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风起【二合一】
足足过了十几息,楚水君这才回过神来,面沉似水,目视着魏王赵润冷冷说道:“素闻魏王自负过人、狂狷霸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润,你真因为你能击败我诸国联军么?”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百万大军,沉声说道:“此军,集楚、齐、越、鲁、卫五国之兵,精锐之士将近五十万,余众亦有五十万,合百万之兵。……而你麾下军队,虽号称有三十余万,可唯独数万雒阳军可称锐士,其余尽皆乌合之众,你真以为你能战胜我军?”
赵润闻言哈哈笑道:“听楚水君一席话,朕便知晓你不通兵事。……两军争锋,胜负岂是单论人数多寡?……我大魏举国一心,众志成城,可联军,相聚而攻伐我大魏,却是各为私利。朕观联军好比群狗,卧着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与斗者。然投之一骨,则轻起相牙。……不信?”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田耽,轻笑道:“且不说旁人,单说田耽将军。若朕将大梁让予联军,你看田耽将军到时候是否还会与你心思一致。……朕相让大梁,则他必然率齐鲁之军回援,任留你楚越两军单独在此,介时你空有军力,却无粮草,虽有数十万之众,亦难逃败亡之途。”
“……”
楚水君原本不服赵润那联军必败的狂言,但是却无从反驳赵润这番论调。
毕竟他心底其实也明白,田耽之所以眼下还未撤军回援齐国,只是因为田耽觉得这场仗迄今为止对魏国的削弱还不到位,又岂是真心相助他楚军击败魏国?
如此一想,仿佛这场仗的走势确如赵润所言:此战,若联军战败,那么自然一切皆休;可若是联军战胜,则田耽亦会立刻抽齐鲁两**队回援,留下楚越两军单独面对魏国的反击,促使两虎相争。
而问题是,在没有了齐国的粮草供应后,楚**队将如何进一步扩大胜势?最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因为缺粮而导致军心动荡,从而被魏国趁势翻盘,扭转胜败。
照这样看,仿佛他们楚军确实无论如何,都难逃败亡的命运。
“……”
楚水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田耽。
其实赵润所提的这件事,他自己也思量过,不过被他暂时压制在心底了而已,而如今赵润提及此事,正好勾起他心底对齐国的不信任。
田耽亦注意到了楚水君的反应,心下暗叹一声,抚掌对赵润说道:“不愧是当年那位善于攻心的魏公子润,幸亏此番从旁并无我联军的其余将领,否则,三言两语,或能叫我联军诸将相互猜忌,难成一体……”说到这里,他眼眸中闪过几丝怒意,一脸不悦地反唇讥道:“魏王将联军比作群狗,不知贵国又是什么?”
赵润想了想,风轻云淡般回覆道:“我大魏是狼,纵使一时失利,亦不会轻易放弃复仇,就好比此番联军我大魏宋地、颍水两郡子民身上的暴行、恶行……”他瞥了一眼楚水君与田耽,看似面带微笑,但却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些罪行,朕会十倍、百倍回报。你等开启了这场战争,却注定不会终止这场战争的权力……你等最好对天祈告,乞求上苍庇佑,使你等不至于在这场仗中败得太惨,否则,待日后朕挥军攻伐诸国时,你等将无可用之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奚落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对天祈告吧,这样朕来日攻伐诸国时,也能稍稍尽兴些。”
说罢,不等楚水君与田耽做出反应,他催促褚亨道:“褚亨,回去了!”
“是!”
近卫大将褚亨瓮声瓮气地应道。
只见这位近卫大将,左手反握着一柄摆在他旁边座位上的利剑的剑柄,仿佛是随时都会拔剑暴起,右手猛然一抖缰绳,载着君主赵润徐徐返回魏军的阵地。
从始至终,燕顺、童信等十几骑虎贲禁卫骑,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水君与田耽等人的一举一动,直到他魏国君主赵润的王车离开二十几丈之后,他们这才谨慎小心地拨转马头,追随自家君主而去。
看着赵润一行人徐徐离去的背影,楚水君与田耽久久不语。
只见此时的楚水君,面色阴沉,显然心中不悦。
想想也是,其实他此番前来拜会赵润的目的,就是想通过他联军强盛的军势,给魏王赵润带去压力,没想到,魏王赵润根本没有将他百万联军放在眼里,甚至于,非但三言两语就点破了诸国联军各为己利的本质,亦揭穿了他楚水君与田耽貌合神离、相互算计的合作态度,以至于他二人,眼下竟不知该如何相处。
而相比较楚水君,田耽考虑的则更长远。
他在考虑魏王赵润离开前的那一番话,那一番日后必有‘厚’报的话。
若此战联军战败,恐中原诸国日后难得安生……
他心下暗自叹息。
但事已至此,他对这局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寄托希望于魏国在这场战争中遭到重创,否则,对于中原诸国而言,恐怕会是一场天大的劫难。
而与此同时,魏王赵润正乘坐着战车返回其魏军的阵列。
期间,岑倡笑着恭维道:“陛下,您方才的那一番言论实在是太犀利了……”
“是啊。”
燕顺亦在旁附和道:“卑职方才仔细观瞧那楚水君与田耽的面色,见他二人虽被陛下气得不轻,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陛下的话,着实令人好笑。”
“呵呵。”
赵润亦颇为自得地哼哼笑了两声。
从旁,童信亦欣喜地说道:“楚水君与那田耽被陛下说得无言……相信这应该也有助于我军战胜诸国联军吧?”
“那是自然的!”
还没等赵润开口,岑倡与燕顺二人便深信不疑地说道。
然而,赵润听了童信的话后,却摸着下颌的胡须仔细想了想,随即耸耸肩说道:“事实上嘛,楚水君与田耽皆是城府深沉之人,因此,倒也不至于会因为朕的那一番话,就使他们在这场仗中做出错误的指挥……”
“呃?”
岑倡、燕顺、童信三人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童信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您以身犯险,在战前与他们在阵前相见,又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借机奚落他们一番啊。”赵润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样岂非是很痛快么?”
……
站在王车上的岑倡,以及策马护卫在战车旁边的燕顺、童信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感情您以千金之躯犯险,跟那楚水君、田耽二人阵前相会,就是为了奚落对方啊?
不过待仔细回想起楚水君与田耽二人方才那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的样子,岑倡、燕顺、童信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挺痛快的!
“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
在岑倡、燕顺、童信三人由衷的奉承声中,同时也是在魏王赵润那得意满满的畅笑声中,近卫大将褚亨打了一个哈欠,自顾自驾驭着王驾。
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这即是近卫大将褚亨唯一的行事准则。
大约一刻辰后,魏王赵润带着一干护卫返回了魏军阵型的后阵。
当时,见赵润与岑倡、燕顺、童信等人皆面带笑容,留守在本阵处的副将翟璜,包括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博浪丞曹憬、以及介子鸱、张启功等人,脸上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位陛下方才还心情沉重,怎么去了一趟联军的阵前,就变得这般龙颜大悦呢?
很遗憾,禁卫军将领穆青此刻尚在商水,不在这边,否则,他定会撇了撇嘴,不知死活地顺嘴嘀咕一句:“还能有什么?占便宜了呗!”
当然,事实上赵润之所以心情大悦,并不只是因为他狠狠奚落了楚水君与田耽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对于击败联军之事有了更大的把握。
别看赵润方才在楚水君与田耽面前嘴巴很硬,说什么朕之所以应战只是为了亲手摧毁联军、将联军赶尽杀绝,其实这全是屁话,事实上,他只是被秦国兵犯西境的消息逼得不得不与联军决战而已田耽猜得没错,魏国这边其实也撑不住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赵润亦算是仓促应战,按照原本他的战略安排,他麾下魏军本不该这么早就与诸国联军决战才对,最起码也要等到齐国召回田耽,且商水的沈、伍忌等人率军支援梁郡,介时再对已处于崩溃状态的联军展开追击,只可惜秦国的兵犯,促使他不得不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与仍几乎处在巅峰状态的诸国联军展开决战。
正因为如此,其实赵润心底也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
直到他在联军的阵前看到桓虎对他做出暗示。
真没想到,最后居然真落到寄希望与桓虎、陈狩那帮人……
长吐一口气,赵润心中颇有些感慨。
毕竟在此之前他曾觉得,倘若他魏国的命运要仰仗于桓虎、陈狩那些内应,那他魏国实在也太悲哀了,可没想到,世事就是这么讽刺:他眼下想要击溃联军,还就必须借助桓虎、陈狩等人。
罢了,好歹能战胜联军,不可奢求更多。
摇了摇头,赵润迫使自己不再纠结之事,将全部精力投入在眼前的这场决战上。
此时,副将翟璜询问赵润道:“陛下已窥探过联军的部署,不知联军的具体部署情况如何?”
听闻此言,赵润便徐徐描绘道:“前军主军,是项末的符离军,前军左翼是项娈的昭关军,前军右翼是卫**队;中军主军是田耽的齐军,中军右翼是鲁国的军队,中军左翼,应该是越国将领吴起的东瓯军,其余像新阳君项培、鄣阳君熊整、彭蠡君熊益等人麾下的军队,应该被安置在联军的后军,具体位置并不清楚。”
翟璜听得心中惊诧,要知道对面那可是有百万联军啊,百万人那是什么概念?即使近距离登高窥视,眼睛也未必能全揽联军的整体部署,可是这位陛下,却如数家珍地说出了联军的各军部署位置,若非眼下时机并不合适,翟璜恐怕忍不住要仔细问问究竟,看看这位陛下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清楚联军的部署。
忽然,翟璜想到了传令兵方才送来的消息,询问道:“陛下,方才末将收到前军主将周骥将军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陛下下令其前军,将所有战车部署到我军的前军左翼,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正是朕下的命令。”
赵润点了点头。
见此,翟璜却不再怀疑,只是略带惊讶地问道:“观陛下这般部署,可是准备从联军右翼的卫**队身上打开局面?”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思忖了一下,建议道:“恕末将直言,卫国的军卒,大多效仿我大魏的军卒操练,且军中士卒又有我大魏锻造的军备,未必是弱手……更何况按照陛下所言,卫军身背后即是鲁国的军队,鲁**队虽然进取力不足,但若是拥有防守阵地,凭借其种种战争兵器,恐怕我军一时半会,亦难以打开局面……”
见翟璜提出异议,赵润也不在意,招招手说道:“上战车来。”
翟璜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君主的指示,翻身下马,登上赵润所在的王车。
此时,就见赵润附耳对翟璜说了几句,只听得翟璜面色骤变,异常惊喜地问道:“陛下?当真?此事当真?”
赵润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十有**了。”
在附近魏国官员与诸兵将诧异的注视下,只见翟璜精神振奋,当即改口说道:“若果真如此,陛下将战车部署在前军左翼,确乃妙举,想来联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嘿嘿嘿……”
看着翟璜神色振奋的模样,介子鸱、张启功等魏国官员皆有些心痒难耐,恨不得询问个究竟。
但是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们并非是军职在身的将领,事实上,他们甚至无需跟随赵润赶赴战场,他们之所以此刻站在战场上,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做一位忠臣会做的事倘若他魏军此番不幸战败,则他们将拔出腰间的佩剑,像一名普通的士卒那样,跟随他魏国君主赵润做最后的抵抗,并确保在他们阵亡之前,他魏国的君主将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得不说,魏国此刻的确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不知过了多久,有翟璜的护卫上前在翟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翟璜点点头,旋即提醒赵润道:“将军,差不多还有一刻,就到午时了。”
午时正刻,是魏军与联军约战的时辰。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毕竟这场仗魏军有三十几万人,而联军更是有百万之众,光是排兵布阵就需要半天工夫,好在目前尚是春季,倘若换做在六七月,双方士卒就得顶着炎炎烈日与敌军交战,也是遭罪。
“唔。”
赵润点了点头,寻思着做最后的激励。
虽说桓虎、陈狩等人的倒戈,已注定会对这场仗的胜负产生很大的影响,但赵润还是寄希望于由他魏人来主导这场战争,而非是桓虎、陈狩甚至是那些卫**队。
毕竟说到底,似桓虎、卫邵等人,他们投靠魏国的目的亦不纯粹,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此刻聚集在赵润麾下的这些兵将。
深深吸了口气,赵润沉声说道:“对面诸国联军的阵容,比我军强了不止一筹啊……”
听闻此言,参将翟璜愣了愣,而驾驭战车的近卫大将褚亨,更是浑不在意。
然而骑着马伫立于赵润所乘这辆马车两侧的几位魏国官员们,比如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博浪丞曹憬、以及介子鸱、张启功等人,却是面色微变,面面相觑。
他们想不通,这位陛下为何会在决战之前,在应该激励麾下兵将的时候,说出这般自灭威风了话来。
而此时,就听赵润继续说道:“联军有项末、项娈、项培、吴起、田耽等等猛将,其中有好几位足以被列为当世的名将,又有符离军、昭关军、东欧军等诸多精锐之士,相比之下,我军的兵将,皆不如对方……可那又如何?强盛的诸国联军,还不是被我军挡在大梁,一步亦不得前进?”
“我大魏并非没有精兵猛将,似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镇反军、河内军,等等等等,这些我大魏的精锐之军,皆是足以使诸国恐惧的军队!而赵疆、魏忌、姜鄙、司马安、庞焕、韶虎、屈塍、伍忌等将领,亦是毫不逊色对面联军的猛将!只可惜他们此刻并不在此地……”
“但朕并不惶恐,因为朕的麾下,还有三十余万叫诸国联军不得寸进的勇士!”
说到这里,赵润站在驷马战车上,手指前往,沉声喝道:“朕在此负责的告诉诸位,我大魏的精锐,已攻陷了韩国,此刻正在攻伐齐国……从这一刻起,我大魏再不是被动挨打的局面,我大魏将奋起反击……朕在此做出宣告,诸国挑起战争、残害我大魏百姓的仇恨,终将用他们的鲜血来偿还!就从这一刻起,我魏人,对整个天下宣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这条路上,我魏人将再无盟友!放眼之处,举世皆敌!”
“但朕坚信,我大魏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就从今日,从击败眼前的联军开始,让诸国,付出应得的代价!”
“犯我大魏者,必诛之!”
“喔喔”
随着不计其数的传令兵与斥候将赵润的言论传播到更远的魏军当中,致使几十万魏军,因为其君主赵润的豪言而精神振奋。
从这一刻起,魏国与中原各国,已注定不能同存!
第290章:开战!【补更37/40】
“喔喔”
魏军的呐喊,纵使隔着老远,亦能传到联军的阵列,传到前军主将项末的耳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此,项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面的魏军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呐喊声,那必定是魏王赵润又说了什么激励人心的话,来振奋其麾下魏军兵将的士气。
没办法,魏王赵润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以至于这位君主只需出现在战场上,就能令魏国的兵将士气高涨、斗志高昂,恨不得立刻就找一名联军士卒同归于尽。
这是他联军所不具备的优势。
在联军当中,无论是楚水君还是田耽,亦或是其他人,都不足以使所有联军士卒振奋起来可能楚国君主熊拓、越国君主少康、齐国君主吕白、鲁国君主公输兴这四位君主皆至,也未必能做到像魏国君主赵润那般。
虽说这听上去好似是魏君赵润一人就顶四国的君主,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
什么?
是否是漏下了卫国的君主卫费?
不不不,卫王费在或不在,对卫**队的士气提升并无太大影响搞不好这位君主若此刻就在战场上,卫国的士卒反而会士气大跌也说不准。
谁让卫王费是当世公认的最愚蠢昏昧、最荒淫无道的君主呢,简直比魏国上上代的昏君赵慷还要昏昧。
“报!”
十几名骑兵,飞快地来到上将项末的跟前,抱拳禀报道:“将军,魏军将众多的战车,部署在其前军左翼。”
“唔。”
项末皱了皱眉,吩咐道:“再探!……我要知道魏军前军另外两处的情况。”
“是!”
那十几名骑兵拨马而去。
这十几名骑兵,乃是楚军的斥候,毕竟在这种动辄百余万士卒的大战中,光靠将领的肉眼,是不足以洞悉战场上所有的情况的,因此,两军的斥候就负责成为双方将领的耳目,将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瞬息万变,皆禀报于各自的将领。
不多时,又有一队楚军斥骑回来禀告,说他们在魏军的前军右翼,并无看到什么战车。
得知此时后,项末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魏军……是试图瞄准卫国的军队,试图在我军的右翼打开局面么?
他暗暗嘀咕。
说实话,无论是楚水君也好、田耽也罢,其实都暗示过他借机消耗卫国的军队虽说卫国的军队未必就真的会向魏军倒戈,但这终究是一个隐患,倘若能在削减魏军兵力的同时消耗卫国的军队,这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因此,项末本来打算让右翼的卫军率先进兵。
可没想到,魏军竟然将其所有的战车,都转移到了前军左翼,这有些出乎项末的意料。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其一,魏王赵润算到他联军会叫卫军率先进兵,是故提前做好防备;其二,魏王赵润准备捡卫军这个软柿子下手,试图从卫军那边打开局面。
在仔细思忖之后,项末觉得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
虽说在他看来,卫邵、卫郧、卫振三人麾下的卫军,亦不失是合格的军卒,但他并不认为卫国的军队值得魏王赵润如此兴师动众地防备,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魏王赵润准备大举进攻联军的右翼。
毕竟细论联军的前军,居中的是他项末的符离军,左翼是项娈的昭关军,皆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精锐,相比之下,右翼的卫**队就显得不够看了,也难怪会成为魏军准备“狙击”的对象。
想到这里,项末立刻下令道:“传令左右两翼。……令卫军暂且采取守势,令项娈的军队准备出击。”
既然魏军瞄准了联军的右翼,将所有的战车都部署到了其军左翼,那么,项末自然要改变策略,瞄准魏军的右翼下手。
至于左翼的卫军,项末决定让其暂时采取守势,倘若魏军果真瞄准卫军下手,那么,卫国的军队能够帮助联军抵挡一阵子。
当然,对于卫军是否能挡住魏军的猛攻,项末亦无万全的把握,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就算魏军击溃了卫国的军队,右翼那边还有鲁国的军队,鲁军有诸多的战争兵器,可能在进攻方面稍显力不从心,但是论防守,相信就算是魏国的军队,亦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阵地攻陷。
片刻之后,项末的将令便经由传令兵,传达给了的左翼将领项娈,以及右翼的将领卫邵。
对于兄长的命令,项娈并无异议,相反他摩拳擦掌,战意盎然,但是右翼的卫邵,却对项末的命令产生了几许困惑。
项末为何命令我卫军采取守势?他不应该是催促我军进兵才对么?难道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还是说,项末其实亦信不过我等?
卫邵有些想不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桓虎。
此时,桓虎与季武亦仍留在卫军的阵前,在听说了项末的命令后,桓虎亦心生了几许不解。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卫邵的眼神示意,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质问那名传令兵道:“等会!……那谁,这当真是项末将军的命令吗?”
那名传令兵闻言看了一眼桓虎,试探着问道:“您是……鲁国的桓虎将军吧?”
桓虎点点头,追问道:“回答桓某的问题。”
那名传令兵虽然不解于桓虎为何呆在卫军的阵前,但这种事可不是他这种小卒可以询问的,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禀桓虎将军,这确实是项末将军的命令。……小人岂敢假传军令?”
桓虎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桓某对项末将军的军心心存疑虑,你回去转告项末将军,桓某认为,就说我桓虎认为,应当由卫军率先发动进攻……”
“这……”
那名传令兵露出了为难之色,考虑到桓虎并非楚军将领,不好用楚国的军令来约束,因此,他唯有照办。
期间,季武一个劲地私下劝说桓虎:“桓将军,算了,大局为重,相信项末将军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才会叫卫邵将军暂且采取守势……”说着,他亦对卫邵陪着笑容,安抚着表面上面无表情的卫邵。
不多时,那名传令兵便回到了项末身边,将桓虎的原话传达给了项末。
项末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皱皱眉说道:“这个桓虎,实在是多管闲事……”
从旁,部将斗廉笑着说道:“那桓虎本就信不过卫军,不出奇。”
项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召来骁将乜鱼,吩咐道:“乜鱼,你亲自去一趟右翼,将实情告诉那桓虎,再者,警告他莫要再对项某的指示指手画脚,叫他管好自己的事!”
“是!”乜鱼抱了抱拳,旋即又问道:“将军,需要末将勒令那桓虎回归其自己的防区么?”
“这个嘛……”
项末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就不必了,卫军那边,确实需要有人盯着,就让那桓虎盯着罢。”
“是!”骁将乜鱼抱拳而去。
片刻之后,乜鱼便来到了前军右翼,来到桓虎跟前毫不客气地说道:“某来传达项末将军的指示,鉴于魏军将其前军所有战车皆部署在其左翼,项末将军推测魏军很有可能猛攻卫军所在的右翼,是故,才下令卫邵将军暂时采取守势,以防备魏军的进攻。……桓将军,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
卫邵与桓虎不动声色。
说实话,桓虎并不能肯定魏军对其战车的部署,是否出自魏王赵润的授意倘若果真是魏王赵润的授意,那这个举措真的是太妙了,将联军最忌惮的战车全部部署到其左翼,一方面给项末造成纵使卫军倾尽全力亦难打开局面的错觉,让项末放弃无谓的进兵,同时又故意留下了作战能力相对弱小的魏军右翼作为破绽,诱使项末改变主意,下令其弟项娈率先采取攻势,试图趁机给予魏军重创。
暂且不说魏军是否什么诡计等待着项娈,单单说卫军这边,这支已准备随时倒戈魏军的军队,就暂时避免了与魏军‘自相残杀’的尴尬。
想到这里,桓虎故作怏怏地说道:“既然如此,桓某并无异议。”
“哼!”楚军骁将乜鱼轻哼一声,随即又说道:“另外还有一句话,是项末将军特地命末将转告桓虎将军的。请桓将军管好自己的事,听从指示,莫要再对项将军的指示指手画脚,告辞!”
“……”桓虎皱了皱眉头。
见此,季武连忙劝说道:“莫放在心上,终归那项末是前军主将,我等暂时需听从他的指示。”
桓虎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对卫邵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下暗笑。
倒也不是笑话季武这个被他们蒙在鼓里的人,而是心喜于项末的战术恰恰符合他们的心意。
“呜呜呜呜呜呜”
在午时正刻,诸国联军的阵列中率先响起了军号声,旋即战鼓擂动,响声震天。
只见在号角与战鼓声中,联军左翼大将项娈,率先下令麾下的昭关军徐徐向前进兵。
此时在魏军的阵列前,前军主将周骥隐约看到对面联军的左翼出现异动,心下暗暗咋舌:“当真瞄准我军的右翼来了……”
于是,他一边下令前军右指挥李霖进兵,抵挡项娈的军队,一边派人向身在本阵的君主赵润禀告。
片刻之后,赵润便收到了周骥派人送来的消息,攥着拳头心中暗喜,暗喜于项末果然中计,派出了联军中最勇武的楚将项娈,以及其麾下最精锐的昭关楚军。
项娈此人勇武非常,必须想个办法先将此人除掉。
赵润暗暗想道。
第291章:开战!(二)【二合一】
“呜呜呜呜”
“咚咚咚”
在号角与战鼓声中,联军左翼大将、楚国将领项娈,率先对魏军展开攻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见在项娈的指挥下,数万昭关楚军踏着相对整齐的步伐,径直朝着魏军的右翼而去,感受着军中那肃穆的临战气氛,不得不承认,昭关军不愧是楚国的精锐之师,单单观这些士卒们临战前的心态,便可见一斑。
这是一支相当有气势、且自信满满的军队,就仿佛魏国的商水军。
其中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这支军队拥有项娈,拥有这位天下知名的猛将。
此时在魏军的右翼,前军右指挥李霖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对面徐徐而来的楚军,不禁有些紧张。
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生怕对面那支楚军下一息就杀到他跟前。
“报!”
数名骑兵奔马来到李霖的跟前,抱拳传达前军主将周骥的命令:“李霖将军,周骥将军命您率军出击,抵挡联军左翼的项娈!”
“李霖接令!”
李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但心底却不禁暗暗有些打鼓。
须知对面那可是项娈啊,在当世是与项末、田耽、李睦、乐弈、廉驳等名将齐名的楚国猛将,更关键的是,项娈还是一位会亲自出击的猛将,就像他魏国的廉驳、伍忌、姜鄙,在己方军队局势不妙时,或会亲自率领一支奇军奔着讨杀敌军主将的目的而去,这让李霖纵使处于无数魏卒之中,亦难免有些心中不安。
他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名普通人而已,能坐到现如今的位置,主要还是因为他是赵弘礼的内兄,否则,大梁禁卫军亦人才济济,凭什么让他担任西城守将?
唉……抵挡项娈这种事,应该交予伍忌、姜鄙、蔡擒虎那等将领啊,为什么会落到我头上……
李霖暗暗苦笑。
击败项娈军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根本就没想过,因为他麾下的军队,实则就是那些征募的民兵虽说这些民兵在战场上磨砺了几个月后,亦有所成长,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能被称作勉强合格的士卒,根本别指望他们能像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等老牌精锐那般。
不是悍勇不悍勇的问题,而是指战场经验。
我儿还未成婚,我还不想死……
摇了摇头,李霖将心中的胡思乱想通通抛之脑后,振作起精神来。
“传令右翼各部,进兵!……目标,前方楚军!”
尽管心中忐忑畏惧,但李霖还是立刻就下达了命令,示意其麾下右翼魏卒,亦徐徐出列向前,与对面的楚军争锋相对。
没办法,因为他无法在这个示弱,按照其魏国君主赵润制定的战术,先锋军必须强硬地打出气势来,如此才能重挫联军的气焰,否则,他魏军人少,就难免会被联军压制。
虽然他只是一介普通人,并无过人的武力或者谋略,甚至与他自己也明白,倘若似伍忌、姜鄙、魏忌、司马安等他魏国的上将们此刻就在大梁,前军右指挥这个职务根本轮不到他。
要知道在一支军队中,前军左右两翼就好比两柄利剑、两柄长矛,其锋利程度将直接影响到整支军队的优劣势。
但愿那些新提拔的将官,能当此重任……
李霖心下暗暗祈祷,寄托希望于他从那三十万由民兵与游侠组成的义勇军所提拔的那些将官。
说实话,那些魏、卫两国游侠出身的将官们,其个人武力比他出众多了。
“踏踏踏踏”
在魏军与联军两方前军主将的观望下,李霖军与项娈军逐渐拉近距离。
待等两军只剩下一箭之地的距离时,只见楚将项娈勒住战马,伸展五指指向前方,厉声喝道:“昭关军听令,目标前方魏军!击溃他们!”
“喔喔!”
项娈亦是一位颇有个人魅力的将领,尤其是在其昭关军中,以至于当他下达了杀敌的命令后,数万昭关军士卒的气势,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
魏将李霖立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事实上,这并非是李霖首次与项娈交手,在几个月前,当项娈率军攻打大梁西城墙时,抵御他的恰恰也是李霖。
问题是那时候,李霖军有大梁的城墙协助,本身就占据优势,这才能艰难地击退项娈军,反而眼下,他与项娈平地决战,可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出、出击!”
下意识喊了一句,李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命令气势不足,连忙又补充道:“正如陛下所言,此乃我大魏复仇之战!宋郡、颍水、梁郡三郡中,那无数被联军屠戳、杀害的军民,这份仇恨,必须用联军的鲜血来偿还!……杀光他们!”
他麾下士卒,亦士气高昂地迎上了对面的楚军。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右翼的魏军根本来不及、或者没有空暇去听李霖那一大段的激励,战前魏王赵润对这些魏卒们的激励,就已经足以让这些魏卒振奋精神、打起十二分注意,李霖说不说那段话,其实意义不大。
唔,或者对于他自己而言,倒是个不错的激励。
“杀!”
在数万个声音汇聚而成的喊杀声中,李霖军与项娈军,终于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仿佛是两股洪流相撞,顿时间让四周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楚将项娈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感觉地出,对面魏将李霖麾下的军卒,其战斗经验明显增强,至少看起来已不是那样‘业余’,以至于他麾下的昭关军,竟然被这伙魏军给挡住了虽说仔细观瞧之下,其实昭关楚军仍在慢慢地向前推进,但不可否认,他麾下的军队确实被李霖军给挡下了,没有使对方出现一战而溃的景象。
这让项娈很不满意。
他可是项娈,他麾下的,那可是楚国数一数二的昭关军,如何能仅仅满足于压制魏军?
反观魏将李霖,此刻却很兴奋,虽然他也看得出来,他麾下的士卒们其实是稍稍落于下风的,但这不要紧,这么点的劣势,短时间内并不会导致溃势能挡下项娈军就足够了!
然而,他麾下的义勇军们,却不这样想。
这只要是指义勇军中的游侠,尤其是那些卫国游侠。
这些游侠、尤其是卫国游侠,大多都急公好义、喜欢逞个人英雄,记得在守卫大梁时,就有不计其数的卫国游侠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摧毁了联军的井阑车等攻城器械,为魏军坚守大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今日在李霖的麾下,虽然来自卫国的游侠已所剩无几,但架不住这些魏国民兵此刻士气如虹、舍死忘生,满脑子都是他魏国君主赵润那一番血债血偿的言论。
这使得当李霖军与项娈军整体陷入僵持局面时,就难免出现了一些自负勇武的的游侠、将官,试图抱着必死的决定,来挽回劣势。
这不,在最前线,当即就有一名李霖提拔的将官,带着几名不怕死的魏卒,硬生生挤进了昭关楚卒的防线。
其实在挤进防线的一瞬间,这名将官就为他的鲁莽付出了代价,他的大腿被不知从哪里刺出来的长戈刮伤,就连手臂处,亦出现了几道深深的伤痕,鲜血直流。
说实话,在战斗刚刚打响的当下就受到了这等伤势,这名将官绝对无法活着走下战场,必死无疑。
也不晓得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正他丝毫也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势,一手挥舞着长剑、一手挥舞着盾牌,在茫茫楚军士卒阵列当中,施展生平所学,杀死一名又一名的楚军士卒。
只见其一边挥砍,一边哈哈大笑,给人一种大丈夫当如此的错觉。
甚至于,他还用恶毒的言语,嘲讽、奚落、辱骂周围的楚军士卒,亲切地问候这些楚军士卒家中的女性家眷。
虽然很遗憾地,这名游侠出身的魏军将官很快就被其四周的楚军士卒用兵器戳得满身窟窿,但不知为何,此人的行动,却大大激励了附近的魏军士卒,以至于有越来越多的魏卒,开始尝试这种堪称自杀性的杀敌方式。
“来啊!狗娘养的!”
“你老子我杀敌四人了,再算上你这个狗儿子,就满五人了!老子就算死了也值了!”
“过来啊,有胆量进犯我大魏,就没胆量跟你爷爷我单独厮杀么?”
身处最前线的魏军右翼士卒们,一边挥舞兵刃一边嘲弄着对面的楚军士卒,让昭关楚军的士卒们心头火起。
更让这些楚卒闷闷不乐的是,纵使他们如何强力反击,也无法让对面那群该死的家伙逼上他们的臭嘴仿佛这些魏卒,一个个都浑不怕死,哪怕是临时前拖上一名楚军士卒垫背,就能使他们心满意足。
渐渐地,最前线的那条战线,魏楚两军的阵型都乱了,以至于演变成了乱战的局面。
对此,魏将李霖毫不意外,毕竟他麾下的这些魏卒,说到底只是临战征募的民兵,几乎没有经受过长时间的严格操练,如何指望他们在纷乱的战场上维持阵型?
只要局面不崩溃,李霖就心满意足。
但楚将项娈却无法接受这种现象。
要知道军队之所以称作军队,就是因为众人一致的杀伤力要比单打独斗厉害地多,可对面那些魏军士卒,却硬生生要将他昭关军的战斗节奏,拉入这些魏军士卒最擅长的乱战节奏在彼此都阵型大乱的情况下,纵使是昭关军,亦不见得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想到这里,项娈立刻下令道:“传令下去,令孙洹、方聘二人,重组阵列,迂回袭魏军两侧……”
在项娈的命令下,昭关军没过多久就改变了阵型,数万军卒一分为三,好似一把三叉戟,同时亮出三个刀刃,刺入了李霖军。
这个变阵,使得魏军的攻势一下子就遭到了遏制。
项娈变阵了?这、这可怎么办?
魏将李霖难免有些慌乱。
要知道,昭关军乃是楚国的精锐,经过长期的训练与磨合,是故才能做到在战场上临时变阵,可他李霖麾下的魏卒,却不具备这个能力事实上他麾下的魏卒,此刻阵型已经够乱了,若再变阵,就算他的命令能传到麾下各个将官的耳中,魏卒也没办法变阵。
若强行变阵,很有可能导致魏军各部相互冲撞,自乱阵脚。
忽然,李霖灵机一动。
反正这些民兵也不怕死,索性就……
想到这里,他抬手指向楚军那仿佛三叉戟阵型的两个空档,连声喊道:“进兵!进兵!杀过去!……绕开前方的楚军,从其两侧杀过去!”
片刻之后,鉴于李霖全军压上,前方的魏卒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涌动的己方士卒挤到了楚军那三叉戟阵型的两个空档。
“唔?”
此时项娈正跨坐在马上,环抱双臂注视着前方的战况,忽然瞧见魏军变阵,左右分离杀入了己方的阵型,他心中微微一愣。
那李霖……这是要狙杀我?
想到这里,项娈舔了舔嘴唇,暗暗冷笑于魏将李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可渐渐地,他就感觉情况不对劲了,因为对面的魏军,仿佛根本就没有齐心一致攻到他将旗所在的意思,他们一边进兵,一边攻击两侧的楚军。
在他看来,对面魏军的阵型已经全部乱了,甚至于,由于其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对昭关军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不夸张地说,倘若他此刻直接下令突破,搞不好可以直接凿穿李霖军。
唯一的问题,这样做有意义么?
要知道,凿穿敌军的目的,是为了让敌军的阵型溃散,而眼下李霖军的阵型,本来就已经彻底被打乱了,纵使凿穿这支魏军,又能怎样?
……
看着前方的战况,项娈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有两个选择,其一,下令麾下的昭关军分割李霖军,不过这样做意义不大,因为李霖此刻本身就是各自为战的状态;其一,即甩掉李霖军,继续进兵,进攻魏军的前中军,或者是中军右翼。
项娈望向远处的魏军的阵列。
据战前斥候传来的消息,魏军的中军,乃是雒阳禁卫军,是这个战场上唯一一支绝不会逊色他联军任何一支军队的魏国精锐,纵使项娈对其麾下的昭关军有足够的信心,碰到这支魏军,也必须得提高警惕。
更何况,对面远处的魏军,并非不只有雒阳禁卫军,还有右翼的十几万魏卒,虽然这十几万魏卒相比较雒阳禁卫军逊色许多,但倘若双方兵力差距太大,纵使是项娈的昭关军,恐怕也难以避免损失惨重的局面。
这个时候,需要有另外一支军队为我军牵制雒阳军……
项娈心下暗暗想道。
而就在这时,便有几骑斥候奔到他附近,高声喊道:“项娈将军,项末将军命你继续进兵!……他已命斗廉、乜鱼二将,率领两万符离军出阵,为您牵制雒阳魏军!”
项娈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向己方的阵列,果然瞧见在前中军的位置,有一支军队正迅速迈向这片战场。
不愧是兄长!
项娈心下暗喜,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甩开李霖军,继续进攻魏军右翼!”
“是!”
左右立刻前往传令。
而与此同时,在魏军的前军中,魏王赵润所乘坐的王车,正停在前军主将周骥的旁边,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当看到李霖军阵型大乱时,魏将周骥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终归还是太勉强了……”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赵润在听到了周骥的话后笑着说道:“能堪堪挡下项娈,李霖与其麾下的兵将,已经足够出色了,不可再奢求更多。”
听闻此言,周骥亦点了点头,随即询问道:“陛下……不,将军,需要传令中军右翼,命上梁侯赵安定麾下的军队支援李霖么?”
虽然他是前军主将没错,但赵润这位天将军此刻就在阵前,他当然要询问后者的意思。
“暂时不必。”
赵润摇摇头,分析道:“据我所知,项娈为人高傲,多半不屑于长时间与李霖的军队纠缠,或会伺机甩掉李霖麾下的士卒,径直杀到我军的阵前……若果真如此,李霖部暂时不至于会有覆亡的危险,并不需要上梁侯的支援。”
周骥闻言眉头一挑,略感惊讶地问道:“那项娈果真敢径直袭我大军?”
赵润淡淡一笑,说道:“只要项末派出其麾下军队帮他牵制我雒阳禁卫军,那项娈就敢……”
说到这里,他好似瞧见了什么,朝着前方努努嘴说道:“喏,项末动了。”
周骥闻言一惊,立刻扭转看向战场,只见在遥远处的联军,其前中军果然出动了。
此时,就听赵润淡淡说道:“项娈看不起李霖麾下的军队,这不出奇,毕竟那些健儿终归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虽有一腔保家卫国的决心,但登上战场,往往难以顾全大局,只会下意识地追击眼前的敌军……周骥,你知道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么?”
周骥想了想,回答道:“这样会导致,在项娈甩开李霖部后,李霖部的士卒,或会继续掉头追击项娈的昭关军……”
“不错。”赵润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介时,再派上梁侯倾尽麾下兵力挡下项娈,那项娈麾下的楚军,就会陷入李霖与上梁侯赵安定两人的前后夹击……”
听闻此言,周骥皱着眉头说道:“可这样的话,李霖部不是向后背完全暴露给联军了么?……据末将所知,联军的中军左翼,乃是越国的东瓯军,其实力亦非同小可……”
“是故,我军亦需要一支军队牵制越国的东瓯军。”
说到这里,赵润对身边的护卫骑说道:“博西勒的羯角骑兵,此刻就在联军的阵列附近游荡,找到他,叫他牵制联军中军左翼的东瓯军。”
“是!”
四名虎贲禁卫骑抱拳应声而去。
见此,周骥心下暗暗称赞:那项末或许能料敌于先,可他能想到的,这位陛下、不,这位天将军都能想到,甚至于,比那项末想地更远。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将军,既然项末麾下的精锐已有所出动,我军的左翼,是否也可以采取攻势了?”
“唔。”
赵润点点头,随即沉声下令道:“燕顺,你亲自前往前军左翼,将我此前叮嘱你的,转告侯聃将军,命他按令行事!”
“是!”
近卫统领燕顺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不多会,燕顺便来到了前军左翼,找到了前军左指挥侯聃。
只见侯聃,此刻正焦虑地在阵前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类似怎么还不对我左翼下令的话。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燕顺这位魏王赵润身边近卫统领的来到,心下很是惊讶:“燕统领,陛下此刻莫非就在前军?竟劳烦你前来传令。”
燕顺笑笑说道:“因为情况有点特殊。”
说着,他翻身下马,待走近侯聃后,附耳对后者说了几句,只听得侯聃惊奇不已,睁大着眼睛惊声说道:“竟、竟有此事?……那桓、唔,那几人信得过么?”
燕顺笑了笑,提醒道:“此乃陛下的判断。”
“……”侯聃这才徐徐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赵润很少会判断失误。
“我明白了。”侯聃咧嘴笑道:“请回禀陛下,末将会如他所愿,被联军一个……天大的惊喜。”
说罢,他接过护卫递来了缰绳,翻身上马,挥手下令道:“前军左翼诸兵将听令,全部压上,徐徐进兵,各将听我号令!”
在侯聃的命令下,魏军前军左翼的数万魏卒,包括部署到这边的众多武罡车、连弩战车、龟甲车等等,徐徐将联军的方向前进。
由于这些战车的机动力限制,侯聃军的前进速度非常缓慢,但这并不妨碍这支魏军在有所异动的当下,就引起了联军方的注意。
当即,那些在战场上游荡,伫马观望的楚军斥骑,立刻就有人将此事禀告前军主将项末。
“魏军左翼出动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项末立刻提高警惕:“来人,速速前往卫军所在,命卫邵等人做好准备,抵挡魏军!”
“是!”
瞥了一眼离去的传令兵,项末再次放眼整个战场,且同时在脑海中预估这场战事的走向。
在他看来,就眼下这个局面而言,其实他联军方是稍稍占据上风的,只要一点点积累优势,这些优势迟早会成为击败魏王赵润的胜势。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第292章:渐进的战况【补更38/40】
楚将斗廉、乜鱼二人,很快就率军抵达了战场的中界,使得许多此前曾在这边游荡、观望战况的魏军斥骑,纷纷避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魏军的斥骑,包括联军的斥骑,他们是这场仗的“非战斗人员”,只负责向双方的指挥体系传达战场上的任何变动当然,他们可以战斗,比如伺机狙杀对方的斥骑,但一般情况下双方的斥骑还是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毕竟他们是双方将领的耳目,肩上承担的重任,可比上阵杀敌重要地多。
楚将斗廉、乜鱼所率领的楚军,远远不止两万传令兵对项娈讲述的两万兵,指的是项末麾下的符离军,指的是正规军,而除此以外,尚有约五万粮募兵充当前驱。
或者干脆地点说,这五万人纯粹就是消耗魏方雒阳禁卫军的炮灰。
只见那五万粮募兵,在斗廉与乜鱼二将麾下两万正规军的掠阵下,乱哄哄地冲过中场,径直朝着魏方的前军主军杀了过去。
见此,项娈当机立断下令道:“全军突击,凿穿李霖军!……突杀过去!”
当即,数万昭关楚军,立刻就摆脱了与他们纠缠不休的李霖军,加快步伐,与中路的五万粮募兵齐头并进,一同向魏军的主力压进。
赵润的判断很精准,项娈根本就不屑于击溃李霖麾下那些乌合之众,他的目标,始终都是魏军的主力或者说,是魏军的灵魂核心,魏王赵润本人。
而魏将李霖麾下的魏卒们,其反应亦与赵润判断的一般无二,他们见昭关楚军竟撇下他们杀向他们的本阵,又惊又怒,竟果真纷纷调转方向,追击项娈麾下的昭关军,以至于将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联军的面前。
不得不说,这在战场上绝对是找死的一幕,这不,就连李霖亦清楚其中的危险,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莫要追击!莫要追击!重组阵型!重组阵型!”
然而,除了他周围方圆约数十丈范围内魏卒尚能听到他的吼叫,听从命令再次聚拢在李霖身边,而其余更多的魏卒,则不顾一切地奔跑追击,可能他们的眼中,或者脑袋中,就只剩下昭关楚军这一个敌人,以至于几乎没人能冷静下来想想,此时尚有几十万联军正在远处虎视眈眈,似他们这般将后背暴露在那些敌军面前,这是否合适。
或许,这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与临时征辟的民兵相比最大的差距即并非在于是否悍勇,而是在于是否已适应用不可违背的军令,来取代自己判断的这种战斗方式。
看到这一幕,就连项末都感觉有点好笑。
因为对面李霖军的那些魏卒,在他看来实在是太业余了,可能这些魏卒与一般乌合之众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在于他们的士气更高,一个个悍不畏死,仅此而已。
就这么一口气吃掉魏军的右翼前军,倒也不坏……
项末想了想,立刻下令道:“传令左翼中军的吴起,命其率麾下东瓯军出击,突击魏将李霖麾下的魏军!……另外,再派人将此事禀告于中军的田耽。”
他终归是前军主将,而吴起却是中军的左翼,一般情况下需要中军主将田耽来对吴起下令当然,考虑到战机一瞬即逝,在比如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下,项末也可以越权指挥吴起的军队,但是,于公于私都需要通知田耽一声。
不过他相信,待田耽了解到魏将李霖麾下魏卒现如今的状况,并不会介意他的越权指挥。
果然,田耽在得知此事后并未有任何不满,相反地,他认为项末的判断非常准确。
但出乎项末与田耽二人意料的是,左翼中军的东瓯军,却始终没有任何行动,就仿佛没有收到项末的命令似的。
这怎么回事?
项末立刻就派人向越将吴起询问原因,没想到刚刚派出传令兵,吴起就先派人向他解释了原因:“启禀项末将军,南面发现魏国骑兵的踪迹,疑似有数万之众,看旗号,似乎是魏将博西勒麾下的羯角骑兵。”
“什么?”
项末闻言一愣。
他当然知道魏将博西勒麾下羯角骑兵的存在,甚至于,他联军的陆上粮道频繁遭到袭击,就是这帮该死的羯族人所为。
就算是今日的决战,在四周一带巡逻警戒的联军哨骑们,也早早就将这些羯角骑兵鬼鬼祟祟的举动报告给了联军的将领们。
博西勒的羯角骑兵,这是要突袭我军么?
项末转头看向南面,心中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他并不是很忌惮那些羯角骑兵倘若是从战略着眼,这些来去如风的羯角骑兵确实很令人头疼,但若是放在正面战场上,尤其是像今日这种联军与魏军的决战当中,纵使博西勒麾下的骑兵多达三四万,亦不足以让项末忌惮。
羯角骑兵,说到底只是草原民族的游牧骑兵,这种骑兵擅长偷袭、骚扰,但若是这些骑兵朝着几倍、十几倍于他们的联军展开突袭,最后倒霉的那肯定是这些骑兵,毕竟联军拥有足够的兵力,哪怕用人命去堆,也足以干掉这支骑兵。
终归,羯角骑兵并非魏国的游马重骑、或者说韩国的代郡重骑,不具备决定这场足足有几十万、上百万人参与的战争的胜败。
当然了,前提是联军一方做好准备,倘若精锐尽出,那也难以保证会不会被羯角骑兵凿穿阵型,来回突杀。
一句话,只要能挡下骑兵,让骑兵无法发挥在机动力的优势,一名骑兵的杀伤力未必会比一名步兵高;但倘若挡不住骑兵,那么,可能整支军队都会被骑兵杀穿。
越国的东瓯军,显然是足以挡住羯角骑兵的精锐,而粮募兵,就属于是会被羯角骑兵来回杀穿的乌合之众。
考虑到这一点,项末不禁有所犹豫。
这样的话,东瓯军暂时就不能动了……只能派粮募兵了。
想到这里,项末下令道:“传令吴起,命他……暂时按兵不动,警惕那支骑兵。”说罢,他又喝道:“俞骥何在?”
话音刚落,从旁便有一名目测三旬上下的将领拨马而出,抱拳应道:“末将在!”
跟乜鱼一样,俞骥亦是项末麾下的青壮辈将领,曾经以未满弱冠的年纪参与过四国伐楚,也参与过对鲁战争,是楚国年轻代的骁将。
只见项末沉声说道:“我命你突击前方的李霖军,除你麾下本部兵力外,我再派三万粮募兵相助于你,望你尽快击溃李霖军,打开道路!”
“遵令!”
俞骥抱拳接令,拨马而去。
片刻之后,从联军的前军主军位置,又窜出一支军队,笔直朝着魏将李霖所在的位置杀了过去。
此时在联军的南面,在距离战场大概一里多地的位置,魏将博西勒正环抱双臂坐跨在战马上,冷静地看着眼前的战场。
此时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即他方才在接到魏王赵润的命令后,何以会下意识地说出了末将接令这样的话,而不是暂且观望,直到确认魏国必将取得胜利,再将自己的族人压在魏国身上。
难道是我坚信,魏王赵润终究可以战胜诸国联军?还是说……不,我是羯族的领袖,只是暂时雌伏于魏国羽翼之下,纵使魏王赐我官爵……
博西勒皱着眉头想道。
这时,他身边的万夫长努哈尔指着战场说道:“督护,那支该死的东瓯军行动了!”
博西勒回过神来,在仔细观望了一阵后,摇头说道:“不,那并非东瓯军,只是楚军而已,东瓯军暂时……”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询问努哈尔道:“努哈尔,那支楚军,明摆着是奔着魏军右翼前军(李霖部)而去,那里的魏军正在追击项娈军,很有可能被这支楚军击溃,你说,我等要不要帮他一把?终归,魏王只是命我等牵制东瓯军而已……”
“唔?”
万夫长努哈尔不解地看着博西勒,旋即压低声音小心地问道:“督护,难道你不希望魏国取胜么?”
“倒也并非不希望……”博西勒惆怅地说道:“只是,若这场仗魏国取得了胜利,我羯族恐怕再也没有摆脱魏国的可能了。”
“摆脱?为何?”努哈尔下意识地说了句,就见博西勒猛地转过头,有些惊愕、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这让努哈尔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魏国并不排斥我等,就连羝族的那些家伙,魏国都册封了爵位,还有我族的族人,虽说要遵守魏国的法律,但族人的生活,其实比十几年前过得……过得更好……”
可能是博西勒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关系,努哈尔似乎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去看博西勒的眼睛。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就见博西勒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惆怅。
“是啊,你说的没错,为何要摆脱呢?”
在努哈尔惊愕的目光中,博西勒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由地又回想起其养父比塔图临终诀别前的那句话:我族,不会再有机会拥有真正的自由!
在将近二十年之后,羯角部落前族长比塔图的话,得到了验证,他羯族人,已经逐渐习惯被魏国统治,并且羯族人的利益,亦早已变得与魏国不可分割。
暗自摇了摇头,博西勒忽然抬手指向楚将俞骥所率领的军队,沉声下令道:“努哈尔,去截住那支楚军!”
万夫长努哈尔愣了愣,旋即立刻抱拳道:“末将遵令!”
……
平日并未关注,但此刻博西勒却注意到,其实他羯族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接受了许许多多的魏国文化,或许在几代以及十几代之后,他们羯族将彻底被魏人同化,使羯这个民族逐渐成为历史。
倘若他们的后人有心,或会保留一些他们羯族的习俗,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罢了,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今日,可是为赫查哈契、哈格尔,还有我羯族在这场仗中所牺牲的众多勇士复仇的日子!
博西勒深吸一口气,脸庞逐渐紧绷,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战场。
“我记得的……东瓯军,以及,项娈!”
第293章:卫鲁倒戈【二合一】
“轰隆”
在轰鸣般的马蹄声中,博西勒麾下万夫长努哈尔率领着数千骑兵,前往阻截楚将俞骥所率领的数万楚军,防止其突击魏将李霖麾下军队的后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举动,足可以说是拯救了李霖军,因为此时的李霖,约有七成的魏卒调头追击项娈麾下的昭关军,剩下的三成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楚将俞骥麾下的军队倘若博西勒不另派骑兵截住俞骥的军队,李霖军很有可能会被俞骥军击溃。
此时,楚将俞骥亦已注意到朝着己方迅速奔来的那一队羯角骑兵,当即下令麾下的符离楚军放缓前进的步伐,高举盾牌,组成阵列,以防止羯角骑兵的突击。
然而作为他前驱的那三万粮募兵们,却似乎并没有收到俞骥的将令,仍旧不顾一切地向冲锋就跟魏军的义勇兵一般无二,似这等未经过严格训练的粮募兵,他们在战场上总难免会下意识地追逐眼前的敌军,要么打败对方,要么被对方打败,至于什么进兵中途停止前进抵御突然杀到的骑兵,粮募兵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而这,就导致俞骥麾下的正规军,与那三万粮募兵拉开了距离。
然而出乎俞骥意料的是,羯角骑兵万夫长努哈尔,他并没有直接突入俞骥军的意思,只见他率领着麾下的羯角骑兵,恍如一条长蛇,笔直地朝着俞骥军而来,但是在即将突入俞骥军的时候,他忽然一勒马缰,硬生生扭转了方向,以几乎是一个直角,朝着前方的粮募兵追了过去。
被耍了?
俞骥心中有些发懵,旋即心中大怒,大声下令道:“放箭!放箭!”
但很可惜的,待等他麾下的兵卒们举起弓弩,朝着那些可恶的羯角骑兵射出箭矢时,那些羯角骑兵早就改变方向追击前面的粮募兵去了。
虽说在此期间,亦不乏有几名倒霉的羯角骑兵被楚军士卒射中,但却不足以影响局面。
没办法,羯角骑兵是优秀的骑兵,他们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最大化己方的杀伤力也就是俗话说的,挑软柿子捏。
那些粮募兵,无疑就是羯角骑兵们眼中的软柿子。
“呼”
“哟呼”
在一声声充满地域特色的呼喊声中,数千羯角骑兵一口咬上了那三万粮募兵的尾巴,挥舞手中的战刀,砍翻前方一个又一个将后背暴露在他们面前的粮募兵。
不得不说粮募兵的协战能力确实很差,明明后面已遭到了羯角骑兵的追杀,可前方的粮募兵,却仍然在一个劲地冲向魏军。
见此,万夫长努哈尔大手一挥,使麾下的数千羯角骑兵分成十几支百余人的小队,尾衔掩杀。
在这数千羯角骑兵的威胁下,后军的粮募兵,或有不少停止前进,调转方向抵挡羯角骑兵,但很遗憾的是,似这种各自为战的松散防御,根本防不住羯角骑兵,于是乎,当那些选择留下的粮募兵尽皆死在羯角骑兵的弯刀下后,更多的粮募兵选择了跟随大部队亡命般的奔跑,朝着前方的魏军冲锋。
见此,万夫长努哈尔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因为在他看来,这数万楚国的粮募兵,就仿佛草原上被他们放牧的羊群那般不具威胁,只懂得跟随群羊惶恐地乱窜。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羯角骑兵对这些粮募兵不屑一顾,但魏将李霖却不这样看待,毕竟他麾下的士卒,有三四万人都一拥而上追击项娈的昭关军去了,只剩下万余人还呆在原地,在他的命令下,逐渐再次组成阵型。
这一万余人,眼下需抵挡三万粮募兵的突击,要说毫无压力,这显然不切实际,毕竟这些魏卒是义勇兵,并非是经过严格操练的、战场经验丰富的精锐魏卒。
“挡下他们!……举起尔等手中的盾牌,挡下他们!”
魏将李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片刻之际,三万粮募兵构成的洪流,一头撞入了万余的李霖军。
李霖很是庆幸于他及时聚拢涣散的麾下士卒,促使他们组成了严密的阵型,否则,很有可能会被这股洪流冲散,冲得七零八落。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遏制了这些粮募兵的冲势,剩下的就好办了,毕竟义勇兵当中有着为数不少的游侠,纵使双方都是阵型混乱的局面,他麾下魏军亦能凭借着那些武力不俗的游侠,逐渐打出优势。
更别说,他麾下的义勇兵一个个兵甲齐全,不像对面的粮募兵,绝大多数仅仅只有一把并不算锋利的武器。
……还、还行。
在仔细观察了几眼战场局势后,魏将李霖暗自松了口气。
相比较方才对阵项娈的昭关军,这三万粮募兵给予他的压力,显然要小得多,这让他终于有短暂的空暇回头看看,看看他麾下另外三四万义勇兵,此刻是否追上了项娈军。
然而回头一瞧,李霖眼中便露出了几许惊喜、意外的神色,因为就他所见的,项娈麾下的昭关军,此刻已被他魏军被包夹了。
那是上梁侯的右翼中军?
李霖睁大眼睛注视着,心下暗暗说道。
正所谓错有错着,此前他麾下那三四万盲目追击项娈军的义勇兵,可谓是做出了在他看来最愚蠢的举动,但随着魏军的右翼中军,也就是上梁侯赵安定麾下军队的出动,这个愚蠢举动立刻就变成了妙举。
只见此时的昭关军,在前被上梁侯赵安定的数万军队挡住,于后又被他李霖的三四万义勇兵追杀,可谓是腹背受敌。
更让李霖感到惊喜的是,前军中军的周骥,此时亦派出了一万雒阳禁卫兵与三万义勇兵的组合兵团,命其向前推进,挡下了项末麾下斗廉、乜鱼二将的军队,甚至于,一边挡住这些楚兵,那一万雒阳禁卫军阵列中的弩手们,还能抽暇利用弩具来压制在他们由右前方的项娈军,给后者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两面夹击,不,这简直就是三面夹击啊!
见此,李霖暗暗庆幸,庆幸于他糟糕的指挥并没有很大程度上拖累魏军。
不过事实上,他根本无需这般惴惴不安,因为他魏国君主赵润,根本就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在赵润看来,李霖做得已经足够出色。
虽说最终仍然还是难以避免被项娈以及其麾下的昭关军突破,但这并不出奇,毕竟项娈乃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猛将,而起麾下昭关军,又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精锐,岂是李霖与他麾下的义勇兵能够力敌的?
换商水军来接战还差不多。
正因为如此,赵润早早就准备好了李霖军被项娈军凿穿摆脱的准备,且在此基础上,谋划着围杀项娈军的战术,在项娈率领孤军杀入他魏军阵列时,将其围杀,拔掉联军的一颗利牙。
就目前来说,局面还不坏,这不,项娈已逐渐深陷他魏军的包围。
倘若项娈此刻还未察觉到危机,待等他魏军将其四面围定,那么,这位楚国的猛将必死无疑。
万夫莫敌什么的,终究只能夸大的赞誉,再勇猛的猛将,也未必就不可能被一名小小的弩手收了性命。
不过在此之前……
赵润站在战车上眺望远方,想看看左翼前军的侯聃,此刻将兵线推进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项娈是否会意识到自己过于孤军深入,赵润并不是很担心,他担心的是联军的的前军主将项末,倘若项末看穿了他赵润的意图,见自己弟弟项娈率军过于深入,派遣更多的兵力投入战场,哪怕只是粮募兵,这亦无疑会给魏军围杀项娈一事增加不小的难度。
因此这个时候,最好有人能吸引项末的主意,让项末无暇顾及他弟弟项娈这边。
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左翼前军的侯聃。
而与此同时,项末正眺望着中场、左翼两处的战场暗暗摇头。
倒不是他联军此刻已落入下风,只是战场上的局势太混乱了,中场这边还好,有斗廉、乜鱼在负责指挥,并且这边的楚国士卒,他们只需面对迎面而来的魏军即一万雒阳禁卫与三万义勇兵组成的兵团,但是左翼(南)那边,局面却是非常混乱。
李霖军、俞骥军、粮募兵、羯角骑兵,这大抵四支军队,此刻死死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使项末也看不出,到底是哪方取得了暂时的优势。
就在他眯着眼睛聚精会神观瞧的时候,从旁有近卫提醒他道:“将军,魏军的左翼,靠近了。”
经此提醒,项末这才想起魏方的侯聃军正在徐徐向己方逼近,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右翼战场。
此时在右翼战场,侯聃率领的数万魏军已徐徐将兵线推过了中场,笔直朝着联军右翼的卫**队而去。
只见在这支魏军的队伍中,隐约可见许多的战车,似武罡车、连弩战车、龟甲车等等,不计其数,这让项末不得不提高警惕。
毕竟似武罡车、连弩战车、龟甲车,随着魏国在这些年的对外战争中,逐渐扬名于中原,仿佛又回到了上百年前魏国以战车威慑诸国的那个年代。
远远眺望着侯聃军的逼近,项末心中再次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但愿卫、鲁两军能够挡住侯聃率领的魏军……
他心中暗暗想道。
而与此同时,魏将侯聃正跨坐在一匹战马上,徐徐领着麾下的诸军向对面的卫军逼近。
同时,他心下暗暗嘀咕。
真没想到,卫军与鲁军,竟有可能是我军的内应,这简直……不可思议。
记得方才在阵前乍听燕顺透露的这个惊天秘密后,侯聃满心惊喜。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有诸般的压力,毕竟,万一卫鲁两军并未向他魏国君主赵润判断的那般临阵倒戈,那到时候,他侯聃麾下的军队,必将遭到卫鲁两军的反噬,从而导致他魏军彻底输掉这场战事。
虽然就算因此输掉这场战争,其过错也不在他侯聃身上,但他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愿卫鲁两国果真如陛下所断言的那般临阵倒戈……似这般,联军的乐子可就大了。
见己方军势即将逼近联军的阵列,侯聃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加快步伐!准备应战!”
随着他的命令,他麾下的魏军士卒加快了进兵速度。
看到这一幕,联军前军的将领们皆下意识提高了警惕,因为这意味着,这支魏军即将对他们展开进攻,并且,从这支魏军所配备了无数战争兵器来说,这支魏军,应该是担任的主攻的任务。
卫军挡得住么?
不计其数的联军将领,皆将目光投向了卫**队防守的右翼。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发生,只见在魏军即将进入联军一箭之地时,魏将侯聃忽然扭过身,用手指下令道:“目标,敌军中军,全军进攻!”
这是侯聃在率军出阵后,首次明确表示进攻的对象。
联军的中军?楚**队?不是卫军?
在听到侯聃的命令后,其麾下将领们皆大感意外,毕竟就一般情况来说,侧翼军队其实只是起到一个协战的作用,辅佐中军进攻敌军,基本上不会出现直接进攻敌军中军的现象,毕竟想想知道,中军,显然是一支军队的主力所在,岂能是那么容易就能击溃或者凿穿的?
不过既然侯聃下达了这个命令,他麾下的将领们亦只能听命行事。
只见在联军方那无数双眼睛那惊愕的注视下,侯聃与他麾下的魏军,在卫**队的阵前打了个转,笔直朝着联军中军的项末军杀了过去。
这是为何?
看到这一幕,联军前军主将项末亦是瞠目结舌。
要知道在他看来,这支魏军的这个举动,那是极其愚蠢的,简直比李霖军麾下那三四万盲目追击项娈军的魏卒还要愚蠢你侯聃要袭击我中军,早早就能改变路线,何以等到快临近卫**队的防区时,这才更改进攻目标?你这,岂不是给了卫军袭你侧翼的机会么?
但是……
为何?那侯聃为何要这么做?
项末皱着眉头思忖着。
他无法理解魏将侯聃为何会这么做,难道说那个侯聃其实对魏王赵润心存怨恨,企图亲手葬送掉魏国的大好局面?说不通啊。
“将军、将军。”
见项末皱眉思忖,迟迟没有下令,一名近卫连忙提醒道:“将军,魏军杀过来了。”
“不必惊慌。”
项末镇定地说道:“传我令,命侯榆、公羊简二将率军前往阻挡,虽这支魏军有诸多战车,但我军兵多,其也未必能取得什么优势。……另外,再传令卫军的卫邵,命其率军出征,从侧翼截断这支魏军,配合项末麾下的兵将,对这支魏军展开两面夹击!”
“遵命!”
当即有传令兵前往下令。
而与此同时,侯聃军的魏卒们,已对项末军发动了冲锋。
冲在最前头的,无疑是推着武罡车的魏卒们,他们将一辆辆的武罡车并排,构成一道防线,笔直朝着项末军推进。
而在这些武罡车之后,那是无数衣甲齐备的魏军士卒,只等着前方的武罡车推进至项末军前排士卒的面前,然后暴起突击,杀入楚军的阵列。
但很遗憾,楚军并没有让这些魏军如愿,不多时,项末麾下的侯榆、公羊简二将,便率领无数粮募兵冲入了阵列,试图截下这些魏卒,免得这支魏军推进到他们楚军的阵前,搅乱阵型。
由于有诸多的战车拖累了速度,侯聃军的冲锋速度本来就不快,现如今又被侯榆、公羊简二将率领的楚军截下,这导致侯聃军的冲势,一下子就遭到了遏制。
一时间,数万楚军与数万魏军在联军的阵前杀成了一团。
而此时在卫**队的阵前,鲁国将领季武亦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他,也看得出眼前这支魏军弃卫军而袭中路楚军,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策。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卫**队出阵展开攻势,攻击魏军的侧翼,侯聃军就会受到楚卫两军的夹攻。
当然,事实上,就算侯聃军进攻卫军,项末其实也会派出楚兵从侧翼袭击魏军,协助卫军,但是,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后者是魏军被动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而前者,可以说是魏军主动迎上来的。
就仿佛,魏军彻底无视了卫**队。
不过眼下,鲁国将领季武无暇深思其中的蹊跷,兴奋地说道:“快!卫邵将军快下令,此时贵军出击,袭击魏军侧翼,则这支魏军必败!……桓将军,我说得没错吧?”
桓虎微微一笑,与卫邵对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卫邵将军,季武将军命你立刻进兵呢。……我鲁国的军队,亦会有所行动,配合”
“……”
与桓虎对视了一眼,卫邵心中微动,点点头说道:“那卫邵就谨遵季武将军的指示……”说罢,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挥手喝道:“传令下去:季武将领有令,命我军全军向左转向,协助魏军,进攻中军楚军!重复一遍,协助魏军,进攻中军楚军!”
听了卫邵的前半句话,季武还感觉倍有面子,可待听完了卫邵的整句话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只见他惊骇莫名地指着卫邵,骇然说道:“卫邵,你……你竟果真敢……”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自己的周围尽皆是卫**队,心中大为慌乱,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后背。
季武下意识地扭转头,发现是桓虎伸手拦下了自己,未等细想便脱口说道:“桓虎,卫邵他背叛……背叛……”
刚说到这,他注意上了桓虎那脸上的笑容。
怎么回事?桓虎他不应该立刻拔剑杀了卫邵才对么?
季武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时,就见桓虎一手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季武将军说得哪里话,卫邵将军,他不是听从了您的指示才下令的么?”
……
看着桓虎脸上的笑容,再看看卫邵脸上的笑容,季武只感觉后背有一股凉意往上涌。
他艰难地说道:“你二人竟然……竟然是一伙的?”
“不!”桓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我们三人。”
季武闻言又惊又怒,正要奋力挣扎,却见桓虎笑眯眯地说道:“别动,季武将军,您也不想死在桓某的剑下,对么?”
一听这话,季武浑身一冷,顿时不敢再动弹,只是面色灰败地看着桓虎,咽了咽唾沫问道:“陈狩……他、他也是跟你们一伙的么?他亦背叛了联军,背叛了鲁国,是么?”
“瞧你说得。”桓虎笑嘻嘻地说道:“那家伙,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魏人,何谈背叛不背叛的?”
“……”
季武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不能复言。
而与此同时,鲁国将领陈狩亦注意到卫军转向面朝中路楚军的异动。
他当即会麾下曲阜军、薛城军下令道:“传令下去,季武将军有令,我国已私下与魏国达成协议,眼下,我军将倒戈魏军,对联军发起进攻!”
“……”
鲁国的兵将们面面相觑。
我鲁国与魏国达成了协议?从未听说过啊……
不过既然是陈狩将军的命令,应该不会有错吧?
季武将军信任陈狩将军,是故才会将指挥权交给后者。
于是乎,鲁国的兵将们再无丝毫的犹豫,纷纷调转方向,面朝楚**队,就连军中的诸多机关弩、床弩等战争兵器,亦纷纷对准了楚国的军队。
“放箭!”
随着陈狩一声令下,鲁军的战争兵器,连同着鲁国的弩手们一同发威,将不计其数的弩矢,射向了项末军。
可怜项末麾下的符离军与粮募兵们,根本没有料到卫鲁两军居然会同时倒戈相向,毫无防备,顿时死伤惨重。
原本应该是楚卫两军夹击魏军的局面,一下子就变成了魏、卫、鲁三军夹击楚军的局面。
第294章:项末的决断【二合一】
“报!”
一名传令兵急急匆匆地策马奔至项末跟前,翻身下马,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卫鲁两军不知因何攻击我军!”
……
项末嘴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他戎马半生,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可即便如此,亦对摆在眼前的局势弄懵了:卫军倒戈?鲁军也倒戈?他联军的右翼,彻底完了?
卫国的军队向魏国倒戈,此事项末倒是还能理解,可能是卫人得知了韩国覆亡、且魏军正在攻伐齐国的消息,试图再投靠到魏国那边,可鲁国的军队呢?鲁国不应该是与齐国利害一致的么?既然如此,鲁军为何倒戈?
还是说……
项末回头瞧了一眼己方军队背后的齐**队,眼眸中闪过几丝不信任的神色。
“将军!”
在旁,项末的近卫见项末迟迟不曾下达命令,连忙提醒催促。
“镇定!”
项末抬手制止了这名近卫的催促。
卫鲁两军倒戈,这固然是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但事已至此,惊慌失措又有什么用?
项末冷静地做出分析。
前方魏将侯聃率领的魏军,暂时被侯榆、公羊简二将率军挡住,而后侧倒戈相向的卫鲁两军,目前正在攻击项末军麾下的粮募兵,项末麾下的符离塞正规军,其实损失倒也不是很大。
在这种情况下,项末最想弄清楚的,是在他身后的齐**队的态度,是齐将田耽的态度。
倘若连田耽都向魏国倒戈了,那这样仗,他联军就彻底失去希望了。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来人,立刻前往中军,向田耽询问个究竟,鲁国的军队,为何倒戈相向。……速去!”
“是!”项末的护卫连忙拨马而去。
而与此同时,齐将田耽亦收到了有关于卫鲁两军倒戈相向、对楚军展开进攻的消息,对此震惊不已。
卫国的军队倒戈也就算了,何以连鲁国的军队也倒戈了?
那季武在搞什么鬼?!
……等等!
田耽皱着眉头仔细思忖。
按照他对季武的了解,他不认为季武能在他眼皮底下暗通魏国,毕竟季武这个人城府不深,至少田耽轻易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忽然,一个面孔浮现在田耽心间。
……桓虎!是桓虎!
田耽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神色铁青。
平心而论,田耽从未想过桓虎是否会倒戈魏国这个问题,因为据他所知,桓虎是不被魏国所赦的通缉要犯,他与魏国两代君主赵、赵润父子皆有恩怨,按理来说是几乎不可能会倒戈魏国的,可是相比较季武倒戈,田耽更倾向于是桓虎、陈狩二人背叛了他们。
正在田耽思忖之际,忽见远处奔来一名骑兵,在靠近田耽后,抱拳说道:“田耽将军,项末将军命小的前来询问将军,鲁国的军队何以倒戈相向?”
田耽心说,你问我?我也不知啊。
不过在仔细想了想之后,田耽认为项末派人来质问的本意,恐怕是想试探试探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沉声说道:“劳烦你立刻回去转告项末将军,恐怕是……”
刚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思忖了一下,又说道:“田某亲自去与项末将军解释。”说罢,他对身旁的护卫叮嘱道:“立刻传令至仲孙胜、东郭昴二将,令其代为指挥。……若鲁军进攻我军,则……给予还击!”
说罢,他示意那名项末的护卫带路,亲自前往前军,前往项末所在的位置。
大约半柱香过后,田耽便亲自来到了项末所在的位置。
待瞧见这位齐国上将后,项末心中便松了口气:好在田耽还是站在他们联军这方的,否则,这场仗别说无法取胜,可能他楚军会再次出现百万大军覆亡的局面,就像当年寿陵君景舍讨伐魏国时那般。
不过既然田耽敢在这种时候亲自来到他楚军的阵列,来到他项末的跟前,就足以证明,田耽以及齐国的军队,并没有倒戈魏国的意思倘若田耽的胆量大到敢在这种时候跟他玩心眼,那他项末也认了。
待等田耽策马靠近后,项末正色问道:“田耽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耽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季武没有那个胆子背弃我大齐、背弃联军,必然是桓虎!”
“桓虎?”
项末愣了愣,方才他无暇细想其中的蹊跷,但此时经田耽这么一说,他亦醒悟过来。
他气急反笑道:“这个桓虎,他故意在我等面前与那卫国的卫邵发生冲突,不曾想,竟是刻意为之……”说到这里,他惊悟道:“我明白了,他故意说卫邵会背弃联军,又说什么要盯着卫邵,莫非就是为了让楚水君将鲁军安置在卫军一侧……此人真乃心机深沉之辈!”
田耽亦点了点头,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我辈竟被一个巨寇摆了一道。”
听闻此言,项末亦不禁有些尴尬。
想他联军人才济济、猛将如云,可竟然却被桓虎这个盗贼出身的家伙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是岂有此理!
“通知楚水君了么?”田耽问道。
项末点了点头,他方才在派人联系田耽询问究竟时,就已经派人将此事禀报了楚水君。
不过在想了想后,他隐晦地说道:“在等待楚水君的命令前,你我最好先想想如何应付眼下的这个局面。”
田耽看了一眼项末,微微点了点头。
诚然,楚水君并非是一个庸才,但此人擅长的,却只是如何的勾心斗角,对于兵事,未必有多么擅长,否则,去年也不会被魏王赵润在那种局面下翻盘,使联军颜面丧尽。
那一日的战败,田耽至今都耿耿于怀,因为在他看来,那本是不会输的局面,哪怕当时联军内部也深藏着桓虎这个内奸。
“就目前的局势,你说我等是暂时退兵重整旗鼓,还是……”
项末压低声音询问田耽道。
田耽沉默了片刻,随即低声说道:“田某也不想诓骗项末将军,今日无论是败是退,我大齐的军队都无力再跟随联军复战……事实上,就算此战击败了魏军,田某本来亦曾打算就此返回齐国,毕竟我大齐目前正在被赵疆、庞焕等人攻击……”
项末微微点了点头,目视着卫鲁两军的方向惆怅地说道:“也就是说,纵使是眼下这等不利的局面,我联军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支撑……”
在内心深处,项末亦认可田耽的观点。
暂且退兵、重整旗鼓?
开什么玩笑!
眼下若撤兵,他联军就彻底完蛋了!
到时候,卫鲁两军倒向魏军,与魏军汇合,而齐**队又全军返回齐国,诸国联军就只剩下楚越两国的军队,这还打什么?必败无疑!
与其遭受惨败,被魏、卫、鲁三国的军队追杀,步上寿陵君景舍的后尘,还不如拼死一战,哪怕与魏、卫、鲁三**队同归于尽!
卫、鲁两国暂且不说,倘若此战能拼死魏国那三十余万青壮,相信魏国亦会元气大伤,终归魏国的人口不如他楚国众多。
想到这里,项末对田耽说道:“田耽将军,项某允许你齐军保存实力,但是,希望贵军坚持到最后,倘若我楚越两军果真不敌魏军,再行撤军……拜托了!”说着,他郑重地向田耽抱了抱拳。
田耽闻言不禁有些吃惊,他怎么也想到,项末竟然会允许他齐国的军队保存实力。
不过仔细一想,他便明白了项末的意思,点点头说道:“田某明白了,项末将军且放心,只要楚越两**队尚在奋战,我大齐的军队,绝不后撤!”
“多谢!”项末抱拳说道。
片刻后,待等田耽火速返回其齐军的防区,项末身边有护卫不解地问道:“将军,眼下卫鲁两军倒戈,我军正需要齐军相助,何以将军竟会允许田耽保存实力?”
项末摇了摇头,说道:“眼下我联军已在溃败边缘,此时要求田耽陪我军与魏军死战,相信田耽必定不会同意,毕竟他齐国目前正遭到魏军的进攻,他能陪我军奋战到最后,实属仁至义尽,又岂会为此赔上其麾下的齐**队?”
顿了顿,项末又说道:“暂且不说田耽不会答应,我亦不希望田耽的军队遭受太大的伤亡。……若田耽的军队在此战中损失惨重,他未必还有余力回援临淄,倘若因此使齐国被魏军攻陷,那对于我楚国而言,才是最最不利的局面。……既然如此,索性就允许田耽保存实力,在此基础上给予我军一定程度的帮助,协助我军与魏军拼至最后的一兵一卒。”
是的,在项末看来,就这场仗眼下的局势而言,魏国已立于不败之地,他联军想要击败魏军,已难如登天。
因此,项末当机立断,决定与魏国相互拼耗士卒既然他联军已注定溃败,那么,也决计不能让魏国讨得什么便宜,最起码也要魏国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在这个前提下,项末允许田耽率领的齐军保存实力,那是因为项末考虑到齐国本土的安全倘若田耽麾下的齐军损失惨重,致使其无力回援齐国、而导致齐国被魏军攻陷,那才是彻底完蛋的局面。
魏国已经击败了韩国,将韩国绑上了魏国的战车,倘若齐国亦被魏国击败,彻底臣服于魏国,介时,魏国集魏、韩、齐三国的力量,再加上今日倒戈的卫国与鲁国,顺势组成魏韩齐卫鲁五国联盟,到那时,楚国也将陷入举世皆敌的处境。
反过来说,倘若齐国能够在这场仗中保存一定的力量,日后借这股兵力击退赵疆、庞焕等人的魏军,保全了齐国,那么,他楚、齐、越三国日后紧密抱团,尚有余力与魏国一拼。
不得不说,项末确实是一位眼光卓越的统帅,哪怕是在这种危机时刻,亦能冷静地分析,做出最符合他楚国利益的决定。
“传令下去,以我项末的名义传告我楚军各营兵将,卫鲁两军已倒戈魏军,已成为我军的敌人,无需留情,倾尽麾下兵力先将其铲除,然后一致对抗魏军!……纵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亦不可后退一步!”
“是!”
在项末附近的传令兵们,纷纷应命离开。
见此,项末又紧急派人将他的决定转告楚水君。
而与此同时,在联军的后军本阵,楚水君正因为卫鲁两军倒戈之事而大发雷霆,怒骂卫邵、卫郧、卫振、季武、桓虎、陈狩等人。
但正如项末所猜测的那样,楚水君愤怒归愤怒,但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什么对应的良策。
好在项末很及时地就派来了传令兵,将他的建议禀告了楚水君。
在得知项末的决定后,楚水君脸上惊疑不定。
毕竟项末的决定,乍一看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居然允许齐国的军队保存实力,同时却要他楚越两军与魏军拼个你死我活。
但不可否认,楚水君亦非愚才,在仔细一想后,便明白了项末的意思。
项末这是要我军与魏军拼个同归于尽么?唔……倘若如此的话,魏国又将损失三十万青壮,元气大伤,恐怕数年内难以复战,介时我大楚仍可联合齐、越,对抗魏国……否则,若齐国一亡,我大楚便将陷入举世皆敌的局面……
想到这里,楚水君连忙说道:“就按照项末将军的意思!”
说罢,他长长吐了口气,面色阴晴不定。
此番他说服楚王熊拓任命他为联军的统帅,亦有他自己的一番私利,可结果,他的谋算皆未能得逞。
比如他原本想扶持固陵君熊吾,结果熊吾这个蠢材在睢阳被魏将博西勒给杀了。
在此之后,他原本又想借击败魏国的功劳,提高他在楚国的地位,可没想到,在这场关键的决战中,卫鲁两军竟然向魏军倒戈,以至于他联军即将步上倾覆的结局。
事事不顺心,这让楚水君心中恼怒非常。
而最糟糕的是,此番若他打了败仗,逃回楚国,保准会遭到丞相溧阳君熊盛等人的攻歼熊盛等人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说服楚王熊拓将其铲除。
介时,他该如何自保?
而与此同时,项末派出的传令兵,正纷纷奔走于楚军各营军队之间,一边击打着手中的铜钲,一边大声呼喊。
“上将军项末有令,令各营兵将自主攻击卫鲁两军,卫鲁两军已倒戈魏军!……重复一遍,卫鲁两军已倒戈魏军,项末上将军命各营兵将自主攻击卫鲁将军,不得后撤!重复一遍……”
楚军各营兵将听到这个军令,顿时哗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今日他们联军与魏军决战的日子,卫鲁两军竟然倒戈相向,投靠了魏军。
怎么会这样?
新阳君项培皱紧了眉头,因为他曾亲眼看到鲁国的桓虎与卫国的卫邵等人起矛盾,然而今日,桓虎、卫邵二人居然一同倒戈相向,要说这他娘的是巧合,项培死都不信。
很显然,是桓虎、卫邵二人演了一场戏,骗过了他联军的诸将。
岂有此理!
新阳君项培心中暗骂。
暗骂之余,他心中不禁有些庆幸,庆幸于他麾下的军队,被楚水君安置在联军的右翼后军,因此在眼下这种局面,他尚有机会挽回劣势只要他能击溃前方鲁国的军队。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道:“无须惊慌!卫鲁两军不过十余万人而已,而我楚、齐、越三军仍有近百万之众,何须惊慌失措?……传令项成、项合二将,令其率军袭击鲁军的侧翼!”
“是!”传令兵接令而去。
片刻后,项成、项合二将便接到了新阳君项培的命令,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兵将,朝着前方的鲁**队展开了进攻。
此时,由于鲁国的上将季武被桓虎挟持,陈狩成为了鲁军的最高指挥将领,统领季武的曲阜军,以及桓虎的薛城军。
当项成、项合二将率军对鲁**队展开进攻的时候,亦立刻有鲁军的士卒将此事禀告于陈狩。
“将军,联军右翼后军,对我军发动攻势!”
“……”
陈狩闻言转头瞧了一眼联军右翼后军的方向,心中不以为意。
因为他很清楚,他麾下鲁国的军队,虽然进攻能力并不算强悍,但论打阵地战,却不比魏军逊色多少,毕竟鲁**队拥有大量的战争兵器,比如机关弩匣、机关弩、床弩、抛石机等等,尽管这些战争兵器的射程与威力未必有魏国的战争兵器那样强劲,但倘若攻击的对象仅仅只是楚国的军队,尤其是像粮募兵那种仅仅只有武器的乌合之众,那却是绰绰有余。
就好比他方才下令对项末麾下的军队展开弓弩齐射,那些楚军士卒仿佛被狂风卷袭的麦子一般,一片片地倒地,虽说这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由此也足以证明,鲁国的战争兵器亦不可小觑。
不过话说回来,他麾下鲁**队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楚军的反击,这压力还是很大。
这让他暗自庆幸,庆幸于还有一侧乃是卫国的军队,否则,倘若同时遭到三方楚军的围攻,纵使他麾下鲁军拥有诸多战争兵器,恐怕亦要陷入首尾难顾的窘境。
“报!”
又有一名士卒来到了陈狩面前,禀报道:“楚新阳君项培麾下,项成、项合二将,正率军攻打我军侧翼,我军侧翼吃紧,薛承将军恳求援助!”
……
陈狩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薛承,乃是曲阜军的将领,也就是季武的部下,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是一名中规中矩的将领这里所谓的中规中矩,也可以理解为毫无出彩之处,统兵平平、武力平平,很符合世人对鲁国那其国无擅战之将的评价。
不过即便如此,陈狩还是没想到这个薛承居然这么废物。
早知道,应该派我薛城军去抵挡新阳君项培……
陈狩暗自摇了摇头。
他与桓虎麾下的薛城军,其前身乃是宋郡的睢阳军,相比较曲阜军这种弱旅,薛城军的战斗力可不止高出一点半点。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让曲阜军去进攻项末军,其实情况也差不多,这种弱旅充其量只能在远处凭借战争兵器对项末军的士卒造成杀伤,却很难真正威胁到项末军。
因此相比较之下,还是派出薛城军去围攻项末军较好,毕竟这样,才能尽快歼灭项末麾下的兵力,只要项末麾下的军队覆亡,联军基本上就可以宣告败北了。
桓虎那厮,怎么还不回来?
陈狩皱着眉头心下暗暗想道。
毕竟桓虎如果回到了军中,他就能抽身而去,亲自去对付项成、项合二将。
就在陈狩暗自嘀咕之际,正巧瞧见桓虎骑着马徐徐返回了军中。
待桓虎走近后,陈狩皱眉问道:“季武……将军呢?”
桓虎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还在卫军指挥战事呢……”
陈狩一听就明白了:显然,季武是被卫邵等人给挟持了。
想到这里,他对桓虎说道:“新阳君项培派项成、项合二将袭我军侧翼,这里交给你,我去对付那二人!”
“唔。”桓虎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在见到陈狩拨马欲离开时,忍不住提醒道:“楚军眼下乃是绝地反扑,你小心点。……切记,不可冲动。魏军胜势已成,无需你逞勇增添胜势。”
陈狩回头瞥了一眼桓虎,嘴唇微微一动,旋即淡淡说道:“顾好自己吧。”
说罢,他拨马而去。
看着陈狩离去的背影,桓虎长长吐了口气,将注意力投向项末军的方向。
在那边,魏将侯聃,以及卫国将领卫邵、卫郧、卫振等人,已汇合了各自麾下的军队,对项末军展开猛攻。
从目前来看,魏军的优势已相当大,但桓虎不解的是,魏方本阵的魏军,却迟迟没有跟上。
魏军在做什么?
桓虎心下有些不解。
的确,在联军阵脚大乱的眼下,魏军的主力确实没有及时跟上,实在很难想象魏王赵润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不过,倘若桓虎此刻知道魏军主力现在的状况,他就不会心生这个疑虑。
“好!”
就在桓虎暗自困惑的同时,在魏军前军的阵前,魏王赵润正握紧拳头,暗自庆贺。
他的谋划成功了,卫鲁两军的倒戈,致使项末无暇关注他弟弟项娈的境况,以至于魏军悄无声息地,便将项娈与其麾下昭关军给团团包围了。
倘若说项末、田耽二人麾下的军队,乃是捍卫联军的磐石,那么项娈,便是联军的利牙,只要拔除了这颗利牙,联军好比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几乎再无反扑噬人的能力。
而与此同时,楚将项娈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由于相隔较远,却中间又有魏将侯聃的军队挡住了项娈的视线,以至于项娈并未看到卫鲁两军倒戈的变故,因此他十分意外,意外于他兄长项末迟迟没有派来援军。
怎么回事?莫非联军出现了什么变故?
回头眺望着联军前军方向,项娈心下很是不解。
他不相信,他兄长项末竟然会犯下这种疏忽。
第295章:进击的项娈【补更39、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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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说实话,项娈以及他麾下的昭关军,本不至于会被魏军给包围,毕竟联军这边有上将项末指挥全局。
坏就坏在,魏将侯聃在率军靠近卫**队后,突然改变方向,出其不意的袭击了项末军,且卫、鲁两军亦于此刻倒戈相向,致使项末军遭到魏、卫、鲁三方军队的进攻,在这种情况下,项末哪里还顾得上他弟弟项娈那边。
毕竟,若项娈溃败,这还不足以动摇联军的根本,但倘若项末军被击溃,魏、卫、鲁三方军队便可趁胜进兵,一举捣乱联军的阵型,这才是最最要命的。
因此,当时项末满脑子都是如何击溃卫鲁两军、如何击退魏将侯聃的军队,暂时无暇顾及弟弟项娈,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项娈孤军深入,渐渐地就陷入了魏军的包围。
时间回溯到一刻辰前,魏将侯聃亲眼看到了卫鲁两军的倒戈,心中大喜。
他魏国君主赵润的判断是正确的,卫鲁两军果然向他魏军倒戈,在这种情况下,他魏军还有不胜的道理?
因此,他当即下令道:“我大魏的儿郎听令,卫鲁两军乃是我军的友军,不得误伤!”
对此,他麾下的魏军兵将们感到莫名其妙。
鲁国的军队也就算了,可是卫国的军队,那可是进攻大梁的‘帮凶’之一啊,亦有不少大梁军民死在卫**队的手中,然而这会儿,居然说卫**队乃是友军?
但既然侯聃这位将领如此下令,并且卫国的军队确确实实已对项末军发起进攻,侯聃麾下的魏军兵将姑且就接纳了卫军这个盟友,与其汇兵一处,共同进攻项末军。
而在此之前,侯聃亦立刻派人,将卫鲁两军倒戈的消息,回禀己方的本阵,禀告前军主将周骥、中军主将卫骄、以及他魏国的君主赵润。
当时,魏王赵润尚停留在魏军的阵前,在得知侯聃送来的消息后,心下大喜,立刻催促周骥道:“周骥,卫鲁两军已倒戈,眼下项末自顾不暇,正是围杀项娈的大好时机,你立刻率军出击!”
“遵令!”
周骥接了命令,当即率领剩下的一半前军,即一万雒阳禁卫军与三万义勇兵出阵。
此时在战场的中场位置,周骥麾下另外一半前军,仍在跟楚将斗廉、乜鱼二将麾下的军队僵持不下,原本是五五开的局面,但随着周骥率领剩下一半前军抵达中场,而使战况一下子就倒向了魏军,致使斗廉、乜鱼二将麾下的军队节节败退。
当时,斗廉、乜鱼二人也感到有些意外。
明明魏军的前军已倾巢而动,按理来说,上将军项末应该派出军队支援他们才对,可事实上,项末并没有。
待回头一瞧,斗廉、乜鱼二人顿时就明白了,因为此时上将军项末麾下的军队,正遭到魏将侯聃的进攻,无暇旁顾。
不过这会儿,斗廉、乜鱼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觉得,魏将侯聃在卫**队的眼皮底下攻击项末军,这虽说打了项末军一个措手不及,但仔细想想,这却是非常愚蠢的决定只要卫军暴起发难,侯聃军必将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
因此,纵使在中场这边被魏将周骥打地节节败退,但斗廉、乜鱼二人倒也不是很着急,他们坚信,待上将军项末联合卫**队击败了魏将侯聃后,必然会立刻支援中路。
可是等啊等,等了许久,也不见项末派来援军,甚至于,当他们回头观瞧己方大军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魏将侯聃的军队,居然还在猛攻项末军。
这让斗廉、乜鱼二人大为意外。
难道侯聃军竟然如此强韧,面对符离军以及卫军的夹攻,居然还能支撑下去?
虽然不清楚情况究竟是如何,但因为援军迟迟未至,斗廉、乜鱼只好且战且退,尽可能地保留麾下的正规军,而叫粮募兵去消耗魏军士卒的体力。
然而在后撤了一段距离后,斗廉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正前方魏将周骥麾下的军队,在将他们打地节节败退后,居然没有趁胜追击,竟然分出了一半兵力,去夹击左翼楚国上将军项娈的军队。
见此,斗廉勒住战马,仔细观望项娈麾下的军队。
此时他骇然发现,不止中场的周骥军正在夹攻项娈的昭关军,事实上项娈军目前正遭到魏将李霖、周骥、何苗、上梁侯赵安定这四支魏军的围攻魏军右翼的三支军队,联合中路前军的周骥军,已不知何时对项娈军形成了四面包夹。
难道魏军的目的是……
“不好!”
斗廉大惊失色,立刻勒令麾下的士卒不得再后撤,并且,将他这个猜测火速派人送到前军,禀告上将军项末。
但遗憾的是,当斗廉发现这一点时,还是晚了,此时项娈麾下的昭关军,已深陷入四支魏军的包围。
不可否认,昭关军乃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精锐,而项娈更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猛将,但问题是,那四支魏军兵力合计超过二十万,几近于昭关军的四倍,并且,是从四个方向包夹昭关军,纵使昭关军的士卒乃是精锐,此刻亦陷入了双拳难敌四手的局面。
原来如此!……原来目标竟然是我项娈么?
项娈并非庸才,一看周边的局势,便大致猜到了魏军的目的魏军在于中场击退了斗廉、乜鱼二将的情况下,不趁胜追击,却朝着他包夹而来,这明摆着就是要致他于死地。
“将军!我军遭到四面夹击!”
“将军,余奢将军支撑不住了,特命小人前来求援。”
“将军……”
在短短半柱香的工夫内,项娈接二连三地收到不利的消息。
其实这并不出奇,毕竟此番魏军可是出动了二十万军队来包夹他,要知道魏军的总兵力,拢共也才三十五万到四十万左右,倘若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昭关军打出优势来,那联军早就击败魏国了。
“将军,撤兵吧。”
项娈身边有一名近卫骑紧声提醒道。
听闻此言,项娈瞪了一眼对方,沉着脸默然不语。
眼下,他麾下军队可是被魏军四面围定,岂是轻松就能撤兵的?难道要他项娈抛下麾下的兵将,顾自逃生?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项娈!
兄长那边,估计是被什么变故给拖住了,无暇顾及我这边……啧啧,真是不利的局面啊。不过,若魏军以为单凭这些乌合之众,便能挡住我昭关军,那就太自以为是了。
冷哼一声,项娈沉声喝道:“将项某的长刀取来!”
听闻此言,为项娈扛刀的近卫骑,便将一柄长柄战刀递给项娈。
只见项娈单手抓起那柄长刀,厉声喝道:“我昭关军诸兵将听令,休要理睬这些乌合之众,跟随在我项娈身后,随我斩下魏王赵润的首级!”
说罢,他拨马上前,亲自来到了前线。
如果说魏公子润在与不在的商水军,完全是两个档次的军队,那么,项娈是否亲自出战的昭关军,也绝对是两个不同档次的军队,这不,当项娈亲自出现在最前线时,昭关楚军的士气顿时大振。
“杀!”
在最前线几名魏卒惊恐的注视下,项娈拨马上前,猛然挥动手中的长刀,仿佛飓风袭过,唬地那几名魏卒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盾牌。
可是下一息,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几名手持盾牌的魏卒,竟被项娈连人击飞,撞到其背后一大片的魏卒。
这份蛮力,简直恐怖!
“唰!”
项娈将手中的长刀指向魏军本阵,沉声喝道:“目标,魏军本阵,魏王赵润的首级,全军突击!”
一声令下,昭关楚军士气大振,竟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杀得他们前方的魏卒节节败退。
怎么会这样?
魏将何苗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项娈还未现身前,前方的昭关楚军根本无法突破他麾下魏军的防线,然而,就在项娈现身的一刹那,昭关楚军就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挡不住……挡不住了……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魏将何苗扯着嗓子大吼,但仍无法避免他麾下的魏军被项娈亲自率领的昭关军凿穿。
待等项娈亲自杀到距离他不远时,何苗咬了咬牙,操起长枪就策马迎了上去,口中大声喊道:“项娈,纳命来!”
“哼!”
项娈轻哼一声,主动迎上何苗,刀尖一挑,就将何苗刺来的长枪弹开,旋即趁势戳向何苗的面门。
何苗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撇过头,才堪堪避开这一击。
“反应很快,但可惜……”
项娈称赞了一声,同时迅速抽回长刀,那锋利的长刀,在被其抽回时,割裂了何苗脖颈的皮甲,割裂了皮肉,顿时,血光迸现。
何苗顺势倒下,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后翻身站起,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一边惊骇地看着项娈。
素来自负武艺的他,差点就被这个项娈一招给割断脖颈的血肉,若非他方才顺势在马背上倒下,恐怕这会儿,已被项娈斩下了首级。
“唔?”
似乎是见何苗并未死在他的刀下,项娈眼中露出几许惊讶之色,轻笑说道:“看来,足下并非是一般的魏军将领,不过……依然并非是项某的对手。”说罢,他将手中的长刀指向何苗,冷冷说道:“这次侥幸被你逃生,下次就未必了,滚开!”
何苗又气又怒,还欲扑上去,却被赶来的护卫拉住,连拉带拽将何苗带走。
毕竟何苗乃是魏王赵润的宗卫,诸护卫们岂能让这位将领死在项娈的刀下?
右翼中军将领何苗,竟一招败于项娈之手,这使得周围的魏卒士气难免有所下降,不过好在战前有魏王赵润的激励,魏卒的士气也不至于跌到那里去,充其量就是见己方竟然没有能抵挡项娈的将领,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何苗的败退,却激起了魏军中那些游侠的好胜之心。
这不,立刻就有几名游侠在乱军之中杀到项娈面前,大声叫着我乃某县的某某,举起手中的兵器便杀向项娈。
对于这些自己送上门来求死的家伙,项娈一刀一个,干净利索地将其全部斩杀。
“愚蠢!”
甩了甩长刀上的鲜血,项娈轻蔑地说道:“草莽之徒,竟也妄想斩杀一国上将?实在可笑!”
说罢,他继续拨马上前,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挥刀劈砍,竟无一人能挡他。
忽然,项娈猛地勒住缰绳,整个人向后一仰。
就在这时,只见嗖嗖几声,几支利箭从他身上飞过,若非他及时后仰,恐怕已被命中。
下一息,项娈坐正身体,冷冷地看向箭弩矢飞来的方向,只见在几丈远的位置,有一名魏军将官正举着军弩,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
“哼!”
项娈冷哼一声,左手放开缰绳,在马脖子左侧悬挂的一挂布套中,摸出一柄短剑,猛然甩向那名魏军将官,但听一声惨叫,那名魏军将官顿时落马,生死不知。
“区区飞矢,岂能伤我?”
他一脸轻蔑地冷笑道。
不得不说,项娈常年兵出昭关,在吴越之地的密林中与越国的军民厮杀,若非因此练就了对飞矢类兵器的警觉,他早就死在越国士卒的手中了,越人那蘸着毒药的吹箭,可比中原的弓弩厉害多了,简直就是见血封喉。
近战完全不是对手,远距离用弓弩偷袭也伤不到对方,魏卒们对项娈这个怪物简直毫无办法。
看着阻挡在身前的那些魏卒们,一个个露出了惊恐失措的表情,项娈轻蔑地哼了哼。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纵使人多势众又如何?
他自负的冷哼着,也懒得跟周围这些已然战意大跌的魏卒纠缠,双腿夹紧马腹,一边前进,一边呼喊道:“昭关军,随项某突围!”
“喔喔”
昭关楚军的士气,因此再次提高。
而此时,魏王赵润已退至了中军,跟中军主将卫骄站在一块。
他二人刚刚收到何苗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昭关军在被四面包夹后,斗志不减,仍在奋战,赵润不禁感慨道:“项娈麾下昭关军,果然不愧是楚国位列前三的精锐之师,在深陷重围的情况下,依旧斗志盎然。”
听闻此言,中军主将卫骄轻笑说道:“可即便如此,亦注定项娈今日必定陨落于此!……除非他撇下麾下的军队,顾自逃生。”
魏王赵润闻言微微一笑。
似项娈这等自负、骄傲的猛将,他会丢下自己麾下的兵将顾自逃生?
倘若项娈会这么做,那他就不是项娈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策马奔来,来到魏王赵润与中军主将卫骄跟前,翻身下马,抱拳禀报道:“陛下,将军,楚将项娈亲自现身,率军突围,何苗将军上前抵挡,却被那项娈重伤。”
“什么?”
卫骄闻言一愣,与魏王赵润面面相觑。
这也太快了吧?
要知道,何苗乃是中军右指挥,也就是右翼中军的主将,连他都被逼到不得不亲自上前与那项娈厮杀,这就说明,何苗麾下的右翼中军,几乎快被项娈被击溃了。
可这才多久?
有一炷香的工夫么?
就在赵润、卫骄二人暗暗心惊之际,忽然右前方爆发一阵欢呼,他二人定睛一瞧,这才面色难看地发现,原来是昭关楚军竟然凿穿了何苗军,硬生生从四面包夹的情况下杀出重围。
旋即,赵润、卫骄二人就注意到那支昭关军不退反进,居然朝着他中军杀了过来。
这明摆着就是不把此地的魏军放在眼里啊。
“实在狂妄!”
卫骄冷哼一声,拱手对赵润说道:“天将军且回后方本阵,末将前去抵挡那项末!”
“小心。”赵润叮嘱道。
卫骄点点头,挥手喝道:“中军听令,目标前往昭关楚军,杀过去,一个不留!”
“喔喔!”
三万雒阳禁卫军与四五万义勇兵一声呐喊,在卫骄的命令下,朝着迎面而来的昭关楚军迎了上去。
看着己方的军队迎上昭关军,赵润站在驷马战车上,不由地瞧了一眼远处的联军。
他心中清楚,也亏得目前联军被侯聃、桓虎、卫邵等人给牵制住了,无暇援助项娈,否则,只要项末再派一支军队进逼魏军,迫使魏军的中军不敢妄动,他魏军岂能似眼下这般,倾尽中军去截击项娈?
将近二十万魏军包夹项娈的数万昭关军,居然还被后者杀出重围,逼得魏军再派出卫骄麾下的六七万中军去堵截,项娈与其麾下的昭关军,足以为此而自傲了毕竟这一路楚军,几乎牵制了魏军将近七成的兵力,让魏军无法趁联军阵脚大乱而顺势进兵。
不过,应该也到此为止了吧。
赵润心下暗暗想道。
不得不说,由于魏将卫骄麾下的军队当中,有三万雒阳禁卫军,昭关楚军的冲势,难免被遏制住了。
毕竟雒阳禁卫军,那可也是在魏国排上号的精锐之师,可不是那些义勇兵可比。
“义勇兵听令,左右迂回袭击楚军侧翼,正面应战,交给我雒阳禁卫军!”
在战场上,卫骄勒马指挥。
在他的指挥下,三万雒阳禁卫军在距离昭关楚军尚有一箭之地的情况下,纷纷停止前进,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严密的阵型。
看到这一幕,楚将项娈左手一勒缰绳,伫马观瞧。
此刻的他,无视了那些一边喊杀一边冲向他麾下军队的魏卒,因为在他眼里,这些皆是乌合之众,唯独正前方那两三万严阵以待的魏卒,促使他不得不提高戒备。
那应该就是魏军中仅剩的正军了。
项娈心下暗暗思忖。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旋即颇有些遗憾的发现,他联军不知什么情况,居然至今还未派出援军来支援他。
反而是被他甩开的那几支魏军,又重新追了上来。
退无可退啊……
徐徐吐了口气,项娈握了握手中的长柄战刀,四下寻望。
似眼下这种局面,他亦清楚了解,唯有斩杀魏王赵润,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他麾下昭关军,迟早会被此地数倍于他的魏军拖死。
找到了!
眯了眯眼睛,项娈便看到了正在徐徐返回魏军本阵的魏王赵润确切地说,是看到了赵润那辆战车后,由身边虎贲禁卫所高举的王旗。
杀过去,斩下魏王赵润的首级,则此战终了!
深吸一口气,项娈平复着气息。
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在己方军队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以斩下敌军统帅的首级而扭转胜败呢?更何况,对方还是魏国的君主,名震中原的魏公子润。
“传我令,命张淮、苏逊二将牵制前方的魏国正军!”
“是!”
片刻之后,项娈麾下张淮、苏逊二将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昭关军,朝着正前方的魏卒杀了过去。
尽管魏军当中,那些义勇兵亦一个个悍不畏死,但仍然难以避免被昭关军逐步推进,以至于没过多久,就被昭关军击溃,杀到了卫骄的那三万雒阳禁卫军跟前。
直到此时,昭关楚军的冲势才彻底被遏制,这也难怪,毕竟挡下他们的,乃是魏国真正的正规军,虽然不能说是魏军当中最强的精锐,但绝对是装备最精良的军队。
当昭关楚军的势头被遏制的那一刻,魏将卫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他不认为他雒阳禁卫军会不敌于昭关军,但唯有当真正挡下对方的时候,他才稍稍放松紧绷了心,毕竟这支楚军,乃是那项娈麾下……
呃?项娈呢?
突然,卫骄面色一变,因为发现,方才还亲自冲杀在第一线的楚将项娈,此刻竟不见了踪迹。
而就在这时,就见昭关楚军的左侧,杀出了一支骑兵,数量约在三百左右,试图迂回绕过雒阳禁卫军,为首的那员将领,不是那项娈又是何人?
卫骄顺着项娈那三百骑兵的进兵方向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
“不好!”
卫骄失声叫道。
因为他发现,项娈那厮,竟然是奔着他魏国君主赵润所在的方向而去的!
这厮,竟然用数万昭关军为诱饵,自己却率领三百骑兵袭击他魏国君主,试图以此扭转这场仗的胜败。
然而此时再派军队回援以及来不及了,因为项娈那三百骑,已迂回绕过了他雒阳禁卫军的防线,朝着赵润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这一瞬间,就连卫骄亦万分惊慌。
而与此同时,魏王赵润已返回了本阵所在,正准备伫车观瞧战况,却冷不防看到项娈率领三百骑兵杀向此地。
“这个项娈,可真有胆啊……”
赵润略感意外。
他并不惊慌,因为本阵这边,尚有五百名虎贲禁卫。
“保护陛下!”
五百名虎贲禁卫立刻进入了应战状态。
“岑倡,过来驾车!”近卫大将褚亨忽然开口道。
“呃……是!”岑倡愣了愣,接替下了战车,为君主赵润驾驭王车。
而此时,褚亨已从旁边一名虎贲禁卫的手中,接过一柄长达丈余的斩马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楚军骑兵。
待这些骑兵距离他仅仅只剩下十几丈远的时候,褚亨那庞大而笨重的身体,开始奔跑。
“将军,小心……”
后方的虎贲禁卫们大声呼喊。
而此时,褚亨已距离他最近的几名楚军骑兵,已剩下几丈距离。
只见他‘轻盈’地跃起,周身旋转三百六十度,手中的斩马刀,在呼呼风声中奋力挥出,但见血肉横飞,距离他最近的三名骑兵,被他连人带马,斩成两段。
人马俱碎!
“砰!”
褚亨那沉重的体型,落回地面。
同时倒地的,还有那三名骑兵与三匹战马的尸体,前者皆从胸腹部被斩断、而后者,皆被斩下马首。
一刀之威,乃至于厮!
在项娈乃至其麾下骑兵震撼的注视下,褚亨砰地一声将那柄丈余的斩马刀杵在地上,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做阻拦状,口中瓮声瓮气地说道:“抱歉,前路不通!”
“……”
纵使是项娈这等猛将,亦被褚亨方才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力量所震惊。
第296章:陨落的豪杰【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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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
“这莽夫……”
项娈麾下的骑兵们面面相觑。
方才,他们确确实实是被眼前那个莽夫的骇人举动给震惊了,以至于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此刻亦不停地蹬踏四蹄,仿佛也是对眼前那名身高九尺有余、壮实的仿佛熊罴般的莽夫感到莫名的恐惧。
说实话,眨眼间杀死三名骑兵,其实这对于武力过人的猛将而言也并非是太稀奇的是,至少项娈就能办到。
但是,连人带马,一刀将三名骑兵、三匹战马同时斩成两截,纵使是向来自负的项娈,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眼前这个莽夫,在力气上还要胜过他一筹。
“那莽夫,通名。”
项娈将手中的长柄战刀指向褚亨,沉声问道。
尽管他的语气仍是那般不客气,但从他愿意放下自傲询问褚亨的性命,这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莽夫,与他方才所斩杀的那些魏军兵将截然不同。
“褚亨!”
褚亨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此时,就见一名骑兵百人将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魏王赵润的座驾,不顾褚亨的警告,率先朝着那辆驷马战车冲了过去,口中犹喊道:“随我斩下魏王赵润首级!”
见此,褚亨猛然睁大了眼睛,单手操起杵在地上的那柄巨大的斩马刀,旋即双手紧握刀柄,整个人回旋了一周,顺势狠狠斩向那名骑兵。
那名骑兵不是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利刃,下意识地便举起了手中的长枪试图去抵挡。
而下一息,他便看到那柄斩马刀好似抽刀断水般,轻轻松松地就割过了他战马战马的脖子,,旋即,那余势未消的利刃,砰地一声斩断了他手中的铁枪,继而顺势斩向他的腰际甲胄。
“唰”
好似天女散花般的一片血雨当头淋下,那名骑兵的半截身体,竟飞起半空。
只见此时的他,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仍跨坐在马上的半截躯体,看着它随同那批无首的战马,缓缓倒下,倒在一片血泊当中。
“砰!”
半截躯体砸在地上。
这一幕,惊地本欲随同那名骑兵百人将突击魏王赵润车架的骑兵们,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甚至与倒退了两步,唯恐进入眼前这个莽夫的攻击范围。
毕竟对方手中的那柄巨大的斩马刀,足足有丈余,一旦抡动起来,方圆一丈五内的范围皆是他的毙敌距离。
一击击毙,人马俱碎!
看着地上四人四马八具尸体,看着那些血肉与花花肠子,骑兵们暗自咽了咽唾沫。
相比较这些满心惊恐的骑兵,楚将项娈显然更为镇定,他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褚亨手中的那柄仿佛斩马刀的刀具,心下暗暗震惊。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叫做褚亨的莽夫之所以能展现出似这般非人的恐怖力量,其那柄仿佛斩马刀的刀具,恐怕贡献不小。
那是一柄大约约有四、五尺长剑柄,五、六尺长剑刃的怪异刀具,以那足足有五六尺长的剑刃来说,似一刀斩下马首、亦或是连人带马劈碎,恐怕亦并非不能实现。
再加上此道具的剑刃约有手掌宽,一侧为刀脊、一侧为刀刃,这一看就知道是利于突刺、利于劈砍的利器。
似这等杀伤力巨大的兵器,又被眼前这个身高九尺有余、且壮实的仿佛熊罴般的壮汉操持在手中,实在不想想象会造成多么惊人的杀伤力。
忽然,此时又有一名骑兵大声喊道:“这厮仅一人而已,用弩射他!”
听闻此言,此地的骑兵们顿时醒悟,纷纷从战马的背囊中取出军弩,搭上弩矢,对准了不远处的褚亨。
见此,虎贲禁卫的统领燕顺惊呼道:“褚亨将军,小心!”
没等他说完,那些骑兵便纷纷朝着褚亨扣下了扳机。
然而就在这时,就见褚亨砰地一声将手中的斩马刀杵在地上,双臂并举挡在面前,但听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那些弩矢在射中褚亨身上的甲胄时,竟纷纷被弹开,从各个角度弹开。
“怎么……可能……”
当褚亨毫发无损地放下双臂时,项娈麾下的那些骑兵们一个个仿佛白日见鬼般,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唯独项娈,看向褚亨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惊色:这厮,到底穿着何等沉重坚实的铁甲啊,以至于在这种距离他,他麾下骑兵的弩矢居然伤不到对方分毫?
开什么玩笑!
要知道,这些骑兵乃是他的近卫骑,所装备的弩具,乃是一两年前由韩国工匠锻造的兵器,绝非是粗制滥造的货色。
而与此同时,魏方的燕顺、童信以及附近的虎贲禁卫们,亦一个个看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此时,赵润的副将翟璜摸了摸下巴,猜测道:“褚亨将军身上的甲胄……不会就是游马重骑的铁甲吧?”
“有点类似,但并非是游马重骑的甲胄。”赵润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自从游马重骑在战场上扬威之后,冶造局便尝试着想鼓捣出一支真正的重步卒,使这支步兵人人穿戴厚甲、手持大戟……”
“末将在天策府看到过这个。”翟璜恍然大悟地说道:“就是那份公文,叫什么……大戟士的?”
“没错。”赵润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才发现,纵使特意选拔那些身材魁梧、人高力壮的士卒,其中有不少士卒,在穿戴上这种厚甲后,亦难以移动,被禁卫军轻松击败,于是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末将眼瞅着褚亨将军并未收到什么影响……”说到这里,翟璜恍然大悟,惊讶地赞叹道:“褚亨将军真乃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么?
赵润看了一眼远处横刀而立的褚亨,心下微微一笑。
在他身边的十名宗卫中,论机智、反应,当属穆青最优;论城府、论心计,则是那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周朴;论稳重、论可靠,当属沈、卫骄、吕牧。
等等等等。
唯独褚亨,人又笨,反应又迟钝,对于兵法亦是几乎一窍不通,那么试问,他究竟是凭着什么优点,才被当时的宗府委派他赵润身边,成为他一干宗卫的一员呢?
不错,即是武力!
在赵润身边十名宗卫当中,就属褚亨最具武力。
当然,这个最具武力,并非代表褚亨在赵润十名宗卫当中所向匹敌,至少,穆青就有一套对付褚亨的办法,以至于曾有好多次气地褚亨大骂穆青为只会窜来窜去的瘦皮猴在这里,赵润得为穆青说句公道话,毕竟以褚亨的力气,倘若被他抓到穆青,高高举起、重重摔下,那以穆青的体格来说,肯定半残。
除非穆青脑子有坑,否则谁会跟褚亨这种人硬拼硬啊。
力气强劲,这是褚亨与生俱来的天赋,但由于体型的关系,再加上他脑袋也不很是活络,他的反应跟速度,难免较常人慢上一拍,以至于就连赵润的正室、巫女出身的魏国王后芈姜,都能独力将褚亨制服。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给褚亨一套坚固的甲胄,再给配备一把锋利的长柄兵器,那么这个莽汉,立马就能成为常人根本无力招架的怪物,就如同眼下。
其实平心而论,赵润认为最适合褚亨的兵器应该是锤,对于力气大的猛将而言,锤才是最刚猛、最无解的兵器:管你是刀是剑是枪是戟,上百斤乃几百斤的大锤呼地砸过去,保管砸得你虎口撕裂、双手发麻,此时再复一锤,便可直接将你砸地出气多、近气少。
不过很遗憾,冶造局并未对褚亨量身订造重锤这种兵器,褚亨手中那形式斩马刀的刀具,实则是在旧型战马刀基础上改良的新式战马刀(陌刀),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韩国骑兵的。
可是那一年,赵润率领商水军、鄢陵军进攻巨鹿县,与魏国一度失去了联系,且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派上用途,以至于当时冶造局打造了近千把新式斩马刀,就这样被人遗忘在冶城的兵械库里,直到前段时间赵润视察冶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利器。
于是,本着与其方才兵械库里发霉不如拿出来用用的想法,赵润便命人挑选了五百把斩马刀,作为他虎贲禁卫的兵器,看看是否有不长眼的家伙试图袭击他本阵,借此试试这种兵器的威力。
这不,今日就用上了。
该死的,被这个莽夫拖延了太多的时间。
就在赵润暗自感慨之际,项娈亦醒悟过来,意识到眼下那可不是发愣的时候,遂立刻下令道:“你等绕过去,袭击魏王赵润的车架,这个莽夫,交给项某!”
“是!”
项娈周围近三百骑兵闻言,纷纷策马迂回绕过褚亨这个煞神,朝着魏王赵润车架前的那五百名虎贲禁卫,发起了冲锋。
见此,虎贲禁卫统领燕顺大声喊道:“虎贲禁卫,应战!”
其实就算他不喊,这时这五百名虎贲禁卫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只见他们一手手持盾牌,一手握着跟褚亨手中斩马刀一模一样的刀具,将锋利的刀尖露在盾牌外,拿它当枪使。
这也没办法,毕竟虎贲禁卫的士卒们,可没办法像褚亨那样举重若轻地挥舞手中的斩马刀,更何况他们左手还举着一块盾牌。
“轰隆”
一声巨响,为首的三十几名骑兵,率先狠狠装在虎贲禁卫的盾牌上,虽说借助战马冲锋的势头将迎面的虎贲禁卫们撞得摇摇欲倒,但同时,他们亦被后者手中那长达丈余的斩马刀,刺穿了身躯。
见此,另一位虎贲禁卫统领童信大声吼道:“弃盾,双手持刀!”
喊罢,就见他丢掉手中的铁盾,双手紧握斩马刀,像方才的褚亨那样,整个人回旋一周,奋力挥砍,只听咯嘣一声,一名骑兵手中的长枪被其劈断,且余势未消的斩马刀,竟硬生生将那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致使一堆红白之物,溅得童信满身都是。
什么?!
附近的骑兵大为震惊,他们此时这才注意到,眼前这支魏军,竟然个个都手持着如同那莽夫一般无二的可怕兵器,他们更无法理解,何以这些寻常的魏军士卒,亦具备使他们‘人马俱碎’的恐怖力量。
“杀!”
在丢下了手中的盾牌后,五百名虎贲禁卫反而朝着那两三百骑兵杀了过去,只见刀光剑影、血光迸现,那些楚军骑兵纷纷被这些魏卒手中的恐怖刀具劈碎了兵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乱刀劈死。
仅仅只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项娈麾下的三百近卫骑,就只剩下了六七十人,且人数仍在迅速减少。
反观仗着武器优势的虎贲禁卫,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精彩!太精彩了!”
天策府参将翟璜忍不住抚掌称赞。
他是商水军出身,可今日在看到了这五百名虎贲禁卫所呈现的恐怖爆发力后,他忽然觉得,他商水军的战斗力,未必会强到哪里去事实上他甚至觉得,反而是这些虎贲禁卫更胜一筹。
在听完翟璜的感慨后,赵润微微一笑。
不可否认,装备了新式斩马刀的虎贲禁卫,其杀伤力相比较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这些老牌精锐之士,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实严格来说,配置了新式斩马刀的魏卒,顶多就只能当做奇兵使,试试让他们盯着敌军的箭矢去冲锋陷阵?保准死得连渣都不剩。
魏**队真正的中坚力量,依旧还是那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正军重步兵,可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突发状况,无论是对骑兵、对弓弩手、对步兵,皆有良好且稳定的表现。
而就在赵润跟翟璜探讨有关于这种新式斩马刀的问题时,远处的项娈,亦注意到了这边的惨状,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再次露出几许震惊。
他很震惊于,并非只是眼前这个莽夫才配备那那种可怕的兵器,事实上远处五百名魏卒,皆手持着与褚亨这个莽夫一模一样的兵器;而在这份震惊之余,他更震惊于他麾下的三百名近卫骑,竟然在这短短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被那些魏军杀得只剩下六七十人。
这还谈什么斩杀魏王赵润?
这根本就是连自保都成问题的绝境啊!
想到这里,项末双腿一夹两步,试图径直从褚亨身边冲过,亲自前往讨杀魏王赵润。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褚亨他奋力的一击重劈。
“铛!”
一声金属交击之声,伴随着丝丝迸现的火光响起。
旋即,就见褚亨连连倒退,最后还是依靠手中的斩马刀杵在地上这才勉强停止了退势,而项娈,亦连人带马被逼退了两三步,身形一阵摇晃,若非他双腿夹紧马腹,搞不好会被甩落马下。
“可恶!”
项娈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
可能他戎马半生以来,还是首次被人这样逼退,更让他羞惭的是,他尚有战马借力,而对面那个该死的莽夫,却是真正凭借其自身的力气。
项娈不服气的喝道:“若非项某一路杀来,岂会被你逼退!”
“……”
褚亨眨了眨眼睛,旋即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多半确实如此,你是我碰到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
这厮他居然认可了?
项娈张了张嘴,险些憋出内伤。
按理来说,似这种情况,对方应该反驳、应该嘲讽才对吧?为何却居然认可了他的话?
这家伙的脑袋,究竟有多不好使啊?!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褚亨沉声说道:“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仍旧不会退让……我不会放你过去的!”
“……”
项娈抿着嘴唇死死盯着褚亨半响,再次挥刀杀了上来。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跟这种莽夫,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让项娈气怒的是,对面这个莽夫虽然乍看脑袋不好使,但其那股蛮力,那可真是无话可说,再加上其手中那柄杀伤力超乎寻常的斩马刀,以至于项娈与其拼斗了十几回合,竟然还是无法甩脱对方。
见此,项娈心中浮现一个念头:我何必与这莽夫纠缠?绕过其径直前往斩杀魏王赵润即可!
然而,就在项娈有所行动时,他的面色忽然变得奇差无比。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堂堂项娈,竟对对面那个莽夫,心生了忌惮,甚至于,居然想着避其锋芒。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项娈啊!大楚第一猛将项娈啊!
想到这里,项娈咬紧牙关,奋力挥出一刀,生生叫褚亨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人的力气,好似一下子增加了许多……
褚亨惊讶地想道。
此时,就见项娈用手中长柄战刀的刀尖指着褚亨,厉声喝道:“褚亨匹夫,项某必先斩你,再杀你国君主!”
听到项娈居然说要斩他魏国君主赵润,褚亨心中勃然大怒,不善言辞的他,用手中那威力十足的劈砍,来表达心中的想法:妄想!
瞧见这两人噼里啪啦打成一团,本阵附近的魏军士卒看得叹为观止。
期间,翟璜不解说道:“奇怪了,这项娈为何不亲自杀过来,却定要与褚亨将军纠缠呢?难道他看不出,他一时半会亦难以击败褚亨将军么?”
“可能是因为心中那份自傲吧。……愚蠢的自傲。”赵润摇了摇头,旋即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纵使项娈此地亲自杀过来,也只有可能死在虎贲禁卫的手中罢了……他自以为仅凭三百骑兵,就能搅乱我军本阵,逼朕仓皇而逃,哼,实在是太小看我大魏的士卒了。”
翟璜附和地点了点头,他亦觉得,此番项娈用数万昭关军做诱饵,骗过了卫骄率领的雒阳禁卫,这一点很令人赞赏,但是此后其率领区区三百骑兵,就妄想击溃此地五百名虎贲禁卫,这未免也太小瞧他魏军了。
“话说回来,褚亨将军能打赢项娈么?”翟璜有些在意地问道。
赵润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拖的时间越长,褚亨战胜项娈的可能就越小……唔?”
刚说到这,他忽然看到远处飞奔而来一队骑兵,为首的骑将,似乎就是羯角骑兵的督护,博西勒。
他要做什么?
见远处的博西勒径直策马奔向楚将项娈,赵润心中微微一动:难道……
片刻之后,赵润的猜测应验了,只见博西勒策马奔近项娈,手中的弯刀,朝着后者的脖颈狠狠挥了过去。
好在项娈及时意识到身后方的威胁,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堪堪避过了博西勒这一击,否则,此刻的首级,恐怕已被博西勒给斩落下来。
“嘁!”
轻蔑地瞥了一眼偷袭未得逞的博西勒,项娈冷笑道:“你以为用背后偷袭这种卑鄙的伎俩,就能杀得了项某?”
博西勒冷冷地回覆道:“如能杀你,为我麾下跟随了十余年的部将报仇,纵使卑鄙又如何?”
“哦?”
项娈上下打量了几眼博西勒,随口问道:“你麾下的部将,死在了项某手中?”
“啊!在你攻打昌邑之时!”博西勒面色阴沉地说道。
项娈闻言哈哈大笑道:“我项娈此生杀敌无数,难道你还指望项某都记得那些人的容貌?”
“你这家伙!”
博西勒闻言大怒,当即欲拨马上前。
见此,项娈瞥了一眼在旁虎视眈眈的褚亨,轻哼道:“纵使加你一个亦无妨……”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暴喝:“项娈小儿,休要猖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在场众人转头一瞧,这才看到,原来是雒阳禁卫统领卫骄领着一队人马前来支援,除他以外,还有上梁侯赵安定、周骥等人的兵卒。
见此,项娈麾下那幸存的六七十名骑兵大惊失色,连忙返回项末身边,劝说道:“将军,请速退!以您的勇武,定能杀出重围!……我等原为将军断后!”
兄长至今都未派来援军,看来,联军必定会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这场仗想要击败魏军,难了。
项娈神色肃穆地打量了几眼联军的方向。
虽然他已注意到自己等人再度被魏军包围,但心中却丝毫不慌,闻言淡淡说道:“杀出重围……是觉得比逃跑好听些么?”
说罢,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远处魏王赵润的座驾,淡淡说道:“项某所认得的字中,可没有溃逃二字……”
说罢,他深吸了口气,虎目中闪过一丝决然。
第297章:联军溃败【二合一】
“这个项娈,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猛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魏军本阵处,天策府参将翟璜由衷地称赞道。
听闻此言,魏王赵润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仍在浴血奋战、试图杀出一条血路的项娈。
他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几乎已没有什么机会杀他的情况下,项娈竟然不退反进,居然还想着单骑讨杀他这位魏国的君主,借此扭转不利的战况。
片刻前,在再次被魏军团团包围的情况下,项娈带着他麾下仅剩的那六七十名骑兵,朝着赵润所在的王车,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见此,附近在场的魏军将领们大为震怒,暗骂项娈这个家伙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要知道在卫骄、上梁侯赵安定、周骥等将领们详细率领援军回援之后,此地的魏军,已逐渐增长至近万人。
而项娈才多少人?除开他自己,不过就六七十名骑兵而已,而在这种绝境下,那项娈非但不率领骑兵尝试突围,在近万魏军彻底包围他之前突围逃逸,居然继续冲击虎贲禁卫,继续冲击他魏国君主赵润所在的方向。
这等狂妄之徒今日若是不死,恐他魏军要颜面无存!
想到这里,似卫骄、周骥、上梁侯赵安定等将领们,纷纷催促麾下的士卒。
“擒杀项娈!”
“速速擒杀项娈!”
“杀项娈者,职升三级!”
在这些位将领的激励下,这一带的近万魏卒们士气大振,迅速朝着项娈一行人扑了上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纵使敌众我寡,那项娈亦毫无惊慌,手中的长刀连番挥舞,在带起一缕缕鲜血的时候,收割走一条条魏军士卒的性命,眨眼工夫,便被他杀死了几十名魏卒。
然而他麾下的骑兵们,却在无数魏卒的扑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员,待等到项娈深陷虎贲禁卫的包围时,他身后就只剩下四五名浑身是伤的骑兵。
直到最后,就连最后一名骑兵,亦在项娈的背后倒下,脸上犹带着自豪、不甘、担忧的复杂神色。
此时在虎贲禁卫们的包围中,就只剩下项娈一人。
可谁能想到,纵使是虎贲禁卫,此刻亦对眼前这个楚国的猛将,充满了惊恐。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已有数十名同泽,死在了眼前这个怪物的手中。
瞧见这一幕,魏王赵润心中不禁感慨,得亏留守在他身边的那五百名士卒,乃是禁卫军当中的精锐,是名为虎贲禁卫的君主近卫,作战能力并非寻常魏卒可比,否则,方才那项娈率领三百骑兵袭他本阵时,搞不好真会出现单骑讨杀敌军统帅的惊人一幕。
不过眼下,那项娈也到此为止了,纵使他再勇武,也无法单凭一己之力,突破剩下四百余名虎贲禁卫的包围,更别说在虎贲禁卫的外侧,还有许许多多等着围杀项娈的魏卒们。
“将军不尝试看看劝降么?”
天策府参将翟璜低声对赵润说道:“倘若这等猛将愿意归顺我大魏……”
赵润看了一眼翟璜,反问道:“你觉得那项娈会愿意归顺?”
“呃……”
翟璜面色一滞,抬头望向远处正在大口喘气的项娈,旋即说道:“试试而已,万一能成呢?”
其实他也明白,似项娈这等自傲的猛将,又岂会做出投敌的举动呢?
只不过他觉得,似项娈这等猛将,若就这么战死在此,实在是太可惜了,是故他才有此一问。
“项娈不会投降的。”
赵润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他最终还是允许了翟璜前去尝试。
可能是他内心中,亦希望能使项娈这样的猛将臣服。
在得到赵润的允许后,翟璜拨马上前,暂时下令制止了虎贲禁卫对项娈的围攻,旋即他对项娈高声喊道:“项娈将军,我国君主十分欣赏将军的神勇,倘若将军肯解下兵甲,诚心归顺我大魏,我国君主必将将军奉为座上宾。”
浑身是血的项娈闻言扭头看了一眼翟璜,哈哈大笑,旋即,竟再次拨马上前,主动冲入了众多虎贲禁卫当中。
他,甚至懒得与翟璜多说。
“太高傲了,这个项娈……”
劝降失败的翟璜摇了摇头,旋即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指着项娈对虎贲禁卫下令道:“围而杀之!”
一声令下,虎贲禁卫们顿时再次涌向项娈,他们用手中锋利的斩马刀,狠狠刺向项娈。
虽然项娈挥动手中的长柄战刀,左挥右挡,但最终还是挡不住那么多刺向自己的兵器,被一名虎贲禁卫的斩马刀刺中了右腿。
而他胯下的坐骑,更是被虎贲禁卫们乱刀戳死。
在绝境之中,项娈大吼一声,跃身下马,旋身挥舞手中的长刀,生生又将周围的虎贲禁卫逼退。
在那短暂的空隙中,项娈低头瞧了一眼跟随他多年的爱马,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身后已再无一名活着的麾下兵将,纵使是他这等刚毅的猛将,眼眸中亦不免泛起几分忧伤。
而趁着这个时候,翟璜又高声问道:“项娈将军,何不考虑考虑翟某的良言?似将军这等天下少有的猛将,战陨此地,实在太可惜了……”
然而,项娈还是没有理睬他,只见他将右手手中的长柄战刀杵在地上,减轻右腿受伤带来的影响,同时他的左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用剑尖指着前方的虎贲禁卫厉声喝道:“来!再战!”
“……”
虎贲禁卫们面面相觑。
其实这些虎贲禁卫们心中笃信,笃信眼前这个项娈今日必死无疑除非他愿意归顺他们魏国。
可是,眼前这个项娈,他依旧气势如虹,以至于虎贲禁卫们竟被其给镇住了。
这家伙……他是必死了吧?
可为何这家伙还有这般气势?
难道他还有什么仰仗?
虎贲禁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在这种境况下,这个项娈为何还能有如此的气势?
难道他认为,单凭他一人能够杀尽这里所有的魏军士卒?
这项娈,当真还有什么仰仗么?
赵润并不认为。
以目前的局势而言,别说联军那边依然还是被侯聃、卫邵、桓虎等人给拖住了,纵使项末立刻就派来援军,也赶不及救援其弟项娈。
项娈若是不肯归降魏国,他今日必死无疑!
但很显然,似项娈这等高傲的将领,是绝无可能投降魏国的。
因此,赵润当机立断地吩咐道:“传令下去,我军没有工夫在此与项娈纠缠,速速围杀项娈,向联军进兵!”
代替褚亨为赵润驾驭王车的岑倡,闻言点点头,厉声喊道:“天将军有令,令诸君立即围杀项娈,随后向联军进兵,不得耽搁!”
听闻此言,那些被项娈的气势给镇住的虎贲禁卫们幡然醒悟,立刻又朝着项娈扑了上去。
然而,项娈显然不准备坐以待毙,只见他左手挥舞手中的利剑,右手手中的长柄战刀,时而杵一下地面使身体向前迈进一步,时而奋力挥出,将一柄柄砍向自己的斩马刀逼退,看似一瘸一拐,但实际上,却仍是在艰难地赵润所在的王车迈进。
看到这一幕,魏军兵将们无不动容。
这不,待瞧见身边有一名雒阳禁卫试图用手中的军弩偷袭项娈,卫骄一手按下了这名禁卫举起的军弩,目视着项娈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确实,此时的项娈,早已气喘吁吁,体力的大量消耗,再加上鲜血的流失,使得他所剩无几的体力迅速流失。
翟璜亦注意到了这一幕,吩咐左右准备好绳索,显然,他还是没有打消生擒项娈、将其劝降的念头。
在翟璜的命令下,虎贲禁卫们放缓了攻势,他们借助己方人多的优势,逐步消耗项娈的体力。
项娈并不傻,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些魏卒试图将其生擒否则,周围的魏卒为何至今都不用军弩射杀他?要知道他眼下,可几乎没有什么余力闪躲箭矢了。
“砰!”
他将右手手中的长柄战刀狠狠杵在地上,哈哈大笑道:“世人皆道魏卒悍勇,然在我项娈看来,亦不外如是!……可叹此地众多魏卒,却无一人能杀我项娈,哈哈哈哈,皆无胆鼠辈!”
说到这里,他用右手接过了左手的长剑。
见此,翟璜心中一惊,连忙高喝道:“快!上前擒下他!”
然而,翟璜的命令还是迟了一步,只见项娈将手中的利剑架在自己脖颈上,扭头看了一眼来路,与站在远处的褚亨对视了几眼,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
也就是这个莽夫,还算有点能耐,不过,亦非是我敌手,若非时机不予,我必能胜他……
想到这里,项娈右手一划,手中的利剑顿时割破了咽喉。
在无数魏军士卒震撼的注视下,项娈用最后的力气,左手握住杵在地上的那柄长柄战刀,右手拄着那柄利剑,就这么站着,目视着前方的虎贲禁卫,带着一脸轻蔑的笑容,从容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片刻后,褚亨手持斩马刀走上前,自己查看了一下项娈,却见项娈已无了气息。
唉!
褚亨暗自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一瞧,却看到博西勒正快步走向此处,待走近项娈的尸身后,博西勒用手中的弯刀,狠狠斩向这具尸体。
“啪!”
褚亨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博西勒的右臂。
博西勒挣扎了几下,却感觉抓住自己右臂的那只大手纹丝不动,虽怒声质问道:“褚统领,你做什么?”
褚亨沉着脸目视着博西勒,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只见博西勒怒声说道:“我要用这厮的首级,祭奠我族战士!”
褚亨沉声说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不可动他的尸体……此人并非被你所杀,你无权动他尸身。”
博西勒闻言大怒,但却又不敢对眼前这个壮汉发作。
毕竟眼前这个褚亨,那可是与项娈单打独斗几十回合的莽将,就算不敌项娈,恐怕也相差不了多少。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名虎贲禁卫的传令:“天将军有令,收敛项娈的尸体,待此战过后,将其厚葬……这等豪杰,值得我军对其心存敬意!”
见此,褚亨这才徐徐放开了手,不过仍警惕着博西勒做出什么侮辱项娈尸身的事来。
博西勒终归不敢违抗魏王赵润的命令,闻言虽心中仍有不甘,但也只能放弃,闷闷不乐地率领麾下的羯角骑兵,杀向联军。
此时,翟璜已策马回到了魏王赵润的王驾旁,与后者一同朝着项娈身陨的方向而来,待瞧见博西勒与褚亨发生冲突的那一幕后,翟璜对赵润解释道:“据末将所知,项娈曾在昌邑斩杀了博西勒将军麾下的两位万夫长,是故博西勒将军对项娈怀恨在心……”
“你是觉得我会袒护褚亨么?”
赵润笑着回了一句,旋即感慨地说道:“倘若是其他人,也就是任由博西勒去了,不过这个项娈,确实值得令人尊敬……其实凭他的勇武,在我军尚未彻底将其包围前,他完全可以顾自逃生的。”
“是啊……”翟璜亦感慨地说道:“不过,倘若项娈逃了,那他,也就不是项娈了吧?”说罢,他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可惜了,这等猛将不愿归顺我大魏,否则……”
听闻此言,赵润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倒未曾向翟璜这般感到遗憾,因为他本来就断定,这项娈是绝对不肯归降他魏国的,是注定无法劝降的人。
对此,赵润仅仅感到惋惜,惋惜于这世上又少了一位豪将。
就像他当年惋惜寿陵君景舍时那样。
不过眼下可不是惋惜项娈的时候,只见赵润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项娈已伏诛,联军已失却爪牙,此时正是我军全军进攻之时!……传令下去,全军进攻!”
“是!”
翟璜抱拳应命。
其实这会儿,赵润麾下三十几万魏军,已有一半兵力正在猛攻联军,只有左翼中军的朱桂、左翼后军的成陵王赵这两支,尚未被下达什么命令。
而待片刻之后,待朱桂与成陵王赵相继收到赵润这位天将军的命令,二人立刻率领麾下所有兵力,朝着联军展开了进攻。
而卫骄、周骥、上梁侯赵安定等人,则继续率领麾下军队围杀项娈麾下的昭关军。
不得不说,项娈的战死,对昭关楚军的影响极大,虽有将近四五成的楚军士卒在得知主将项娈阵亡后,怒发冲冠,发挥出了远超方才的战斗力,但难免也有另外一半楚军士卒,在得知项娈阵亡后,士气跌落,再无斗志。
而此时在联军这边,以项末军为主力的楚**队,仍在抗拒着侯聃、卫邵、桓虎等人的进攻。
别看楚**队人多势众,但由于魏军所有的战争兵器都集中在侯聃军,以至于楚军人数虽说远远超过这边的魏卒,却也难以扭转劣势。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项末收到了麾下部将斗廉派人送来的消息:“报!魏军的中军与右翼,试图包夹项娈将军!”
“什么?”
项末这才想起他弟弟项娈方才正率领孤军杀向魏军本阵,可问题是,眼下的他,只能堪堪压制魏、卫、鲁三方的军队,根本无力抽调军队去支援项娈。
但愿他吉人天相。
项末眼下唯有为弟弟祈祷。
但遗憾的是,项末的祈祷并未起到什么效果,待等半个时辰后,就有败卒奔回军中,向项末传递了一个噩耗:“启禀项末将军,项娈将军战死,昭关军被魏军围杀殆尽,眼下魏军正挥军向我大军杀来!”
听到这个噩耗,项末只感觉眼前一黑,险些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事实上,项娈是他的堂弟,可他们堂兄弟俩因为年纪相仿,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比较亲兄弟亦不遑多让,项末实在不能接受,自幼一起长大的弟弟项娈,素来勇武、比他还要勇武的弟弟项娈,竟然会在这场仗中战死。
唉……
项末长长叹了口气,满心悲伤,原本欲与魏军鱼死网破的斗志,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他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你等立刻前往中军,转告田耽将军,叫他……随时准备率军撤退吧。这场仗,我方已经输了,不需要再为此赔上一个齐国。”
“是!”
两名护卫应声而退。
片刻后,齐国将领田耽便收到了项末的消息,他一方面感慨项末的守信与睿智,一方面亦为联军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而心生感慨。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番集韩、楚、齐、鲁、越、卫等国对魏国的联合讨伐,最终竟然以被魏国各个击破的结局而告终。
田耽摇了摇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且战且退。”
随后不久,魏军便大举压上,汇合魏将侯聃、卫将卫邵、鲁将桓虎三人所率领的军队,对联军展开多面夹击。
大势已去,纵使项末这位楚国三天柱竭尽全力呼吁麾下兵将奋战,亦无法扭转劣势,在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后,联军便被魏国的联军击溃。
见此,齐国将领田耽当机立断,撇下楚越两国的军队,立刻率军撤往宋郡,试图从宋郡撤回齐国本土。
而项末率领的楚**队,则颇为仁义地为田耽军断后,以免田耽军亦覆亡在此,导致齐国被魏国攻破。
黄昏前后,项末率领楚越败军撤往雍丘,而魏、卫、鲁三国的联军则追赶不休,纵使天色已晚,不利于作战,但却仍不肯放松对联军的追击。
当晚,赵润在雍丘的魏军临时驻扎地过夜。
此时,忽有几名青鸦众来报:“陛下,赵疆大人,从齐国派人送来急信。”
四王兄?
赵润愣了愣,接过那几名青鸦众手中的书信,拆开观瞧,仅仅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陛下?”
天策府参将翟璜在旁不解地问道。
只见赵润目视着手中的书信,皱着眉头说道:“赵疆在信中言道,庞焕不知何故,于二月初擅自率领镇反军,不知所踪,疑似返回国内……他叫朕需提高警惕,防止庞焕图谋不轨。”
“什么?”
翟璜闻言面色微变,小声说道:“陛下,庞焕乃是南梁王的爱将,难道是南梁王……”
赵润思忖了片刻,淡淡说道:“南梁王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说罢,他将手中的书信揉成一团,丢入了眼前的篝火当中,随即拍拍手淡淡吩咐道:“此事谁也不得外传。……眼下宜趁胜追击,一口气击破退至雍丘的项末的残军。”
“……是!”
翟璜、褚亨、燕顺、童信等人抱拳应道。
你想做什么?南梁王?
看着眼前的篝火,赵润暗自猜测。
很显然,南梁王赵元佐是打算做些什么小动作,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赵润都不相信南梁王赵元佐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对他魏国不利的事。
毕竟那个家伙,还是有他自己的底线的。
第298章:追击【二合一】
次日,魏、卫、鲁三国的军队,继续进攻楚越两国的残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此时,魏王赵润则在四百余名虎贲禁卫的保护下,吊在己方联军的后头,一边远远眺望着追击联军的进展,一边听着有关于昨晚自己军队攻陷联军大营的禀报。
原来在昨日黄昏前后,当联军无奈撤退的时候,魏、卫、鲁三**队紧追不舍,一直攻到了联军的数十里联营,逼得楚国上将项末无法凭借营寨重组阵势,只能继续撤退,一路撤到了雍丘,以至于联军的数十里联营,被魏军所攻陷。
不过说实话,在那联军的数十里联营内,其实也没有什么赵润看得上眼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所剩无几的粮草而已,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楚越两国的军队在仓促撤退时并未带上足够的粮食,这对于即将撤回楚国的联军而言,恐怕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楚越联军目前唯一的生机,就足有一条路,即在撤退途中路径宋郡时,在颍水郡以及宋郡,抢掠足够多的粮食。
而这,正是魏王赵润不顾西垂秦国的进犯、不顾南梁王赵元佐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一定要彻底击溃楚越联军的原因宋郡可以迟些日子收复,但他不能坐视楚越联军对颍水郡以及宋郡的百姓,造成二次伤害。
他要亲眼看着项末身亡、看着楚越联军支离破碎,才会调兵前往三川。
就在魏王赵润亲自带队追击楚越联军的时候,忽然,跟随在王车旁的副将翟璜有些惊讶地说道:“左前方那是鲁国的军队么?”
赵润顺着翟璜所指的方向瞅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淡淡一笑。
而与此同时,在远处那支正在追击楚越联军的鲁**队中,主将季武正好似怨妇般向桓虎抱怨着。
原来,桓虎虽然一度挟持了季武,但是并未加害于他,在昨晚当联军崩溃的时候,桓虎就派人通知卫邵,将季武给释放了,使得季武得以返回军中。
对此,季武也询问过桓虎:“桓将军为何不趁机取季某性命,窃取季某麾下的曲阜军?”
桓虎很直白地回覆季武道:“其一,桓某与季将军并无冤仇,反而有些交情,不忍加害;其三,桓某初投魏国,为防止被人针对,自然要接纳盟友;其三,桓某此番虽然帮助了魏国,但不可否认我与魏王赵润有些矛盾,纵使他看在此番倒戈的功劳上赦免了桓某,也未必会坐视桓某趁机将曲阜军占为己有,或有可能提拔亲近魏国的鲁人接替季将军留下的空缺,既然如此,桓某何必多此一举?”
这一番条理分明的剖析,听得季武哑口无言,半响后才闷闷地说道:“你还真是个真小人,虽野心勃勃,却也不屑作伪。”
桓虎闻言哈哈大笑。
就在他二人闲聊之际,忽见身旁有近卫提醒道:“两位将军,魏王赵润的车驾来到了。”
听闻此言,季武与桓虎抬头瞧了一眼远处,果然瞧见魏王赵润乘坐的那辆驷马战车,正在四百余名虎贲禁卫的保护下,徐徐来到这片雍丘战场。
见此,季武心底不由有些发虚。
仿佛是看穿了季武的心思,桓虎舔了舔嘴唇,轻笑着说道:“昨日追击联军,尚能解释为何不去拜见那位陛下,今日在这里碰到,若再置之不理,未免就说不过去了……季武,你我与会会那位魏国的君主,如何?”
“啊?这、这……”
季武闻言心中慌乱,可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他已经‘背叛’了齐鲁联盟、‘背叛’了联军,唯有向魏国示好,才有可能保住他如今的地位,以及他季氏一门的所有。
想到这里,他在一番挣扎后咬了咬牙,露出一副仿佛视死如归的神色,点头说道:“那就……那就去见见那位魏王。”
看到季武这幅模样,桓虎好笑地宽慰道:“无需惊慌,你与赵润又无仇怨,此番又为魏国立下了功劳,他又岂会为难你?他是大国的君主,纵使器量狭小,也必须装出能包容天下的胸襟,更何况,赵润本身就是一个器量很大的君主……”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睛,舔舔嘴唇说道:“相比较你,事实上我应当更为不安,毕竟,我当年可是率郡袭击过魏国先代君主的……”
一听这话,季武这才想起桓虎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下意识地朝着桓虎看来,但是却意外地发现,桓虎脸上并无丝毫惊慌胆怯的表情。
片刻之后,正当魏王赵润正跟随在旁的翟璜、介子鸱、张启功等人谈论有关于联军的事时,忽有传令兵来报:“启禀陛下,鲁国的季武、桓虎,前来求见。”
魏王赵润闻言看了一眼远处,果然瞧见季武、桓虎二人带着区区几骑护卫,正伫马立于虎贲禁卫的阵型外围。
“胆子很大嘛,桓虎……”
赵润轻笑一声,点点头说道:“请他二人过来吧。”
“是!”
在得到了赵润的允许后,保护王车的那一侧的虎贲禁卫们,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让季武、桓虎二人通过。
只见季武、桓虎二人带着那几名护卫来到赵润的王车前,二人当即翻身下马,单膝叩地,抱拳行礼:“外臣季武(桓虎),拜见魏王陛下。”
“两位将军请起。”
赵润虚抬右手,示意二人起身,旋即,目视着有些胆怯、慌乱的季武,笑着宽慰道:“季武将军深明大义,率领鲁**队弃暗投明,协助朕击败楚越联军,纵使将军乃鲁国的臣子,朕也要重重嘉奖。”
听闻此言,季武顿时心中大喜。
此时他再次回想桓虎对他所说的话,觉得桓虎说得很对他与魏王赵润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魏王赵润又岂会跟他一般见识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忧虑尽去,连忙说道:“能为魏王陛下效力,是季武的福分。……末将不敢奢求赏赐,只求魏王陛下能赦免我季……我国此前与贵国为敌之罪。”
赵润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朕记下了。”
从旁,目前仍担任着介子鸱身边打杂随从的张启功,在听到季武的话后,亦忍不住多瞧了季武两眼,谁让季武方才失言透露了一个迅速呢?相比较鲁国,他更在意的,是他季氏一族。
在察觉到此事后,张启功就暗暗将季武划入了能够招揽利用的范畴,反之,倘若季武对鲁国王室忠心不二,那张启功就得考虑日后是不是要想办法先除掉这个家伙了。
当然,鉴于他刚刚被魏王赵润给教训过,相信他暂时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总而言之,季武的事,就被魏王赵润轻轻地揭过了事实上季武其实也没什么事。
不过随即,待等赵润将视线投向桓虎时,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氛出现了变化。
“桓虎……”
目视着桓虎,赵润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轻声说道:“这是你与朕第三回见面吧?”
“似乎如此,魏王陛下。”桓虎微笑着说道。
赵润眼眸闪过几丝异色,淡笑着问道:“还记得前两回是在何处相见么?”
桓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其实在末将的记忆中,末将只与魏王陛下见过一面,即是魏王陛下当时率领商水军围剿末将的时候……倘若说还有一次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是在成皋了……在末将率领一队骑卒袭击贵国营地的时候……”
听闻此言,赵润车驾旁的燕顺、童信等人,纷纷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桓虎,旋即,这份惊讶就转变成了敌意。
这让季武都不由地为桓虎捏一把冷汗。
不过反观桓虎,却无丝毫的畏惧之色,依旧迎着魏王赵润的视线,从容自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良久,赵润长长吐了口气,点点头说道:“朕也没有想到,当年那名率领数百骑寇袭击先王与朕营地的恶寇,今日却为我大魏立下了大功……说吧,桓虎,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听闻此言,桓虎毫不犹豫地说道:“末将并无所求,只愿为魏王效力。虽大魏人才济济,但桓某相信,以桓某的能力,定能有助于大魏,助魏王实现霸业!”
“你很自负嘛。”
赵润不由地轻笑起来。
不过说实话,他对桓虎的感觉还不错虽然当年彼此确实有恩怨,且桓虎当初当着赵润的面斩杀了王皇后的弟弟王,让自认为可以镇住这个恶寇的赵润颜面大失,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恩恩怨怨,事实上也早已褪色地差不多了,更何况,这桓虎确确实实是一个人才,相比较楚国的三天柱项末不遑多让,论能力,丝毫不弱于司马安、庞焕、韶虎等他魏国的上将。
似这般,赵润又岂会将桓虎的投诚拒之门外?
要知道,他与诸国的战争,可并非就此结束了他昨日那番对天下诸国的宣战,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为了使魏国长治久安,再不复那年复一年的战争,赵润已对中原诸国起了杀心。
而目前,韩国已被他魏国所控制,可以置之不理;鲁国,也随着季武、桓虎等人的倒戈,而变得对魏国毫无威胁;但是齐国、楚国,这两者却仍是魏国的威胁。
虽然目前因为秦国的原因,在加上魏国自身在这场战争中的损耗,使得赵润暂时无力攻伐齐楚两国,但他迟早会出兵齐楚,介时,桓虎这个将才,或许就能起到奇效。
想到这里,赵润点了点头,对桓虎说道:“虽你往日有率众袭击先王的不赦之罪,但鉴于你今日为我大魏立下了功劳,朕便姑且赦免你以往的罪行,撤回对你的悬赏。……不过,倘若你日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危害了我大魏的利益,朕还是不会轻饶你,明白么?”
“多谢陛下宽宏。”桓虎抱拳谢道。
旋即,赵润便当着桓虎的面,对介子鸱嘱咐道:“介子,待此战彻底结束之后,叫刑部撤销对桓虎的悬赏。……哦,还有陈狩。”
介子鸱看了一眼桓虎,躬身应道:“臣遵命。”
见此,赵润嘱咐驾车的褚亨继续驾驭王车向前,同时示意桓虎、季武二人在旁跟随,仿佛已将二人视为了他魏国的臣子这让季武感觉有点不适应。
“桓虎,你觉得联军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途中,赵润随口问道。
听闻此言,桓虎正色说道:“以末将看来,联军已无反击之力。……昨日黄昏前,末将看到齐国的田耽,率领其麾下军队撤离了战场,眼下联军那边,就只剩下楚**队,外加吴起的数万东瓯军……”
“田耽果真撇下了楚**队?你亲眼所见?”赵润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陛下。”桓虎点了点头,随即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与其说是田耽撇下了楚越联军,更像是他与楚军早有协议……至少末将看到,当田耽率军撤离时,项末麾下的军队甚至还为其断后……末将觉得,很有可能是项末不希望田耽麾下的军队尽数折损在此,以至于齐国因此而沦丧,是故默许田耽撤兵回国……”
赵润思忖了一下,旋即微微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道:“这个项末,他的眼光还是相当卓越的……”
说这话时,他心底稍稍有些遗憾,毕竟,倘若田耽率领的十几万齐**队此番被魏军永远留在此地,齐国就很有可能会被赵疆、屈塍等人攻破而倘若齐国覆亡,单单剩下一个楚国,那他魏国日后就轻松多了。
但遗憾的是,项末作为楚国的上将,他也预测到了这一点,是故,不惜牺牲自己麾下的军队来为田耽断后,从这一点足以说明,项末绝非是拘泥于一城一地得失的将领,他是一位具有优秀眼光的统帅之才楚王熊拓不用项末担任主帅,而委任了那个什么楚水君,实在是莫大的失策。
至少在赵润看来,十个楚水君绑在一起,也及不上项末。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赵润纵使心底欣赏项末,也必须让这位楚国的上将,陨落在雍丘似这等优秀的将才继续活在世上,只会对魏国日后攻伐楚国造成阻碍,而且是莫大的阻碍。
想到这里,赵润沉声对桓虎说道:“桓虎,击溃联军,拿下项末的首级,朕就封你为我大魏的上将!”
听到如此直白的命令,桓虎舔了舔嘴唇,轻笑道:“很直白的命令……末将遵命!”
片刻后,看着桓虎、季武二人骑马离去,介子鸱在旁说道:“陛下,臣观桓虎此人,桀骜不驯,陛下若重用他,需有所防范。”
“不需要。”
赵润淡淡说道:“桓虎此人,虽然沾染了一身匪气,但为人却很识时务,只要朕尚在,他就绝不敢怀有异心……”说到这里,他见介子鸱还欲说些什么,便笑着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对这个桓虎,朕也要百般顾忌,又如何能吸引天下人投奔我大魏?”
听闻此言,介子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陛下英明。”
此时,介子鸱身边的张启功面色讪讪地说道:“陛下,既联军已溃败,微臣是否已能官复原职……”
说实话,对于是否官复原职,张启功其实并不看重。
毕竟他真正的权能,也就是他手底下那些黑鸦众,魏王赵润并未将其剥夺就算是此时此刻,他依然能号令麾下的黑鸦众。
问题是,给介子鸱打下手,这实在是让他备受煎熬。
毕竟介子鸱与他,一个是儒家的门面,一个是法家的门面,法家的代表人物给儒家的代表人物打下手,这会让整个法家抬不起头来毕竟儒法两家,可是有着无法调和的学术矛盾与政治矛盾的。
在听到张启功的恳求后,附近的魏国官员与虎贲禁卫们,皆暗自憋着笑。
毕竟张启功以往是颇具威严的一个人,很难想象这位竟会有低声下气恳求陛下的一日。
在听了张启功的话后,赵润饶有兴致地看了前者两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虽说联军溃败在即,不过朕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怕是不足以叫爱卿对某些事铭记于心吧?”
听闻此言,张启功连忙说道:“陛下,臣必定将今日的教训铭记于心,再不敢擅做主张。”
再不敢擅做主张?话还是别说得这么满……
赵润闻言暗自摇了摇头,不是很相信张启功的承诺。
毕竟张启功是一个极其急功近利的人,这就注定他日后还是会犯下类似的过错,只不过,他并非是为了一己之力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赵润又觉得对张启功稍作惩戒就足够了至少保证在短时间内这家伙不至于犯下类似的过错就行了,毕竟张启功怎么说也是位比朝廷六部尚书的重臣,并且还是法家的新晋领袖,若惩戒地狠了,很有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比如说,助涨了朝中儒家势力的气焰,这也是赵润要杜绝的。
毕竟儒家一旦膨胀,同样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赵润点点头说道:“罢了,既然你已认识到过错,对你的小惩就到此为止吧。……另外,朕有事叫你去做。”
听闻此言,张启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说道:“请陛下吩咐。”
只见赵润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倘若朕所料不差的话,韩国的李睦,目前正在率军攻打蓟城,试图使韩国脱离我大魏的掌控……”
“陛下的意思是,叫臣设法铲除李睦?”
“不!”赵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只需将我大魏击败诸国联军的消息,送到蓟城,蓟城自会想办法铲除李睦。……另外,似秦开、司马尚、许历、乐弈等韩国的将领,目前多半闲置在家,朕命你设法招揽这些位将领,记住,不许危言恐吓,朕要他们甘心归顺我大魏。”
“臣遵命!”
张启功拱手应道。
此时,赵润放眼眺望前面己方军队追击楚越联军的战况。
他知道,此番最多就是将楚越联军击溃,却无力反攻楚国与齐国,毕竟他魏国西侧还有秦国的威胁。
但假以时日,他必定挥军两国。
为了那一天,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比如说,网罗韩国的名将。
第299章:闹剧【二合一】
时间回溯到三月二十五日,此时的魏王赵润,尚未借助季武、桓虎、陈狩等人的临阵倒戈而在战场上击溃联军,而这会儿,魏国上将庞焕,却已率领着四万余镇反军,悄无声息地返回了河内郡,径直前往魏国的王都,雒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途中,庞焕把镇反军交给同为南梁王赵元佐宗卫出身的副将杨,带着另外同是宗卫的将领蒙泺,乔装打扮,率先潜回雒阳。
平心而论,以雒阳曾经的防御力量而言,庞焕、蒙泺二人是根本不可能乔装改扮潜回王都的,因为守卫王都的几大军队,都是直接听令于魏王赵润的人,哪怕是宗府辖下宗卫羽林郎这唯一的例外,亦只听命于魏王。
只不过,自从魏王赵润将这边的五万雒阳禁卫军抽调之后,这座王都的守备力量就异常空虚了。
当时,偌大的雒阳,只剩下雒阳尉、安平侯赵郯手下的兵卒,以及宗府的宗卫羽林郎。
甚至于在今年开春之后,就连安平侯赵郯亦率领其微不足道的几千名士卒,前往三川郡的西部驻守,防止秦国在攻伐河西、河东受阻的情况下,转道攻伐三川郡。
当然,单凭安平侯赵郯手中那点兵力,倘若秦国果真率军猛攻,那自然是抵挡不住的,但这最起码能让朝廷提前得知危机。
于是乎,雒阳城内的防守力量,就只剩下了宗卫羽林郎,满打满算仅两千余兵卒。
三月二十七日,即在魏王赵润击败诸国联军的前一日,庞焕、蒙泺二人乔装潜回了王都雒阳,径直前往南梁王府,拜见这位效忠的王爷。
终于来了么。
在见到庞焕、蒙泺二人后,南梁王赵元佐心下暗暗感慨了一番,旋即便问道:“你等回国,可曾被人得知?”
听闻此言,庞焕便对南梁王赵元佐说道:“回禀王爷,末将等人从齐国撤兵时,留下了四五千兵卒蒙蔽赵疆,只是不知能蒙骗多久……”
他此时并不知道,燕王赵疆的紧急书信,将于明日黄昏后,就送至魏王赵润的手中。
“……还有城内的黑鸦、青鸦。”
部将蒙泺,在旁补充了一句。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的目光稍稍闪烁了一下,旋即沉声说道:“黑鸦众目前大多都在韩国,不必在意。天策府左都尉高括麾下的青鸦,目前亦因为关注着河西、河东以及大梁那边的战况,应该不会刻意盯着你等……”
“唔。”
庞焕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询问南梁王道:“王爷,不知您写信令我等撤兵回国,究竟所为何事?”
在询问此事时,庞焕、蒙泺二人不禁稍稍有些紧张。
今年年初的时候,庞焕还在齐国边境驻军,等着开春后随同燕王赵疆的军队一同攻伐齐国,却不曾想却收到了南梁王赵元佐的书信,后者在信中命他设法蒙蔽赵疆,率领大部分的镇反军返回国内。
当时庞焕便有不好的猜测,但他最终还是咬牙接受了南梁王赵元佐的指令,留下四五千士卒蒙蔽燕王赵疆,旋即率领镇反军火速返回国内。
而在返回国内的途中,似庞焕、杨、蒙泺等人,私底下亦有所猜测,猜测南梁王赵元佐命他们率军回国的目的。
但得出的结论,都让庞焕、蒙泺、杨等人感到紧张。
要知道,如今的魏国,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魏国,君主赵润的权威无人能够抗拒,甚至于,不敢抗拒。
纵使是蒙泺这位曾经连魏国先王赵都怎么不放在眼里的匹夫,在魏王赵润面前,亦难免会感到拘束,下意识地心生恭顺,无他,只是因为魏王赵润实在是太强势了,是魏国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君主。
“此事不急,等人齐了再说。”南梁王赵元佐随口说了句,然后自顾自看书。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工夫,有南梁府上的下人到书房来禀告道:“王爷,殿下来了。”
殿下?
庞焕、蒙泺等人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目前还被宗府圈禁的、且在十几年前被剥夺了庆王爵位的赵弘信。
他们心下暗暗惊讶:王爷与庆王殿下和解了?
可是片刻之后,当他们看到颐王赵弘殷迈步走入书房的时候,他们惊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庞焕的谋略不下于韶虎,而蒙泺亦绝非只是单纯的莽夫,他俩在看到颐王赵弘殷出现在南梁王府时,岂还会猜不到自家王爷欲图谋的事?
对视一眼,庞焕、蒙泺二人暗暗叫苦。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王爷至今居然还在跟颐王赵弘殷私下联系。
颐王赵弘殷那是什么人?那是上一代的废太子赵元的儿子唔,事实上也有可能是魏国前任君主赵元的儿子,反正这事是一笔糊涂账,就连赵元这个当事人当时也吃不准。
不过这事问题不大,毕竟当代魏国君主赵润的胸襟颇大,问题在于,颐王赵弘殷曾做出过密谋篡位的事,还因此害得庆王赵弘信背负了那次叛乱的首恶之罪,非但丢了爵位被削为庶民,且至今还被宗府圈禁着。
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蒙泺,庞焕赶紧抱拳对颐王赵弘殷说道:“庞焕,见过世子。”
从旁,此时这才反应过来的蒙泺,亦朝着颐王赵弘殷抱了抱拳,不过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心,那就无从得知了。
“两位将军有礼了。”
颐王赵弘殷轻笑着向庞焕、蒙泺二人拱手回礼。
此时,南梁王赵元佐微笑着问道:“弘殷,你准备地如何了?”
赵弘殷闻言赶紧说道:“回禀三伯的话,小侄早已派人联系了金绪等人,他在信中言道,他已派一两千人潜入雒阳……”
……
庞焕的眼皮跳了跳。
或许绝大多数人对金绪这个人并不了解,但庞焕作为曾经某些事的参与者之一,他岂会不知金绪是谁?
那可是萧鸾的左右手,肱骨心腹,萧鸾对他比对北宫玉等人还要信任。
据庞焕所知,自从萧鸾伏诛之后,金绪就从此销声匿迹,庞焕曾以为此人盖头换名从此隐姓埋名了,可今日一瞧,这金绪竟不知何时又与颐王赵弘殷取得了联系。
由于心中过于震惊,以至于南梁王赵元佐与颐王赵弘殷接下来的对话,庞焕都没有听进去几分。
待一炷香工夫后,待等颐王赵弘殷离开之后,庞焕急忙劝阻南梁王道:“王爷,您莫非还欲助赵弘殷夺位?”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微笑着问道:“你有什么异议么?”
庞焕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今日不同往日。……当年三王之乱,只因陛下……当时的肃王殿下假传死讯,才使得叛军有那等声势,而现如今,那一位在国内权势滔天,国内上下无不对其臣服,王爷此时助赵弘殷叛乱,怕是……怕是不会成功。”
“不会成功么?”南梁王赵元佐闻言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那就好。”
诶?
庞焕闻言竟不知该说什么,而在旁的蒙泺,更是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不懂眼前这位王爷究竟在想什么?莫非是老糊涂了?
就当他俩在心中揣测南梁王赵元佐时,就听这位王爷幽幽说道:“赵润此人,比起其父更为狠辣,但同时,相比较其父亦更为仁慈……萧鸾伏诛之后,金绪领着残余的萧氏余孽,与赵弘殷私下接触,彼此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们岂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高括的监视之下,只不过,赵弘殷尚未迈出那叛乱的一步,是故,高括也并未动手罢了。……赵润确实有容人之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将赵弘殷放在眼里,倘若赵弘殷能安分守己,赵润亦不介意让他荣华一生……”
“那您……”
蒙泺听糊涂了,心说既然君主赵润与左都尉高括都防着赵弘殷,您为何还要这趟浑水?
相比之下,庞焕好似隐隐猜到了几分,试探道:“王爷,您莫非是为了……庆王?”
“……”
赵元佐没有直接了当回答庞焕,只是感慨地说道:“今年正月,弘信的长子满十岁了,其子,本该能继承王爵,被人称为世子,然而……”
“弘信殿下的长子满十岁?”蒙泺惊讶地问道:“弘信殿下邀请您了?”
“……”赵元佐沉默了半响,摇头说道:“并没有。……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赵胜,都收到了那份请帖,唯独我……不曾收到。”
在庞焕责怪的眼神中,蒙泺缩了缩脖子,他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赵元佐没有责怪蒙泺的插嘴,自顾自继续说道:“自盈儿出嫁后,府内更为寂静,我尝反思,这一生可曾愧对何人?我不曾愧对太子(赵元),是我能做的,我都竭尽所能,事不能成,过不在我,而在天数;亦不曾愧对六弟(赵元),他设法将我从南梁召回,本就心存私心,纵使他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只怪他轻信萧鸾,过不在我。唯独弘信……我亏对他。”
看着颇有些唏嘘的赵元佐,庞焕心中亦是感慨。
要知道,庆王赵弘信当年是非常憧憬眼前这位王爷的,就像当年肃王赵润憧憬怡王赵元那般,只不过,怡王赵元从始至终都不曾加害过肃王赵润,但南梁王赵元佐,却曾经亲手将憧憬他的庆王赵弘信推入了火坑,自那之后,赵弘信与赵元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庞焕已经大致弄懂了赵元佐的目的,试探着问道:“王爷,若是末将没有猜错的话,您是要效仿当年之事,借此让弘信殿下恢复爵位么?”
“姑且这么认为吧。”
南梁王赵元佐点点头说道。
而事实上,赵弘信能否借这件事恢复爵位,他并不在意,他只希望,在他所剩无几的余生,能与赵弘信化解当年的矛盾。
别人都道他赵元佐心狠手辣,可人上了岁数,纵使是他赵元佐,也希望膝下有儿孙在哪怕那并非真的是他的儿孙。
“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了。”
南梁王赵元佐淡淡说道:“此次,留守天策府的高括,包括他手底下的青鸦,都不会出面阻拦我等,相反,他还会帮我等安抚朝廷,免得朝廷那边出现什么变故……余下的,就靠我等自己了。”
说到这里,他注视着庞焕与蒙泺二人,问道:“庞焕、蒙泺,你二人可愿满足我最后的心愿?”
听闻此言,庞焕与蒙泺顿时面色一正,抱拳说道:“王爷说得哪里话,我等此生愿为王爷效死,死亦无悔!”
“好、好!”
南梁王赵元佐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庞焕开口建议道:“王爷,此事要不要先跟那位陛下透露一下?免得……”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好说……”
“不好说?”庞焕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不好说?”
只见南梁王赵元佐语气莫名地说道:“此番所幸,赵弘殷心中早有不满,因这些年来被天策府、宗府监视而心怀恐惧、心怀怨恨,是故我派人联系他时,一拍即合。……事实上,就算他心怯,我就算用绳索绑着他,亦要叫他坐实谋反作乱的罪名,似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对那位陛下言及么?”
……
看着南梁王赵元佐面色自若的模样,纵使庞焕、蒙泺早就了解这位王爷心性,亦不由地眼角一阵抽搐。
良久,庞焕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若不提前跟那位陛下打声招呼,他若以为我等真的造反,那……”
南梁王赵元佐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从未做过有损于我大魏利益的事,为此,我甚至放弃了当年对赵元的复仇……赵润应该知道此事。再者,他如今率领大军在大梁与诸国联军决战,我亦不希望因为此事使他分心……”
说什么不希望使那位陛下分心,您是怕那位陛下制止您吧?
庞焕心下苦笑连连。
而此时,就听南梁王赵元佐继续说道:“此事结束之后,你等立刻驰援三川郡的西部。……赵润虽雄才伟略,但性格还是过于急躁,比五弟(禹王赵元)还要急躁,此番都被诸国联军打到大梁了,他居然还敢叫举国的精锐去进攻韩国……也亏得上苍护佑,韩国败亡,臣服于我大魏。……啧啧,过犹不及,他难道还想在这场仗中,连同齐国一起攻陷?摆着西边秦国的威胁不顾,亦不顾百万诸国联军仍在大梁,居然仍打算先覆亡齐国,实在是过犹不及……不过,这也给了你等一个‘恕罪’的机会。”
说着,他目视着庞焕,正色说道:“秦国的军队目前在河西、河东被司马安、魏忌等人挡得死死的,在这种情况下,秦国势必会改变战术,进攻三川郡……目前三川郡毫无抵挡之力,你等结束当前之事后,立刻率军前往西部,与安平侯赵郯合兵,挡住进犯的秦军,保全雒阳,此天大之功,可抵你等无诏撤军的罪行,纵使赵润心中不悦,也不至于会将你们如何……”
听着南梁王赵元佐的话,庞焕与蒙泺由衷感慨:这位王爷,依旧还是当年那位洞若观火的王爷。
唯一的区别,或许仅仅在于因为上了年纪,心中的戾气稍减,不复当年那般阴狠。
“王爷放心,此事就包在我二人身上。”
庞焕、蒙泺二人抱拳应道。
两日后,镇反军突然出现在大梁城下,却不知怎么得就夺取了东、南两处城门的控制权。
得知此事后,朝廷震动、内朝震动,内朝首辅、礼部尚书杜宥难以置信,怒骂道:“南梁王竟不顾国家,欲在我大魏生死存亡之际谋反作乱?!”
然而,就在朝廷万分惊慌之际,天策府左都尉高括却派人安抚了朝廷,暗示朝廷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左都尉大人,您这是……”
杜宥私底下询问高括。
说实话,镇反军攻打雒阳,青鸦众却未事先察觉到不对劲,向朝廷示警,这本来就让杜宥感到怀疑,而如今,高括亲自出面,示意朝廷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这更加坐实了杜宥的判断天策府左都尉高括,默许了南梁王赵元佐以及镇反军的行为。
当然,杜宥不会怀疑高括会有什么私心,毕竟宗卫的忠诚举目共睹,他只是觉得不解,不解于高括为何会这么做,并且,南梁王赵元佐他又想做什么?
“此事杜宥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杜宥大人只要知道,雒阳绝不会因此而乱,这就足够了。”
高括打了个哈哈,没有向杜宥解释。
其实也不好解释,他要怎么解释?
说赵弘殷这个至今仍在跟萧氏余孽眉来眼去的家伙,我瞧着他很不爽,既然南梁王赵元佐要设计此人,我不妨顺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趁机铲除这个隐患?
拜托,颐王赵弘殷怎么说也是赵氏一族的王贵,并且魏王赵润曾经叮嘱过,除非赵弘殷确实做出了谋反的举动,否则,不得拘捕。难道他还敢违背君主的命令?
索性就趁着这次机会,叫南梁王赵元佐铲除了颐王赵弘殷得了,反正最后一切的罪行,都会由南梁王赵元佐背负,与他高括无关。
唔……最惨就是被他魏国的君主赵润痛骂一顿,像张启功那样,受到‘此生难忘’的教训。
鉴于天策府左都尉高括的暗中相助,再加上朝廷的旁观,这使得当日叛乱的时候,颐王赵弘殷毫不费力地就率领镇反军与萧氏余孽杀到了王宫。
此时此刻的颐王赵弘殷,心中莫名振奋,因为南梁王赵元佐已经替他计划好了一切:待等攻陷王宫后,就立刻以魏国君主的名义与秦国和解,相信只要满足秦国的要求,秦国必定会支持他成为魏国的君主。
纵使这君主的得来名不正、言不顺,那有如何?
只要有秦国相助,他未必不能抵挡住赵润的反扑。
然而,就当他心情振奋地攻到王宫时,却忽然发现,已被削职为庶民的赵弘信,却不知为何站在宫门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命令麾下军队停止前军后,赵弘殷不解地看着赵弘信。
此时,就见赵弘信诡谲地一笑,指着赵弘殷喝道:“镇反军听令,颐王赵殷谋反作乱,给我拿下他!”
赵弘殷闻言先是一乐,旋即,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因为他身背后的镇反军兵将们,一个个沉默不语。
“你、你们……”
赵弘殷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庞焕,却发现庞焕等将领们此刻正用冷淡的目光看着他。
“喂,老七。”
远处的赵弘信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发现没有,你我的立场,整个调换过来了。”
“……”
赵弘殷面色铁青。
第300章:四月【二合一】
此时的魏王赵润,尚且不知雒阳发生了那般闹剧,他仍在雍丘一带紧咬着楚国上将项末的败军,试图使这支楚越联军覆亡在此,重现当年楚国寿陵君景舍败亡于雍丘的那一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月末,在联军被魏、卫、鲁三**队击垮之后,楚国上将项末领着残兵退到了雍丘,驻军于杞县。
不得不说,此时的楚越联军,确实已到了覆亡的边缘:退兵,不敢退,因为有博西勒的四万余羯角骑兵在旁虎视眈眈,一旦楚越联军大规模撤兵,必将被羯角骑兵趁势攻打;可死守杞县吧,楚越联军又几乎无粮可守。
虽说在身处绝境之时,就连项末也只能默许麾下士卒抢掠雍丘、杞县一带的魏国百姓,但抢掠回来的那丁点粮食,根本不足以养活几十万楚越联军。
四月初,由于军中缺粮、且几乎已看不到丝毫胜利的希望,在楚越联军当中,粮募兵出现大量逃亡的迹象,几乎每日都有数以千计的粮募兵趁夜逃亡。
但很可惜,这些粮募兵十之七八都惨死在羯角骑兵的猎杀下,只有小部分人侥幸逃得一命,仓皇逃回楚国。
值得一提的是,羯角骑兵在猎杀那些粮募兵时,遵从了此前魏国君主赵润的誓言,在事后清理战场时,将楚国粮募兵的首级统统割了下来,带回杞县一带,在杞县城内城外那些楚国士卒的眼皮底下,堆砌了一座座的京观,以这份血腥警告整个天下:这即是与魏国为敌的下场!
看着城外那一座座京观,楚越联军士气暴跌,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他们的首级,是否也会被魏**队筑成京观。
四月初五,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楚国上将项末派人与魏王赵润联系,恳求双方罢战言和。
具体交涉如下:楚越联军尽数退出颍水郡与宋郡,且楚国承认此战战败,并在之后向魏国赔付战争赔款,以这些条件来换取,当项末率领残余兵力撤回楚国时,魏军不予追击。
说实话,在并未得到楚王熊拓允许的情况下,以国的名义向魏国提出交涉、承认战败,纵使项末乃是楚国的三天柱之一,也未免有逾越的嫌疑。
不难猜测,倘若魏国当真答应了项末的交涉,项末势必将成为楚国的罪人哪怕这场仗的罪责其实并不在他,他也难辞其咎,谁让他出头与魏国交涉呢?
但为了保护麾下的正规军,项末愿意背负这个责任。
然而遗憾的是,魏王赵润并没有答应楚军的建议他非但没有答应,甚至于,就连项末派往魏军的使者,也被魏王赵润当场下令斩杀。
魏王赵润只留了一名活口,命其返回杞县转告项末、项培等人:“我大魏已对中原诸国宣战,顺者昌、逆者亡,再无第三条路!”
在听闻魏王赵润的豪言后,似项末、项培等人又惊又怒。
惊的是,魏王赵润这次似乎真的对他楚国起了杀心,怒的是,魏王赵润将他数十万楚越联军视为无物。
次日,项末听取了鄣阳君熊整的建议,又派了几名将官担任使者,前往魏军的营寨,警告魏王赵润:“杞县城内尚有千户百姓。”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结果当日下午,魏王赵润就命桓虎押着在前两日战争中投降的万余楚军俘虏,前往杞县,旋即在杞县城外,当着城内城外无数楚军士卒的面,一个接一个地砍下首级,足足杀了数千人,从晌午一直杀到黄昏。
看到魏军如此强势,占据杞县的楚军士卒,竟不敢加害城内的魏人。
魏王软硬不吃,这可如何是好?
项末苦思对策,却毫无破局之法,只能跟魏军在雍丘、杞县一带继续僵持。
注:如果真的是现实的话,楚越联军若想要扳回劣势,不排除会把城内的魏人当做干粮,叫士卒们饱食一顿,再与魏军拼个你死我活,哪怕双方同归于尽。毕竟这是事关魏楚两国国运的战争,楚国将领极有可能狠下杀手。但考虑到某些规定条例,不允许写得这么黑暗,那就只能让楚越联军因为断粮而立刻溃败了。
四月初八,由于粮草告罄,楚越联军实在撑不住了,无奈之下,项末唯有与新阳君项培、越国将领吴起等人商议突围。
项末心中也清楚,想要将麾下的楚越联军全部带回楚国,这已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因此,他只求尽可能地保存己方的兵力,避免像当年的寿陵君景舍那样,将百万大军全部葬送。
为此,他对项培、吴起等人说道:“撤兵时,两位且率领麾下士卒火速撤回楚东,途中休要耽搁,我留下为诸位断后。”
听闻此言,楚军将领皆颇为震惊,连连劝说项末。
要知道,项末那可是三天柱之一,岂能留下断后?毕竟以目前的形式而言,留下断后的兵将,那是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诸将的劝说,项末面露微笑地摇了摇头:“项某主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项末想得很明白,几十万楚越联军一起撤回楚国,那是肯定会遭到魏军的沿途追杀的,要命的是,魏军在这片战场有四万余羯角骑兵,只要这四万余骑兵死死咬住楚越联军,几十万楚越联军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如此,项末认为还不如自己留下断后,相信以他项末的名声,定能吸引绝大多数的魏军对他展开攻势,从而减弱对项培、吴起等人的追击。
没办法,联军中除了楚水君,就属他项末地位最高、职务最高,而楚水君,早在联军溃败的那一日,就已丢下联军逃回楚国去了在这种情况下,若他项末不出面想办法减少损失,恐怕他几十万楚越两军,难有几人能活着逃回楚国。
见项末执意如此,楚军诸将也唯有听令行事,可能其中有些人会因此暗暗窃喜,就比如鄣阳君熊整、彭蠡君熊益等熊氏王族贵胄。
别看他们此时仍留在联军当中,仿佛颇有胆气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忌惮羯角骑兵而已,要不是羯角骑兵这段时间一直在杞县周边游荡,看到有楚国的逃兵就将其击杀,恐怕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等楚国熊氏王族贵胄,早就丢下联军与自己麾下的军队逃回楚国了,哪还会留在杞县担惊受怕?
包括前几日在联军溃败的当日,响应项末那与魏军鱼死网破将令的,其实也只有他麾下的军队,以及新阳君项培、越国将领吴起等小部分而已,像鄣阳君熊整、彭蠡君熊益这种,当时只顾着近卫保护自己逃走,哪里顾得上下令,叫麾下的军卒与魏军决一死战?退一步说,纵使他们在逃走前下了令亦无济于事,主将都逃跑了,其麾下的军卒又能有什么斗志?
四月初九的凌晨,在天色尚未大亮时,除项末所率领的符离军外,其余楚越联军开始撤离,向东撤向宋郡方向。
巡逻的羯角骑兵立刻就将这件事禀告了魏王赵润。
得知此事后,魏王赵润立刻下令麾下魏、卫、鲁三**队追击联军,没想到在经过杞县时,却遭到了项末的阻击。
“项末这是要牺牲自己,尽可能保全联军么?”
当发现项末丝毫没有要撤退的意思时,纵使赵润亦不由地心生感慨。
正如项末所猜测的,魏王赵润对他的“兴趣”更大,在魏王赵润的指示下,魏军一分为二,由魏将博西勒率领四万余羯角骑兵追击联军,而其余魏国将领,包括鲁国的季武、桓虎、陈狩,还有卫国的卫邵、卫郧、卫振等人,则将杞县四面围定,利用近几日打造的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项末率领符离军坚守城池三日,且期间多次夜袭魏营,只可惜,最终还是无法阻止魏军攻陷杞县,收复了这座失城。
魏昭武三年四月十二日,魏王赵润率军攻杞县,楚将项末坚守三日,最终还是被魏军攻破城池。
破城之日,项末身先士卒斩杀数十名魏卒,后因重伤明知必死,遂在魏军攻破城池时,为了不被魏军生擒,而拔剑自刎。
平心而论,项娈虽然号称是楚国第一猛将,但此人的阵亡,却远远不及其兄长项末的阵亡对楚国的影响更大。
就好比当年,哪怕同为三天柱之一,但邸阳君熊商的阵亡,对楚国的影响远不及寿陵君景舍的自刎一样。毕竟似熊商、项娈等人,虽作战悍勇,但本质却仍是将才,而寿陵君景舍、上将军项末,却是统帅之才,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收复杞县后,魏王赵润有感于项末对楚国的忠义,下令将他与其弟项娈一同厚葬,但是对于项末麾下的符离军士卒俘虏,赵润却没有过多的仁慈,他依旧沿用了顺者昌、逆者亡的那一套:选择归顺魏国的,则网开一面,统统充军;不愿归顺的,则就地处死。
结果,越有七成左右的符离军俘虏不愿归顺魏国,魏王赵润便命桓虎统统将其处死,致使数万名符离军士卒被处死,鲜血染红了杞县城外的土地。
这一日,世人终于见到了魏王赵润暴虐的一面,一声令下,数万名俘虏人头落地。
可能是被魏王赵润暴虐的一面给吓到了,以至于当卫邵、卫郧、卫振三人在杞县之战结束后拜见这位魏国君主时,心中颇为忐忑。
毕竟,他们几个那可是协助联军攻打过大梁的,纵使此番倒戈相助魏国击败了联军,他们也不敢保证眼前这位魏国的君主,是否会饶恕他们。
就当他们战战兢兢之际,忽听魏王赵润怒斥一声:“混账!”
听闻此言,吓得卫邵、卫郧、卫振三人浑身一抖擞,几乎要叩地乞求饶恕。
可没想到的是,魏王赵润在怒骂了那一句后,却淡淡对他们说道:“三位将军迷途知返,朕深感欣慰,朕已命季武、桓虎追击联军,收复宋郡,三位若是愿意协助我大魏的话,就跟季武、桓虎几位将军一同前往吧。……朕这里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三位了。”
卫邵、卫郧、卫振三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才注意到,魏王赵润手中攥着一封书信。
可能方才赵润那句混账,是冲着这封信说的。
卫邵等人猜对了,赵润那句混账,确实是因为这封书信。
其实在召见卫邵三人的时候,赵润曾打算好好敲打敲打这三人,毕竟三人虽说在这场仗中为魏国立下了功劳,但这亦无法挽回卫**队当初协助联军攻打大梁时所做的杀戮,只不过,在三人来到之前,赵润恰好收到了天策府左都尉高括的书信,一看信中的内容,他顿时气地火冒三丈,是故,哪里还有闲心敲打卫邵等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将他们打发了。
反正无论是季武,还是卫邵、卫郧、卫振,只要他们聪明的话,日后就应该顺应大势,坚定地站在魏国这边,因此敲打不敲打,其实意义倒也不大。
当晚,魏王赵润授命卫骄全权处理善后之事,旋即带着四百余虎贲禁卫,连夜赶回梁郡,在梁郡的博浪沙河港乘坐船只,返回雒阳。
四月十六日,魏王赵润便带着介子鸱以及四百余名虎贲禁卫,率先返回雒阳。
待进城一瞧,城内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氛围,似乎‘镇反军反叛’一事,并未对这座王都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这丝毫不能减退赵润心中的愠怒。
他连王宫都没有回,就直接带着四百余名虎贲禁卫杀到了天策府,在天策府的主殿大堂怒喝一声:“叫高括、种招二人滚来见朕!”
片刻后,高括、种招二人闻讯而来,且面色不禁有些忐忑,待瞧见君主赵润正面色不善地坐在殿内的主位上时,他二人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抱拳施礼:“臣高括(种招),拜见陛下。”
见此,赵润一拍桌案,怒道:“似这等天大之事,你二人竟敢擅做主张?!”
在旁,已在途中得知情况的介子鸱,亦暗暗摇头,心说高括、种招这二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瞒着他魏国的君主,与南梁王赵元佐那种人合作虽然结果非但不差反而对国家有利。
见赵润一脸愠怒,高括连忙叩地解释道:“陛下息怒,臣绝无隐瞒陛下的意思。……南梁王暗中命庞焕率军回都,此事臣亦不知情,直到镇反军撤回河内时,臣这才得悉,遂立刻与南梁王对质,当时臣才得知南梁王的意图……”
赵润闻言抖了抖手中的书信,愠怒说道:“可你这封信,却是在事后才写的!……高括、种招,你二人跟在朕身边,也有二十余年了吧?朕今日才知晓,原来你二人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连南梁王赵元佐那种人,你二人也敢与他合作,这叫什么?这叫与虎谋皮懂么?!……别人不清楚南梁王与先王的恩怨,难道你二人还不清楚么?万一他顺水推舟,占了雒阳、图谋造反,我看你二人如何挽回!”
“南梁王不可能会造反的……”高括低声嘟囔道。
见此,赵润眼睛一瞪。
平心而论,赵润当然知道南梁王不可能会造反,这也是他在收到赵疆的预警书信后置之不理的缘由。
南梁王赵元佐为何不可能造反?
原因很简单,因为魏国目前的局势不允许。
如今的魏国,虽然说可能仍有个别人士在背地里痛骂赵润这位君主的,但总得来说,赵润还是很得“民心”的,这个民心,也包括魏国国内贵族势力对他的拥护毕竟魏国朝廷推行的承包制度,让国内的贵族们也从中获利了嘛。
王族、贵族因此拥护赵润,而士族,赵润大力推行考举,使得士族的大势大增,甚至于已隐隐呈现凌驾于王族(不包括赵润这一系)与贵族两者势力之上,简单地说,是赵润在暗中支持士族,似如此,士族又岂会不拥护这位君主?
再说平民,这个阶级就更不必多说了,赵润在先王赵的仁政基础上,合理调控国内的财富流动,减少平民阶级的负担,再加上他那赫赫的威望,魏人对赵润那是极为拥护的从去年赵润变相征兵的一纸罪己诏,单单三川郡就有二三十万平民誓死跟随,便不难看出赵润在魏国的威望。
总结这种种,赵润在魏国的威望空前之高,远胜魏国历代君主,在这种情况下,似南梁王赵元佐这等聪慧之才,他会觉得有机会谋反作乱?
其他暂且不说,就单单说在镇反军内,只要魏王赵润将南梁王赵元佐定为叛臣,你看那五万镇反军,到最后还会剩下多少人愿意跟随南梁王赵元佐。
两者的地位,早已并非在一个档次了。
这也是赵润迄今为止仍在重用杨、庞焕、蒙泺、陈疾,因为这几人,包括南梁王赵元佐在内,都威胁不到他。
可虽说赵润心知肚明,但这话从高括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愠怒不已。
他怒斥道:“你怎么就断定南梁王就不会反?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么?!”
“陛下息怒……”
高括偷偷看了一眼赵润,缩着脑袋小声说道:“此并非臣妄断,而是此事前前后后皆在臣的掌控之下……南梁王赵元佐此生挚爱,即其夫人,还有早些年嫁给天水魏氏家主魏之子魏嗣的女儿赵盈,此母女二人,包括魏、魏嗣二人,自南梁王当日对臣言及了那件事后,就一直在青鸦众的监控下,除此之外,似庞焕、杨、蒙泺、陈疾等人的家眷,亦都在臣的掌控之下,甚至于,在镇反军发难的当日,南梁王也按照他的承诺,自愿接受臣的监控。除此以外还有镇反军兵卒们的家眷,臣亦曾派人监视着,甚至还请调了宗卫羽林郎……倘若南梁王果真有什么不轨,臣一来可用以上所述制约他与他手下的人马,二来,臣作为天策府左都尉,有权力指认南梁王为叛臣……”
“……”
赵润目视着高括,面色稍霁。
见此,高括又正色说道:“陛下,臣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默许了南梁王的行为。……首先,颐王赵弘殷此人,至今为止仍在暗中与萧氏余孽纠缠不清,臣以为,此乃祸害,虽然陛下看在兄弟的亲份上不忍加害,但如今既然南梁王与赵弘信都想铲除赵弘殷,何不顺水推舟,解决这个祸患呢?其次,虽萧鸾已伏诛,但其党羽金绪,仍在暗中图谋不轨,虽然其党羽现如今已不多,但正所谓小疾不治、终成大患,倘若有机会将其诱出,一网打尽,何乐而不为?其三,正如陛下所言,南梁王赵元佐本身亦是一个祸患,包括杨、庞焕、蒙泺、陈疾等人,而现如今,南梁王擅自越权调兵,而庞焕、杨、蒙泺、陈疾等人,则无诏撤兵,哪怕南梁王为庞焕等人留下了一条生路,陛下亦可以借这个口实,收回镇反军的兵权,只要拿回镇反军,南梁王一党,从此不足虑。……因此臣以为,此乃百利而无一害。”
……
赵弘润目不转睛注视着高括。
平心而论,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高括的选择并没有错,堪称是一石三鸟,倘若他赵润处在高括的立场上,也会这么做。
更别说,高括也并非盲目听信南梁王赵元佐,他手中随时有反制的手段。
唯一的疏漏是,高括没有及时通知他!
这才是赵润愠怒的地方。
他要镇反军的兵权有屁用?不过只是五万人编制的军队而已,他赵润当年之所以让庞焕取代南梁王赵元佐执掌镇反军,无非就是想将南梁王赵元佐与庞焕等人继续绑在魏**方,为他魏国效力。
他赵润要拿回镇反军,需要什么借口么?
一纸诏书足以!谁敢不从?!
以金绪为首的萧氏余孽?自萧鸾死后,萧氏余孽纯粹沦落为阴沟里的老鼠,连冒头都要小心翼翼,再无当年的气焰,根本不足为虑。
反过来说,留着这些人来,他赵润时不时还能看看,是否有什么人跟这帮萧氏余孽搭帮结伙。
至于老七赵弘殷,那纯粹就是赵润看在彼此兄弟一场、且前者乃是玉珑公主同胞兄弟的份上网开一面否则,他岂是不清楚赵弘殷其实才是三王叛乱幕后的主谋?
“哼!”赵润重哼一声,斥道:“先利用南梁王,铲除赵弘殷与萧氏余孽,然后回手再铲除南梁王一伙,好一招借刀杀人、过河拆桥啊。……高括,似这等计策,你是用得越来越顺手了啊,若非朕还认得你这张脸,朕还以为是张启功站在跟前呢!”
“臣……臣知罪。”
“……”
看着跪在跟前的高括、种招二人,赵润沉思道:“一个有意蒙蔽,一个知情不报。……高括、种招,你二人说说,朕究竟该怎么罚你等为好?”
欺君罔上,按律当斩,但倘若这会儿有人劝谏赵润斩了高括、种招,相信赵润会先斩了劝谏的那个。
毕竟,既忠诚又有能力的臣子,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君主果真会将其处死?最多也不过是贬到一个不毛之地作为惩戒,过些年再将其召回来罢了。
但就像那句话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定要罚,而且要重罚,罚到这些不安分的家伙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
看着眼前这位君主脸上逐渐浮现的几分莫名的冷笑,高括、种招二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笑容,他们太熟悉了。
第300章:四月(二)【二合一】
在教训过高括、种招二人后,赵润先回到了王宫,向太后沈氏报了平安,免得沈氏为他担惊受怕,毕竟沈太后终归也早已年过半百,且身体状况向来不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见到赵润后,沈太后惊喜之余,亦不忘责怪高括、种招二人:“陛下回都这么大的事,高括、种招他二人怎么不派人向本宫传个讯呢,本宫也好提前叫人准备一些酒菜……”
按理来说,赵润这位君主返回王都,高括、种招二人那是肯定会派人通知沈太后的,但这次有些例外,毕竟赵润是在回城后立刻就杀到了天策府,将高括、种招二人唤到跟前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在这种情况下,高括、种招二人哪顾得上派人知会沈太后。
“……陛下突然返回王都,莫非是因为什么变故么?”沈太后不解地问道。
事实上确实如此,虽说楚国上将项末已故、且楚越联军也已溃败,但仍有些善后工作需要赵润来处理,若非南梁王赵元佐与高括等人闹出的这件事,他这会恐怕还在大梁一带,最起码也得再留个三五日的。
不过这些真相,却不好在沈太后面前叙说,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赵润从来不会将他所遇到的烦心事告诉沈太后,免得沈太后为他担忧。
在沈太后面前,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就比如眼下,赵润笑着说道:“母后放心,儿子已击败了诸国联军,这场仗,我大魏大获全胜!”
“太好了。”沈太后闻言捂着心口,一脸欢喜地连声说着诸如祖宗保佑、先王保佑之类的话。
与沈太后聊了一会儿,且许下了今晚会在延福宫用饭的承诺后,赵润便离开了王宫,直奔南梁王府。
可没想到,待等赵润来到南梁王府时,却听府上的门人说南梁王赵元佐并不在府上。
“南梁王去哪了?”
赵润询问南梁王府的门人,却见后者恭敬地回答道:“回禀陛下,王爷去宗府了。”
宗府?
赵润皱了皱眉,又带着褚亨以及一队虎贲禁卫,直奔宗府。
来到宗府,让褚亨叫了门,宗令赵胜立刻闻讯迎了出来,面朝赵润拱手拜道:“不知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赵润摆了摆手,示意繇诸君赵胜不必多礼,旋即他问道:“南梁王在府内?”
繇诸君赵胜本想问问大梁那边的战况,不过听眼前这位君主沉着脸问出这么一句,心下顿时一凛,颇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南梁王赵元佐与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二人合谋的事,他宗府亦有所牵扯。
想想也是,毕竟宗府的宗卫羽林郎,虽然迄今为止也只有两三千人的数量,但却是魏国唯一不属于天策府掌管的军队,高括想要调动宗卫羽林郎,就必须得到宗正赵元俨与宗令繇诸君赵胜二人当中至少一人的授权。
而最近几年,宗正赵元俨由于年事已高,宗府内上上下下的事基本上都是繇诸君赵胜与赵元俨的长子赵弘在操办,而前几日高括借用宗卫羽林郎,亦是得到了繇诸君赵胜的授权。
倘若眼前这位君主因此而震怒,繇诸君赵胜也脱离不开干系。
不过赵润并没有惩戒繇诸君赵胜的想法,毕竟繇诸君赵胜的性格与生活态度,与六王叔赵元颇为类似,皆是并非热衷于权力争夺而致力于享乐的人,这类人几乎可以说是无害的,即便在这件事中受到牵连,赵润也相信只是赵胜抵不住高括的恳求而已。
毕竟高括怎么说也是天策府的左都尉,手中权力非常之大,就比如这次,倘若高括觉得秦**队很有可能进攻三川郡,为此主动将庞焕的镇反军调回国内,其实这并不算逾越,因为天策府本来就是为对外战争而设的特殊府衙,而左都尉高括,本身就有调度魏国国内任何一支军队的权力。
高括只需是在下达此令的同时,派人通知赵润即可。
当然,虽说此举不算逾越,但调回镇反军一事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假如高括的此举确确实实挡住了秦国的进攻,那么,他会受到赵润的嘉奖;反之,则受到责骂。
仅此而已。
但前提是,必须在去做这件事的同时,派人给赵润送信,而不是等到结果都出来了,才派人给赵润传信。
所谓的欺君暂时不说,前者赵润还能有机会在高括犯下错误后将这道错误的命令追回,而后者,基本上是无法挽回了。
就比如这次那位‘被畏罪自杀’的颐王赵弘殷。
倘若赵润事先得知的话,至少能保住这个兄弟一条性命,而不是被高括借南梁王赵元佐的手,将这个隐患给趁机铲除了。
至于眼前这位繇诸君赵胜,其实赵润倒也想过敲打敲打,不过仔细想想,繇诸君赵胜本来就是一个很本分的人,再加上宗府的权限也早已被赵润削得不成样子了,抓着这事,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赵润便又重复问道:“南梁王在宗府么?”
繇诸君赵胜并非愚笨之人,见眼前这位君主不打算追究他,心中松了口气,连忙恭敬地回道:“确实在宗府,不过,却是在后边……在圈禁赵信殿下的府里。”
赵润愣了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点点头说道:“给朕带路。”
“遵命。”
赵胜自然不敢违抗,亲自领着赵润,来到了相隔不远的一座宅子,即圈禁赵信的宅邸。
而与此同时,南梁王赵元佐正在圈禁赵信的这座宅邸内,在府里的后院书房,教授赵信那年纪已满十岁的儿子赵谦习字。
期间,尚且年幼的赵谦好奇地询问南梁王赵元佐:“三叔公,您与我父亲曾经有过争执么?”
“为何这么问?”南梁王赵元佐面带微笑地问道。
赵谦想了想说道:“明明您与我父亲关系那么好,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您……上回我的诞日,家父也没有邀请您。”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沉默了片刻,旋即摸着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微笑着说道:“确实,三叔公与你父亲,曾经确实有过一些矛盾,但如今已经和解了。……不说这个了,待你完成今日的课程,三叔公带你到城内转转,好么?”
“嗯嗯。”年幼的赵谦使劲地点头,旋即怯生生地问道:“可以带上小妹么?”
“当然。”南梁王赵元佐笑呵呵地说道。
看着南梁王赵元佐此刻那面带微笑的模样,怕是谁也无法相信,这个阴狠比之张启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男人,居然也会露出这般慈祥和蔼的笑容。
这不,此时已来到书房门外的赵润,就瞧见了南梁王赵元佐此刻脸上的笑容,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那当真是南梁王赵元佐么?假的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书房外的赵润,南梁王赵元佐抬起头来,旋即便看到了立于门外的赵润。
此时,赵润已迈步走入书房。
“陛下?”正在习字的小家伙亦注意到了赵润,睁大了眼睛,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像模像样地拱手拜道:“小子拜见陛下。”
“不必拘束。”赵润亦面带微笑着摸了摸赵谦的头发,转头看着小家伙写的字,见那些字确实写得不错,遂称赞了几句,让赵谦不由地眉开眼笑。
此后,赵润这才转头看向南梁王赵元佐。
南梁王赵元佐会意,在点点头后对赵谦说道:“谦儿,你且在书房继续练字,三叔公与陛下有些事要谈谈。”
“嗯。”赵谦点点头,又回到书桌后去了。
看着南梁王赵元佐叮嘱完赵谦,赵润便迈步走出了书房,也并未走远,就在书房外庭院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坐吧。”见南梁王赵元佐站在自己面前,赵润指了指石桌对过的石凳。
“多谢陛下。”南梁王赵元佐拱了拱手,便在赵润的对面坐了下来,与后者一样,面朝着书房而坐。
“赵五跟你和解了?”赵润问道。
他口中的赵五,即是被削了庆王爵位的赵弘信。
“姑且算是吧。”南梁王赵元佐微微点了点头。
听闻此言,赵润轻哼一声,语气莫名地说道:“就为这和解,你不惜叫庞焕将镇反军尽数调回雒阳?还为此害死了老七?……啧啧啧,赵弘殷怕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你会设计害他。……‘畏罪自刎’,呵呵!”
平心而论,虽说彼此兄弟一场,但赵润与颐王赵弘殷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当年赵润从赵信的口中得知了三王之乱的经过,得知了颐王赵弘殷才是这件事背后的真正主谋,却并未将此事揭穿,也只是看在玉珑公主的面子上,保赵弘殷一条性命罢了否则,似赵弘殷勾结萧逆、算计手足的种种行为,纵使是宗府也不会包庇他。
似乎是听出了赵润话中的讽刺意味,南梁王赵元佐在沉默了半响后,正色说道:“不错,赵弘殷是被我下令所杀,但这却是高括的意思。……是他想趁机铲除赵弘殷这个隐患,且叫我为此背负责任,才肯与我合谋。你要怪,就去怪他吧。”
“我已经惩戒过他了。”
赵润瞥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旋即好奇问道:“为何这么做?”
“什么?”南梁王赵元佐似乎有些不解。
见此,赵润便解释道:“你应该知道,你擅自用私信命庞焕等人率领镇反军返回雒阳,就等于断送了杨、庞焕、蒙泺、陈疾四人的前程,纵使你替他们想好了退路,使他们能在朕这边‘将功赎罪’,免除一死,但朝廷与天策府,依旧不会将此事揭过。……没有朕的命令,没有天策府的调令,庞焕等人胆敢擅自撤军,纵使他们能将功赎罪,似这等将领,日后也断无可能再掌兵了。……这等于是,你生生将镇反军的兵权拱手相让,交还给朕。……值得么?不惜牺牲四个手握兵权的宗卫的前程,甚至于就连你自己,亦逃不开干系,就只是为了替赵五报复当年之事?”
南梁王赵元佐沉默了片刻,这才徐徐说道:“此事之前,我已询问过庞焕等人,他们对此皆无怨言……呵,怎么可能会有怨言呢?倘若他们在意权势,当年又岂会跟随我一同被流放南梁十七年?至于镇反军交还予你,呵呵,这支军队的兵权在你或者在我手中,其实也并不太大的区别,不是么?当今国内,谁敢抗拒您这位一国之君呢?”
“那么你自己呢?”赵润眯了眯眼睛,语气莫名地说道:“据朕所知,高括随时准备过河拆桥,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你身上,朕想,以你的城府,未必猜不到高括的心思吧?”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自嘲般摇了摇头,旋即,他稍稍昂起头,一脸唏嘘的追忆道:“当年,元设法将我从南梁召回大梁,他固然有他的私心,而我,亦有我的目的……”说着,他看了一眼赵润,毫不隐瞒地说道:“即报复你过世的父王。”
“……”
赵润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却未曾插话打断,毕竟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之所以稍稍皱眉,也只是因为南梁王赵元佐提及此事而已。
“萧鸾的所作所为,我是清楚的。你无需指责我与他同流合污,事实上,我与萧鸾的目的并不一致。……他是为了倾覆我大魏,而我,仅仅只针对你父王,以及你五叔。”
“哦?”
赵润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问道:“这就是你当初在中阳行宫‘背叛’了萧鸾的原因?”
“背叛?”南梁王赵元佐轻哼一声,淡淡说道:“他视我赵氏一族为仇寇,一心想要倾覆我大魏,我身为赵氏子弟,岂会当真与他合谋?又和谈什么背叛不背叛。……不过是当时萧逆势大,难以抗衡而已。既然难以抗衡,索性就顺势而为,借萧鸾之手,让你父王坐实昏君之名,却也不错。”
“……”赵润深深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
他很早就察觉到,南梁王赵元佐做事颇为违和,一边与萧氏暗中勾结,试图使他魏国变得动荡,让他过世的父王赵背负昏君的骂名,但在足以影响魏国国运的关键时候,南梁王赵元佐却又果断地‘背叛’了萧逆当年中阳行宫那一晚,倘若南梁王赵元佐亦举兵反叛的话,可能他魏国早已覆亡,又岂还有今时今日。
“说到对你父王的报复……”南梁王赵元佐顿了顿,旋即又接着用惆怅的语气说道:“其实我还来不及筹划……比如你当年被围困上党,事后说我按兵不动、见死不救,呵呵,你孤军深入,误中韩军埋伏,这也怪得了我么?”
“那山阳之事又怎么说?”赵润淡淡问道。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当时我需要时间,需要有人拖延韩国的军队,仅此而已。我并不知你能请来秦国的援军,是故,有些事只得做最坏的打算。……哪怕用赵疆,来拖延时间,拖到韩国后院着火。”说着,他看了一眼赵润,见赵润似乎并不是很相信,遂又说道:“你无须怀疑,若我当真要对你兄弟几人下手,叫你父王尝到痛失爱子的痛苦,我有很多机会那样做,但事实上,我并没有。”
“包括你当年协助赵弘殷那次?”赵润讥讽道。
“那是因为你假传死讯。”南梁王赵元佐意味深长地说道:“雍王赵誉,我并不觉得他能使我大魏变得强盛,至少在我看来,赵殷的心计、城府,皆不逊色于赵誉,既然如此,叫赵殷取代赵誉,叫你父王在临终前亦不得痛快,何乐而不为?”
“……”赵润盯着南梁王赵元佐看了半响,缓缓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是故毫无顾忌,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轻笑了两声,旋即惆怅地说道:“是啊,最近一年,确实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你父王死了,你五叔也死了,有时我忍不住在想,我回大梁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还来不及有所报复,痛恨的人就过世了,而是还是死得毫无遗憾……”
“……”
看着一脸惆怅的赵元佐,赵润默然不语。
其实他在看在眼里,自从他父王赵与五叔赵相继过世之后,南梁王赵元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逐渐变得消沉。
“……没能来得及向你父王施加报复,就让他毫无遗憾地安然过世,这固然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不过他死在我前面,总算是也能稍稍弥补我心中的遗憾。相比之下,我心中仍有一桩憾事……”
赵润自然知道南梁王赵元佐指的是赵信,闻言淡淡说道:“为了赵五,你竟会对老七痛下杀手……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南梁王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三王之乱时,我对太子(赵元)已仁至义尽,我已不欠他们父子,唯独欠弘信……弘信那小子,当初我觉得他挺烦人的,眼高手低、自以为是,就他这样,还妄想成为我大魏的君主?别说是你,就算雍王赵誉……不不,他连雍王赵誉都不如,充其量就是跟赵弘礼平起平坐罢了,但……”
说着这话时,南梁王赵元佐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三王之乱的最后阶段,当赵弘信意识到自己只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后,他那难以置信、甚至于失望到绝望的眼神。
在这十几年来,南梁王赵元佐时不时地就会梦到这一幕。
正如他所说的,他这一生,并无亏欠任何人,唯独亏欠一个叫做赵弘信的烦人小子,这个烦人的小子,当年是那样的憧憬他,而他,却亲手将其推入了阴谋的火坑。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颐王赵弘殷也好、庆王赵弘信也罢,从我始、由我终。从今往后,再没有上一代的恩怨积弊,包括……我。”
说着,南梁王赵元佐洒脱地看着赵润,仿佛已卸下了心中一切的负担,任由眼前这位君主处置。
“三叔公……”
此时,书房门口传来赵谦怯生生的询问:“三叔公,您跟陛下……谈好了么?我……我做完功课了……咱们……咱们还去城内玩耍吗?”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转头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赵谦,脸上露出几许微笑,旋即,他又转头对赵润说道:“倘若陛下暂时还未考虑好如何处置老臣,且容老臣先行告退。”
“……”
深深看了几眼赵元佐,旋即又瞥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口一脸期待的赵谦,赵润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离开这座圈禁赵弘信的府邸时,赵润只感觉心烦意乱,他随口询问近卫大将褚亨道:“褚亨,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南梁王、庞焕等人?”
褚亨闻言抓了抓头发,瓮声瓮气地说道:“卑职以为,有过就罚、有功就赏……”
这话,听得在旁的燕顺、童信二人暗暗摇头:这不跟没说一样嘛?
然而,魏王赵润听了这话,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应当如此……燕顺。”
“卑职在。”燕顺抱拳应道。
“知会垂拱殿,令其拟诏,鉴于南梁王擅自召回庞焕等将与镇反军,有违国法,着削除王爵,贬为庶民。另,赵信……平定颐王叛乱有功,特此免除余下的圈禁之刑。……颐王赵殷,身为赵氏子弟,却罔顾国家的危难,图谋造反,罪在不赦,不过鉴于其已畏罪自杀,便不再追究余众,着宗府派人赡养其家眷……”
等了许久不见下文,燕顺试探着问道:“那……庞焕等几位将军呢?”
赵润沉思了片刻,说道:“对庞焕等人的处置,暂且搁置。”
鉴于此刻尚且不知已率领镇反军前往三川郡西部的庞焕等人,是否会如南梁王赵元佐所猜测的那样碰到进犯的秦**队,又是否能将功赎罪,赵润暂且搁置对庞焕等人的具体处置。
但无论如何,似庞焕、杨、蒙泺、陈疾四人,他日后都不会再用,纵使庞焕等人此番立下天大的功劳。
相信这一点,无论是南梁王赵元佐,还是庞焕等人本身,他们也都心中清楚。
第302章:夏【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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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事实证明,南梁王赵元佐不愧是魏国数一数二的统帅。
哦,事实上这位已被魏王赵润削了爵位,但不管怎么样,他判断地非常精准。正如他所预料的,在四月初的时候,当秦国发现在己**队短时间内无法在河西、河东两郡打开局面的时候,果然选择了兵出三川郡,自咸阳出兵,过灞水、经骊山,直奔华阴。
而此时,雒阳尉、安平侯赵郯,已率领约三四千数量的军队,进驻了函谷,即当年在一日战役中赵润战胜秦少君嬴璎的地点。
安平侯赵郯的这三四千军队,确切地说,根本不算是在天策府辖下挂名的正军,充其量就是挂靠在雒阳禁卫的名下,平日里主要负责巡视雒阳城内东市、西市等几个市集治安,防止有人滋事、斗殴、偷窃等等,根本谈不上有多少战力可言。
因此,安平侯赵郯在率军抵达函谷的当日,就命令麾下的这些士卒砍伐林木,在函谷一带构筑防御。
他颇有自知之明,在他看来,倘若秦国果真进攻三川郡,凭他手底下这数千乌合之众,绝非是秦**队的对手,因此,像什么击败秦**队这种痴人说梦就算了,能守一日是一日,若能守到诸国联军被他魏国的君主赵润击败,亦或是说守到燕王赵疆率领凯旋之师返回国内,那他就是此战最大的功臣之一。
四月十六日前后,秦军出现在函谷的西侧,兵力并不算多,据安平侯赵郯派出去的人手探查所得到的情报,这路秦军人数大概五六万左右,正军约占一半,其余大概应该就是黥面军跟楚国的粮募兵类似,但战斗力与士气却有天壤之别。
尽管秦国出兵三川郡的兵力比预测的少上许多,但对于安平侯赵郯来说依旧压力巨大,毕竟他麾下仅三四千几乎从未上过战场的乌合之众而已。
然而安平侯赵郯没有想到的是,在临近四月中旬时,庞焕、蒙泺等将领突然率领将近四万的镇反军驰援函谷,记得在得知镇反军到来消息之后,安平侯赵郯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毕竟据赵郯所知,庞焕、蒙泺等人所率领的镇反军,此刻应该还在山东(泰山以东)一带攻伐齐国才对,如何竟会出现在函谷?
正因为心中不解,安平侯赵郯遂在见到庞焕、蒙泺等将领时,询问了这个问题。
庞焕向赵郯做出了解释,不过却略过了诱反颐王赵弘殷这桩事,只说是南梁王赵元佐考虑到秦国或有可能从三川郡这边出兵,便叫天策府左都尉高括向镇反军下了命令,反正在庞焕等人率军前来函谷时,高括确实给他们补了一道调令。
在确认过那份调令的真实性后,安平侯赵郯立即便将函谷的防务委托给了庞焕。
平心而论,安平侯赵郯其实也是赵氏王族当中颇有能力的族人,但相比较庞焕这等将领,赵郯自忖还是不如对方,于是便将函谷的防务交给庞焕,他来给庞焕以及镇反军打下手。
反正在赵郯看来,只要能挡住秦国的军队,保护雒阳不受秦**队的进犯,这份天大的军功,应该足够他跟庞焕等人分的。
四月下旬,秦**队兵临函谷,对函谷狭道发起了进攻,却遭庞焕、蒙泺所率领的镇反军击退。
在旁瞧着这场仗的激烈程度,安平侯赵郯暗道侥幸,因为他觉得,若非镇反军支援及时,否则他恐怕当真守不住函谷几日,毕竟秦国的军卒,论悍勇完全不逊色于魏卒,可不是像楚、齐、鲁等国的军队可以比拟的。
战后,安平侯赵郯亲笔写了战报,命人送回雒阳。
虽然他有心弄点军功,但即便主战方乃是镇反军,他自然也不好将自己吹嘘地太过火,只是在战报中稍微提了两句,以此向雒阳表示,这次击退秦**队,亦有他安平侯赵郯的一份功劳。
记得在送出这份战报前,安平侯赵郯还曾将这份战报给庞焕过目,免得庞焕误会他抢功什么的,不过出乎他意料的他,庞焕等人对此似乎并不看重。
说实话,庞焕、蒙泺等人这次还真不看重,因为他们也有自知之明他们在没有得到君主赵润或天策府调令的情况下,擅自因为南梁王赵元佐的书信就从齐国退兵,这已注定他们的统兵生涯将到此为止。
因此有没有军功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已经不大。
倘若他们此番击退了秦**队,可能还能保留一条性命,否则,那还真不如索性战死在沙场上为妙,这样还能博一个好名声倘若他们果真为了国家战死沙场,纵使他们此前犯下了那样的罪行,君主赵润多半也会将此事揭过不提,给他们留一个好名声。
四月末,安平侯赵郯的战报送到了雒阳,送到了魏王赵润手中。
当时,赵润端详着这份战报良久,最终将其放在一旁。
此时,这场堪称第二次中原大战的旷世之战,局势已逐渐变得鲜明。
胜利方无疑正是他魏国。
此番他魏国,在东边的正面战场,先后覆亡韩国、击败诸国联军,并策反卫、鲁两国的带兵大将;而在西边的战场,虽说最终还是无法避免秦国对他魏国开战,但考虑到秦**队目前还是没能对他魏国造成巨大压力,足可谓是大获全胜。
记得在收到安平侯赵郯的战报前,魏王赵润刚刚收到了卫国君主卫费的国书,卫王费在信中一个劲地讲述他绝非是当真背叛魏国,而是当时收到了楚水君的威胁云云,总而言之,就是变相地乞求赵润的宽恕,免得赵润事后追究卫国的责任,而将他从卫国君主的宝座上踹下去事实上,赵润完全有这个能力。
说实话,赵润这次对卫王费真的很恼怒。
因为事实上,卫国其实能在这场战争中贡献力量的卫国虽然小,但事实上并非没有军队,就比如濮阳军,这是一支具有魏**队制式装备的军队,虽不及魏国的正规军,但相比较赵润当时临时征募的那三十万义勇兵,那足可以称为精锐。
但就是因为卫王费贪生怕死,被诸国联军联合伐魏的声势给吓住了,不敢表明立场支持魏国,结果后来受到了楚水君的威胁,以至于卫**队后来被逼无奈,被迫成为了联军的一员,反而给魏国的大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
正因为如此,赵润对卫王费挺恼火的,甚至对此想过将卫费从卫国君主的位置上踹下去,让养子卫云成为卫国的新君。
但这件事,却遭到了介子鸱的阻拦。
介子鸱认为,卫王费越昏庸,卫国的人才,才会源源不断地流向魏国,而卫国的民心,也会逐渐偏向魏国,这有利于他魏国日后吞并卫国、统一中原。
反之,倘若赵润扶持其养子卫云,凭卫云他那卫公子瑜之子的身份,定能得到绝大多数卫人的拥护,介时,他魏国就不好再吞并卫国了当代不能,赵润总不能倾吞其养子卫云的国家吧?而下一代也不能,因为魏国储君赵卫与卫云如今是义兄弟。
这就足足耽误了两代人的时间。
因此介子鸱建议,依旧放着卫王费不动,假如卫王费日后老死了,不妨让卫公子成为卫君,因为卫公子与其父一样愚昧、一样贪图享乐,这有利于魏国日后吞并卫国。
赵润思忖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养子卫云召来,问问后者的想法。
毕竟,一来卫云是他的养子,有些事他不能做得太过分,否则人言可畏;二来,就如今的卫国而言,再给它一百年也没有资格争夺霸主地位,因此完全不足以成为魏国的敌人。
待卫云来到甘露殿的书房后,赵润将卫国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卫云,并询问后者的看法。
当时卫云却说道:“世人都说,家父亡故之后,卫国已濒临覆亡,迟早会被大魏兼并。孩儿的才能远不如两位父亲大人,无力支撑卫国成为大魏的助力,愿大魏得到济阴、东郡、东平三地后,能变得更为强盛。……儿臣恭祝父王能统一中原诸国,成就史无前例的霸业。”
赵润听了很是惊讶,在反复询问卫云后,才确认这是卫云的真心话。
待等卫云返回自己府邸后,将这件事告诉母亲陈氏,以及祖母大卫姬,当时,其母陈氏吃惊地问道:“魏王既隐晦许你卫君之位,我儿何不顺势应下,继承你生父的遗志,何故要推脱?”
卫云摇摇头说道:“魏王乃孩儿养父,若孩儿应下卫君之职,则父与子平起平坐,这不合礼数,此乃其一;其二,孩儿的授师介子大人,与公羊郝等几位大人,推崇《公羊论》的大一统学论,认为大魏正合天数,应当顺势夺取天下,一统中原,若孩儿继承卫君之位,恐日后迟早会被大魏所针对,纵使义父、义弟(赵卫)两代不会夺取卫国,亦难保日后。……既然如此,索性就提早确定君臣名分,使卫国降格成为大魏的郡国,介时孩儿可成为郡王,且不至于复有被大魏针对的危险。”
陈氏不清楚其中的道道,但大卫姬却对此类事颇为了解,闻言轻笑着说道:“这是介子鸱教你的么?”
说罢,她也不等卫云回覆,点点头说道:“介子鸱确有私心,但不能否认,这无论对于卫国、还是对于我等,都是极好的结局,虽孙儿日后会被降为郡王,但胜在并无隐患,我卫氏一门,日后尚能在卫国……或者说卫郡,享尽荣华。”
“孙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卫云恭敬地对祖母说道。
而与此同时,赵润召见了介子鸱,将卫云的回覆告诉了后者,并询问后者:“介子,是你教卫云的么?”
介子鸱没有否认,拱手说道:“臣认为,此举对于我大魏、对于卫国、对于世子(卫云),都是极好的结局。”
赵润点了点头。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最难的莫过于卫云的心意,但既然卫云自己已经同意,那这件事就没有问题了至于卫王费?那是谁?
在思忖了一下,赵润对介子鸱说道:“封卫云为濮阳侯,食邑濮阳,其中具体,由内朝自行商议拟定,切记,徐徐而图,莫要引起卫人的反感。”
“臣遵命。”介子鸱躬身而退。
待等介子鸱离开之后,赵润缓缓走到那张放置着中原地图的案几旁,目视着那份地图。
既然卫云已经许诺,卫国就等同于已经是魏国的一部分哪怕目前暂时还属于卫王费。
包括韩国,这个曾经在齐王吕僖过世后一跃成为中原最强的国家,亦迟早会被他魏国所吞并。
似这般,中原就少了两个国家。
剩下还有齐、鲁、楚三国。
在这三个国家中,鲁国距离被他魏国吞并,怕是也相距不远,毕竟就连季武、桓虎这两位执掌鲁**队的将领都已经暗中投靠了魏国,纵使现任的鲁王公输兴持有反对意见又能怎样?
像齐楚两国求援?
呵,齐国目前仍在被赵疆率军攻伐,虽然短时间内不至于会有覆亡的危险,但应该也没有什么余力支援鲁国,而楚国此番攻伐魏国战败,最起码损失了几十万的兵卒,甚至于,项末、项娈二将皆战死于沙场,相信楚国亦是元气大伤。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齐楚两国意识到他魏国将顺势吞并鲁国,恐怕也无能为力。
五月初,楚越联军逃向宋郡,卫邵、卫郧、卫振率领卫**队,与鲁国的季武、桓虎、陈狩等人一同,协助魏国将领卫骄收复宋郡。
而此时,曾驻军在颍水郡南部的楚寿陵君景云,亦得知了诸国联军在雍丘遭到惨败的消息,大惊失色,立刻率领麾下军队撤离,不曾想,却被魏国的商水军抓住机会,狠狠追杀了一番。
而此时在商水郡的南部,平舆君熊琥麾下的兵力,已然被商水军打得溃不成军。
至此,楚国全线败退。
其实这个时候,商水军仍有能力反攻楚东,只是考虑到这场战争他魏国亦损失巨大、且西边仍面临着秦国的攻势,商水军便没有顺势攻打楚国,而是致力于清除、驱逐颍水郡境内的楚军散兵,收复各县,且恢复这些县城的农田、水渠等设施,同时加紧春种,看看是否还能赶上春耕。
毕竟,就算这场仗魏国打赢了,但若是因此耽误了一年的农耕,这亦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就今年而言,宋郡的田地,农活基本上算是耽搁了,纵使当地宋人在被楚军占领的情况下,仍种植了一些作物,但相信收成也根本不足以与往年相比。
颍水郡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其他几个郡的春耕情况,皆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战争的影响,这就使得魏国雒阳朝廷必须未雨绸缪,尽快统计国内的余粮,分到各个郡,免得到时候他魏国虽然打赢了这场战争,但却因为战后各郡缺粮,而导致出现大批饿死的人。
五月中旬时,魏卫鲁三国的军队,陆陆续续收复定陶、乘氏、己氏等县,此后,三国联军兵分两路,由季武、桓虎等人率领的鲁**队,帮助魏将何苗、朱桂等人,收复昌邑、任城方向的失土,而魏将卫骄,则率领大军收复睢阳等与楚国相邻的县城,并在这些县城留下驻守兵力,重造防御设施。
至于追击新阳君项培、越国将领吴起等人率领的楚越联军残部,魏国目前也顾不上了主要是追击楚越联军的残部弊大于利,毕竟魏国目前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收复失地,恢复农田,看看能不能种点粮食稍稍弥补错过春耕所带来的损失,哪还顾得上追击楚越联军的败军。
临近六月时,鲁国将领季武、桓虎、陈狩等人,相助魏将何苗、朱桂二人收复任城。
此时,季武将麾下的军队交给桓虎、陈狩二人代掌,自己带着一队护卫返回曲阜。
说实话,季武一开始并未想过投靠魏国,他只是被桓虎给坑了,以至于他率领的军队在关键的那场决战中,阴差阳错地倒向了魏国,给楚越联军造成了致命的一击。
但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季武也只能将错就错了,毕竟就算是他也看得出来,在诸国联军败北之后,将再无任何国家能够限制魏国变得更加强盛,既然横竖都招架不住,还不如就像桓虎所说的那样,趁着魏王赵润对他有那么一些好感的时候,果断投靠魏国。
唯一的尴尬是,他父亲季叔乃是鲁国的忠臣,且一生都在为国家出力,而季武作为季叔的次子,却做出了‘背国投敌’的行为,这必将有损于季氏一门的声誉。
对此,桓虎给季武出了个主意:单单你我投靠魏国,固然会被鲁人骂做叛臣,但倘若能说服君主公输兴投靠魏国,那就没有他季武、桓虎什么过错了。
季武深以为然,于是在协助魏军收复任城后,立刻就踏上了返回曲阜的旅程,劝说君主公输兴投靠魏国。
至于君主公输兴会不会乖乖就范,季武倒也并不担心,毕竟诸国联军战败,齐楚两国暂时只能自保,若魏国铁了心要覆亡鲁国,鲁国根本招架不住只要从这方面着手,相信公输兴还是会听从他的劝说的。
毕竟公输兴也并非是那种野心勃勃、且有远大抱负的君主。
六月初二,季武返回了曲阜。
而这会儿,鲁国已经得知了诸国联军战败的消息,国内上下害怕魏国的报复,人心惶惶。
相比较国人,鲁王公输兴得知地更多,毕竟他亦有派人关注联军的战况,并且,齐国的田耽在撤军返回齐国时路经鲁国,将桓虎、陈狩二人背叛联军、倒戈魏国的情况派人告诉了鲁王公输兴,劝后者提早做好防备,虽然就算提早防备,也顶不了什么大用。
在接见季武之时,鲁王公输兴询问了联军战败的具体过程,并质问季武,其与桓虎是否已经背叛鲁国。
季武也不隐瞒,遂将桓虎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公输兴,包括他轻信桓虎,结果在决战时被桓虎以及卫国的卫邵等人挟持,被逼无奈,眼睁睁看着麾下的军队倒戈于魏国,对联军造成了致命的一击。
公输兴闻言怅然长叹,其实这会儿无论季武、桓虎是否已经投靠魏国,对于他鲁国而言,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了,因为横竖都招架不住魏国日后的报复。
见君主摇头叹息,季武便趁机说道:“虽然是行差踏错,但错有错着,魏王对于我鲁军弃暗投明之举颇为欣赏,大王何不顺势投靠魏国。”
公输兴摇摇头说道:“恐守不住祖宗基业。”
季武闻言奉劝道:“眼下诸国惨败,再无人能挡魏国的锋芒,大王此时投靠魏国,日后尚能保住曲阜作为采邑,但倘若大王执意要继续与齐国对抗魏国,恐怕日后将死无葬身之地。……别说魏国的赵疆、屈塍等人目前就在山东(泰山以东)一带,单单桓虎、陈狩二人,我鲁国就难以招架。”
公输兴沉思了许久,最后咬牙说道:“最起码,得允许寡人保留曲阜作为食邑。”
季武闻言心中大喜,连声说道:“魏王乃大度之人,必定会允许大王的要求。”
当日,公输兴便写下了国书,托季武派人送到魏国的王都雒阳。
在收到这份国书后,魏王赵润颇为欢喜,当即就命朝廷派使者回覆鲁王公输兴。
相比较能兵不血刃地吞并鲁国,将曲阜赐予鲁王公输兴作为采邑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他万分欢喜时,他收到了张启功从韩国王都蓟城派人送来的消息。
在看到那份书信后,赵润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啊……”
他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303章:万中仅一的希望【二合一】
时间回溯到魏昭武三年三月中旬,韩国将领、雁门守李睦在太原晋阳劝说当时已投魏国的太原守乐成与阳邑侯韩徐不成,与二人分道扬镳,在河阳邑招募了许多兵卒后,便率领着这些兵卒径直前往代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代郡,曾是韩国受北方草原民族侵袭比较严重的郡土之一,直到剧辛的出现,才使得代郡在与外族的战争中逐渐取得优势。
待等代郡守剧辛战死山阳之后,司马尚取代剧辛,成为了代郡的郡守。
司马尚论武力或稍稍不如剧辛,但是在统帅军队方面,比之剧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代郡在司马尚的治理下,依旧能维持迄今为止的和平。
但遗憾的是,在第四次魏韩战争中,由于司马尚的堂弟司马被魏国的将领赵疆策反,导致侯韩武对司马尚心生了怀疑,最终,司马尚连同当时上谷防线的主帅乐弈一同被勒令返回蓟城。
此举导致乐弈、司马尚二人心灰意冷,前者返回北燕隐居,后者则再也不见音信。
至此,代郡成为无人镇守的韩国郡土。
好在司马尚被革职的消息还未传到草原,是故,当雁门守李睦率领军队进驻代郡时,这片郡土仍维持着和平,至少草原民族暂时还未趁虚而入。
代郡并非是那种土地肥沃适宜种植的地方,但却亦是天然的牧场,前代郡守司马尚除了在郡内放牧战马以外,也会圈养一些山羊,作为军队的肉食原料。
四月初,雁门守李睦率军进驻北平邑,一边征募兵力,一边派人探寻司马尚,看看能否找到司马尚,说服后者支持他匡扶国家的计划。
但很可惜的是,他最终也没有在代郡找到司马尚的行踪,似乎后者在被侯韩武召回蓟城后,并未再返回代郡,而是孤身回到了邯郸北郡的下曲阳,与家人团聚,不再过问外界之事。
鉴于下曲阳如今被元邑侯韩普麾下的军队驻守着,雁门守李睦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是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到下曲阳,设法将其交给司马尚,希望后者能看在大义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
事实上,司马尚目前确实身在下曲阳,在家眷居住在一起。
在收到雁门守李睦的书信后,司马尚在自家宅邸的书房沉思了许久,但最终,他还是并未被李睦的书信所打动。
其中原因有公私两方面:于公来说,目前韩国上下已逐渐认可了韩异政权的统治,尽管这位名为韩异的君主实则只是魏人与元邑侯韩普扶持的傀儡,但由于目前的蓟城朝廷以韩异的名义昭告全国,宣告停止了与魏国的战争,并且做出了一系列亲善魏国的举动,比如与魏国结盟、推行魏国的政令等等,这使得韩国的民众待遇有所提高,因此,也使得韩异这位傀儡君主在韩人心中的地位逐步上升。
就像太原守乐成曾经劝告李睦时所说的,韩国的平民可不懂什么所谓的正统,在他们看来,谁能终止一度令韩国经济奔溃的魏韩战争,减少民众肩负的压力,谁就是明君,至于这位明君究竟是韩然、韩佶这样的王室正统,还是韩异这种被魏国扶持的傀儡,实际上对于韩国平民来说意义并不大。
而如今,傀儡君主韩异已逐渐取得了民心,且韩国上下也已逐渐适应了与魏国停止战争、和睦为邻的大致方针,此时雁门守李睦试图重新挑起魏韩两国的战争,这在司马尚看来注定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至少在邯郸郡、巨鹿郡、上谷郡等地,国内的韩人基本上是不会支持李睦的。
至于从私心方面来说,司马尚的堂弟司马,如今在魏国将领赵疆麾下听用,别看曾经是司马尚庇护堂弟司马,可现如今,司马尚反过来得受司马庇护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司马尚至今为止还是不愿意投靠魏国。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尚自然不希望给堂弟司马带来麻烦,毕竟据他所知,魏将赵疆非常欣赏他堂弟司马的忠义与武力。
于是在经过反复思忖后,司马尚亲笔写了一封回信,派人送给雁门守李睦,劝告李睦莫要逆人心而为,毕竟魏韩和睦为邻,才是他韩国现阶段的处国方针。
四月中旬,雁门守李睦收到了司马尚的回信,在看完书信后颇为失望,因为继太原守乐成与阳邑侯韩徐之后,代郡守司马尚,亦拒绝了他的提议,并反过来劝告他。
这让李睦感到颇为孤独。
好在他的长子李、副将严奉,以及族弟李任等人,皆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提议。
四月下旬,雁门守李睦陆续在北平邑、东安阳、平舒、代等几座县城征募兵卒,使麾下军队逐渐增长到将近二十万。
本来,雁门守李睦曾打算从代县径直向东,进入上谷郡,经沮阳、居庸关,进逼蓟城。
可没想到,提前派出去打探情报的士卒却说,此时在沮阳一带,有魏将韶虎的五万魏武军驻守着,且这些魏卒打着韩之友军的名号,致力于巡逻边境,震慑草原民族。
在得知此事后,雁门守李睦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他对魏国的某些行为颇为反感,但魏将韶虎的举动,却让李睦感到由衷的敬佩。
毕竟这一层,是他都还未料想到的。
在想了想之后,雁门守李睦派人前往沮阳,邀请魏将韶虎在城外相见。
而与此同时,驻守在沮阳的魏将韶虎,亦得到了消息,得知雁门守李睦聚集将近二十万军队,兵临上谷郡与代郡的边界,这让他如临大敌之余,亦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魏韩战争都已经结束了,雁门守李睦这是要做什么?
此后没过两日,韶虎便收到了李睦的书信,后者邀请他到城外相见。
韶虎欣然接受了李睦的邀请,毕竟李睦的品德众所周知,绝非是那种会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再者,他也想当面问问究竟,看看李睦究竟想做什么。
四月二十三日,雁门守李睦率领军队抵达了沮阳,得知此事后,魏将韶虎仅带着十几名护卫出城与李睦相见,并提前在城外摆设了一桌酒席。
“韶将军。”
“李将军。”
在韶虎与李睦相继见礼之后,二人对面而坐。
众所周知,李睦虽然并非是滴酒不沾的人,但不可否认历来却很少饮酒,不过这次,却是他主动举杯向韶虎敬酒,原因只是因为韶虎带着魏卒驻守沮阳,并且在边塞一带巡视示威,威慑草原民族,防止后者趁虚而入侵袭韩国。
“惭愧,纵使李某此番亦未曾想到草原或有可能趁机进犯上谷,多亏韶虎将军代为驻守,威慑草原,避免上谷之民遭到草原的侵扰。……李睦谨以杯中之酒,敬将军。”
韶虎闻言恍然大悟,在与李睦一同喝了一杯后,微笑着解释道:“韶某惭愧,事实上,非是韶某能预测此事,实是侯韩武临终前的嘱托。”说着,他便将侯韩武的长子韩驰所传达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睦。
听完了韶虎的讲述后,李睦怅然长叹。
在他看来,侯韩武在最关键的时候,中了魏人的离间计,竟调回乐弈与司马尚二人,而叫骑劫、赵葱、颜聚三将取代那二人,实是大不应该,倘若不是这昏招,魏军未必能攻陷上谷郡。
不过想到侯韩武在最后仍在抗争,甚至于,在意识到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仍作为韩然政权的臣子自刎而亡,这让李睦对侯韩武心生敬意,且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侯韩武,不愧是韩王简这位明君的独子,虽做出了使韩国衰弱的抉择,但最终仍不失忠义,至少比投靠魏国的太原守乐成、阳邑侯韩徐等人,更让他李睦感到尊敬。
在闲聊几句之后,韶虎亦试探着询问了李睦为何率领大军至此的原因。
可能是敬重韶虎的为人,李睦在稍稍犹豫之后,透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我欲率军勤王,匡扶国家。”
听闻此言,韶虎心中一惊,连忙劝说道:“李睦将军,魏韩两国已平息战事,李睦将军又何必再轻起战火?”
李睦闻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韶虎将军,明人不做暗事,我大韩现如今的君主韩异,你我都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虽将军仁义,驻军沮阳,使上谷百姓避免被草原侵扰,但李睦还是要说,贵国欲倾吞我大韩之心,世人皆知,我李睦深受两代君主的器重,又岂能视国家破碎于不顾?”
说到这里,他抬头对韶虎说道:“韶虎将军,李睦敬重你,在此许下承诺,无论韶虎将军接下来是否会阻止李某,李某皆会对将军与将军麾下的兵卒留一丝情面,纵使魏军败退,李睦亦绝不追击。”
……
韶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李睦这话让他有些不高兴,就仿佛李睦吃定他麾下四五万魏武军并非是他对手似的,但考虑到对方乃是韩国第一名将李睦,且麾下有将近二十万的雁门、太原、代郡三地之兵,韶虎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李睦的‘善意’。
这可能也是因为他心中觉得,若两军当真厮杀起来,他未必会是李睦的对手的关系。
在沉思了片刻后,韶虎摇摇头说道:“李睦将军,恕韶某直言,你引兵欲攻蓟城,乃取死之道。……或许韶某与麾下魏武军未必是将军的对手,但事实上,将军就算击败了韶某,难道就能改变贵国目前的大势么?并非韶某夸大,我大魏有几十万擅战精锐,似我麾下魏武军这等军队,我大魏比比皆是,伍忌的商水军、屈塍的鄢陵军、赵疆的河内军、庞焕的镇反军、姜鄙的上党军、魏忌的河东军、司马安的河西军,不过这些军队皆非关键,关键在于,我大魏的君主,乃是当世的雄主,他不会容忍李睦将军触犯他的决定。……倘若李睦将军攻陷蓟城,驱逐了贵国现任的君主韩异,这无疑是向我大魏传达了一个再次宣战的讯号,皆时,李睦将军将成为魏韩两国共同的敌人,虽天下之大,恐亦无将军容身之地。”
李睦闻言沉默了许久,良久后正色说道:“只要我李睦还未死,我大韩,就不会沦为贵国砧板上的鱼肉!”
此后,韶虎又劝说了几回,但可惜李睦主意已决,听不进劝。
在告别李睦返回沮阳之后,韶虎立刻派人通知蓟城,将雁门守李睦引兵来犯的消息,告诉韩国的丞相张开地,毕竟单凭他韶虎麾下四万余魏武军,若想挡住李睦,就必须得到蓟城方面的支持。
沮阳,距离蓟城并不远,也就两三百里地而已,韶虎派出的使者快马加鞭,在三日工夫内,便将消息传到蓟城。
在收到魏将韶虎派人送来的消息后,韩国丞相张开地亦是颇感震惊。
纵使他也没有想到,雁门守李睦此番居然会率领大军前来,试图匡扶这个国家。
问题是,此事能成么?
在思忖了一番后,张开地立刻派儿子张平找来治粟内史韩奎。
如今的蓟城政权,在刨除掉韩王韩异这个不管事的傀儡后,韩国朝廷上上下下,都是张开地、韩奎,以及张启功的副手北宫玉这三人在主持。
约半个时辰后,韩奎闻讯而来,张开地遂将前者请到内室详谈。
在内室中,张开地将雁门守李睦引兵犯境、试图匡扶国家的消息告诉了韩奎,让韩奎亦大感意外。
毕竟自从侯韩武自刎而亡后,韩国朝野已经放弃了再跟魏国抗争,甚至于,许多朝中大臣、国内贵族,早已纷纷投靠魏国,这些人心中都清楚:韩已覆亡!
可是这会儿,李睦的行为,却让张开地、韩奎这等依旧心向国家的臣子,看到了些许希望。
“韩奎大人,您怎么看?”张开地问道。
韩奎沉思了片刻,说道:“韶虎派人传达此事,想必是因为他没有自信战胜李睦……但是,韶虎与他麾下的魏武军,其实并非整件事的关键,纵使李睦能够击败韶虎又如何?这只会激起魏王的愤怒,惹来魏国的报复……若魏韩两国再起战争,恐国内将民不聊生。除非……”
“除非?”
“除非魏国战败于诸国联军。”韩奎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倘若魏国此番在与诸国联军的战争中战败,那么,你我不妨暗助李睦……”
“可是,韩佶公子已被张启功带回了魏国……”张开地皱眉说道。
“这不是问题。”
韩奎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只要魏国此番败于诸国联军手中,你我大可寻求齐王的帮助,使齐国联合楚国对魏国施压,逼迫魏国交还公子佶……我想在那种情况下,魏国又岂敢冒着其国家覆亡的危险,加害韩佶公子?”
张开地闻言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附和说道:“不错,魏国与诸国联军的战争,才是整件事的关键。倘若魏国战败,我大韩尚有复兴的机会,但倘若魏国战胜诸国联军……”他看了一眼韩奎。
韩奎沉默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魏国假如战胜了诸国联军,那么,纵使李睦攻陷了蓟城、放逐了现任君主韩异,这亦无济于事,相反,还会遭到魏国的报复。
在一番商议后,张开地派长子张平带着他的书信前往沮阳。
而与此同时,张启功的副手北宫玉,亦得知了雁门守李睦引兵来犯的消息。
甚至于在此之后,他亦得到了手下黑鸦众的禀报:韩相张开地秘密邀请治粟内史韩奎过府,不知有何企图。
“还能有什么企图呢?”
北宫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作为曾经萧逆首领萧鸾的左右手,北宫玉的心智与谋略皆属上等,是故才会被张启功所器重,成为后者的副手。
比如此刻,北宫玉立刻就猜到了张开地、韩奎等人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去点破的意思。
因为没有意义。
纵使对象是雁门守李睦这位韩国首屈一指的名将又如何?纵使李睦麾下有将近二十万兵卒又如何?
现如今魏韩两国的局势,是李睦能够影响的么?
不!
雁门守李睦根本不足以影响天下大势,整件事的关键,还是在于他魏国本身。
只要他魏国能在与诸国联军的战争中取得优胜哪怕是力保不败,韩国这边就绝对不敢做出什么事,除非张开地、韩奎打算成为整个韩国的罪人,且为此葬送掉他们的家族。
“当真不需要派人警告张开地、韩奎二人么?”
黑鸦众的首领阳佴在得知此事后对北宫玉问道。
北宫玉笃信地摇了摇头:“不需要。……单凭韶虎的魏武军,未必能挡住李睦,既然明知挡不住,又何必白白牺牲我国士卒的性命呢?……这件事很简单,若我大魏在与诸国联军的战争中战败,那么,我大魏无暇顾及韩国,自然也阻止不了李睦以及蓟城;反之,若是我大魏击败了诸国联军,那么无需我等动手,蓟城这边,自会解决李睦……”
说到这里,他略带感慨地说道:“可惜了李睦这等豪将,竟成为随时都会被遗弃的棋子,也不晓得他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说罢,他对阳佴吩咐道:“阳佴首领且立刻派人通知韶虎,令其无须阻止李睦,静观其变即可。”
“唔。”阳佴点了点头。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韶虎得到了北宫玉的授意,驻军沮阳按兵不动。
而此时,李睦亦接见了丞相张开地的长子张平,收到了前者的书信,前者在信中隐晦地暗示李睦:倘若魏国势弱,蓟城自会支持李睦;反之,则希望李睦莫要因此记恨他们。
看完这封书信后,李睦默然不语。
蓟城并未全力支持他,这让他感到有些失望,但事实上,此事李睦亦早有预料。
他此番引兵前来蓟城,不就是为了博取那万中之一的一线希望,将所有的筹码都赌在魏国会败于诸国联军这件事上么?
但遗憾的是,上苍似乎并没有因为雁门守李睦对韩国的忠诚而给予一些怜悯,在五月中旬的末尾,张启功在经过月余的跋涉后,抵达了韩国的都城蓟城,向韩王异禀达了一件喜讯:魏昭武三年三月二十八日,魏王赵润亲率三十万大军,击败诸国联军;且,卫、鲁两**队临阵倒戈,协助魏军。
对于韩王异这位傀儡君主来说,这固然是一个喜讯,毕竟只有魏国强大,他才能继续成为韩国的君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君主。
但是对于丞相张开地、治粟内史韩奎等仍然忠于国家的臣子而言,这却是最大的噩耗。
卫鲁两**队倒戈?
魏王赵润亲率大军击溃诸国联军?
击溃?!
张开地、韩奎等人简直难以置信,因为局面比他们预测的更加糟糕魏国在并未付出多大代价的情况下,就击溃了诸国联军!
“张某听说,雁门守李睦率领大军进犯上谷郡?可有此事?”
在离开王宫时,张启功故意找上了张开地、韩奎二人,假意询问此事。
听闻此言,韩奎立刻说道:“正如张大人所言,确有此事,不过,此乃李睦独断独行,绝非蓟城的教唆。”
“在下自然相信韩奎大人。”张启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张某只希望魏韩两国眼下的和睦,莫要因为某个不识时务的人而受到影响。”
张开地与韩奎对视一眼,拱手说道:“请张大人给予我等一点时间,我二人必会解决此事。”
张启功一听就知道,张开地所谓的一点时间,不过是此人不相信他片面之词,因此希望自行打探魏国与诸国联军交战的结果。
张启功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可是亲眼目的了他魏国君主赵润将诸国联军击溃的盛举事实上,他此番前来蓟城,主要是为了招揽乐弈、司马尚、秦开、许历、燕绉等将领,而非是因为李睦而来。
这才是他魏国君主赵润给他的‘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就全权委托两位了。”
朝着张开地与韩奎拱了拱手,张启功面带微笑地离开。
见张启功如此镇定,张开地与韩奎心下暗自叹息:看来,魏国多半是真的战胜了诸国联军,否则,这张启功不会如此从容镇定。
而就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魏国发难之前,解决‘雁门守李睦引兵作乱’这件事。
所谓的解决,即逼死李睦。
唯李睦一死,才能揭过此事,避免魏国因此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