管不顾,直奔隆山城下。

    前者无疑是最安全的,贼人在没消化隆山之前,绝不会分兵追杀他们。一路上的口粮也不是问题,之前为了快速行军而抛弃了一些粮草辎重,还留了几队官军就地看守,现在看来反倒成了救命之举。

    不过,返回武安最近的路就在他们身后,也就是被封死的夏阳谷。想要绕其他路回去,距离可就远了,而且此行的任务也将以彻底失败告终。

    相比之下,第二条路看起来更合适。

    以一联队现在的兵力,收拢一下起码还有八百多能战之兵,这仍旧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兵力。或许用来击溃隆山城下十几万流民已经不够,但跟城内的守军合流还是能办到的。先前隆山城仅仅只有几百官军,尚且能坚持那么久,现在凭空多了一股强援,未必不能撑到帝国派来新的大军——甚至在那之前,贼人就因为耗尽粮食被迫弃城离开也说不定。

    返回武安的话,一定要有人为这样的失败负责;若是能守住隆山,最起码能弄个功过相抵。

    很短时间内想明白了这点,一联队的联队长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因为粮草辎重都随大军失陷在了山谷中,做出决定后,第一联队没有多做停留,收拢了士兵后立即朝隆山前行。也幸好这里距离隆山已经不远,急行军一天半就能到,不然的话不用贼军动手,光粮食就足以击垮他们!

    “官军的第一联队撤走了!”

    出口这边的山谷之上,一直盯着官军动静的善友会信徒欣喜的叫了出来。

    这些地位普通的信徒虽然不懂高层的谋划,但也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很清楚。只要外面这不足千余的官军放弃,困在夏阳谷内的官军大队就死定了。

    那可是近四千的官军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歼灭他们,这个战果太过辉煌,以至于想想都让人颤抖。

    随着第一联队的动向传开,善友会的香主、长老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那些没有被困在谷中的官军,在设法营救失败后其实还是有一条路可以选的,那就是强攻山谷上严阵以待的护法佛兵。

    虽说己方人数有优势,又居高临下,还有抛石机和床弩的帮助,但帝国正规军的实力毕竟不是他们能比的。真要是打起来,就算能击退对方,他们的护法佛兵只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个联队的官军肯自行离开,自然最好不过。

    这意味着,夏阳谷的伏击战几乎已经定局!

    “幸存的那个官军联队放弃了救援,朝隆山的方向去了?”

    很快,陈武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只略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官军这么选择的原因和无奈,脸上不由浮现了笑意。

    如果这个联队的官军就此撤回武安,陈武反而会更头疼。因为郡城那边每多一队兵力,义军日后进攻郡城的难度都会大增。但现在,这些官军直接退向了已经处于包围圈中的隆山城,无疑是把自己送进了狼口。

    虽说多了他们的存在,隆山的城防的确会坚固很多,但现在整个太平郡内都已经没有了能威胁义军的力量。在十一月以前,也不用担心帝国能抽调大军干涉这边。陈武有足够的时间,配合善友会的内应一点点吃下隆山。

    陈武挥手招来了亲卫,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队马队从山谷上小心的下来,打马直奔隆山而去,将夏阳谷大胜和一个联队官军在朝隆山城前进的消息带给许世忠。由于官军的骑兵全部失陷在谷内,义军的马队丝毫不用担心有人拦截,沿着同路,将第一联队的官军甩到了背后吃灰。

    虽然不指望隆山那边留守的力量能挡住那近千官军,但总归要让他们提前有点准备。当然,要是能顺便给官军造成一点麻烦就更好了。对于许世忠的本事,陈武还是有点期待的。

    交代了这件事,陈武看着远处的官军背影,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利用他们做文章的地方。

    随着陈武的交代传开,埋伏在山谷上的义军齐声大喊了起来。

    “山谷外的官军逃了!”

    “你们已经被同袍抛弃了,速速跪地投降!”

    平心而论,随着夏阳谷内的山火彻底蔓延开,就算这些官军现在投降,陈武也没办法救他们。毕竟在没掌握绝对优势前,他不可能随便搬开封住山谷的巨石放对方出来。甚至,在喊话的同时,两边的步弓手始终没有停止打击。看到哪个地方的官军有抱团集结起来的迹象,就会立即几轮箭雨射过去,将他们重新打散。

    尽管只是空头的喊话,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进一步的打击了官军士气和军心。

    虽说他们的理智已经知道,那些幸运的同袍不太可能突破贼人阻拦,但心里起码还有一分希望。现在就连这最后的期望也破灭,山谷内幸存的官军不由纷纷破口大骂了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俘获两千

    夏阳谷的山火,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最鼎盛的时候,火势和黑烟在十里外都能看得到。一直到山谷内的植被被焚烧了大半,山火才被迫逐渐熄灭。透过烟雾薄弱的地方往山谷下面看,焦黑的地面上到处是烧剩的草木灰和士卒尸骸,让这个曾经荒芜的山谷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就算意志坚定的义军,看多了这种场景也要做噩梦。

    那些直接被烧得只剩骨骸的还算好,最渗人的是一些烤成了干尸、或者焚烧了半截的尸体,模样才是最吓人的。配合那令人作呕的、带着焦糊感的人肉香味,很多义军士兵和善友会的信徒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一整天吃不下饭。

    山谷之上的人尚且如此,被困在夏阳谷中的官军到底有多凄惨,就可想而知了。

    一天时间,饥饿并不算问题。真正的致命威胁是火焰和浓烟带来的窒息、高温和脱水。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在过去一天一夜间死掉的官军也超过了千人。其中真正被义军的弓手和抛石机杀伤的,至多不会超过四成。

    “之前读兵书的时候,上面有言:火攻伤天和。当时没曾亲眼见过,总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今日亲眼见到,才知道记载的丝毫没有夸张。”

    这是典勇在看了山谷内的惨状后,讲的唯一的感想。

    陈武也亦有同感。

    《帝国》中,类似的火攻计谋多次用过,甚至不乏十万大军的规模。但游戏毕竟是游戏,就算虚拟度再高,普通的征战可以99%的模拟,这种足以引发永久心理创伤的场景也必然会进行优化和屏蔽。虽说“天和”这个东西完全是莫须有的,但就连穿越这种不可能的事都发生了,陈武觉得,如非必要,自己日后还是少用这种计策为妙。

    “开谷吧。”

    受这样的念头影响,陈武提前发下了命令。

    若是按原本的计划,他是想再等个一两天的,这样可以确保谷内的官军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但一来是刚才的想法,二来天色酷热,再加上余火未熄,谷内的温度极高,尸体腐烂的速度也特别快。再拖下去的话,很容易滋生瘟疫。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幸存的官军在杀马喝马血。

    上好的战马,就这么被杀了实在太过可惜。

    于是,山谷内的官军士卒,幸运的得到了一个提前投降的机会。

    架设的六台抛石机和床弩,重新对准了山谷西南的出口,确保随时可以击发。太平义军的义勇营和善友会的护法佛兵,也列队在出口外严阵以待,其中包括百余名的步弓手。在军阵之前,还布置了两排严严实实的拒马,可谓是防范到了极致。任何官军只要有不轨的企图,都会被立即格杀。

    这种情况下,别说他们已经彻底崩溃,就算还能奇迹的组织起一支千人联队,也绝不可能杀出谷。

    一块块的巨石和原木被吃力的搬开,露出一条可供出入的生路。

    各自就绪后,义军的人在山谷上方大声招降起来。

    “可以出谷了!”

    听到义军宣讲的,山谷的出口已经被打开,幸存的官军骚动起来。

    过去一天犹如地狱般的经历,已经打消了他们的士气和骄傲,不少人的精神更是濒临崩溃。得知可以逃出生天,并没有谁试图做徒劳的反抗。

    很快,备受折磨的官军士卒陆续从山谷各处汇集过来,一脸麻木的丢下武器盔甲,排队向山谷外的义军投降。

    看到这一幕,义军的士兵和善友会的佛兵们陷入了狂欢。

    就连郡城的大军都被他们击败了,整个太平郡内,还有谁能阻止他们?

    过去几天压在他们心头上的那块巨石,几乎被胜利的喜悦一扫而空。有先前沂城、临县的连胜,再经过这一战的洗礼,太平义军的士兵的军心和士气算是真正树立了起来。善友会的信徒们就更不用说了,到处可以听到弥勒佛陀的法号。

    这欢呼,伴随着幸存官军的投降,足足持续了半天时间。

    从山谷中自己走出来的官军,经过初步的统计后超过了两千。其中没怎么受伤或者只是轻度烧伤的,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就比较惨了,有被严重烧伤的,有被箭矢射伤的,有被抛石机的石弹砸断了腿的,还有承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的,种种不一。

    在这之后,两边各自派出了十几队士兵主动进入山谷搜索。

    截止到入夜之前,这些搜索的士兵又陆续抓回了百余名藏匿不出的官军士卒,顺带着还牵回了不少失去主人的战马。

    也就是说,除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征夫,山谷内的三千轻步兵、六百轻骑兵,只存活了两千一百多人。当然,不排除谷内还有隐藏的官军幸存者,但数量绝对不会多。

    毙敌近一千五百,俘虏两千一百,这样的战绩,可谓辉煌至极了。更加可怕的是,义军和善友会这边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六死二十三伤!

    死掉的六人,全部都是进入山谷搜索时遇袭身亡。

    二十三名伤员的伤势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是进去搜索的时候崴了脚,有的是不小心被还没熄灭的山火烫伤,甚至还有因呕吐过度而重度脱水晕过去的……

    虽说这是一场完美的火攻和伏击,标准到可以列入兵法教典,打出如此的战损比并不奇怪,但这毕竟是帝国开国三百年来,唯一在平定内乱时被整体歼灭的旅团级编制!

    其意义和影响,无可估量!

    这个战果一旦传出去,别说轰动太平郡了,就连整个乾元帝国都会引发轩然大波。且不提此战对于历史大势的影响,就算只是对太平义军而言,其意义也绝不仅仅是击败了一伙足以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官军。真正重要的是,在消灭对方的同时,义军也得到了数量极其惊人的斩获。

    武器、弓箭、盔甲、战马!

    这些军械,任何一样都是义军所急缺的。光靠攻下沂城、临县的缴获,远不足以满足需求。但这一次,太平郡总督钱伯明可是慷慨的给他们送来了整整一个旅团。虽说起码有上千套皮甲和数百匹战马随着一把大火损毁,剩下的还要跟善友会分润,可就算这样,其缴获也堪称空前丰厚了。

    战马的话,起码缴获了一百五六十匹。

    各色武器,包括刀剑和弓弩,除却遗失和少量损毁的,绝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至少有三千三百件!

    至于盔甲,由于损失较多,数目要少一些。

    修复后基本还能用的,加上投降官军士卒身上完好的,总计约两千四百套制式皮甲,外加至少四十套的锁子甲。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套全重超过四十斤,主体由百炼精铁铸造、帝国的将军才有资格装备的明光铠!

    这样一套全身铁甲,防御力强大到令人发指。由于重量同样惊人,普通的士卒没有足够体力,就算穿戴行军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跟敌军交战了。只有体格强壮的猛将,才能穿着这样的明光铠、提着武器跟敌军大将交战。

    如无意外,这套明光铠应该是护军将军林安略的铠甲。

    据找到它的义军士兵所言,铠甲是从一具匆匆埋葬、但却露了一角的尸体上剥下来的,而且尸体已经面貌全非。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问清了结果,陈武立即意识到,那位护军将军很可能还没死,而是脱下了盔甲伪装成了普通官军士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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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穿越的玩家,利用十三年游戏经验锲而不舍造反的故事。 详细点说,就是倒霉的主角穿越到了游戏世界,结果好死不死的附身到了一个快要饿死的穷鬼身上。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到处拉人造反。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帝国挖不倒!帝国之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