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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0章:大梁之乱

    原来回溯到中阳行宫叛乱之前,即拱卫司右指挥使童信返回大梁之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记得前几日,童信带着二十名拱卫司御卫秘密前往襄邑抓捕疑似萧逆的成员襄邑县尉王虎,没想到,王虎早先一步得到了消息,设下了埋伏。

    童信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可能是大理寺走漏了消息,因此,在返回大梁的当日,他从皇宫内召集了两百名御卫,打着禁卫军的旗号,径直来到了大理寺。

    此时,大理寺少卿杨愈正在府衙内当值,听到禁卫军闯入大理寺的消息后,连忙迎了出来。

    “童统领?”

    在见到童信后,杨愈心下很是惊讶。

    虽然他并不清楚童信的真正职位乃是拱卫司指挥使,但他是认得童信的,因为在当初前刑部尚书周焉遇害一案中,童信以及拱卫司左指挥使燕顺,皆是护卫在魏天子左右的人,因此杨愈下意识地就将童信误认为了禁卫军统领,却不想,童信的级别要比禁卫军统领还要高两级。

    “杨少卿。”

    童信朝着杨愈抱了抱拳。

    杨愈拱手回礼,随即好奇问道:“童统领今日前来,不知有个公干?……可需下官陈禀卿正大人?”

    听闻此言,童信笑着说道:“不需要劳烦徐卿正,有杨少卿在也是一样。”

    拱卫司作为与内侍监共享情报的密探机构,童信当然清楚大理寺少卿杨愈的底细,此人出身大梁本地贵勋,品性端正,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下一任的大理寺卿正。

    目前,现大理寺卿正徐荣,正在逐步将大理寺的权柄移交给杨愈,为后者日后接掌大理寺铺路,换而言之,与杨愈交涉,实则与大理寺卿正徐荣交涉并无太大的区别。

    “呃……不知童统领有何吩咐?”少卿杨愈正色问道。

    见此,童信笑着说道:“童某今日前来,是为提审原刑部左侍郎郗绛,还有那个许吉,望杨少卿行个方便。”

    本来,禁卫军提审两名人犯,虽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但不知为何,少卿杨愈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见此,童信疑惑问道:“杨少卿,莫非有何不便?”

    只见少卿杨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童统领,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他将童信领到府内的一角,随即这才低声说道:“童统领,那许吉父子……死了。”

    “死了?”童信皱了皱眉头,沉思问道:“怎么死的?”

    少卿杨愈微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据狱卒禀报,于前几日晚上自缢于牢内,等巡逻的狱卒发现时,尸体早已冰冷……”

    “他儿子呢?”童信眼皮跳了跳,问道。

    “亦自缢而亡。”带着几分嗟叹,杨愈摇着头说道。

    “……几时死的?”

    “四月三十日早晨发现的尸首。”杨愈看了一眼童信,似试探般说道:“四月二十八日前后,有几名禁卫军曾到监牢提审原刑部左侍郎郗绛与许吉二人,事后不到两日,许吉便在牢狱中自缢而亡,据狱卒所言,许吉似乎是愧对挚友郗绛,因羞惭而自尽……另外,据说那名提审郗绛与许吉二人的禁卫军统领,也姓童……”

    见杨愈有意无意地偷瞄自己,童信心中了然,如实说道:“不瞒杨少卿,当日正是童某提审了郗绛与许吉。”

    “噢。”见童信承认了,杨愈眼中的困惑之色并未减少,他继续说道:“当日杨某还以为是有人假借童统领的名义,因此前往禁卫署打听,然而禁卫署却告诉杨某,查不到童统领的当值记录……”

    听着杨愈的话,童信淡淡一笑。

    要知道,他拱卫司虽然对外宣称是禁卫军,可实际上却挂在内侍监名下,因此,禁卫署怎么可能会查得到他童信的档案,甚至于,就算是内侍监,也没有几个能查到。

    他笑着说道:“杨少卿不会是怀疑童某吧?”

    听到童信的话,杨愈心中委实难以判断。

    说实话,他对童信的确有几丝怀疑,但一想到此人曾出入于魏天子身旁,而且与大太监童宪关系亲密,疑似亲属,杨愈就不好胡乱猜测了。

    见杨愈神色纠结,童信犹豫了一下,遂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杨愈,压低声音说道:“杨少卿,童某是奉陛下密令。”

    垂拱殿御庭卫?拱卫司?真有这个司署?

    杨愈捧着那块令牌端详了半响,确信这块精致的令牌乃是由内造局所刻,心中的怀疑顿时消退。

    “萧逆?”杨愈低声问道。

    对于这位未来的大理寺卿正,童信自然不会隐瞒什么,点点头说道:“杨少卿,童某需要杨少卿的帮助。”

    说着,他附耳将提审郗绛与许吉、以及后来前往襄邑时遭遇埋伏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愈。

    杨愈亦是聪慧之人,在听完这番话后惊地一身冷汗,显然他也已经猜到,他大理寺内,必有萧逆的内奸。

    “如此说来,许吉父子自缢之事就不可信了,不过,他们杀许吉父子做什么?”杨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是谁说许吉父子乃是自缢而亡?”童信问道。

    “乃是监牢内几名狱卒所言。”

    说着,杨愈便将他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童信,此时童信才知道,他在四月二十八日前后提审了郗绛与许吉后,没过两日,许吉父子便“自缢而亡”。

    无疑,这多半是萧逆所为,问题在于,萧逆杀许吉父子做什么呢?据许吉当日的表现,此人知道的事可不多啊。

    童信与杨愈怎么也不会想到,萧逆杀死许吉父子的原因,是因为许吉出卖了他们,而萧逆的首领萧鸾,最恨的就是背叛与出卖。

    在交流了几句后,杨愈便领着童信前往大理寺监牢,遗憾的是,他们将看押许吉父子的狱卒轮番叫来询问了一边,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无奈之下,童信只好接受杨愈的邀请,到署内班房再做商谈。

    然而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监牢的时候,童信忽然注意到,有一名囚犯正站在监牢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童信当即想起,前几日他带人前来提审郗绛、许吉二人时,这名囚犯当时也是这样盯着他。

    这个家伙……

    心中嘀咕了一句,童信吩咐左右狱卒道:“打开牢门!”

    杨愈疑惑地看了一眼童信,随即用眼神示意那几名狱卒将牢门打开。

    待等牢门打开之后,童信几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揪住那名囚犯的衣襟,将其推到墙上。

    “哇喔,这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小的哪里得罪了大人么?”那名囚犯一头雾水地问道。

    在旁,牢内其余囚犯见童信这名禁卫军如此蛮横,纷纷站了起来,却被持刀走入牢房内的御卫们用兵刃逼得只能退后。

    “少给老子装蒜!”

    一手揪着那名囚犯的衣襟,童信一拳打在后者的腹部,随即附耳对他说道:“你几次三番盯着老子,不像是寻常囚犯……你究竟是何人?”

    “统领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只是见大人的盔甲威风,因此……”那名囚犯辩解道。

    “娘的!”本来就一肚子火的童信闻言大怒,揪住那名囚犯的衣襟,用手肘重重顶在对方的腹部。

    两次挨打,那名囚犯明显恼怒了,大叫道:“禁卫军就可以平白无故打人?再打老子还手了!”

    “还手?”童信冷笑道:“来啊!”

    还别说,那名囚犯胆子还真大,竟当真与童信扭打起来,而让杨愈与御卫们目瞪口呆的是,片刻之后,那名囚犯还真把童信打倒了。

    “统领大人!”

    御卫们惊呼一声,当即涌上前去,用兵刃将那名囚犯制服。

    而此时,童信正坐在地上,满脸愕然地看着手中一块墨色的令牌这块令牌,是他方才与这名囚犯在扭打之际,从对方身上摸到的。

    “把东西还给我!”那名囚犯起初还洋洋得意,然而待等他看到童信手中的令牌,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一摸腰腹,随即怒声斥道。

    看看令牌,再看看那名囚犯,童信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表情,因为那块令牌上,分明刻着肃王府三个字。

    青鸦众?黑鸦众?

    童信愣了愣,着实有种大水冲倒龙王庙的感觉。

    在那名囚犯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童信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令牌拍在对方胸口,随即凑过头去,低声在其耳边问道:“你是肃王殿下的人?”

    “……”那名囚犯惊疑地瞧了几眼童信,徐徐点了点头。

    “早说啊。”童信颇为郁闷地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抓到了萧逆呢,结果没想到却是自己这一方的人。

    而此时,那名囚犯忽然问道:“你是在追查许吉的死因?”

    正准备离开的童信闻言一愣,带着几分惊喜问道:“你知道?”

    只见那名囚犯招了招手,将童信召到面前,随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只听得童信神色连连变幻。

    片刻之后,童信一言不发地踱出了监牢。

    见此,少卿杨愈好奇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童信摇了摇头,随即转头看向几丈外那几名狱卒,忽而沉声说道:“少卿大人,请下令监牢内所有狱卒放下兵器。”

    少卿杨愈愣了愣,待醒悟过来后,满脸骇然。

    难道……

第1141章:大梁之乱(二)

    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名狱卒后,杨愈将后者召到跟前,沉声说道:“童统领的话尔等也听到了,放下兵器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几名狱卒面面相觑,其中或有一人疑惑问道:“大人,这是为何?”

    听闻此言,杨愈清淡地说道:“听命即是!”

    “是!”那几名狱卒低了低头,随即默默解下了腰间的佩刀。

    见此,杨愈神色一松。

    而就在这时,就见其中两名狱卒猛然抽出了兵刃,朝着杨愈劈了过来。

    杨愈见此大骇,好在童信早就防备,当即拔剑替杨愈解了围。

    “好贼子!……拿下!”

    随着童信一声喝令,御卫们纷纷拔剑上前,见寡不敌众,那两名狱卒边打边退,退向牢内深处。

    旁边还有两名狱卒,此时早已吓傻,缩在监牢牢门外,瑟瑟发抖,时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另外两名狱卒同僚此二人,居然企图伤害少卿大人?!

    大约数十息过后,御卫童虎拖着一具狱卒的尸体来到童信跟前,抱拳说道:“大兄,四名贼子,皆已击毙。”

    “没有活口?”童信皱了皱眉。

    童虎摇了摇头,憨憨说道:“皆是亡命之徒,兄弟们不敢留手。”

    童信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那名囚徒说道:“兄弟怎么称呼?”

    “小人孙。”那名囚徒抱了抱拳。

    “原来是孙兄弟。”童信抱拳还了礼,随即询问道:“孙兄弟可知这些贼子的底细?”

    孙闻言说道:“具体小的并不清楚,不过据小的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些狱卒,与狱丞金绪或有瓜葛。”

    “金绪?”还没等童信说话,杨愈的面色先变了变,记得他当初就有些怀疑金绪,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这才作罢。

    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之一,那举荐他的断丞沈归……

    大理寺少卿杨愈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毕竟,倘若说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卿正的佐官,那么断丞与狱丞,就是少卿手下两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倘若这两个职位被贼子占据,卿正与少卿几乎无法察觉到大理寺底层的变化。

    似乎是猜到了杨愈的想法,童信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杨愈点了点头。

    他明白童信的意思,毕竟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的人,并且金绪这些年来逐步在大理寺内安插萧逆成员,那么,这股反贼绝对不止已被击毙的那四名狱卒,因为大理寺监牢的巡卫是轮班制的。

    “童虎,你留在这里,守着监牢内的狱卒,收缴他们的兵刃,倘有人反抗,格杀勿论!”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十几名御卫准备离开监牢,前往抓捕狱丞金绪。

    而就在这时,监牢入口方向传来几声喝骂,随即,那里便响起一阵厮杀声。

    不好!

    童信暗道一声不妙,带着杨愈与御卫奔向监牢入口,他隐约看到,有十几名狱卒打扮的人杀退了他留守在监牢入口的两名御卫,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

    该死!

    童信暗骂一句,连忙带着人前去支援。

    但遗憾的是,尽管他支援迅速,但仍有几名狱卒逃离了监牢。

    见此,童信也顾不得查看御卫们的伤亡情况,带着杨愈与十几名御卫离开了监牢,前往大理寺司署班房,抓捕狱丞金绪。

    然而,待等他在少卿杨愈的指引下来到金绪平时所在的班房,一脚将班房的门踹开时,却发现班房内已空无一人。

    走入屋内,童信看到屋内桌上摆着一杯茶,他伸手一摸茶杯,发现茶水尚热,他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眼,就看到屋内有一扇窗户敞开着。

    见此,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回过身来挥手下令道:“他跑不远,追!”

    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杨愈直奔大理寺府门。

    但遗憾的是,待等童信与杨愈赶到大理寺府门时,依旧没有瞧见狱丞金绪的踪影,反而碰到了大理寺的捕头王膺(ying),即前些日子与另外一名李姓捕头一起陪同杨愈翻查金绪、沈归等人官籍档案的那位王捕头。

    此时,捕头王膺正站在府衙门口,转头瞧着街道方向。

    见此杨愈急声唤道:“王捕头,可曾看到金绪?”

    “金狱丞?”王膺一头雾水地指着街道的一头,说道:“方才刚刚看到金狱丞行色匆匆地离开,我与他打招呼,他也没回应我……”

    听闻此言,杨愈几步来到王膺身旁,顺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瞧见街道远处,只可惜已瞧不见金绪的身影,神色懊恼的他,恨恨地挥了一记空锤。

    见杨愈这般表情,王膺疑惑问道:“杨少卿,怎么了?唔?这位是……童统领?”

    说话时,他也看到了带着人前往追击金绪的童信,面色更加困惑,他想不通,童信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为何会出现在他大理寺,又是为何原因要捉拿狱丞金绪。

    于是,杨愈便将方才的事告诉了王膺。

    王膺亦是清楚萧逆存在的人,在听到杨愈的讲述后大惊失色,当即建议对大理寺展开一番对内的搜查,毕竟据他所知,狱丞金绪与断丞沈归这些年可是招收了不少人,难保这些人不会是萧氏余孽的一员。

    而在杨愈与王膺对大理寺内部展开调查的同时,童信带着那十几名御卫追了几条街,终究也没有发现金绪的下落。

    无奈之下,童信唯有径直来到兵卫署,着兵卫封锁大梁各处城门,希望能将金绪困在城内。

    之后半个月,童信利用拱卫司的超然地位,以内侍监的名义对大梁府、大理寺、刑部、兵部等负责治安的官署发下通缉令,通缉金绪、沈归二人。

    但遗憾的是,想要在大梁搜查一两个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纵使孙也发动了他的游侠兄弟,征募大梁城内那些地痞、游侠一同参与搜查,也未能找到金绪的下落。

    待等到五月二十日前后,大梁城内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则谣言,言魏天子在中阳行宫遭到阳武叛军的袭击,被害身亡。

    这则谣言,令朝野震动、全城惊恐。

    在听到这则谣言后,雍王弘誉当机立断,以垂拱殿的名义发下布告,希望肃清谣言,但奈何那则谣言传得有依有据,就仿佛事实一般,因此,即便朝廷出面辟谣,也未能安抚大梁臣民的惶恐。

    见此,雍王弘誉紧急下令兵卫封锁全城,追查谣言的源头,同时又派人召浚水军进驻大梁。

    同时,他还召见了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两位兄弟。

    不可否认,因为原刑部左侍郎郗绛这件事,雍王赵弘誉、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闹得非常僵,但是在这则谣言的推动下,这三位皇子难得聚在一起,暂时放下怨隙,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

    随同的,还有他们三人的幕僚,长皇子赵弘礼的幕僚骆,雍王弘誉的幕僚张启功,以及庆王赵弘信的幕僚,今科会试榜上有名的考生范应。

    针对魏天子在中阳行宫遇害这件事,骆、张启功、范应三人皆嗤之以鼻。

    他们三人都认为,以魏天子习惯事事掌握在手中的性格来说,绝无可能给叛军机会,如若有,那么肯定是魏天子投下的诱饵,一国之君,岂有如此轻易就被叛军杀害的道理?

    “相比之下,在下更为好奇叛党在大梁制造混乱的原因。”

    张启功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莫不是想借此挑起三位殿下的内斗?”

    听闻此言,雍王弘誉咳嗽一声,说道:“启功,莫要玩笑。”

    “恕罪恕罪。”张启功笑着朝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拱了拱手。

    他的确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毕竟在这里的三位皇子就算再热忱于皇位,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谣言就开始争夺那个位子,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中阳行宫的确切消息吧?

    “除非萧逆愚不可及,否则,他们在大梁制造混乱的目的,多半并非是要挑唆三位殿下内斗,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说到这里,张启功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谣言只是诱因,方便萧逆浑水摸鱼……雍王殿下,请立即施行宵禁,我猜测萧逆十有**会在城内滋事……”

    听闻此言,骆与范应亦点头附和:“请立即施行宵禁!”

    见此,雍王弘誉当即以垂拱殿的名义下令全城宵禁,戌时以后严禁大梁百姓逗留于街上,同时他又下令兵卫严加防范。

    果然,在他下令施行宵禁的当晚,萧氏余孽便在城内发动叛乱,到处杀人放火,致使全城风声鹤唳。

    尽管大将军百里跋率领浚水军火速前来镇压,但那些萧氏余孽就跟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地在城内杀人放火,以至于最终被浚水军士卒全部杀光。

    而在萧氏于大梁城内叛乱的时候,在肃王府内,介子鸱与温崎在吩咐肃王卫守好王府后,面色凝重地坐在赵弘润的书房内。

    “这场叛乱,毫无意义啊……”介子鸱喃喃说道。

    诚然,大梁作为魏国的王都,光军队就有郎卫、禁卫、兵卫、浚水军、宗卫羽林郎五支,再加上诸王府的府卫与贵族世家的私兵,萧氏余孽若想通过制造混乱发动叛乱的方式来击垮大梁,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萧逆在城内变出几万叛军,否则,大梁这座坚城根本不会被撼动。

    而正因为这样,介子鸱与温崎均觉得这场叛乱有点蹊跷。

    “不对劲……”介子鸱皱着眉头对温崎说道:“如温兄所言,萧逆花了十几年工夫,才在大梁安插了诸多奸细,可就为了今日在城内制造一场无意义的混乱,萧逆不惜将这些奸细全部暴露……这对萧逆有何好处?”

    想了想,温崎说道:“莫不是萧逆在中阳行宫那边发动叛乱失败,因此自暴自弃,孤注一掷在大梁制造混乱,发动叛乱?”

    然而待等他说完这个猜测后,他自己就将其否决了。

    因为就像介子鸱所说的,萧逆以这种方式发动叛乱,是根本没有什么胜算的,因此,孤注一掷的说法就说不通了。

    摸着下巴,介子鸱一边思忖一边喃喃说道:“先是传出天子遇害身亡的谣言,随即,又在大梁制造混乱……曾经不敢露头的萧逆,如今竟这般张扬,就仿佛唯恐天下不知……唯恐天下不知……”

    说到这里,介子鸱面色微变。

    “温兄,若在下所料不差的话,萧逆的两次叛乱,恐怕是为了让列国看到我大魏外强中干的虚实……”

    “你的意思是……”

    听懂了介子鸱言下之意,温崎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第1142章:大乱之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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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请住手……”

    “恳求诸位……”

    “不要……”

    在一户中等规模的宅邸中,府上的几名女眷或一脸畏惧地哭泣着,或抱着怀中的婴孩瑟瑟发抖,惊恐地乞求着在她们面前的那群暴徒。

    然而,那群暴徒的头领依旧是毫无怜悯地下达了命令:“杀!”

    几声惨叫过后,这座宅邸内再无活口,只有十几名暴徒,用尸体擦拭着血淋淋的兵刃。

    “走,换一户!”

    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头领带着手底下人离开了那座宅邸。

    隐隐地,漆黑的街道上传来几声当地游侠的对话。

    “我听到是这。”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就这朦胧的月色,这群暴徒正好与那十几名游侠撞了一个正着。

    暴徒们身上殷红的血迹,引起了游侠中领头人的警惕,他大叫道:“就是这帮畜生,兄弟们,抄家伙!”

    于是乎,两拨人杀成一团。

    就在这时,街道远处传来了密集且相对整齐的齐声踏步,两拨人抬头一瞧,隐隐瞧见远处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正举着火把,朝着这边奔来。

    兵卫?亦或是……浚水军?

    暴徒头领眯了眯眼睛,当机立断选择撤离,反而是那些游侠,被那队兵士围了起来。

    几名游侠准备追赶,可回头一瞧,却发现他们有些兄弟已被赶到的兵士们围了起来。

    “喂,你们哪的?那帮畜生都逃走了!”

    “我们?我们是本地人……好好,我们放下武器。”

    “搞什么啊!咱们兄弟们一路上可是救下了好些户街坊啊!……我们是什么人?你在大梁打听打听,谁不知咱们长乐坊兄弟……好好,我闭嘴。”

    在一阵骂骂咧咧声中,游侠们被收缴了兵刃,抱着脑袋靠街蹲着,看着源源不断而来的兵士迅速接管了这条街道的防务。

    其中,或有一名督伯叫做白柏,他在看了一眼沿街蹲着的那一排十几名游侠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他们浚水军已碰到了不止七八队本地游侠,不可否认,这些平日里专门干着敲诈勒索勾当的败类们,今夜还的确不负他们自诩的侠义,搭帮结伙带着兵刃自发与那些企图在城内制造混乱的萧逆暴徒厮杀,救人救火,但反过来说,这帮人的出现,也对浚水军的任务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本来嘛,上头的命令很简单,这个时辰违反宵禁依旧逗留在大梁各条街道上的,只要查明并非是兵卫,格杀勿论即可,可眼下这帮游侠的出现,却使得浚水军产生了唯恐误杀好人的负累。

    “真多事!”瞥了一眼那些游侠们,督伯白柏呵斥道:“都回自己家中去,今夜再被我碰到,格杀勿论!”

    游侠们面色怏怏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白柏绷紧的面色反而放松了许多。

    其实他心中清楚,这群败类今夜的确是救了不少人,要不是这帮自称是大梁的主人的败类,恐怕那些暴徒对这座王都的威胁会更大,会有更多的无辜者被杀害,这也正是督伯白柏违令放过这些败类的原因。

    “走!横街、小巷,皆要部署人手,将叛党逼入死角!”

    随着白柏的几声令下,街道上的浚水军士卒们再次迅速行动起来,接管了一条又一条街道的防务。

    而与此同时,那些暴徒正在逃亡。

    在逃亡的途中,他们陆续碰到了一些同党皆是被兵卫、浚水军驱赶过来的同党。

    几名暴徒的头领一合计,寻思着:反正逃不掉,索性干一票的!

    于是乎,他们盯上了几条街道外的冶造总署。

    事实上,此时大梁冶造局的本体早已搬到城外,城内的旧址,已改为安顿冶造局官员、工匠家眷的地方,当然,也会有一些文职的官员住在这里。

    总的来说,大梁城内的冶造总署,它只是一个空壳,但不可否认,纵使是空壳,这里也有不少让萧逆眼红的东西,比如总署内的文库,那里放置着冶造局最宝贵的东西,兵器图纸每一件兵器、甲胄、战争兵器的设计图纸与锻造图纸,皆珍藏在文库中。

    打个比方说,要是能抢到冶造局最新兵器的设计图纸,这比此番在大梁制造混乱还要有意义。

    想到这里,那几名暴徒头领一合计,当即就带着手底下的暴徒们杀向了冶造总署。

    冶造总署作为朝廷府衙,白昼里会有兵卫驻守在这里,防止闲杂人等误入其中,而眼下,轮班值守的兵卫还未赶来。

    见此天赐良机,众暴徒们大喜过望,在砸开了府门后,一拥而入。

    然而待等这些暴徒冲入府衙内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的龟甲战车,以及两辆龟甲战车之间所摆放的一只像是木柜般的物什。

    “放!”

    随着一个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随即,那些呆若木鸡的暴徒们就跟被狂风刮倒的麦田般,纷纷中箭倒地。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几十名暴徒就已死得一个不剩。

    “停!”

    又是那个声音响起,冶造总署署长王甫迈步从一辆龟甲战车后走了出来。

    而此时,操作那些机关弩匣的冶造局的官员与工匠们,依令扳下停止发射弩矢的机关,只听卡卡卡几声,有几台机关弩匣在继续射了几支弩矢后便没有了动静。

    “哎……”

    在场的众冶造局官员们,默契地发出一声叹息,他们知道,那几台机关弩匣内的齿轮,在方才强行停止的过程中已经报废了他们还是没能攻克这个难题。

    不顾那些倒在冶造总署门口的暴徒们,几名工匠将那几台齿轮报废的机关弩匣打开,有一名官员就着火把光亮瞅了瞅,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以及一支笔,面无表情地开始记录几台机关弩匣的损耗情况。

    倒是冶造总署署长王甫朝着门口走了几步,面带不屑地看着门口那满地的暴徒的尸体。

    区区几十人,就想进攻我冶造总署?疯了吧?

    想了想,他回过头,摆摆手说道:“散了散了,回去再研究一下。”

    而与此同时,其实有十几名暴徒悄悄翻越墙头,而就在他们跳入墙内的时候,其中有几名暴徒明显感觉自己的脚好似踩到了什么类似线的东西。

    当即,只听噗噗噗噗几声,不远处的两棵树上,激射了一阵弩矢,将这十几名暴徒射成了筛子。

    “……”

    听到远处墙边的动静,王甫转头瞧了一眼,吩咐道:“机关司的墨家兄弟们,去几个检查一下,把尸体拖出来,我可不希望明日兵卫帮咱们处理尸体时,咱们的机关把那些兵卫射成筛子……”

    “是。”几名墨家工匠点了点头。

    于是乎,待等浚水军的士卒们赶到冶造总署时,他们惊愕的发现,在他们主观印象中毫无防敌力量的冶造总署,门内堆了一堆暴徒的尸体。

    翻看着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众浚水军士卒们直感觉头皮发麻。

    谁说那些冶造局的文职官员就没有杀伤力?

    别忘了,那些可怕的战争兵器,就是这些文职官员设计并且改良的。

    或许,这座府衙是整个大梁防御能力最强大的……

    瞅了一眼漆黑的冶造署深处,浚水军士卒们暗暗想道。

    其实不单单冶造局这些官署,城内的好些府邸,都展现出了他们在这等混乱局面下的自保能力,诸王府暂且不说,就算是城内一些大贵族、大世家的府邸,单单其府内的府卫,就足以将那些暴徒挡在府门以外。

    因此,在这次动乱中真正损失最大的,其实是城内的普通百姓,其次是一些小贵族,除此之外,一些拥有防御能力的大贵族、大世家的府邸,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这也正是介子鸱认为萧逆这次叛乱没有什么意义的原因:用这种方式,萧逆叛乱势力,是不可能撼动大梁这座魏国王都的。

    果然,待等天蒙蒙亮时,城内的叛乱基本上已经被平定,尽管仍有些萧逆余党藏匿了起来,但可以预见,随着浚水军即将展开的深入搜查,这些乱臣贼子基本上已没有活路。

    但遗憾的是,萧逆的首领萧鸾,在大梁之乱前返回了这座城池,在经历混乱之后,又悄然离开了王都。

    “真可惜啊……”

    在趁乱离开大梁后,穿着一身兵卫服饰的萧鸾,站在大梁城外一处土岗,回头眺望着那座魏国都城。

    不得不说,为了发动昨晚那场叛乱,萧鸾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代价:他在这十几年内安插在大梁的奸细,暴露了最起码七成。

    相比之下,那些他从重金收买的暴徒,这些人的死伤倒是不被他放在心上。

    “不过这是值得的,通过这一系列的混乱,列国会看到魏国外强中干的虚弱……”

    其实萧鸾心中很清楚,魏国非但不虚弱,而且越来越强大,这也正是他逐渐沉不住气,按耐不住想要发动覆灭魏国计划的原因。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再迟几年,当魏国成为中原霸主,他将再也没有复仇的机会。

    “列国,会按照公子计划的那样行事么?”金绪在旁问道

    “会的,只要他们还想着成为中原霸主,就不会放弃使魏国衰弱的天赐良机。”萧鸾自信地说道。

    听闻此言,金绪脸上仍有顾虑:“话虽如此,名义上……”

    “名义?”萧鸾淡淡一笑,笃信地说道:“我方占据大义!”

    说罢,他回头瞧了一眼。

    只见在身背后的树林中,有两名萧逆推攘着一名男子来到跟前。

    这名面露惊恐之色的男子,赫然就是在中阳行宫那晚假扮魏国上代东宫太子赵元的那个人。

    “从今日起,你就是被乱臣贼子赵谋夺了皇位的大魏嫡太子,赵!”

    “我、我……是……”

第1143章:动乱升级

    待等赵弘润带着宗卫们火速赶回大梁后,大梁的叛乱早已被平息,兵卫与浚水军接管了城内大街小巷的巡防,而大梁府,亦在着手统计此番叛乱的损失情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回归大梁后,赵弘润首先回到了肃王府,安抚苏姑娘与羊舌杏。

    此时他这才从羊舌杏口中得知,那一晚萧逆在城内的叛乱,对他们的家业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比如在横街的那家肃氏楚金的店铺,就在当晚被暴徒砸开了门,虽然殿内那些青铜器皿并无遭到偷窃,但这些青铜器皆被推倒,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刮花。

    更有甚者,那些暴徒在还店内放了一把火,虽然这场大火在当晚被自发的游侠以及浚水军士卒覆灭,但已一塌糊涂的店铺,终究还是得暂时歇业,重新装修。

    在安慰了一番羊舌杏后,赵弘润将介子鸱与温崎两位幕僚请到书房,询问他们有关于那晚萧逆叛乱的情况。

    “这样就对了……”

    在听罢赵弘润对于中阳叛乱的讲述后,介子鸱了然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起初在下有些困惑,但现在在下想通了,正如在下先前所猜测的那样,中阳叛乱与大梁叛乱,这两者其实是存在关联的,应该是萧逆整个叛乱计划中的两个环节。”

    “且试言。”赵弘润摸着下巴说道。

    听闻此言,介子鸱拱了拱手,随即正色说道:“依在下看来,萧逆欲颠覆我大魏的计划分为几个步骤,首先,萧逆利用了怡王爷,让怡王爷以皇狩为由将陛下诱离大梁,前往中阳行宫。……然后,萧逆在中阳行宫发动叛乱。恕在下说句不当说的,事实上,陛下此番以身诱敌,颇为凶险,若非是南梁王赵元佐在关键时刻弃暗投明,中阳叛乱的结果,可能未见得如眼下这般。”

    “……”赵弘润一言不发,默默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对南梁王赵元佐的印象极差,但他不能否认,此番南梁王赵元佐的站队非常关键,倘若这次他站在了萧鸾那边,或许萧逆已经得逞了也说不定。

    “……中阳行宫叛乱之后,就是大梁这边的叛乱。起初在下想不通,萧逆在大梁这边制造叛乱有何用意,但是反过来想……恕在下说句不该说的,倘若中阳行宫那次叛乱萧逆得逞了呢?”看了一眼赵弘润,介子鸱正色说道:“倘若果真如此,那大梁这边的混乱,威胁可就大得多了。”

    赵弘润沉思道:“你是说,中阳行宫与大梁的两次叛乱,是萧逆早就安排好的?”

    “应该是。”介子鸱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依在下看来,萧逆在中阳行宫发动叛乱的目的,多半是为了擒杀陛下以及其余国内要人,包括殿下您;而在大梁制造混乱,则是为了进一步引起混乱……说句不该说的,试想,若陛下确认遭遇不测,如长皇子、如雍王、庆王,他们还会像这次那般理智,携手平息大梁的叛乱么?”

    “……”赵弘润默不作声。

    不过在心底,他是同意介子鸱的判断的:若他父皇当真遭遇不测,且又未曾立下遗嘱,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庆王弘信三人,可能会引发夺位的争斗,不会像这次这般理智。

    说到底,这次那三位兄弟做出理智的选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从中阳行宫那边得到确认魏天子遭遇不测的消息而已,并不代表他们不想争。

    倘若那晚魏天子果真遭遇不测,搞不好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与庆王弘这三个人自己都打起来了。

    “照这样想,那本王那位三伯,还真是做出了一个关键的决定啊……”

    赵弘润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他心中是很不舒服的。

    同样是暗中与萧逆勾结,他六王叔赵元宅心仁厚,最终被萧鸾所骗,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成为了阶下囚,而南梁王赵元佐呢?这个奸诈之徒在最终背叛了萧鸾,摇身一变成为了平定中阳行宫叛乱的最大功臣。

    要知道,中阳行宫的叛乱,本身就有南梁王赵元佐的一份,可他最后居然成为了平乱的最大功臣,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但遗憾的是,纵使是他赵弘润,如今也无法撼动南梁王赵元佐这位平乱功臣的地位。

    听到赵弘润那嘲讽的话,介子鸱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南梁王背弃萧逆,这并不奇怪,殿下。……不管南梁王与陛下曾经有何恩怨,首先,南梁王亦是姬赵氏王室的一员,我大魏若是衰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他与萧鸾充其量只是虚与委蛇、各取所需,不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合作。至于第二个原因,在下认为,南梁王恐怕是已经看穿了萧鸾的狼子野心。”

    “此话怎讲?”赵弘润问道。

    介子鸱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萧鸾出卖怡王爷,足以证明,此贼的目的不在为萧氏平反,而是为了颠覆我大魏。但萧逆……纵使乍一看势力庞大,但实际上,并不足以凭一己之力颠覆我大魏,他们最大的优势,仅仅在于他们潜藏在水面之下,一旦他们浮出水面,我大魏只需出动几支军队,即可将他们剿灭。……因此,在下这里有一个猜测。”

    “你说说看。”

    “如方才在下所言,在萧逆的计划中,中阳行宫叛乱之后,便是大梁之乱,这多半是他们早已制定的计划。可问题是,由于南梁王赵元佐的弃暗投明,萧逆并未在中阳行宫叛乱中达成预期的目的,而在这种情况下,萧逆依旧发动了大梁这边的叛乱,这是为何?……按照常理,中阳行宫叛乱失败,他们不应该继续藏匿下去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箭已射出,纵使是萧逆也无法阻止了。”

    “什么意思?”赵弘润皱眉问道。

    此时,就见介子鸱一脸正色说道:“在下认为,大梁叛乱,并未是萧逆此番一系列阴谋的终结。若在下没有料错的话,接下来,我大魏地方,会陆续爆发萧逆的叛乱,萧逆会竭尽全力地营造出我大魏内乱重重、外强中干的局面,借助外力覆灭我大魏。”

    听闻此言,赵弘润面色顿变,因为他已听出了介子鸱想要表达的含义。

    在介子鸱与温崎的注视下,赵弘润起身来到窗口,面色凝重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死死捏紧了拳头。

    不得不说,介子鸱的预测相当精准。

    在随后的半个月里,似魏天子于中阳行宫遇袭驾崩、大梁发生叛乱、诸皇子为争皇位兄弟阋墙这等谣言,迅速传遍魏国全国。

    尽管事实上魏天子已回到大梁,并且,垂拱殿与朝廷皆以各自的名义向地方发布告示,通缉萧氏余孽与萧鸾,但依旧无法稳定这股由于谣言引起的混乱。

    一些蓄谋已久的萧氏余孽成员,此时纷纷浮出水面,打家劫舍、占山为王,使得各地方县令目瞪口呆。

    毕竟以往魏国境内很少有匪患,可如今,这些强盗、山贼像是扎堆般纷纷跳出来,任谁都能感觉事态不对劲。

    鉴此,数日后,朝廷发布通告,改南梁王赵元佐麾下北二军为镇反军,分兵平定叛乱。

    不得不说,魏国境内地方上那些叛乱与匪患,虽说给当地县令当成了一定压力,但是碰上镇反军,却几乎抵挡之力,以至于南梁王赵元佐在短短三个月内,便迅速平定了国内千人规模的叛乱。

    而就在南梁王赵元佐率领镇反军平定叛乱的期间,驻军在河西的韩国太原守廉驳,忽然接到了一位来自韩国王都邯郸城的使者。

    此时的廉驳,已攻克了临魏、频阳、重泉、(dui)(yu)等大片河西领土,将几十万羌胡之民驱赶到了河西的西端,尽管羌胡之民自诩勇武,但在廉驳这位韩国上将面前,几乎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以至于廉驳率领着两万太原军,吊打河西十几个羌胡部落,就连那十几个羌胡部落的酋长,也已被廉驳在沙场上讨杀了好几人。

    不过廉驳对此也有疑虑,因为他至今都没有等到秦军的反攻,要知道,河西羌胡的背后,那可是秦国啊,似他这般肆意抢占河西之地,按理来说势必会引起秦国的报复才对。

    可奇怪的是,秦国至今没有丝毫动静,这让廉驳更加警惕。

    “最好别是催促某进兵……”在从那名使者手中接过密令后,廉驳骂骂咧咧地说道,因为他很反感他在打仗的之后,邯郸那些当权者在背后指手画脚。

    然而,待等他撕开密令扫了两眼后,本来还浑不在意的廉驳,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愕之色。

    “偷袭河东?为什么?”廉驳皱眉说道:“邯郸要撕毁与魏人的协议么?”

    “请上将军接令!”那名使者说道。

    “恕某难以接受!”廉驳当即撕毁了那道密令,怒声骂道:“邯郸那些人都在想什么?他们难道要让我韩人被天下人耻笑背信弃义么?”

    “这是侯与康公的决断!”那名使者说道。

    “管他是谁的决断!”廉驳骂道:“某绝不会接下这种愚蠢之极的命令!”

    见廉驳态度坚决,那名使者正色说道:“若上将军不肯接令,请自卸太原守之职,交出虎符。”

    “这是威胁?”廉驳冷笑道。

    那名使者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并非是威胁,只不过,倘若您执意不肯接令,您的副将乐承将军,将取代您,以太原守的身份,统领太原郡进攻魏国,而他,需要这块虎符……对吧,乐承将军?”

    话音刚落,就见帅帐外走入一名将军,倚在帐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廉驳。

    乐承……

    廉驳眯了眯眼睛,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去吃屎吧!韩虎老狗的狗崽子!”

    当日,北原十豪、太原守廉驳,由于拒绝背弃《邯郸协议》,被副将乐承取而代之。

    半夜,廉驳在一些心腹的帮助下,逃离了看押他的兵帐,逃出军营,不知下落。

第1144章:动乱升级(二)【二合一】

    九月初,驻军在河西的韩国上将、太原守廉驳,被副将乐成取而代之,后者窃取了廉驳的太原守位置,撕毁《魏韩邯郸协议》,率先对魏国的汾阴县展开了进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而,驻守汾阴的魏将,临洮君魏忌,不知如何知晓了韩将乐承的偷袭,率领新训练不久的汾阴军,拼死守住了汾阴津(渡口),将乐承的两万余韩军阻挡在河西。

    好景不长,两日后,曾经在太原马陵挡下魏南梁王赵元佐麾下军队的韩阳邑侯韩徐,兵出离石城,跨越壶口山,直逼魏国北屈城。

    新上任的北屈令霍洌与北屈尉窦,一方面率领新建立的北屈军奋力抵挡,一边紧急向临汾与安邑两城求援,盖因这两座城池驻扎着整个河东郡最强大的两支魏军桓王赵弘宣麾下北一军与上将姜鄙麾下的北三军。

    不过,桓王赵弘宣目前并不在安邑,统帅北一军的将领,乃是桓王赵弘宣的宗卫兼北一军副将张骜。

    在经过短暂的会晤后,张骜与姜鄙取得默契:北一军前往支援汾阴,而北三军北上支援北屈。

    而与此同期,在韩国邯郸郡那边,韩将、荡阴侯韩阳,与靳、司马尚、冯等诸位韩将,兵出邺城,直取淇关。

    这个消息,让淇县、沫邑两地边市的韩人商贾们亦是惊愕万分,当即结束了与魏人的交易,在一阵阵针对邯郸当权者的咒骂声中,尽可能地带着货物逃离。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身在山阳县的燕王赵弘疆,大骂韩国“背信弃义”,当即率领三万山阳军赶赴淇关。

    九月初六,韩国撕毁协议的紧急消息,便传到了魏国王都大梁。

    顿时间,大梁朝野气愤填膺,纷纷痛骂韩人言而无信。

    “萧鸾果然勾结了韩国……”

    在得知北疆的战况消息后,魏天子赵元面色阴沉。

    事实上,并非只有介子鸱是明眼人,前两个月萧氏余孽在继中阳叛乱、大梁叛乱之后,又在魏国境内各地方发动叛乱,看似仿佛是蚍蜉撼树,可笑地企图用那点微薄的力量动摇魏国的根基,但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出,萧氏余孽这一系列的叛乱,只是“真正的危难”前的铺垫而已。

    “韩国兴不义之师,我大魏应该将《邯郸协议》告知天下,谴责韩人背信弃义的行为。”

    被召见的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严肃地说道。

    听闻此言,魏天子失笑般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谴责又是如何?倘若此事果真是萧鸾蓄谋已久的诡计,那么绝不止韩国出兵讨伐我大魏……”

    赵元心知肚明:此番韩国不惜背上背信弃义的污名,毅然撕毁协议攻打他魏国,那么就意味着,这是一场以覆灭魏国为最终目标的国战。

    倘若他魏国最终无法在这场国战中存活下来,那么,不痛不痒的谴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胜利,即是正义!

    只要取得了战争的胜利,韩人有的是办法与时间掩盖真相,蒙蔽天下人。

    就在魏天子与李钲谈论之际,有一名中年太监急匆匆地来到了甘露殿,附耳对大太监童宪说了几句,只听得童宪面色变幻不定。

    “你先退下吧。”

    在遣退了那名太监之后,童宪转身面向魏天子,沉重地说道:“陛下,内侍监刚得到青鸦众齐楚分部派人传来的消息,言……楚王熊胥,任命寿陵君景舍为帅,上将军项末与邸阳君熊商为副将,起兵数十万,号称百万,进攻宋郡。”

    “……”魏天子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他勉强笑道:“呵呵呵,看来楚国的内乱已经平定了嘛……”

    然而,三卫军总统领李钲却笑不出来。

    同时与韩国、楚国这两个强大的国家开战?要知道,就算是其中任意一个,对于魏国来说亦是强敌啊。

    然而,萧鸾为魏国准备的盛宴远远不止如此。

    三日之后,川雒联盟送来消息,言乌须部落纠集羯部落、羚部落,进攻河南在部落投奔川雒部落之后,部落的现任族长鄂尔德默,便将整个部落从华阴迁到了河南。

    倘若单单只有乌须王庭与羯、羚两大部落的叛乱,强大的川雒联盟还不至于如临大敌,真正让川雒联盟忌惮的,是卷土重来的秦**队前两年被魏公子姬润屠戳了二十万军队的秦国,再次组织了军队,企图报复当年的血债。

    九月十一日,情况更为恶化,宋郡实际上的统治者,原宋国降将南宫,面对着楚寿陵君景舍率领的那支号称百万的军队,非但不做抵挡,竟然趁机举旗反叛,打着复辟宋国王室的旗号,公然起兵造反。

    在听到这一系列的噩耗时,魏天子起初还能强装镇定,可当得知继韩、楚两国之后,秦国以及宋地的南宫亦加入了与他魏国敌对的阵营,他再也难以控制心中的不安与愤怒,眼前一黑,竟昏厥于甘露殿。

    顿时间,皇宫大乱,宫内的御医纷纷赶到甘露殿,为魏天子诊治。

    在进过一番诊断后,御医们告诉李钲,魏天子主要是因为长期殚精竭虑,兼之此番又急怒攻心,因而昏厥。

    对此,李钲不敢大意,毕竟古往今来,急怒攻心往往是暴毙的最主要原因,这种因为心理上蒙受重大打击到引起的病症,几乎是难以靠服药来治愈的,只能靠长时间的调理来改善,否则,又怎会留下心病还需心药医俗话呢?

    在昏迷了足足半日之后,魏天子幽幽转醒,看到了在床榻旁满脸担忧之色的大太监童宪与三卫军总统领李钲。

    “朕还不能倒下,若此刻朕倒下了,我大魏就完了……”

    似喃喃自语般,在童宪与李钲的竭力阻止下,魏天子挣扎着在床榻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说道:“李钲,封锁皇宫,今日有关于朕昏厥的事,决不可泄露……”

    听闻此言,李钲抱拳说道:“陛下放心,臣已封锁了皇宫,并告诫那些御医不得泄露……”

    “唔。”魏天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非常时期,当用重典……你吩咐下去,皇宫内胆敢有妄议朕病况者,杀!”

    “遵命!”李钲抱拳而去。

    看了一眼李钲离去的背影,魏天子又对大太监童宪吩咐道:“童宪,派人传召南梁王、韶虎,还有我儿弘润。”

    “是!”童宪当即召来几名小太监,吩咐他们前往传召南梁王赵元佐、上将军韶虎以及肃王赵弘润。

    而与此同时,在宗府的宗族监牢内,肃王赵弘润在堂兄赵弘的指引下,见到了监牢内的六王叔赵元。

    鉴于怡王赵元在中阳行宫做出了逼宫的行为,他的宗令职位已然被魏天子免除,宗府的权柄,再次回到宗正赵元俨的手中。

    当然,这并不是怡王赵元陷身在宗府宗族监牢内的最根本原因,事实上,是怡王赵元主动要求关押在这里的。

    “要不要愚兄准备一些酒水、菜肴?”在将赵弘润领到看押赵元的监牢后,赵弘润的堂兄赵弘低声问道。

    “不必了,多谢堂兄。”赵弘润摇了摇头,拱手谢道。

    见此,赵弘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愚兄就不打搅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可派人通知我。”

    说罢,赵弘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赵弘离开监牢,赵弘润这才将目光投向监牢内的怡王赵元。

    宗府的监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犯下大过的姬赵氏子弟的,因此,这里的监牢自然不会像大理寺以及刑部监牢那样简陋,就好比怡王赵元此刻身在的那间监牢,青砖砌地、上铺竹席,书柜、案几、床榻、烛台,一切应有之物尽皆齐全,若非那铮铮的铁栏杆,否则,简直就像是一间精致的书房。

    “六叔,听说你要见我?”

    打开了铁质的牢门,赵弘润迈步走了进去,他发现,他六王叔正坐在那张案几后,聚精会神地绘制一副画像。

    画中那位貌美的女子,赵弘润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无疑是这位六王叔至今念念不忘的女人,南燕侯萧博远之女,萧宁。

    片刻后,赵元放下手中的笔,在端详了画像一阵后,抬头看向赵弘润,问道:“弘润,玉珑的近况如何?”

    赵弘润微微吐了口气,说道:“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暂时我让苏姑娘与羊舌杏陪着她,慢慢的会好的。”

    在说这番话时,赵弘润心中很是心疼玉珑公主:生母被生父错手杀死,生父又杀了她外祖父,亲弟弟不知生死,而她的亲舅舅,又成为了魏国最大的恶党,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赵元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不希望你们小辈参合到这件事……抱歉,弘润,我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不配是你憧憬的人……”

    “六叔?”赵弘润眼中闪过几丝不忍,劝道:“六叔,你只不过是被萧鸾所骗……”

    “你无须为我脱罪。”赵元摇摇头打断了赵弘润的话,苦涩说道:“说到底,我终究是将大魏推入了万劫不复的火坑……”

    “六叔,你在说什么?”赵弘润眼眸微微一动,笑着说道:“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

    怡王赵元抬头看了一眼赵弘润,摇头说道:“弘润,你不用瞒着我,纵使我在这里,却也能得知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楚、秦、川、宋,呵呵呵,五方起兵联合讨伐我大魏,好大的场面……”

    说到最后,他的笑声中已掺杂了几分哽咽。

    “六叔……”赵弘润张了张嘴,的面色微变,聪明的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位六王叔此番请求见他的原因。

    只见他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笑着说道:“呵,说起这事,那萧鸾还真有点能耐,居然能鼓动这五方联合起来对付我大魏……不过,他难道不知,无论韩、楚、秦、川,皆是我的手下败将么?纵使此次又多了一个南宫,又能对我大魏如何?六叔,你大可放心,有我赵弘润在,他的注定不会得逞!”

    看着豪气万千的侄子,怡王赵元似欣慰般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道:“好、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听出了赵元的言外之意,赵弘润面色微变,强颜欢笑道:“六叔,你且等我,待我击破五路伐魏的敌军,生擒萧鸾,到时候……”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位六叔已经萌生了以死谢罪的决心。

    忍着心中的悲痛,他恳求道:“六叔,不要,事情仍有转机的……”

    听闻此言,怡王赵元幽幽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当日在中阳行宫,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逼宫的举动,等同于谋逆作乱……你知道的,弘润,我姬赵氏祖制所定,谋逆作乱者,诛!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一旦牵扯到谋逆,就绝无赦免的可能。……今朝我若不死,则国法难以服众,或有人效仿我今日所为,则我大魏永无安宁之日。这个先例,不可开!”

    赵弘润闻言急声说道:“可六叔你并非是谋逆叛乱,你只是……”

    “不要再说了,弘润。”打断了赵弘润的话,赵元低声说道:“弘润,有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你曾经说六叔我活得洒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偎红倚翠、犬马声色,仿佛是男人就应该像我这样活着,那么如今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我过得浑浑噩噩,丝毫也不曾感到愉悦……我再告诉你,我最早与你接触时,彼此情投意合,当时我说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我,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赵弘润张了张嘴,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赵弘润的表情,赵元眼中闪过几丝愧疚,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这些年来,并不只有萧鸾在寻找那名男婴,我也在寻找。毕竟玉珑以及那名男婴,是她的儿女。……当时据我所知,那名男婴在南燕侯萧博远手中后不久,萧博远、萧鸾父子便带着赵元父子的首级来到了大梁,那名男婴,当时萧博远将其托付给南燕萧氏的族人抚养。而后来浚水军袭了南燕后,那名男婴便落到了卫穆手中……卫穆是不敢杀害那名男婴的,因此,那名男婴有很大可能落入了你父皇手中。……起初我怀疑可能是你,因为你当时不受四王兄待见,就跟玉珑一样。后来我才发现,你的岁数与玉珑并不一致,且你的生母乃是卫姬……但不可否认,我一开始接近你,初衷并不纯粹。”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哂笑说道:“原来如此,事实上,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初以六叔的身份地位,为何会那般看重一个不受待见的侄子……”说着,他长吐一口气,看着赵元说道:“但即便如此,仍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六叔你,是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

    看着赵弘润那真挚的目光,赵元不禁动容,半响后,他借自嘲掩饰着心中的激动:“呼,深藏多年的秘密今日终于说出口,心中果然轻松了许多。”

    赵弘润默契地配合道:“深藏多年的秘密?就这?……得了吧,其实我就怀疑六叔你当初接近我是不安好心了!”

    在一阵玩笑过后,赵元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深深端详着赵弘润,微笑着说道:“弘润,如我当初所言,一方水榭,就交给你了,还有我那些女儿……夜莺。那都是些苦命的娃儿,答应我,善待她们。”

    “六叔……”赵弘润面色微变,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赵元抬手给打断了。

    “我承认,我最初接触你,心思并不纯,但这些年来,你在我眼中就像亲子一般,若不是你父皇执意不允,我都想把你过继给我,呵呵呵。”在轻笑了几声后,赵元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幸亏不曾过继给我……”

    说着,他抬头看向赵弘润,正色说道:“弘润,倘若你在心中亦曾视我为父,亦曾视我为憧憬,那么,就莫要阻拦我……我犯下了过错,就必须得到应有的处罚。”

    看着态度坚决的六王叔,赵弘润哑口无言。

    此刻他的心中万分挣扎:倘若此番犯禁的不是眼前这位从小憧憬的六王叔,他绝对支持以勾结萧逆、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其处置,毕竟正如这位六王叔所说的,但凡是与谋逆作乱沾边的,哪怕是情节稍轻都不能姑息,因为一旦开了先例,日后将无法杜绝效仿者;但问题是,此番犯禁的,恰恰正是这位六王叔。

    那么多年来,在赵弘润的心目中,这位六王叔的地位一直与沈淑妃平起平坐,纵使是这些年来关系转好的魏天子,也要排在这位六王叔的后头。

    这让赵弘润如何割舍这份感情,眼睁睁看着这位六王叔步上死路?

    不止过了多久,赵弘迈步来到了监牢,对赵弘润说道:“弘润,内侍监派人传召,命你立刻前往甘露殿。”

    说罢,赵弘便离开了,想来他也感觉到监牢内的气氛过于凝重。

    “去吧。”

    看着默不作声的赵弘润,赵元微笑着催促道:“你父皇此刻传召你,想必是为了出兵御敌之事。”

    赵弘润闻言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元,他知道,今日一别,恐怕此生再没有机会相见。

    “六叔……”

    “你已经长大了,弘润,去做你应该做的事,而六叔……也会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赵弘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神色低落地站起身来,他知道,他劝阻不了这位六王叔。

    “六叔,那我……那我走了……”

    “嗯。”赵元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叮嘱道:“弘润,莫要小看萧鸾,此人有上将之才,若非当初萧氏一事,他必定能成为我大魏的上将,不逊魏忌、韶虎。”

    “……”赵弘润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走向牢门。

    待等到赵弘润即将迈步走出牢门前,他忽然听到身背后传来了赵元满带歉意的声音:“抱歉,弘润,终究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赵弘润死死捏着一根铁栏杆,深深吸了口气,迈步离开了监牢。

    待等赵弘誉离开之后,两名宗卫羽林郎走了进来。

    待等他们来到牢门前,其中一名羽林郎从怀中取出的钥匙,看样子是准备将牢门锁上。

    而就在这时,这两名宗卫羽林郎突然同时将手中带有刀鞘的刀,朝着对方劈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两个刀鞘重重击在一起。

    此时,那两名宗卫羽林郎的眼中,皆闪过几丝惊愕:“你……”

    在不约而同地说了一个字后,他们仿佛忽然达成了默契,在打开牢门后,单膝叩地。

    其中一名宗卫羽林郎说道:“怡王爷,您还认得小人么?当年家母重病,家贫无钱医治,全赖王爷仗义解囊。”

    “哦。”赵元微微一笑。

    其实他根本不认得这名宗卫,因为类似的义举,赵元不知做过千千万万,早就不记得了。

    另外一面宗卫看了一眼同伴,随即低声说道:“怡王爷,宗正大人已决定判处王爷,此地不可久留,请速速随我离开。”

    前一名宗卫也说道:“我已召集了一些可以信任的宗卫,拼死亦会将王爷送离大梁。”

    看着这两名满脸担忧的宗卫,赵元摇了摇头,忽然笑着问道:“有酒么?”

    那两名宗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当即离开,拿了一壶酒,还有一只酒杯。

    不顾这两名宗卫的劝说,赵元倒了一杯酒,随即取下玉冠上的发簪,取下上面一枚珍珠似的东西丢入酒杯中。

    随即,他将发簪重新插回玉冠。

    而只是这点工夫,那枚“珍珠”便已在酒水中融化了。

    我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是……

    在深深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画像后,赵元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随即,他正了正衣冠,正襟危坐。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从始至终,那两名宗卫单膝叩地跪在那扇敞开的牢门前,一动不动,仿佛是为眼前这位怡王爷送行。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大梁大概三十里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正飞快地行驶着。

    在旁,十几骑护卫守护着这辆马车。

    忽然,马车内传来了夹杂着咳嗽的吩咐:“沈,停车。”

    “是!”驾驶马车的马夫当即勒住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他笑着问道:“您是觉得乏了么?禹王爷?”

    在他的询问声后,一名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拄着拐杖下了马车,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随即抬头眺望着大梁方向。

    “突然感觉……一阵心痛。”

第1145章:出征前夕【二合一】

    当赵弘润迈步走入甘露殿,来到魏天子养病的卧房时,魏天子正靠躺在卧榻上,与卧榻前几位朝中大臣商议着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弘润瞧了几眼,认出那几位朝臣皆是熟面孔,比如户部尚书李粱、现任兵部尚书徐贯等等此时出现在甘露殿内的,皆是兵部、户部这两个官署的重臣。

    依此不难推测,魏天子大概是在做抵敌的准备。

    见这些位朝中大臣一个个挤在魏天子的卧榻旁,赵弘润也没心情挤过去,遂干脆先站在一旁,听一听兵部与户部几位重臣针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他主要还是想听一听户部的战争储备主要还是粮食。

    只见在赵弘润的关注下,户部尚书李粱与户部左侍郎崔璨,分别就国库金与国内各地方粮仓储粮状况,向魏天子做了一番详细的报告。

    户部左侍郎崔璨指出,去年国家与韩国发生的那场魏韩北疆战役,便已搬空了整个河东、河内两郡的所有粮仓内的粮食储备,大梁这边的都仓亦被搬空,以至于当时户部唯有出资向民间募集粮草,致使国内粮价相比以往上涨了约两成左右。

    虽然今年国内的收成总体还算不错,但也只能使国内的粮价下降到以往水准,并不足以支持整个国家同时与五方势力开战。

    总得来说就是一句话:户部难以保证各路御敌军队的后勤粮草问题。

    听闻此言,魏天子沉默了片刻,问道:“户部能保证多少军队的粮草?”

    户部左侍郎崔璨犹豫了一下,迅速报出了一个数额:“支撑二十万军队约九个月的粮草。”

    这一番话,使整个甘露殿顿时变得寂静下来。

    平心而论,足以支撑二十万军队约九个月的粮草份额,这已经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粮食储备,毕竟就魏国的国情而言,二十万军队战斗九个月,已足以解决绝大多数的战争,但遗憾的是,这回魏国即将出动的军队,可远远不止二十万军队。

    这是一场保卫国家的战争,战败的严重恶果,促使魏国将动员全国最起码八成的军队,甚至于,就连地方县兵这次可能也要参与到保家卫国的战争当中,粗略一算,魏国这次可能要出动至少五十万的军队。

    这是最起码的,毕竟此番联合攻打魏国的各**队,光楚国就号称百万,更何况还要加上秦国、韩国、三川叛军、河西羌胡、宋地叛军等诸方的兵力。

    “朕知道了……”

    在听罢户部左侍郎崔璨的话后,魏天子点了点头,随即说了一句让户部众官员面如死灰的话:“在大军行动之前,户部务必要想办法筹集到翻倍的粮食。至于剩下的,日后再想别的办法……”

    听闻此言,户部尚书李粱与左侍郎崔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不过考虑到这场战争的严重性,两位朝中大臣只能咬牙接受。

    他们已意识到,今明两年,全国子民或许得勒紧裤腰带生活了,除非这场战争能在短时间内结束。

    可问题是,面对动辄可能要超过两百万兵力的敌人,他魏国真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争么?

    虽说他魏国有肃王赵润、南梁王赵佐、上将军韶虎等诸多擅战的将帅,但其他国家的亦不逊色啊。

    就比如楚国那路大军的总帅寿陵君景舍,他就是肃王赵润当初未曾讨到丝毫便宜的楚国名帅。

    考虑到这一点,甘露殿内诸朝臣们心中不禁有些惶恐不安,害怕国家会在这场战争中迎来不好的结局。

    而这时,魏天子已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赵弘润,展颜笑道:“弘润来了?”

    殿内诸朝臣闻言微微一惊,回头看向赵弘润,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位年方弱冠的肃王殿下时,他们心中的惶恐与不安稍稍退散了几分。

    “父皇。”赵弘润迈步来到了魏天子养病的卧榻前,拱手行礼,轻声问候道。

    魏天子点了点头,随即对殿内诸朝臣说道:“诸位爱卿且先回署统筹计算,三日之内,务必要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这场战争,我大魏可动用多少兵力,粮草军饷能支撑多久。”

    “是,陛下。”

    诸朝臣拱手行礼,随即躬身离开了甘露殿。

    在大太监童宪的搀扶下,魏天子在卧榻上坐了起来,见儿子满脸沉重,魏天子笑着说道:“朕已派人去传召南梁王与韶虎,不过他俩都不在大梁,怕是得过个一两日才能回到大梁,朕先传召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说到这里,他见赵弘润眼眶泛红、面露悲伤,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

    起初魏天子还以为是儿子看到自己卧病在床而感到悲伤,但问题是他这会儿精神还不错,没理由眼前这个儿子会如此悲伤啊。

    于是,他皱眉问道:“弘润,怎么了?”

    只见赵弘润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父皇,六叔……走了。”

    魏天子愣了愣,他错将赵弘润口中的走,理解成了离开大梁,因此他心中并无波动,毕竟,怡王赵元当日在中阳行宫内做出了那般逼宫的行为,若依旧逗留在在大梁,魏天子反而觉得为难他总不能真的真的狠下杀手,诛杀了这位相处二十余年的兄弟吧?

    因此在魏天子看来,纵使眼前这个儿子徇私放走了怡王赵元,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内侍监的小太监急匆匆地来到殿内,附耳对大太监童宪低语了几句,只听得童宪满脸震惊、面露骇然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魏天子皱眉问道。

    只见大太监童宪在遣退了那名小太监后,瞧了一眼悲伤的赵弘润,随即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道:“陛下,就在方才,怡王爷他……他在宗府监牢里,服药……服药自尽了。”

    听闻此言,魏天子先是呆了一下,在足足几个呼吸过后,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涨红,瞪着眼睛骇声说道:“老六……老六服药自尽了?”

    “是……”童宪低着头说道:“是俨王爷的公子,宗府从事赵弘殿下,亲自来到皇宫传递的消息。”

    “……”魏天子张了张嘴,随即猛然转头看向赵弘润,问道:“弘润,你方才在宗府?”

    “是。”赵弘润点了点头,仿佛是猜到了魏天子的心思,语气低落地说道:“六叔说,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就必须受到处罚……谋逆犯上却得赦免,这个先例,决不可开。”

    “……这个蠢材!!”

    魏天子面色涨红,神色激动地怒骂道。

    纵使是在中阳行宫当晚,被怡王赵元揭破了当年的种种黑历史,魏天子都没有如此震怒。

    见此,童宪连忙在旁劝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足足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魏天子长长叹了口气,重新靠躺在卧榻上。

    本来,他传召赵弘润,是想跟儿子商量一下出兵御敌的事,可眼下,他已没有这份心思。

    而他相信,面前的这个儿子,此刻也没有这个心情。

    “弘润,你先回去吧,待过两日,等南梁王与韶虎回到了大梁,朕再与你等商议出战之事。”

    “是,父皇。”赵弘润低了低头。

    正如魏天子所猜测的那样,此刻赵弘润的思绪异常混乱,的确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在离开甘露殿前,他说出了此番的来意:“父皇,儿臣希望能为六叔守孝。”

    魏天子深深看了一眼赵弘润,随即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怡王赵元对赵弘润这个侄子向来是视如己出,当初叔侄二人的感情,比他这个亲生父亲还要深厚,因此,赵弘润应当为那位叔父守孝。

    “应当的。”魏天子叹息道。

    见得到了父皇的首肯,赵弘润拱手施礼,随即便离开了甘露殿。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魏天子默默叹了口气,在思忖了半响后对童宪说道:“童宪,以朕的名义向朝野宣告,怡王赵元,于中阳行宫叛乱当夜,拼死护驾,不幸被乱党所害。另着宗府,免了老六的一切……过失吧。”

    “是,陛下。”童宪躬身退离了甘露殿,到殿下召人传达圣谕去了,只留下魏天子独自一人躺在殿内的卧榻上。

    四哥……

    四王兄……

    闭着眼睛回忆着,半响后,魏天子喃喃低骂了一句:“蠢材,朕难道……还会真的杀你么?”

    魏天子明白,老六赵元之所以选择服药自尽,归根到底就是不希望两个人难做,而这两个人,正是他赵元,以及老六视如己出的侄子赵弘润。

    而赵弘讲述的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赵元本来是有机会逃离的,因为许多宗卫都暗中希望帮助这位仗义豪爽的怡王爷逃离,但赵元却偏偏选择了自尽,让中阳行宫那晚的逼宫事件,能让魏天子给朝野一个交代。

    没来由地,魏天子感觉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绞痛,随即,眼前天旋地转。

    隐约间,他听到了童宪惊慌失措的喊声:“来人!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与宗卫长卫骄已离开了皇宫,再次回到宗府的监牢,见到了六王叔赵元的遗体。

    当晚,赵弘润在六王叔赵元的遗体前坐了一宿,直到天亮,他才召来宗卫们,收敛六王叔的遗体,准备丧事。

    对于赵元的丧办之事,魏天子与赵弘润都希望按照王侯规格下葬,但宗正赵元俨却反对。

    倒不是对赵元曾经架空了自己心存什么怨恨,赵元俨只是认为,既然赵元做出了勾结萧逆、逼宫作乱的事,按照族制,就不得葬入祖坟,甚至于,还要将赵元在宗谱中划除。

    毕竟祖制明确规定:谋反作乱者,不为姬赵氏子孙。

    经过赵弘润的强烈反对,宗府宗正赵元俨最终妥协了:不将赵元在宗谱中除名。

    但作为代价,宗府不会出面操办赵元的丧礼。

    虽然赵弘润感到气愤,但他也能理解赵元俨的为难,毕竟当日在中阳行宫,六王叔赵元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逼宫犯上的事,倘若此刻宗府大张旗鼓地为赵元操办后事,当日那些王公贵族会如何看待宗府?

    因此,赵元的后事,宗府是绝不可能插手的,因为它要维护祖制。

    甚至于,就连魏天子都不能出面。

    只能由赵弘润个人的名义,替赵元操办后事以侄儿的名义。

    只有这样,那些王公贵族们才会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替王室守住这个秘密,默认赵元是在中阳行宫的当晚为了护驾而遭遇不测。

    次日,赵弘润在怡王府为六王叔赵元操办了后事。

    事实上,当日前来吊念的人还是非常多的,无论是知情或者不知情的王公贵族或者世家,皆有代表前来吊念,只不过那些知情者,几乎都是看在肃王赵润的面子上来的。

    并且,这些人在吊念之后,便迅速以各种理由告辞,并没有留下用饭。

    也难怪,毕竟六王叔赵元终归是与萧逆不清不楚,他们可以看在赵元平日里的为人以及肃王赵润的面子上前来吊念,但是,也必须与赵元划清界限谋逆作乱,这是一条就算是姬赵氏王室子弟都不能逾越的界线。

    期间,赵元的宗卫长王,亦带着这两个月都躲在肃王府自己闺房内不出门的玉珑公主,前来吊念。

    当时,王忍不住再次旧事重提,指责赵弘润当日不该领着人追击他们。

    毕竟当时,他王明明已说服了赵元逃走,但是在看到了赵弘润后,赵元顿时改变了主意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他是赵弘润憧憬的对象,因此,赵元不想在最后,仍然给这个视如己出的侄子一个坏的榜样。

    听着王的职责,赵弘润起初一言不发,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时,他终于将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懑都宣泄了出来,吼得王默然不语。

    其实王也明白,论心中的悲痛,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未必会比他少,毕竟这位殿下,一直以来都将六王叔看成父亲。

    在彼此都平静下来之后,王对赵弘润说道:“殿下,卑职想离开大梁。”

    赵弘润疑惑地看着王,不明白王的意思。

    见此,王遂解释道:“王爷虽然不在了,但王爷最后未完成的遗愿,卑职希望替王爷完成……除了一方水榭外,王爷在国内仍有不少人脉,其中或有萧鸾的人手,卑职想将这些人揪出来。”

    在说这番话时,王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润。

    尽管赵弘润只是怡王赵元的侄子,但那么多年来,在王看来,赵弘润跟怡王赵元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因此,所谓子承父业,怡王赵元的一切家当、人脉、隐秘力量,都应当由赵弘润这个侄子或义子来继承。

    同理,作为怡王赵元的宗卫,王想要有所行动,最起码得征得赵弘润的同意。

    “有线索么?”赵弘润问道。

    王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殿下,王爷手底下有两拨人,一拨是我们这些宗卫所知的,明面上的人,还有一拨,总算是我也不知,只是感觉有这么一拨人。”

    说话时,他想起了当初那名在怡王府扮成家仆自由出入书房,与赵元密谈的人。

    王怀疑,就是这拨人,曾经在暗中与萧逆合作,至于这拨人究竟是这边的,还是萧鸾那边的,这一点就算是王也不清楚。

    相比之下,夜莺算是明面上的人了,至少,王还知道有这些人,只是他不知道,那些夜莺,都被训练成了刺客。

    “万事小心,不要鲁莽。……萧鸾,迟早会被本王千刀万剐!”赵弘润在思忖了片刻后,叮嘱道。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暂时是顾不上追查萧鸾了,毕竟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击退那五路征讨魏国的联军。

    只有击退那五路联军,赵弘润才有工夫腾出手来对付萧鸾。

    因此,在此之前,就只能让王设法去追查萧鸾的线索了。

    “嗯。”

    在点了点头,王在赵元的灵柩前磕了几个头,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怡王府,离开了大梁。

    当晚,莺儿、雀儿姐妹二人来到了怡王府拜祭他们的义父。

    相比较曾经在中阳猎场时莺儿的热情,这个女人今日看待赵弘润异常冷漠,根本看不出来彼此还做了几天的露水夫妻。

    而这,也让赵弘润明白了一件事:莺儿对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感情,她当初亲近他赵弘润,只不过是听从赵元的命令,让赵弘润无暇去关注中阳那边的异状,并且在最后设法让赵弘润无法出席那次的中宫筵席而已。

    相比莺儿的冷漠,雀儿的态度更为直接,直接用匕首刺向了赵弘润的脖子。

    然而,赵弘润没有动弹,一同跪坐在旁边,以侄媳妇身份为赵元守孝的芈姜,也对此视而不见。

    因为芈姜知道,雀儿是不可能真的对赵弘润动手的。

    果不其然,在用匕首架住了赵弘润的脖子后,雀儿脸色漠然地陈述道:“义父他本来仍然能够活着的……”

    “是的,王也这么说。”赵弘润平静地说道。

    白昼里在向王发了一通火后,他此刻的心情已稍稍平静了几分。

    深深看了一眼赵弘润,雀儿收起匕首,在赵弘润面前单膝叩地,跪了下来,漠然说道:“遵从义父的遗愿,从今日起,雀儿会听从公子的调遣。”

    对此,赵弘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抬起头看着莺儿。

    然而,莺儿却冷漠地说道:“他将一方水榭留给了你,对吗?”

    “是的。”赵弘润点点头说道。

    听闻此言,莺儿冷笑着说道:“但我不会那样做。……赵润,我不会将一方水榭交给你,义父的仇,我会自己去找萧鸾报。”

    但是出于莺儿的意料,在听到了她的话后,赵弘润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的,一方水榭,既是一个日进斗金的销金窟,同样也是一个覆盖面极广的情报网,但是赵弘润却对此丝毫没有贪念,因为,这笔家产是在六王叔死后遗留给他的这让赵弘润本能地对这笔遗产心生抵触。

    “即便如此,你我也可以合作,想要守住一方水榭,单凭夜莺,恐怕力有不逮吧?不妨与我麾下的青鸦众、黑鸦众携手……你替我找出萧鸾,我来杀他。”赵弘润淡然地说道。

    听闻此言,莺儿面色稍霁,因为她已感觉到,赵弘润并非是垂涎她们义父的那份庞大的家产。

    “我会考虑的。”

    点了点头后,莺儿语气和缓地说了句,随即,她在看了一眼依旧单膝跪在赵弘润面前的雀儿,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怡王府。

    “真可惜啊……”在旁,宗卫穆青嘀咕了一句,却遭到了卫骄、吕牧、高括等其余几名宗卫的怒目而视。

    见此,穆青慌忙改口道:“我是说,殿下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真可惜啊……”

    听到穆青的改口,赵弘润淡淡一笑。

    他感觉地出来,莺儿对他是有些情绪的,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对六王叔赵元的父女之情,也绝非作假。

    因此,他并不介意将一方水榭交给莺儿去打理。

    青鸦众与黑鸦众的情报网正在建设当中,因此赵弘润并不在意一方水榭的情报网,而在得到了安陵商贾文少伯的效忠后,赵弘润也不缺少资金。

    因此,对于一方水榭的得失,赵弘润并不在意,也不想因为这些遗产,与夜莺们发生冲突。

    “姐姐会回到殿下身边的。……虽然是义父的命令,但您终归是她唯一的男人。”

    在旁,雀儿一脸漠然地说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安慰赵弘润。

    赵弘润淡淡一笑,说道:“在杀死萧鸾之后?”

    “是的。”雀儿的眼中迸出浓浓的仇恨,面无表情地说道:“诛杀萧鸾之后!”

    看着那对眼眸中仿佛刻骨铭心的仇恨,赵弘润微微吐了口气,淡淡说道:“放心,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而在此之前……”

    说到这里,赵弘润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否认王说他害死了六王叔赵元的事,赵弘润将这件事理解为,是六王叔赵元得知自己被萧鸾利用,以至于促成五方势力联合伐魏这件事,心中悔恨,因此以死谢罪。

    换而言之,在赵弘润的理解中,是秦、韩、川、宋、楚这五方,逼死了他的六王叔。

    因此,在两日后于甘露殿内的军议会上,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出了那一番话,杀气凛冽。

    “……我希望司马安大将军,担任我的副将。”

第1146章:禹王赵元佲

    次日,南梁王赵元佐与上将军韶虎分别从驻地回到大梁,而同期抵达大梁的,还有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后,魏天子便召见这些位目前身在大梁的大将军,以及兵部、户部等朝中重臣,于甘露殿的卧房内展开军事会议。

    当日的军事会议,赵弘润并没有参与,并且,魏天子也没有派人来传召,因为此时赵弘润仍然在为六王叔赵元守灵的三日之期内。

    但凡是清楚肃王赵润与怡王赵元叔侄之情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前来打搅。

    又过了一日,即九月十三日,赵弘润与玉珑公主、赵弘宣以及众宗卫们等人,包括温崎、介子鸱等人,但凡是肃王府的人,一同将怡王赵元的灵棺护送到大梁东郊的一座山林安葬尽管时间仓促,但工部还是日夜赶工,在那座山林修了一座简易的墓园,以及一座灵庙。

    当然,这些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因为大梁城外东郊山林的墓园与灵庙,其实仅仅只是一个衣冠冢,六王叔赵元真正的灵柩,其实赵弘润已经转交给了宗府。

    在赵弘润的努力下,宗正赵元俨最终还是松口了,同意将怡王赵元藏入祖坟,当然,是以秘密迁葬的方式。

    毕竟以六王叔赵元在中阳行宫的逼宫行为,实在不好大张旗鼓地安葬于姬赵氏的祖坟,更何况目前魏国正遭到五方势力的联合进攻,也没有多余的人力与精力处理这件事,只能一切从简。

    在城东山中怡王赵元的衣冠冢拜祭过这位六王叔后,赵弘润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返回了大梁。

    待等他们回到大梁时,天色已临近黄昏,几名内侍监的太监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城门口,等待着肃王赵弘润的归来。

    “肃王殿下,陛下请您即刻前赴甘露殿,与诸位将军朝臣,共同商议出兵御敌之事。”

    在说这番话时,那几名太监目光时不时瞥向披麻戴孝的赵弘润。

    说实话,在亲生父亲魏天子赵元尚且在世的情况下,赵弘润为叔父赵元披麻戴孝,这的确有些古怪,不过考虑到怡王赵元与肃王赵弘润之间那亲如父子般的叔侄之情,这种古怪的行为倒也能够理解。

    更何况,魏天子都默许了儿子的决定,旁人又岂敢私下议论。

    “小宣,你待会跟我一起去。”在点了点头后,赵弘润对赵弘宣说道。

    随后,赵弘润又指了几个人,分别是卫骄、温崎、介子鸱三人前者是他的宗卫长,后两人则是他的智囊。

    “那我们先回王府了。”

    同样是披麻戴孝、以侄媳妇或义儿媳身份拜祭过赵元的芈姜,平静地对赵弘润说了句,便带着玉珑公主、苏姑娘、羊舌杏等女眷以及其余宗卫与肃王卫们返回肃王府。

    唯独雀儿,就站在赵弘润身边一动不动。

    哪怕赵弘润重复了一遍,让雀儿跟着芈姜她们先回王府,雀儿亦是仿佛没听到似的。

    对此,赵弘润也有些无奈。

    毕竟说到底,雀儿也不是心甘情愿侍奉他,她之所以选择留在赵弘润身边,只不过是想保证赵弘润这个被怡王赵元视如己出的侄子的安全罢了。

    不可否认,她与宗卫、肃王卫等人一样会誓死保护赵弘润的安全,但不同的是,她不会像宗卫、肃王卫们那样顺从,她会以自己的判断做出行动。

    就好比这两日,无论赵弘润在哪,雀儿都会时刻跟随,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让宗卫长卫骄有种仿佛丢了职责般的怅然感。

    “算了,你也跟着去吧。”

    看着同样因为三日守灵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雀儿,赵弘润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倒不是因为雀儿也是他的女人而心软,而是他看出了雀儿对六王叔赵元的感情无论是莺儿还是雀儿,皆是真心将六王叔赵元视为了她们的父亲,这或许是因为赵元是曾经在这世上唯一关心她们,照顾她们的人。

    虽然她们也知道,那位义父大人养育她们的目的亦不纯粹,但好歹,并没有将她们当做货物般对待。

    带着桓王赵弘宣与其宗卫李蒙,还有宗卫长卫骄、温崎、介子鸱、雀儿几人,赵弘润一行人乘坐马车来到了皇宫,随即徒步来到了魏天子所在的甘露殿。

    刚刚踏进甘露殿正殿门槛的时候,赵弘润便听到殿内深处传来阵阵争议声,看样子,今日出现在甘露殿内的人并不少。

    正如赵弘润所料,待等他在几名太监的指引下来到内殿时,他看到殿内站满了朝廷要人。

    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襄王弘、庆王弘信,南梁王赵元佐、上将军韶虎、浚水军大将军百里跋、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三卫军总统领李钲,除此之外,还有兵部尚书徐贯、户部尚书李粱、礼部尚书杜宥所率领的兵部与户部的朝中大臣们。

    这些人,正在争论着以什么样的战略迎接这次五方势力讨伐魏国的战事。

    同时与五方势力开战,这是魏国绝对办不到的,因此,相信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想要在这次国战中不落败,就只能与五方势力打时间差争取想出一个策略,使魏国尽可能地减少同时面对的敌人。

    比如兵部尚书徐贯,他就提议用舆论谴责韩国,拖延韩人的进兵,同时派人联络宋地叛将南宫,许下承诺,希望能将南宫拉拢到魏国这边。

    据徐贯所说,宋地叛将南宫之所以反叛,是因为不安,因为魏国这几年来越来越强大了,而在魏国逐渐强大的情况下,南宫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因此,这个叛将考虑到自己日后很有可能会被逐渐强大的魏国抛弃,因此终于抛出了复辟宋王室的口号,公然反叛。

    换句话说,倘若朝廷能给予南宫一些承诺,此人未必会坚定地站在反魏阵营那边,毕竟这些年来,魏国朝廷虽然没有厚待南宫,但也不曾亏待后者。

    但是这个提议,却遭到了礼部尚书杜宥的强烈反对。

    礼部尚书杜宥认为,南宫先反宋王室、如今又反魏国,野心勃勃,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另外杜宥还指出,南宫之所以反叛,除了考虑到兵部尚书徐贯所提出的观念外,更要紧的是,南宫或有自立的野心借复辟宋王室,达到他名正言顺执掌宋地,甚至成为宋王的野心。

    因此,杜宥认为应当最优先进攻南宫的睢阳军,以免南宫与楚国的军队汇合。

    而在诸朝中大臣纷纷说出自己的建议时,上将军韶虎、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等将领,亦纷纷提出提见,一个说先打韩国,一个说先打楚国。

    相比较那些争议不下的朝臣与将军们,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襄王弘、庆王弘信四人就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没有多少征战经验的他们,真个是听谁讲都觉得有理。

    唯独南梁王赵元佐,以及他麾下一系的庞焕等将军们,漠然站在一旁,毫无参与的意思。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一行人的到来,殿内众朝臣与将军们这才逐渐收声,毕竟论出征打仗,在场谁也不敢夸口说能稳胜这位肃王殿下。

    而此时,魏天子也已注意到了赵弘润一行人的到来,招招手将赵弘润唤到跟前,问道:“弘润,你看起来很憔悴啊。”

    在魏天子的眼中,面前这个儿子由于替他六叔守了三天的灵,气色着实不佳,非但面色蜡黄,而且眼眶四周亦带着几分黑气,再加上面无表情的那张面孔,隐隐让人感觉煞气沉重。

    对此,魏天子心中亦有些感慨,尽管这些年来,面前这个儿子变得越来越可靠,但在魏天子的心目中,赵弘润仍然是当初在御花园劈竹烤鱼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劣子形象。

    但是今日,这个儿子却让魏天子感到有些陌生,仿佛怡王赵元的死,让这个儿子一夜之间成熟了,变得更可靠了,同时,整个人也变得阴沉了。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一切安好。”赵弘润拱了拱手,平静地说道。

    看着他这幅表情,魏天子、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等了解赵弘润性格的人,都忍不住细细打量后者。

    他们感觉,今日的赵弘润过于稳重、也过于一本正经了,这完全不符合赵弘润以往的性格。

    要是换做以往,搞不好这小子会说出儿臣能有什么事?父皇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样的话,故意气魏天子,因为这就是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

    今日的老八,异常的……

    襄王弘暗自咽了咽唾沫,感觉今日的赵弘润,愈发地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深深看了赵弘润几眼,魏天子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就好。……虽然不太合适,但朕还是想问问你,你对此有何看法?”

    听闻此言,赵弘润拱手正色说道:“父皇,儿臣不想去了解韩国为何背约、南宫为何反叛,楚国又因何起兵讨伐我大魏,儿臣只知道,既然他们将刀剑指向了我大魏,那就是我大魏的敌人,仅此而已。”

    说罢,他拱了拱手,又说道:“三日前,儿臣已将战争令送到了商水,相信商水军与鄢陵军正在积极备战当中。五方伐魏势力,儿臣认为应当先解决西路……父皇,此番出征,儿臣希望司马安大将军担任副将,儿臣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西边的战事。”

    听闻赵弘润的话,除了温崎、介子鸱、雀儿等不知究竟的人外,其余无论是魏天子还是在场其余众人,都被震住了。

    别看赵弘润说话时语气平静,但他所说的话,却让殿内众人毛骨悚然。

    邀请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担任副将?

    在场谁不知道,大将军司马安,人称司马屠夫,那非但是一个喊出非我族类尽屠之口号的男人,更是一个坚定的卫国者。

    只要是会威胁到魏国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丝丝威胁的可能,司马安亦会毫不留情地将其诛杀。

    而眼下,肃王赵弘润决定先出征西路,却又邀请司马安大将军担任副将,这就意味着,这位肃王已决定要屠尽西路的秦、川、羌胡、韩等四方势力。

    “末将,愿助肃王殿下一臂之力。”

    在片刻的沉寂后,司马安毫无犹豫地抱拳对魏天子说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嘴角仿佛不受控制般露出几丝笑容,纵使是南梁王赵元佐,都感觉头皮发麻。

    鸩虎司马安,这个男人当年在禹水军与顺水军的那场内战中,可是除禹王赵元外,禹水军阵营中最出彩的几名将军之一。

    他甚至比韶虎还要出彩。

    南梁王赵元佐曾经的宗卫长、兼顺水军副大将蒙硕,就是被司马安率领一支精锐强行突袭所杀。

    而在内战结束后,那些幸存下来的顺水军残部,明明投降了禹水军残部,但仍被司马安下令处死了大半,最后还是如今的浚水军将领百里跋出面,这才保住了所剩无几的那些顺水军士卒。

    看了眼司马安,又看了眼赵弘润,魏天子终于察觉出,面前这个儿子今日的情绪的确有点不大正常,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杀心浓重。

    但是,魏天子却不知该如何劝阻,或者说,他甚至不知是否该劝阻,因为他很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得这个儿子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而就在他踌躇之际,忽然殿外传来一声轻笑:“好强烈的杀气呀……”

    谁?

    殿内众人惊诧地回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心中很纳闷:究竟是谁,敢在这种时候出言调侃。

    在殿内众人的注视下,一位身穿布衣、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在几名卫士的搀扶下,迈步走到了内殿,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瞧见此人,魏天子脸上泛起一阵亢奋的表情,竟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而不远处,方才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南梁王赵元佐,亦猛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就连呼吸都不由地变粗了许多。

    更有甚者,他的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而上将军韶虎,更是当即叩地抱拳,口称“王爷”。

    “没想到,连这位都惊动了……”

    已迈步走到赵弘润身边的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望着那名身穿布衣的中年人,面露惊讶之色,喃喃说道。

    “这是何人?”赵弘润低声询问司马安,他看得出,即便是最高傲的司马安,都对来人颇为尊敬。

    “是殿下您的五叔。”司马安低声提醒道。

    五叔?禹王赵元?

    赵弘润微微张了张嘴,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一幕幕曾经的记忆:一个身体状况不佳、时不时就会咳血的身影。

    而此时在内殿的一角,赵弘润的宗卫长卫骄亦激动地看着那名布衣中年身边一名卫士,那分明就是他们的兄弟前宗卫长沈。

    “沈……”卫骄难掩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打招呼道。

    他才不会去考虑沈回归后会不会拿回宗卫长的职务,眼下他只想知道,沈当初被割伤的手筋是否已痊愈,且沈是否在禹王爷身边学到了用兵的本事。

    听到卫骄的呼声,沈朝着前者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想表达眼下不方便说话、待会再聊的意思。

    看着沈那模样,卫骄心中很是喜悦,毕竟,既然沈如此豁达,那么十有**,他的伤势早已痊愈。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名身穿布衣、拄着拐杖的中年人,或者干脆说禹王赵元,轻轻挣开了沈等几名卫士的搀扶,迈步走到魏天子的卧榻前,深深鞠躬,拜道:“臣赵元,叩见陛下。”

    然而,还没等禹王赵元弯下腰,已挣扎着起身下榻的魏天子,就已上前扶起了前者。

    在被魏天子扶起后,禹王赵元一改方才正式的口吻,苦涩说道:“我来迟了,四王兄……”

    魏天子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叹了口气后,他对殿内众人说道:“你等暂且退下吧。”

    魏天子下令,自然无人胆敢不从,纷纷退离甘露殿,站到殿外等候。

    在离开甘露殿时,南梁王赵元佐在经过禹王赵元时故意停顿了一下,而禹王赵元亦看了他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

    无形中,他二人的目光好似实质般撞击在一起。

    “呵。”随着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南梁王赵元佐带着庞焕等人离开了甘露殿。

    “王爷。”上将军韶虎随后来到了禹王赵元面前。

    仿佛猜到了这位自己的宗卫长想要说什么,禹王赵元微微摇了摇头。

    上将军韶虎会意,抱了抱拳,亦离开了甘露殿。

    此时,甘露殿内殿已四下无人。

    见此,禹王赵元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天子,用嗟叹的口吻说道:“老六的事,我在进城听说了……不过,应该不会是像城内传论的那样吧?”

    对于城内谈论的怡王赵元因护驾而身亡,禹王赵元是不信的。

    毕竟在非特殊情况下,根本不会有刺客能靠近眼前这位四王兄。

    魏天子闻言,沉默不语。

    半响后,他语气索然地说道:“是萧鸾。……已经可以确定了,萧氏余孽的首领,即是萧鸾。”

    “萧鸾?”

    毕竟是相隔十几年的名字,禹王赵元愣了半响,才想起这个曾经熟悉的人名:“南燕侯萧博远之子,萧鸾?”

    “正是。”魏天子点了点头。

    听闻此言,禹王赵元皱了皱眉,不解说道:“萧鸾不是死了么?”

    “并没有。”魏天子沉声说道:“据老六所言,当日,一名容貌酷似萧鸾的护卫,顶替萧鸾被处死,而萧鸾,则扮作护卫躲过了一劫,随后,老六顾念旧情,就私自将萧鸾给放跑了。”

    禹王赵元皱了皱眉,又问道:“中阳行宫的叛乱又是怎么回事?老六勾结萧鸾?”

    听他语气,他也不相信老六赵元会勾结萧鸾那种乱臣贼子。

    见此,魏天子怅然解释道:“的确,老六勾结萧鸾,但朕看得出来,老六的本意,只是要朕承认当年诬陷萧氏之事,你我都知道,老六的性格,做不出来谋逆犯上的事。……然而,萧鸾辜负了老六的信任,斩断了他曾经与老六的交情……”

    说着,魏天子便将当日中阳行宫叛乱一事告诉了禹王赵元,只听得后者不得不发出天意弄人的感慨。

    因为在赵元的记忆中,萧鸾当初也是一个豪爽、仗义的人,且才能比其父南燕侯萧博远更出色,因为性格相投的关系,萧鸾当年与老六赵元的交情最深。

    不夸张地说,南燕萧氏当初暗中支持赵元,一方面固然有萧淑嫒的关系,而另外一方面,萧鸾与赵元的交情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没想到,萧鸾为了复仇,却背叛曾经莫逆的友人。

    想了想,禹王赵元叹息道:“真没想到,那么多年了,老六还是无法释怀……”

    魏天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谁都没有告诉,他之所以不忍处死老六赵元,是因为他心存愧疚,因为他当年错手杀死的那个女人,正是赵元默默守护、爱慕一生的女人。

    而与此同时,在甘露殿外,沈已来到了赵弘润面前,拱手抱拳。

    他激动地说道:“殿下,还记得卑职么?”

    尽管被禹王赵元的突然出现打搅了出兵事宜感觉有些不渝,但是看到沈这位曾经的宗卫长,赵弘润依旧是情绪高涨,多少冲淡了几分六王叔赵元过世的悲伤。

    在沈的胸口重重锤了一拳,赵弘润故意板着脸说道:“一别数年,起先还有书信保平安,后来就连书信都断了,如今倒是出现在本王面前了?……我告诉你,这几年的俸禄你别想要!”

    沈咧嘴一笑,随即重重抱了抱拳,望着赵弘润正色说道:“殿下,我回来了!”

    赵弘润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沈的臂膀。

    而此时,宗卫长卫骄在旁故意说道:“沈,就算你回来了,宗卫长也没你的份了。……话说,你小子见到本宗卫长,就没有丝毫表示么?”

    听闻此言,沈斜睨了卫骄一眼,那神情,仿佛根本没有将卫骄放在眼里,气得卫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但最终,沈与卫骄二人还是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卫骄:“真遗憾,你没能赶上殿下的冠礼……”

    沈:“咦?殿下弱冠了吗?”

    卫骄:“当然了,你没见殿下长高了么?”

    沈:“有吗?”

    卫骄:“……或许并没有?”

    “你们俩够了!”

    看着这两个再次重逢就调侃自己身高的混账宗卫,赵弘润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约半个时辰后,魏天子便再次将殿外众人招入殿内,并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朕在此任命禹王赵元,担任此次战争的总帅。”

    看着那位站在魏天子卧榻旁的五叔,见他时不时就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咳嗽,平心而论,赵弘润心中实在生不起几分信任。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可这样的病鬼,真能担当起诸军总帅的重担么?

    看着那个仿佛风一刮就会吹跑的身影,赵弘润甚至担心这位五叔会病死在战场上。

    相信不止赵弘润这样怀疑,此刻殿内那些面露诡异表情的众人,恐怕都在怀疑着这件事。

    然而,作为当事人,禹王赵元却没有这个自觉,在吩咐人将一副巨大的地图平铺在殿中央后,就当众讲述起此战的战略来。

    出于赵弘润的意料,这位看似羸弱的五叔,所拟定的战略却异常刚正。

    总结下来就是八个字。

    以暴制暴、以战止战!

第1147章:暴躁禹王【二合一】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对于这位突然现身大梁的五叔禹王赵元,赵弘润心中并无几分信赖是信赖,而不是信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弘润不会去怀疑这位五叔的立场,毕竟据他所知,他父皇魏天子赵元之所以能坐上君王的位置,这位五叔的作用举足轻重。

    因此,所谓的不信赖,指的是禹王赵元那羸弱的身体,以及其二十几年未曾参与战事的征战经验。

    但赵弘润必须承认,这位五叔表现地十分从容,既未小瞧反魏联军的力量,也没有表现出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就是按部就班地展开军事讨论。

    “兵部呈上的联军军况情报,我方才已经看过了。不过我相信殿内当中,仍有人不清楚联军的军况……”在说这番话时,禹王赵元的目光在肃王赵弘润的身上停留了一阵子,毕竟披麻戴孝的赵弘润,站在一群或身穿朝服、或一身戎装的朝臣与将军当中,实在太显眼了。

    结合所知的种种,禹王赵元当即就猜到,那位披麻戴孝且一脸煞气的年轻人,恐怕就是最近几年来他们魏国最耀眼的将星,肃王赵弘润。

    不过他的目光只是在赵弘润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便念起了手中那叠纸上所记载的反魏联军的情报:“先说韩国方面,韩国方面分东西两路,一方兵出太原、西河两郡,一方兵出邯郸郡。……西路韩军大抵分为两支,分别由太原守乐成、阳邑侯韩徐二人率领。其中,乐成率领的军队正在攻打汾阴津与北屈两地,而韩徐兵出大道,攻打永安。……相比较西路韩军,东路韩军才是主力,主帅乃康公韩虎,有两员副将,分别是代郡守剧辛与北燕守乐弈的军队,而协从军,则有雁门守李睦、荡阴侯韩阳,还有暴鸢、靳、冯、司马尚、公仲朋、田苓等将领。……我听说我大魏去年才刚刚与韩国打完战争,相信对于这些名字并不陌生。”

    听闻此言,殿内诸如赵弘润、韶虎、赵弘宣等参与过魏韩北疆战役的人骤然变色,纵使是南梁王赵元佐,亦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为何?

    因为这次韩国出动的将领阵容,实在是太豪华了。

    比如北原十豪,除廉驳叛逃被乐成取代外,只有巨鹿守燕绉、渔阳守秦开、上谷守赵奢未曾参战,其余七位竟然皆在出征序列当中,更要命的是,北原十豪中唯二没有过败绩的名将,雁门守李睦与北燕守乐弈,竟然也在出征序列当中。

    这再次证明,韩国企图与魏国打一场灭国战争!

    韩国疯了么?

    在听完禹王赵元的讲述后,桓王赵弘宣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作为两次魏韩北疆战役的参与者,赵弘宣对韩国这些名将的大致事迹与驻守位置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就比如他已知道,原太原守廉驳防的是主要林胡,而雁门守李睦的敌人则是匈奴,上谷守马奢防的是楼烦,其余几位韩国边疆名将,则抵挡最为强大的东胡。

    而如今,韩国将几乎七成以上的边疆军队南调,与他们魏国开战,这岂不是给了林胡、匈奴、楼烦、东胡可趁之机么?

    还是说,韩国有信心能在林胡、匈奴、楼烦、东胡反应过来之前,将魏国覆灭?

    太瞧不起人了吧?!

    桓王赵弘宣气愤地攥着拳头。

    而在听闻这些情报后,赵弘润则是眨了眨眼睛,心中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为何兵部提出的策略,会以拖战为主,实在是这次韩国出动的将军与军队阵容,过于强大,比前两次魏韩北疆战役还要强大。

    纵使是他赵弘润,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楚国的寿陵君景舍厉害吧?

    那是他赵弘润都讨不到半点便宜的对手,可是呢,即便是这位寿陵君景舍,也有打败仗的时候,可韩国,却有两位百战百胜、至今仍无败绩的神将!

    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雁门守李睦与北燕守乐弈!

    想到这二人,赵弘润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同样是考一百分,有的人是因为他的水平能考一百分,而有的人,则是因为试卷满分只有一百分。

    李睦与乐弈就属于后者。

    若用赵弘润记忆中某些游戏术语来说,李睦与乐弈若放在某个战略游戏中,显然就会是统率100的角色,但并不能将他俩与其他一些统率100的人放在一个档次评价,因为这两个人之所以得到统率100的评价,那是基于游戏系统的能力上限只有100。

    当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一名将军想要保证无败绩,这绝对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除非他拥有着远超对手的卓越统帅才能。

    在听到雁门守李睦与北燕守乐弈亦会出现在敌军序列后,殿内众朝臣又忍不住窃窃私议起来,显然他们也对韩国这个举动非常不理解。

    征调代替廉驳的北原守乐成可以理解,毕竟林胡才刚刚被韩国击退,而征调雁门守李睦也可以理解,因为李睦向来就是吊打匈奴的爸爸级韩将,可征调北燕守乐弈,这才太犯险了吧?

    要知道,林胡、匈奴、河西羌胡加在一起,都没有韩国在北方最大的敌人东胡来得强大,仅仅依靠上谷守马奢与渔阳守秦开,韩国能够保证其北疆国境不给东胡侵犯?

    不得不说,在李睦与乐弈的光环下,魏国难免有些小看韩国其他驻军边疆的名将,待等日后渔阳守秦开将东胡打得七零八落、为韩国向北开辟千里疆域时,魏人才会意识到,韩将秦开虽然没有李睦、乐弈那样百战百胜的光环,但也着实是当世屈指可数的猛将。

    不过,目前这场仗与渔阳守秦开无关,就不做赘叙。

    看着殿内私下议论纷纷的朝臣与将领们,禹王赵元做出了总结。

    “……总而言之,反魏联军中,韩国的军队最强。”

    说罢,他翻了一页纸,继续说道:“再说楚国方面,楚军出兵亦分东西两路,其中,东路军乃是楚国主力,主帅乃寿陵君景舍,副将有邸阳君熊商与上将军项末二人,从属君侯、将领,有鄣阳君熊整、彭蠡君熊益等等,兵出楚东,号称百万。除此之外,楚西亦有出兵动静,目前暂认城君熊拓、平舆君熊琥等人,乃楚西军队的主力。……相比较韩国,楚国的军队更多,但水准难以与韩兵相提并论,因此,楚军的威胁排在韩国之后,位列第二。”

    ……

    听着禹王赵元的讲述,赵弘润的眼神微微出现了几许波动。

    虽然他早就预料,他与城君熊拓之间必定会有一战,但他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发生。

    毕竟在赵弘润原本的预测中,他与城君熊拓结束“蜜月期”,只有一种情况,即熊拓即将击败其其余的兄弟,成为楚王。

    在那种情况下,赵弘润为了本国的利益,或许会转而支持熊拓的对手,比如固陵君熊吾、溧阳君熊盛也说不定。

    可如今,熊拓与他的兄弟们还未在争夺楚王大位的争斗中拼出个胜负,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兵戎相见,别说赵弘润不乐意看到,相信就算是城君熊拓自身,恐怕也不会乐意。

    当然了,乐意与否,与城君熊拓是否会进攻魏国并无直接关系,毕竟熊拓是楚国的公子,是楚王的儿子,他也有他的立场,并不是说熊拓的妹妹芈姜即将嫁给赵弘润,熊拓就会放弃参与此次联合攻打魏国的事。

    当然,有一点可以保证:倘若赵弘润落到城君熊拓手里,熊拓看在妹妹芈姜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杀死这个曾经恨得咬牙切齿的宿敌,或者是如今的妹夫。

    此后,禹王赵元又分别讲述了叛将南宫、以及三川叛乱势力的大致军况,唯独秦国那边由于魏国得到的情报极少,因此略过不提。

    此后,禹王赵元也根据诸方反魏联军的兵力强弱,估摸地做出了评估。

    当然,不会是韩国第一、楚国第二、秦国第三这种愚蠢且毫无实际意义的评估,在禹王赵元的剖析中,他将这次国战划分为四个方向的战场,即魏西、河内、宋郡、商水四个战场。

    首先是魏西战场,魏国需要在这边面对有三川乌须王庭、羚部落、羯部落等川民的叛乱,以及秦国的军队。

    除此之外,河西的太原守乐成、阳邑君韩徐等等,亦被划入这个战场。

    其次是河内战场,在这个战场上魏国所要面对的敌人非常单一,仅仅只有韩国的主力军而已,但不可否认,这个方向战场的威胁度极高。

    而宋郡战场,魏国除了要面对宋地叛将南宫外,楚国寿陵君景舍率领的那支号称百万的楚东主力军队,应该也会在这个战场与魏军交战。

    至于最后的商水战场,其实主要就是防备城君熊拓率领的楚西军队,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方面战场的威胁是最小的。

    而在排除了威胁度最小的商水战场后,其余魏西、河内、宋郡三个方向的战场,却是威胁度高到彼此难分高下的地步,毕竟魏国在这三个方向所需要面对的对手,皆不是弱者。

    “三个战场,三名主帅。”禹王赵元面对殿内众人竖起三根手指,随即笑着问道:“有人自荐么?”

    殿内诸人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禹王赵元或许是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摆着肃王赵弘润与南梁王赵元佐这两尊名帅外,谁敢自荐啊?

    没想到就连韶虎、司马安、庞焕等将领,都老老实实站着一言不发么?

    见没有人搭茬,禹王赵元脸上闪过几丝尴尬,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便揭过去了。

    “既然没有人自荐,那就由我来任命吧。”

    说罢,禹王赵元的目光在殿内诸人身上扫过主要是在赵弘润与南梁王赵元佐身上扫过,随即,他正色说道:“河内方向,主帅,由南梁王担任。……有异议么?”

    南梁王赵元佐深深看了一眼禹王赵元,淡淡说道:“这算是借刀杀人么?韩国几乎倾尽举国兵力,我麾下区区那些兵马,如何挡得住?”

    禹王赵元闻言也不气恼,平静地说道:“我会将山阳军与北二军划到你麾下。……另外,卫穆的南燕军残部,也会并入山阳军,这样一来,你就有将近十五万的兵力。”

    “那也无法抵挡强盛的韩军。”南梁王赵元佐淡淡说道。

    听闻此言,禹王赵元微微一笑,说道:“不,你可以,倘若你还是我记忆中那个人的话,你就可以办到……”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淡淡说道:“哼,姑且……尽力而为吧。”

    禹王赵元笑着说道:“唔,尽力而为即可,反正我也不指望你能战胜韩军,你只要拖住这个方向的韩军即可。……若是你不敌的话,我会派兵援救的。”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面色顿变,恼怒地盯着禹王赵元,半响后才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来:“低劣的激将……”

    但是百试不爽,不是么?

    禹王赵元暗自轻笑一声,随即将目光投向那位披麻戴孝的侄子,在打量着了后者半响后,正色说道:“魏西战场,就交给肃王赵弘润……除你麾下本部兵马外,河东、三川等地兵马,皆由你调度。另外,我进殿前听说你要司马安担任你的副将,我也可以满足你,暂时将砀山军划入你麾下。……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杀穿这个战场!”

    听闻此言,赵弘润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位五叔是否是考虑到了他的情绪,但不可否认,这位五叔下达的将令,让赵弘润感到很满意。

    而此时,禹王赵元则故意看了眼南梁王赵元佐,正色说道:“宋郡战场,就由我担任主帅,魏武军、浚水军,暂时划入我麾下,可有异议?”

    魏武军的统帅、上将军韶虎乃是禹王赵元的宗卫长,他岂会有异议?当即抱拳接令。

    而浚水军大将军百里跋,自然也不会拒绝总帅的任命,亦抱拳领命。

    但是这样的安排,却引起了殿内朝臣们的争议。

    也难怪,毕竟宋郡战场上,除了叛将南宫的睢阳军,还有楚寿陵君景舍所率领的那支号称百万的主力军。

    而魏武军与浚水军加到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人,这八万人,如何挡得住号称百万的敌军?

    相比较这些朝臣们,殿内的将军们倒是看懂了禹王赵元的安排。

    很显然,禹王赵元与南梁王赵元佐这回要扮演盾的角色,尽可能挡住威胁最大的两个方向,让肃王赵弘润担任利矛,尽快杀穿一路,随即迅速支援其他战场。

    只有这样,魏国才能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看到一丝战胜反魏联合军的可能。

    “至于商水那边……”

    禹王赵元在扫视了一眼殿内后,出乎意料地喊出了一个名字:“沈,既然你家殿下的封邑,就由你去守卫吧。……有异议么?”

    他转头看向赵弘润。

    看了一眼惊喜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沈,赵弘润心中顿时了然:这位五叔,显然是想通过实际的战争,磨砺沈这个学生。

    “无有异议。”赵弘润摇了摇头,同时给了沈一个支持的眼神。

    “很好,那就这样决定吧。”禹王赵元结束了军议。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喊道:“那……那我呢?我北一军。”

    众人转头看去,就看到桓王赵弘宣在那有些焦急地喊道。

    方才,桓王赵弘宣很仔细地听着这位五叔的将令,但很可惜,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他北一军的任务,眼瞅着这位五叔即将结束军议,赵弘宣难免有些着急。

    看着面露着急之色的赵弘宣,禹王赵元微笑着说道:“弘宣对吗?不用着急,你麾下的北一军,先调回大梁,姑且驻扎在……浚水军的营地吧。”

    “啊?”赵弘宣有些失望,他才不想守卫后方呢。

    想了想,他恳求道:“五叔,要不然我去帮你吧?”

    话音刚落,就听魏天子在卧榻那边呵斥道:“弘宣!身为军主,即可不听帅令?”

    赵弘宣被呵斥了一通,怏怏地闭上了嘴。

    见此,禹王赵元笑着安慰道:“不用着急,会有你建功的时候,搞不好,你还会是我的依仗呢。”

    说罢,他故意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

    “……”

    南梁王赵元佐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禹王赵元,唯有他眼眸中时而闪过的精光,才能证明他此刻心中的亢奋。

    有意思……加上北一军,老五麾下的兵力也达到了十五万,也就是说,要比个高下么?

    可能此时殿内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禹王赵元的战略,是拖住韩、楚,尽快杀穿魏西战场,但南梁王赵元佐却不怎么看。

    禹王赵元,这个曾经被称之为暴躁的禹王的男人,岂会甘心挨打,采取防守反击这种“消极”战术?

    越是看着禹王赵元那从容镇定的模样,南梁王赵元佐愈发坚信: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全歼百万楚军去的。

    尽管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只有这样,才符合暴躁禹王的评价。

    有意思,有意思……

    南梁王赵元佐只感觉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火焰燃烧了起来。

    不得不说,桓王赵弘宣当初说得没错,南梁王赵元佐在两次魏韩北疆战役上,其实都没有竭尽全力。

    就好比赵弘润被围困上党时那样,其实南梁王赵元佐对前者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就是没去援救,除了赵弘润是魏天子赵元的儿子这个因素外,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就像南梁王赵元佐当时所说的:你自己犯下的疏忽,我为何要损兵折将去救你?

    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二人都猜错了,南梁王赵元佐当初之所以不救,并非是他要借刀杀人,更主要的是,他懒得去救赵弘润生也好、死也罢,跟他有什么关系么?

    而从北二军如今应该称呼为镇反军当初的战事也能体现出来,南梁王赵元佐从来不跟韩**队死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宁可吃败仗也要保存兵力,甚至于,镇反军当初在北疆时,几乎都是副将庞焕在出征,而南梁王赵元佐则坐镇后方。

    相比当时北疆战场上姜鄙与燕王赵弘疆那种亲身上阵的战斗方式,南梁王赵元佐简直就是在混日子。

    哦,不对,有一段时期南梁王赵元佐是严肃认真的,那就是在他刚刚初次率领军队踏上北疆战场的时候,曾将荡阴侯韩阳等几名韩将耍地团团转。

    可在此之后,南梁王赵元佐就有些消极怠战的意思了,以至于战功被赵弘润、姜鄙、韶虎等人远远抛在后头。

    而这次,在禹王赵元一次次故意的激将与挑衅下,南梁王赵元佐仿佛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不得不说,无论是赵弘润或者韶虎,亦或是其他人,再怎样出彩也无法影响南梁王赵元佐的情绪,能够影响他情绪的,就只有一个人,他毕生的宿敌禹王赵元!

    ……

    赵弘润困惑地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

    在他眼中,平日就跟死鱼一样南梁王赵元佐,不知为何战意高涨。

    当然,他才没有兴趣去关注这个讨人嫌的三伯,他只是很在意那位五叔的话。

    怎么回事?难道五叔的战略,并非是优先击破一路?

    赵弘润着实有些想不通。

    而此时,禹王赵元则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他发现,可能是他方才安慰赵弘宣的那一句话,使得殿内这些人都有些迷糊,唯有南梁王赵元佐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战意浓浓。

    他哑然失笑。

    正如南梁王赵元佐猜测的那样,他禹王赵元纵使曾经身负重伤,变成了半个废人,但他的本心,依旧是那个被称之为暴躁禹王的男人,他会采取防守的战术?

    别搞笑了!

    三线作战,杀穿三路,这才符合他禹王赵元的性格。

    当然了,要达成这个终极战略,这需要他精心谋划,毕竟就硬实力而言,魏国的实力的确相差反魏联军太多。

第1148章:出征【二合一】

    军事会议过后,禹王赵元留在了甘露殿,而其余人则识趣地相继告辞。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来他们也明白,魏天子赵元与禹王赵元这对兄弟数年不见,相信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其中,赵弘润亦领着卫骄、雀儿、温崎、介子鸱以及刚刚归来的原宗卫长沈,一同返回了肃王府。

    回到肃王府后,众宗卫们惊喜地看到沈,纷纷上前与后者亲热拥抱。

    宗卫们的心情很激动,别看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当初一起分配到赵弘润身边担任宗卫,这份荣辱与共的感情,并不会比血缘关系逊色。

    为此,赵弘润还特地设了一场家宴,为沈接风洗尘,顺便庆贺他跻身为将帅。

    对于升任商水战场主帅的事,沈亦感到十分激动,他知道,自己是朝着百里跋、司马安、徐殷等宗卫前辈迈出了巨大的一步。

    除了他个人的努力外,禹王赵元与肃王赵弘润的支持亦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倘若他不是禹王赵元的学生,不是肃王赵弘润身边的宗卫,他能在这场国战中捞到一方主帅的职务?看看其余三方主帅都是什么人吧?

    南梁王赵元佐、禹王赵元,二十几年前的王室双骄。

    肃王赵弘润,近几年来魏国最瞩目的将星。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位,是目前魏**方的旗帜人物。

    除此三位以外,像临洮君魏忌、姜鄙、上将军韶虎,还有诸如百里跋、司马安等大将军,均没能获得一方主帅的虚荣,而他沈,何德何能与这三位平起平坐呢?

    “是不是很感慨?”

    在家宴上,现任宗卫长卫骄笑着对沈说道。

    “是啊。”在自点殿下猛翻白眼的无语表情下,沈感慨地说道:“十二年前,咱们这帮人被派到殿下身边时,我在想,啊,完了,摊上这么一位殿下,这辈子算是完了……”

    听到沈的话,众宗卫们皆笑,因为只有他们才最清楚,十二年前的某位肃王殿下,地位是何等的尴尬。

    不受魏天子重视也就算了,偏偏这位殿下性子还不消停,以至于当初宗卫们只能暗中塞钱交好内侍监与禁卫、郎卫,毕竟自家殿下那时候做的有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有人刻意针对的话,还是很容易能捅到魏天子那边,引来一顿呵斥。

    身为皇子身边的宗卫,需低声下气结交宫内的太监、禁卫、郎卫,放在如今,这敢想象?

    如今赵弘润身边的宗卫们,在大梁城内那可是被称为爷的大人物,而在宫内,纵使是靳炬这样的禁卫军统领,都得小心翼翼地对待,哪怕就是内侍监里一些手握权柄的大太监们,在沈、卫骄这些宗卫们面前也得堆起笑脸喊一声“宗卫大人”。

    而在十二年前,这一切都是沈、卫骄等人不敢奢想的。

    所谓水涨船高,莫过于此。

    “当时殿下果真有那般……唔,顽劣?”

    介子鸱好奇地询问着沈,他无法想象,像肃王赵弘润这样英明神武的魏公子,年幼时竟然也有不足为外人所道的黑历史。

    在得知介子鸱乃自家殿下新招收的幕僚后,沈笑着将一些自家殿下无伤大雅的糗事说了出来,一方面引起了宗卫们的哄笑,一方面也气得赵弘润猛犯白眼。

    随后,待等桓王赵弘宣以及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等人前来拜访时,桓王赵弘宣堪称声泪俱下地加入了声讨兄长的队伍这些年来,作为弟弟,赵弘宣不知被兄长骗过多少次。

    在一番玩笑过后,殿内众人谈论的话题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见此,王府里的女眷们识趣地纷纷借故离席,将大殿让给了这些大男人们。

    于是乎,好端端的家宴,逐渐朝着军事会议演变了。

    “肃王殿下,方才某已派人前去传令,召我砀山军其余部署前来大梁。”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对赵弘润说道。

    事实上,早在三个月前中阳行宫叛乱那晚,司马安便率领着砀山军猎骑营悄然抵达了中阳行宫,而随后,这支人数约为两千五百人的精锐骑兵,便一直驻扎在大梁城郊。

    但其余一万余砀山军步兵,仍部署在宋郡砀山。

    “唔。”赵弘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问司马安道:“大将军,砀山军近两年不曾扩充编制么?”

    因为据赵弘润所知,当年第一次魏韩北疆战役爆发后,他父皇魏天子就下令扩充国内的驻防军,以应对或有可能与韩国爆发的全面战争。

    “略有扩充,但考虑到优劣水准问题,我砀山军并并没有大肆扩充编制。”司马安回答道。

    原来,驻军六营曾经作为魏国最受魏天子信任的军队南宫的睢阳军不算,它只是一个挂名充数的曾被视为魏**队的标杆,可以理解为是魏国最后的防守力量。

    因此,在魏国与韩国开战的时候,像肃王军、北一军、镇反军、北三军、山阳军等纷纷出动的时候,浚水军、成皋军、砀山军等驻军六营,几乎没有任何军事任务。

    虽然此举保证了驻军六营仍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但也使得这些军队失去了在战场上磨砺自身的机会。

    最好的例子就是赵弘润麾下的肃王军。

    肃王军,即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三支军队的合成,除了游马军外,其余两支军队的前身乃是平军,即一些招降的、原城君熊拓进攻魏国时的残兵败将,可这些年来,由于赵弘润带着商水军与鄢陵军南征北战,使得这两支军队在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磨砺,已隐隐成为魏国一线精锐军队,甚至都快盖过驻军六营的名声了。

    而除了肃王军外,像姜鄙的北三军,南梁王赵元佐的北二军,甚至是桓王赵弘宣的北一军,皆在战场上得到了磨练。

    但唯独驻军六营,仍在原地踏步,几年前他们是什么样,现在他们仍然还是什么样。

    这正是司马安不敢贸然大肆扩充军队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在战场上磨砺士卒的机会,而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卒,哪怕平日里训练再出色,也未必称得上精锐。

    虽然说司马安在训练士卒时,也会让一些士卒对宋郡内一些流寇下手,可问题是,砀山军与司马屠夫凶名在外,谁敢在砀山一带打家劫舍啊?而司马安又不能太过于深入宋郡。

    于是,到后来司马安只要让士卒们在砀山一带拿山里的野兽磨练胆子,但问题是,杀野兽跟杀人,这能是一回事嘛?

    因此,司马安在近两年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扩充,花了两年工夫,也只扩充了两千余人,堪堪凑满了一万五千的编制,再向上扩充他就不敢了,因为他生怕影响到士卒们的平均战斗力毕竟在战场上,几方一个“猪队友”的威胁,远比几名敌军士卒还要大。

    万一有几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士卒在战场上丢下武器瑟瑟发抖,导致防线出现漏洞,搞不好就会吃败仗。

    “此番作战,肃王殿下打算动用多少兵卒?”司马安问道。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商水军与鄢陵军,我会带走,再加上三川有博西勒的五万川北弓骑,大抵咱们这路能凑到十七万人马左右。”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沈,说道:“除了商水军与鄢陵军外,商水邑仍有三万预备役,还有一万召陵军,哦,马游的五千游马军,我也留给你。”

    考虑到此番作战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因此,赵弘润并不打算带上游马军那五千重骑兵。

    在仔细考虑过后,赵弘润觉得将那支重骑兵留给沈,让他带着去欺负一下楚**队也不错,毕竟楚**队九成九都是步兵,几乎没有重骑兵的天敌轻骑兵,这就意味着,马游的游马重骑在面对楚**队时,在刨除绝对地利劣势的因素后,几乎不存在战败的可能性。

    “我再给你配一位辅佐你用兵的智囊。”

    说罢,赵弘润将目光投向温崎与介子鸱二人。

    倒不是他不信任沈,关键是,沈在禹王赵元那边所学的是如何用兵,而事实上,征战的学问可不仅仅只是与敌军征战,后勤粮草运输也是一大重要因素。

    以往赵弘润出征在外的时候,由户部提供后勤粮草,而这次沈在商水邑作战,相比较户部提供粮草,当然是从商水邑本地筹集粮草更为便捷咯,更何况,去年在温崎的整顿下,商水邑的农耕大规模恢复,粮食收成颇为可观。

    在赵弘润的注视下,温崎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这个任务,毕竟相比较介子鸱,他对商水邑的情况更了解。

    见他态度不情愿,赵弘润眨了眨眼睛,说道:“到了商水,可没人管你了。”

    听闻此言,温崎睁大了眼睛,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之色,信誓旦旦地保证定会辅助好沈,看得不明究竟的沈一头雾水。

    直到后来宗卫穆青透露,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温先生前段时间得罪了王府里的家令绿儿,又不肯拉下脸道歉,以至于被绿儿故意针对,酒水方面管得死死的,几乎到了看到别人喝酒他眼睛都会发红的地步。

    行不行啊,这位温先生……

    沈对温崎并不是很信赖。

    也难怪,毕竟他并不清楚温崎的能耐。

    总而言之,在其乐融融的商谈后,沈那一方的班底也逐渐凑了起来:沈为帅,马游担任副将,温崎负责后勤粮草。

    除此以外,根据禹王赵元的“战场区域划分”,汾陉塞的军队,亦划入了商水战场,算作沈的协从军。

    不得不说,大将军徐殷麾下汾陉军可不弱,帐下将领人才济济,尤其是蔡擒虎,更是魏国屈指可数的武力派猛将,并不会逊色于姜鄙。

    看着兄长赵弘润等人谈论种种出兵的具体事项,桓王赵弘宣很是羡慕,虽然说五叔禹王赵元已安慰过他,但谁知道那事是真是假?反正赵弘宣接到的命令,就只有将北一军调到大梁城郊。

    据说,五叔身边另外一位宗卫,会负责训练北一军。

    过了一个时辰后,桓王赵弘宣与大将军司马安纷纷告辞,见此,赵弘润便将商议的地点从北屋正殿,转移到了他的书房。

    而参与这次谈论的人,也缩减到了仅仅只有沈、卫骄、温崎、介子鸱以及雀儿几人,除了雀儿外,其余几人乃目前肃王府谋略不俗的最核心成员本来还得加上寇正等几人,可惜寇正那些人远在汾阴。

    “对于我五叔今日在甘露殿上说描述的战略,你们怎么看?”赵弘润一边说,一边接过了雀儿端来的茶水。

    他已发现,雀儿给她自己的定位,仿佛更像是贴身的侍婢,而不是他的女人。

    这让赵弘润有些无奈,因为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在雀儿心中,仅仅只是义父赵元的义子,或者干脆是为了报答义父的恩情而必须效忠的公子,而不是出自自身对他赵弘润的感情或者亲近。

    “恕温某直言,禹王爷的战略太过于……刚正。”温崎斟酌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

    听闻此言,介子鸱附和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两位幕僚看来,兵部所提出的某些建议,其实还是有一定可取性的,比如许下承诺安抚叛将南宫,这未见得不会成功。

    而相比较楚国那支号称百万的军队,南宫的睢阳军不过是癣疥之疾,何不拉拢南宫共同对付楚国的军队呢?

    对韩国也是这样,为何不通过向天下人揭露《魏韩邯郸协议》,借助舆论攻击韩国呢?

    总而言之,温崎与介子鸱觉得禹王赵元似乎忽略了外交手段,这让二人很不解。

    而与此同时,魏天子也在询问禹王赵元这个问题。

    对此,禹王赵元的回答很直白:“没有意义。”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萧鸾之所以能说动五方叛乱,主要并非是因为他的人脉,而在于列国对我大魏的忌惮与恐惧。……先说韩国,几十年前,父皇尚在世时,我大魏在面对韩国时,胜少败多,说得难听点,当时魏韩两国相安无事,并非是因为魏卫联军有多么强大,而是在于韩国当时的主要敌人是齐国,是齐王吕僖。”

    魏天子信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明白,几十年倘若韩国动真格的话,搞不好他魏国以及属国卫国就已经亡国了,但韩国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当时韩国最大的威胁是齐国。

    而事实也证明,在齐王吕僖初登位的时候,韩国趁乱挥军进攻齐国,谁曾想,在那场战役中,年纪轻轻的齐王吕僖,以雷霆之势,借助鲁国工匠打造的强大战船,在巨鹿战胜了韩军,随即借这股势头,扑灭了齐国内不和谐的声音,真正执掌了整个国家。

    “吕僖,也是个狠人呐。”魏天子嗟叹道。

    很少有人知道,当初韩国攻打齐国时,齐王吕僖初登大位,使得国内有不少齐国贵族为了生存,暗通韩国,导致当时齐王室对许多地方上的控制。

    但是,齐王吕僖毫不焦急,每日就在宫廷内喝酒玩女人,直到韩军越过巨鹿郡时,他在临淄发布王告,用重金征募了数万游侠,随即率领王师,带着这些游侠御驾亲征。

    同时,他又派老将田骜率领由鲁国工匠打造的新式战船,截断了韩军的归路,导致韩军粮道被断,进不能进、退无法退,最终被齐军击败。

    而事后,齐王吕僖返回临淄,邀请地方诸豪强的家主前来庆贺,谁曾想到,那些曾经反对他的贵族到了临淄后,在那场庆功筵上,就被齐王吕僖唤来卫士杀了,并革除了贵籍,派军队抄了那些贵族的家底。

    从此,齐王吕僖一度被传成了喜怒无常的暴君。

    而在那场战役中,最出彩的并非是齐军或者齐国水师,而是齐王吕僖砸重金征募的那支曾经被称之为乌合之众的游侠军队这些贪婪的亡命之徒,后来被称为技击之士,成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最好写照。

    或有人说,第二次魏韩北疆战役时,肃王赵弘润是用钱砸赢了韩军,但事实上,相比较齐王吕僖那场战事,魏国投入的那么点钱,根本不算什么,齐王吕僖才是用钱硬生生砸赢韩军的第一人。

    作为中原地带最富饶国家的君王,齐王吕僖拥有着数不尽的钱,用这笔钱,他可以肆意招揽本国甚至是他国的亡命之徒,这才是齐国最可怕,而韩、楚两国最忌惮齐国的地方。

    “……而如今,齐王吕僖过世,齐国又内乱未平,因此,齐国不再是韩国成为中原霸主最大的阻碍,而我大魏,则成为了韩国的眼中钉。……不止韩国,楚国亦是如此。日益强大的魏国,让这些邻国感到不安了,他们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制霸中原的齐国,不希望再出现一个齐王吕僖。”禹王赵元一针见血地说道。

    魏天子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别看如今齐魏关系亲近,那是近几年的事,在此之前,当齐王吕僖正壮年的时候,魏天子也感到不安,毕竟当时,宋国仗着背后有齐国的支持,逐渐暴露出想要吞并卫国的企图。

    当时,魏天子也做了一件针对齐国的事,即联合楚城君熊拓,将宋国给灭了魏国绝不可能坐视宋国吞并卫国,毕竟卫国是他魏国罩着的。

    再者,若宋国吞并了卫国,实力更为壮大,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只能说,宋国当时高估了齐国对魏国的影响魏国与齐国并不接壤,皆相距数千里,是中原各国中对齐国忌惮最小的国家,所以魏天子敢灭了宋国,挫一挫齐国这个中原霸主的威风。

    “再说秦国,在我看来,秦国同样不会是被萧鸾所说动,与韩、楚两国一样,我大魏同样是他们的眼中钉……因为秦国想要踏足中原,就必须击垮我大魏,否则,我大魏始终会将其挡在中原门户之外。”顿了顿,禹王赵元深吸一口气,摇头说道:“因此,外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论是秦,亦或是韩楚,都不会因此而退兵,因为他们必须击垮我大魏。”

    魏天子默然地点了点头,当了二十几年的魏国君王,他很清楚其中的道理。

    “至于我为何不支持安抚南宫,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首先是南宫此人野心极大且有善于隐忍,鉴于当初四王兄您与南宫的协议,除非他起兵叛乱,否则,我大魏不得干涉他对宋郡的管治。……而如今他既然反叛,那么这份协议自然就作废了,我大魏可顺势收回宋郡。依臣弟看来,似南宫这等狼子野心之徒,还是趁早铲除为妙。……其次原因,南宫别看是宋人出身,但因为他曾逼死其君,因此,宋人对其痛恨万分,看他这次起兵叛乱就知,他只能打着复辟宋王室的旗帜反叛,而在臣弟看来,即便他打出这个旗号,云从的宋人也不会有多少,相比之下,臣弟更倾向于招揽宋郡的原叛军首领宋云,无论对南宫,还是几次三番入侵宋地的楚军,宋云皆没有好感,且宋云在宋人当中颇有威望,若能说服他站在我大魏这边,远胜南宫……”

    看着禹王赵元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魏天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

    因为曾经,禹王赵元这位王弟,就是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只不过,物是人非,当年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的暴躁禹王,如今却成了半个废人。

    再想到已经过世的六王弟赵元,魏天子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五弟,我大魏的社稷,就托付给你了……”

    “……请王兄放心。”一身布衣的禹王赵元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我在,大魏在!”

    次日,也就是九月十五日,赵弘润与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率领两千五百砀山军猎营骑骑兵,率先赶赴三川雒城。

    与此同时,一万名砀山军士卒,五万商水军、五万鄢陵军,迅速朝着雒城进发。

    虽然赵弘润很好奇南梁王赵元佐与禹王赵元会用什么方式对付其他两路的反魏联军,但他首先得确保自己这一路的优势。

    先川后秦,这是他所制定的魏西战场的大致战略,至于河西的太原守乐成,以及河东的阳邑侯韩徐,赵弘润早已派人授权于临洮君魏忌与汾阴令寇正,相信以临洮君魏忌的统帅才能,太原守乐成未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而在实行先川后秦的总战略前,赵弘润必须确保,川雒联盟与川北骑兵会在这场战役中听从他的指示。

    毕竟这次三川的主要叛乱势力乌须王庭,很麻烦,那是川民的领袖王族。

    一个不好,或许川雒联盟自身都会瓦解,反目成仇。

第1149章:川雒的分歧【加更23/27】

    其实在肃王赵弘润抵达三川雒城之前,川雒联盟内部就已经吵翻天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乌须部落窜通羯部落与羚部落,暗中勾结秦国,起兵反抗魏国。

    对,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叛乱,毕竟乌须部落也好,羯、羚两大部落也罢,至今都并没有加入川雒联盟,成为魏国的附属盟众。

    但有一点必须承认,乌须、羚、羯三大部落勾结秦国,使秦军再次踏足三川,这已经触犯了雒水之盟的条例。

    雒水之盟的条例中规定:三川属于魏人与川民共有,但当第三方势力企图攻占这片土地时,川雒联盟必须出兵抗击,倘若力量不足,可向盟主国,即魏国求援。并且,违反条例,且做出危及三川及魏国利益的部落,应当将其驱逐出三川。

    简单地说,按照雒水之盟的誓约,川雒联盟应当驱逐乌须、羯、羚等几个违反条例的部落,并且联合魏国,将秦国的军队赶出三川。

    而在这件事中,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乌须部落,它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部落,它是三川所有部落的王庭所在,是族人、羯族人、羝族人的王族领袖,相当于中原国家的王室。

    因此,与乌须王庭为敌,这是三川内许多部落从本心抗拒的一件事,毕竟乌须王庭统治了这些族、羯族、羝族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即乌须王庭如今越来越衰弱,但许多部落仍然将乌须部落奉为首领。

    否则,实力远远不如羯、羚、三大羯族部落的乌须部落,凭什么能得到卢氏那片牧草繁盛的天然牧场?

    但如今,乌须王庭公然站出来反对魏国,这就让川雒联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

    九月初,川雒联盟紧急召开了内部的商讨会议。

    所谓的内部商讨会议,无非就是指把持着整个川雒联盟的几个大部落族长级别的会议,比如青羊部落族长阿穆图、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灰羊部落的族长齐穆轲、孟氏部落的族长孟良、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以及在上次魏秦三川战役之后加入川雒联盟的部落族长鄂尔德默等寥寥几位。

    “这有什么值得商议的?按照雒水之盟办即是,当初不是都歃血为盟了么?”

    在会议桌上,穿着打扮越来越偏向魏人的纶氏部落族长禄巴隆,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慢悠悠地说道。

    不得不说,由于这些年来纶氏部落越来越富裕,禄巴隆这位曾经英勇的羝族战士难免也堕落了,以往精壮的肌肉逐渐被赘肉所取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纶氏部落内的威望。

    不夸张地说,纶氏部落是魏人化最迅速的几个部落之一,除了还保留有羝族人文化外,其余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皆朝着魏人靠拢。

    正因为这样,或有些针对禄巴隆的人私底下诋毁:纶氏已沦落为魏人的走狗,羝族纶氏部落,早已不复存在。

    而对此,禄巴隆只是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某些眼红他的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曾经的羝族纶氏部落,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流部落,每年冬季来临时,战战兢兢,生怕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死了部落里的羊群,使得整个部落因此灭亡。

    而如今,纶氏部落是川雒联盟中屈指可数的大部落,虽然部落族人仍然只有两万左右,但却拥有着数十万畜牧,更要紧的是,纶氏还是川雒联盟中最大的几个奴隶商人之一。

    因此,禄巴隆一点也不后悔投靠那位肃王殿下。

    或者干脆点说,若他早知道投靠那位肃王殿下后,会使部落里的族人过上如今这般富裕的生活,他早他娘的投靠了,何必与那位肃王殿下为敌,导致数千英勇的部落战士白白牺牲。

    “禄巴隆大族长说得没错,一切按照雒水之盟办即可。”羝族孟氏部落的大族长孟良也帮腔道。

    相比较堕落程度严重的禄巴隆,孟良还保留有一副健壮的体魄,看得出来这位大族长并没有像前者那样因为酒水与女人而导致体型走样,但不能否认,这位身穿魏服、带着玉冠、头发梳地一丝不苟的大族长,其价值观与当年亦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禄巴隆与孟良二人,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微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看到,会议场上除了他以及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仍穿着羊皮袄外,其余很多族长,都开始效仿魏人,身穿锦服、头戴玉冠,穿金戴银、假充贵族偏偏这帮人还学不像。

    人家魏人的贵族根本不会穿金戴银好不好?只有暴发户才会那样穿戴!

    川民魏化,这是近几年来,三川、尤其是雒城中,已形成的一股非常普遍的不良风气。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建筑与穿着。

    曾经的川民,一直以来都居住在毡帐内,可如今放眼整个雒城,到处都是魏国文化气息极重的土木建筑。

    而在穿着上呢,川民们也逐渐抛弃了传统的羊皮袄,改穿魏人的棉袄。

    曾经纯真的草原姑娘们,用草原上的鲜花打扮自己,可如今呢,这些姑娘身上,有魏人的簪子、楚国的珍珠,甚至于还有一些金银熔铸的手链、脚链等饰品。

    而这些草原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也不再是曾经那样强壮的战士,而是看男方是否有能力替她购买到魏国、楚国的饰品。

    最让哈勒戈赫感到忧心的是,族的语言在雒城内的使用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川民都懂得了魏言,并且用魏言与来自魏国的商人交易。

    这样是不对的!

    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意识到,他们族文化正在迅速消亡,被魏人同化。

    可能若干年后,三川境内再也没有族人、羯族人、羝族人,只有一帮留着草原民族血统,可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却与魏人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对于这一点,哈勒戈赫毫无办法,因为魏国根本没有用阴谋诡计算计他们,他们只是通过更优越的生活,诱使川民一步一步向魏人靠拢。

    川民会拒绝更优越、更富裕的生活么?

    不会!

    所以说,被魏人同化,这是在所难免的。

    用魏人的话说,这就叫阳谋。

    看着会议场上一圈的大族长们,哈勒戈赫就有些泄气,因为他看到,会议场上很多族长,皆在效仿魏人,身穿锦服、头戴玉冠,穿金戴银、假充贵族偏偏这帮人还学不像。

    人家魏人的贵族根本不会穿金戴银显富好不好?只有暴发户才会那样穿戴!

    要不是彼此知根知底,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与一群魏人坐在一起。

    倒是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仍穿着传统的羊皮袄。

    然而,这并不表示青羊部落与他的态度一致,谁都知道,青羊部落大族长阿穆图的小女儿乌娜,嫁到了魏国,成为了那位肃王殿下的女人。

    有这层关系在,相信青羊部落绝不可能站在乌须王庭那边哪怕青羊部落是族部落。

    果不其然,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笑呵呵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部落的族长鄂尔德默笑着问道:“那么,哈勒戈赫大族长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哈勒戈赫闻言一愣。

    见此,鄂尔德默遂指了一圈在座的诸族长,问道:“我是想问,你聚集诸位族长,讨论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大族长要支持王庭?哈,我就是随口问问。”

    听闻此言,禄巴隆、孟良等大族长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看向哈勒戈赫。

    他们羝族人对乌须王庭并没有几分尊敬,毕竟回溯数百年前,羝族还是族人统治下受压迫的奴隶,尽管后来羝族人反抗且得到承认后,也接受了乌须王庭的统治,但这并不表示羝族人消除了心中的芥蒂。

    只能说,羝族人没有自身的文化,只能被动接受族人的文化灌输,这让这个种族缺乏底蕴,因此哪怕自立之后,也只能承认乌须王庭的统治谁让他们说的是族的语言,学的是族的文化呢?

    面对着种种不信任的眼神,青羊部落的大族长哈勒戈赫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希望,这次我川雒联盟能彼此克制,保持中立……至于王庭,尽可能地说服他们。或许,以往我们的确欠缺对王庭的尊重……我觉得,倘若魏国能给予乌须王庭优厚的待遇,效仿几十年前魏国授予的乌须王的爵位,承认王庭对三川的统治,哪怕是名义上的统治,我相信王庭那边立马会放弃与魏国为敌……”

    “哈!”还没等哈勒戈赫说完,禄巴隆便冷笑着打断道:“对王庭的尊重?是指像数百年那样,诸部落每年献上贡品,奉养着王庭?”

    说着这话,羝族部落的族长们眼中闪过了怒意,毕竟王庭最强盛的时候,正是他们对羝族人压迫最最严重的时候。

    “时代不同了,哈勒戈赫,三川不需要两个王。”眯着眼睛,禄巴隆冷冷说道。

    毫不夸张地说,同样是川民,但若是有更好的选择,羝族人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族人的王庭,这也是他们为何不抵触被魏国同化的原因。

    “这就是你们羝族人的回答么?”哈勒戈赫有些动怒。

    “留着你心中的话,对那位说罢!”说着,禄巴隆与孟良等羝族部落族长对视一眼,皆起身离开了。

    看着这些离开的大族长们,哈勒戈赫心中一沉。

    他当然知道禄巴隆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那是一位左手提着钱袋、右手握着利剑,硬生生使三川诸部落臣服的魏人魏公子姬润。

    在三川,这个名字比乌须王庭更响亮。

第1150章:三川新格局【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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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言止于此,希望两位能接受我方的善意。”

    在一间装饰摆设还算考究的毡帐中,两名川民打扮的使者,正以三川独有的行礼方式,向毡帐内的两人鞠躬行礼。

    除了这两名使者外,毡帐内也只坐着两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穿着羊皮袄且两鬓已花白的老者,而坐在下首首席的,则是一个脸上留有一道淡淡鞭痕的、目光深沉的男人。

    这两人,即是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以及五万川北骑兵的督统领,博西勒。

    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博西勒,古依古沉声对那两名使者说道:“两位尊使且先在部落内歇息几日,容我等商量一番。”

    听闻此言,其中一名使者说道:“大族长,此事关系重大,不宜拖延啊……”

    古依古微笑着说道:“正因为关系重大,才要愈发冷静地考虑周全,不是么?……来人,送两位尊使到部落内歇息,好生招待。”

    话音刚落,毡帐外就走入两名腰粗膀圆的大汉,其中一人瓮声说道:“两位尊使,请吧。”

    那两名使者见古依古态度坚决,在对视一眼后,只能依言跟随那两名壮汉离开毡帐。

    在他们离开之后,古依古端起面前案几上的羊角杯,喝了一口羊奶酒,问博西勒道:“博西勒,你怎么看?”

    博西勒,五万川北骑兵的大督统,他的眼眸微微出现了几丝波动。

    方才那两名使者,一个来自乌须部落,一个来自羯部落,论身份皆是尊贵的客人。

    乌须部落,即王庭,因此理所当然,而羯部落,若回溯数代或者十几代,它堪称是三川所有羯族人的母族,无论是羚部落、部落,亦或是曾经的羯角部落等等,均可视为是羯部落的子部落。

    某种意义上说,乌须部落等同于中原国家的君王,而羯部落则相当于摄政的权臣。

    当然了,如今时代不同了,川北联盟根本不会畏惧乌须王庭或者羯部落,因为,川北联盟亦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比如说,博西勒所掌握的五万川北骑兵。

    不过谁都知道,川北联盟只是表面上的强大,它是受到川雒联盟管制的,在后者的监视与管制下,川北联盟连拥有羊群的权利都被剥夺,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从川雒联盟手中得到粮食。

    虽然食物还算充足,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件相当屈辱的事,因为按照草原上的文化习俗来说,只有奴隶才不配拥有羊群(相当于财富)。

    回溯原因,无他,只因为川北联盟是战败者,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十里之外的雒城的繁华,看着川雒联盟日益富裕。

    “……”博西勒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见此,古依古也不催促,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最近魏国的处境的确不大好,据说,韩国已再次与魏国开战,我寻思着,或有可能魏国的确会面临五方伐魏的局面……”

    博西勒闻言瞥了一眼古依古,一言不发。

    五方伐魏,这是方才那两名使者为了说服他们倒戈而透露的绝密消息,虽然博西勒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但不可否认,乌须王庭的确得到了秦国的支持,而韩国,也的确已在河西、河东一带与魏国开战。

    唯独魏国东边的宋郡,以及南面的楚国,仍不清楚是否会加入到讨伐魏国的行列当中。

    不过,看方才那两名使者信誓旦旦、自信满满的样子,相信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出入。

    这也就是说,魏国的确面临着五方势力的联合进攻,正处于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博西勒抬起手,摸了摸脸上那条从左额到右颊、横贯整张脸的鞭痕,尽管很多年过去了,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这道鞭痕的来历。

    那是他的义父、羯族部落大族长比塔图在战败之后,一时恼怒在他脸上留下的鞭痕。

    据后来为他诊治的部落巫师(巫医)说,就差那么一点,他一只眼睛就废掉了。

    但即便如此,博西勒依旧没有丝毫痛恨比塔图那位义父的意思,毕竟后者在身败的当日,将几个哭吵着要投降的儿女全部杀掉,却将羯角部落最后的骑兵交到他博西勒这个义子手中,让他带着这些战士去向那个魏人投降,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我到此为止了,但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博西勒至今还记得义父比塔图在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带着这句话,博西勒当时离开了那座城,眼睁睁地看着义父在城头上,仍旧挑衅那个魏人,然后,那个魏人下令动用了数百架投石车,向羯角部落居住数代的城池抛投猛火油,将整座城池变成了火海。

    至今,在那座残败城池一带,仍寸草不生。

    义父(比塔图)是勇士!

    只有他,在最后时刻仍拒绝向那名魏人投降,亲手杀死妻儿,从容赴死。

    ……那么如今,我该怎么选择呢?

    端着羊角杯,一口一口地饮着羊奶酒,博西勒静静地思索着。

    不可否认,那两名使者说得也对,面对着五方伐魏,目前魏国正处于最虚弱的阶段,若是他川北联盟倒戈,加上他手中的五万川北骑兵,他们甚至能够凑出六七万的骑兵。

    率领这支骑兵,他们与秦国以及乌须王庭、羯部落、羚部落联合,搞不好还真有可能脱离魏国的控制,重新控制三川这片土地。

    甚至于,还有可能趁着魏国虚弱而反攻到魏国境内,就像数十年前乌须王时代那样。

    但是……

    深深吸了口气,博西勒将目光投向古依古,认真地问道:“您又怎么看呢?大叔。”

    他是很诚恳地在询问古依古,因为古依古是当时唯一一个与他一样愿意与比塔图共赴黄泉的人。

    然而,古依古并没有直接说出站边秦国或者站边魏国那样的话,他只是用嗟叹的口吻说道:“比塔图刚愎莽撞,但是他的眼力没有错。他曾说过,他并不后悔羯角与魏国开战,他只是觉得,那场仗来得太迟了……因为当时魏国已经有能力对外开战,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你要知道,我们族,是当初在魏国与韩国开战之后,趁魏国虚弱时期才得到了三川这片土地,若是有能力收回的话,魏国迟早会收回去的……我当时认为比塔图说得很对,牧羊之人与农耕之人,真的能够和平相处么?他们的语言,我们听不懂,而我们的问话,他们也无法理解……但是,我们最终失败了,那个魏人打败了我们。”

    “……”博西勒默然不语。

    没有等待博西勒的反应,古依古继续说道:“还记得在最后一日,比塔图曾说过,羯角战败之后,那个魏人就会逐步控制三川,顺他者昌、逆我者亡,看看雒城的纶氏,曾经一介中流的部落,强大的羯角随手就可以覆灭他,可如今呢?纶氏已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而曾经强大的羯角,却连部落名都无法保留下来。……去年,部落也加入了川雒联盟,这让我再次坚信,比塔图的预见,他曾说,我们不再会有机会拥有真正的自由。这件事也证实了……雒城那些住着大房子、穿着魏服、一口魏言的人,真的还是咱们的同胞么?”

    “……”博西勒摸着羊角杯的边沿,一言不发。

    川民魏化,这件事他也看在眼里,相比较川北联盟,川雒联盟那些部落族人的魏化情况更为严重,尤其是那些羝族人,除了对外时还自称氐族外,其余言行举止、衣食住行,皆逐渐效仿魏人。

    按这样发展下去,可能数十年之后,魏国根本不需要再通过战争收回三川,因为三川境内的川民,到时候与魏人几乎已经一模一样了。

    博西勒觉得,这或许就是义父所说的我们不会再有机会拥有真正的自由的深意,因为整个民族,已经被魏人绑架、同化,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三川人。

    想到这里,博西勒忍不住问道:“因此,大叔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自立?”

    “自立?”古依古闻言笑了笑,反问道:“你有勇气与那个魏人为敌么?那个打败了比塔图的魏人……”

    博西勒闻言面色微变,他很清楚,古依古所说的那个魏人,即是魏公子姬润。

    “……我没有。”

    在博西勒惊愕的目光中,古依古叹息般说道:“那名魏国少年……不,如今已不能再称作少年,他……太过于强势了。你们羯角居住几代的城池河南,原是魏国初期建造的城池,甚至于,魏国初期有段时间曾在那座城池建都,而那个魏人,却毫不犹豫地将河南城变成了一片焦土,还是在战争出现胜负之后,在城内仅仅只有比塔图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那个魏人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数百桶珍贵的火油,将整座城池摧毁殆尽,使那一带至今寸草不生……他是在立威,是在警告我们川人,就像他当初所说的那样,他可以一边与我们打仗,一边叫士卒们在攻下来的土地上撒上盐,确保被他们魏人攻克的每一寸土地,都寸草不生……当时我真的感到了恐惧。……魏国没有三川,依旧是魏国,而我们失去了三川,还剩下什么呢?”

    听闻此言,博西勒亦不由地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当日魏公子姬润那句豪言,相信没有一个川人在听到后不感到惊恐。

    “除非魏公子姬润亡故,否则,我不敢与魏国为敌。”在看了一眼博西勒后,古依古正色说道。

    听了古依古的话,博西勒丝毫没有鄙夷对方的意思,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因为他曾经参加过四国伐楚战役,因此他非常清楚,在那场战役中,那位魏公子姬润,起初仅率领五万魏兵攻打楚国,可到最后,手底下却拥有了十几万军队,别说楚国,就连他博西勒都感到目瞪口呆这打仗,还有士卒越打越多的?可不是纯粹的抓奴隶。

    从本性出发,博西勒实在不希望与那位魏公子为敌,毕竟据他所知,楚国的一个拥有五十万军队的大将军(项末),再加上一个拥有二十几万军队的君侯(寿陵君景舍),都无法击败那位兵力远远少于前两者的魏公子姬润。

    更可怕的是,这位魏公子,至今为止还未吃过败仗,哪怕与强大的韩国交战。

    “既然不打算与那位为敌,大叔您接见那两名使者这是为何?”博西勒问道。

    古依古深深看了一眼博西勒,随即解惑道:“我是想让你明白,如今我三川所面临的局势……”

    博西勒闻言一愣,随即会意说道:“非魏即秦?”

    “唔。”带着几分怅然叹了口气,古依古正色说道:“当初,羯、羚、三个部落没有支援比塔图,我族的时代就已经结束了,再不是数十年前叱咤草原的民族,而是夹在魏国与秦国这两个大国之前艰难生存的弱者……眼下,局势已经很明了了,要么站边魏国、要么站边秦国,不会再有第三条出路……正如比塔图所说的,我们已经失去了真正的自由。”

    “大叔看好魏国?”博西勒好奇问道:“那两名使者不是说,魏国正面临五方讨伐么?”

    古依古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羊群越多,引来的狼也就越多。倘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会出现五方伐魏的局面么?”

    博西勒愣了愣,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倘若不是因为魏国强大,韩国、楚国、秦国因何抛弃大国的颜面,联合起来讨伐魏国?

    “曾经比塔图对我说,去给魏人当狗吧,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或许能得到不俗的利益。……我曾经以为他是在嘲讽我们,不过现在看来,给魏人当狗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前一阵子到雒城时曾远远地看到禄巴隆,我当时目瞪口呆,那个肥硕的胖子,果真是当年纶氏部落的勇士么?”古依古故作惊诧地说道。

    博西勒微微一笑,其实他也知道,川雒联盟中好些族长都堕落了曾经的部落族长,往往是部落中数一数二的战士,可如今嘛,那些族长恐怕是打不过几个本族的族人了,富裕甚至是奢侈的生活,使这些英勇的战士们堕落了。

    而此时,古依古又说道:“曾经我很恐惧,魏公子润迟早有一天会通过战争,从我们手中夺回三川,但如今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我太低估他了,他根本没想过通过战争夺回三川,他的野心更大,企图将我们并入魏人,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族人们得到了富裕的生活。就像我们给魏人当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同样是给魏人当狗,禄巴隆吃肉,咱们啃骨头,这就说不过去了。”

    看着古依谷那略显浑浊的眼眸中闪过几丝睿智的精光,博西勒当即就明白了这位大族长的态度。

    “最鲜嫩的内脏献给(狼)王,肥嫩的肉,当由带头冲锋的狼享用。”博西勒用族语言说了一句草原上的俗语。

    古依古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古依古摸了摸被羊奶酒浸湿的胡须,低声说道:“魏国会派他来,因为只有他能震慑三川……待等他来到三川之后,他会联络我们的,终究,你麾下的五万骑兵,亦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我明白大叔的意思了。”博西勒点了点头。

    当日,古依古与博西勒又聊了一阵子,便彼此分别了。

    数日后,乌须王庭的护卫军炎角军,与部落发生了小规模的试探战争,但无论川雒联盟或者川北联盟,皆没有丝毫动静。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人迟早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魏公子姬润。

    绝大多数的川人并不畏惧魏国,但是,他们畏惧魏公子姬润,因为这个男人,挥舞着钱袋与利剑,臣服了勇敢的川民。

    大约两日后,古依古再次将博西勒请到了族长毡帐。

    待等博西勒来到毡帐后,就看到毡帐内站着三名身披甲胄的魏军士卒。

    魏国砀山军……

    博西勒眯了眯眼睛,精神为之一振。

    作为曾经在三川这片土地上制造过屠杀惨案的魏**队,砀山军在三川凶名在外,因此,川人对这支魏**队也格外关注。

    就比如博西勒,他甚至能够通过这几名士卒身上甲胄的雕纹与式样,猜到其中一名士卒拥有伯长的军职。

    而在博西勒暗自猜测砀山军的来意时,那名疑似伯长的砀山军士卒开口说道:“肃王殿下已抵达雒城,特派我前来传令,请两位前往相见。”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要求古依古与博西勒亲自前往相迎。

    在听到这番话后,古依古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那位魏公子的高姿态而气恼,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在魏国面临着五方讨伐的境况下,那位魏公子为何还有如此的底气,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架势,命令他二人前往相见?

    难道这件事中,还有他们并不了解的隐情?

    不过总得来说,面对着某位魏公子的高姿态,古依古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心安,毕竟按理来说,只有在握有一定信心的基础上,那位魏公子才会如此高调。

    与博西勒对视一眼,古依古恭敬地用魏言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请这位兵长带路,我二人即刻前去。”

    “即刻?”那名砀山军伯长愣了愣,毕竟他虽说奉命前来传讯,可上头并没有要求他立即将古依古与博西勒带到那位肃王殿下面前。

    挺识相的啊……

    那名砀山军伯长暗自嘀咕了一句,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那……且备马吧,我三人皆是骑卒。”

    “好!”古依古点头说道。

    当即,他吩咐人准备了几匹快马,仅仅带了几名战士保护,便与博西勒一同跟着那几名砀山军骑兵前往肃王赵弘润所在的地方。

    期间,古依古询问那名砀山军伯长:“肃王殿下不曾入雒城么?”

    可能是见古依古态度良好,那名砀山军伯长给予了答复:“肃王殿下并未入城,暂时与我砀山军猎骑营驻扎在城外。”

    “哦。”古依古眼眸中闪过几丝精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此同时,赵弘润正站在雒城城南的一处土坡上,眺望着远处那座堪比大梁般繁华的城池。

    曾经败落的雒城,仅仅数年就成为了堪比魏国王都般繁华的城池,这让赵弘润得到了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而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体型已走样的大胖子、羝族纶氏部落族长禄巴隆,正一脸凝重地向赵弘润汇报着近段时间川雒联盟的近况。

    “……殿下,我非常怀疑,哈勒戈赫私底下与乌须王庭存在联系。在前几日的族长会议上,他希望我们保持中立,不参合大魏与王庭的战争,甚至还想说服我们,让我们支持他与殿下您谈条件……”

    “什么条件?”赵弘润皱着眉头问道。

    “认可王庭对三川的统治,哪怕是名义上的。他希望大魏能像数十年前那样,再册封一位乌须王,并且将川雒联盟的一部分所得,献纳于王庭……”禄巴隆毫不犹豫地就将哈勒戈赫当日在会议上讲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弘润。

    听闻此言,赵弘润皱了皱眉,半响后,他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他并不怀疑哈勒戈赫出现这样的举动,毕竟,哈勒戈赫是族人,而乌须王庭,相当于族人的王室,就好比真正的魏人,即姬姓赵氏一族,哪怕已家道中落,也几乎不会对抗姬赵氏王室一样,这是一种出自血缘上的亲近与认可。

    当然,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赵弘润会接受哈勒戈赫提出的建议。

    用权利的金钱收买乌须王庭?嘿,趁此机会除掉他们,对他魏国岂不是更有利?

    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雒城,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道:“做出选择的时候到了,禄巴隆,这次本王踏足三川,眼中就只有三类人,朋友、敌人,以及……死人。”

    “我会坚定地站在殿下您这边。”禄巴隆当即单膝叩地,正色说道。

    在旁,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看了一眼赵弘润,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

    非友即敌,真是简洁明了的判定方式……

    司马安必须承认,他曾经误会了这位肃王殿下,这位殿下,绝非是妇人之仁的人。

    韩、楚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已经出现了,中原第二个齐王吕僖……

    司马安暗暗想道。

第1151章:示好

    ps:三千字两章,与六千字一章,有啥区别么?不过既然大家喜欢三千字章,那作者就三千字章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殿下,有人来了。”

    当赵弘润正向羝族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吩咐一些事时,宗卫长卫骄指着远处提醒道。

    顺着卫骄所指的方向,赵弘润转头一瞧,便惊讶地看到了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与五万川北骑兵的大督统博西勒,在仅仅带着几名护卫的情况下,骑着快马朝这边奔来。

    对于古依古与博西勒二人当下前来赴见,他真的感觉很意外。

    这不,就连大将军司马安,眼眸中都露出了几丝讶色。

    “让他们过来吧,大将军。”在看到古依古与博西勒被砀山军的骑兵拦下来后,赵弘润对司马安说道。

    司马安点了点头,随即对身边的护卫骑低语了几句。

    那名护卫骑点头示意,随即策马上前,遣退了拦下古依古与博西勒的那一队砀山军骑兵,不过,他还是要求已经下马的两人接受必要的修身,直到确认二人身上并没有夹带兵器,这才将他们放了过来。

    在赵弘润的注视下,古依古与博西勒疾步走到了他面前,抱拳拜道:“肃王殿下。”

    “免礼。”赵弘润虚扶一记,随即笑着说道:“大族长与大督统这么快就赶来,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相比较沉默寡言的博西勒,古依古这个老头朗笑着说道:“肃王殿下的传召,我二人岂敢怠慢?自然是马不停蹄前来拜见。”

    说这话时,他瞧了一眼赵弘润身边的禄巴隆,那似有深意的目光,让后者感觉莫名其妙。

    果然,这位肃王殿下最信任的还是禄巴隆……

    古依古心中暗暗想道。

    他理解当初禄巴隆为何铁了心效忠面前这位肃王殿下,因为当时羝族纶氏部落已经到了覆亡的边缘,但禄巴隆凭着他豁出尊严的恳求,硬生生让这位肃王殿下改变了主意。

    而禄巴隆也懂得知恩图报,从那时起,这个羝族人的勇士,就甘愿为这位肃王殿下做事,成为了某些人口中魏人的走狗。

    尽管在名声上受到了一些损伤,但不可否认禄巴隆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在如今的川雒联盟,谁敢再轻视纶氏、孟氏等羝族部落?

    不能否认,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是一位品德良好的大族长,最初也曾反对羯角部落的比塔图与魏国开战,可眼下在雒城,白羊部落的影响力却反而不如羝族纶氏部落,这是为何?

    原因就在于,禄巴隆背后有某位肃王殿下的支持。

    “……”赵弘润注意到了古依古的目光,回头瞧了一眼禄巴隆,又将目光投注到古依古身上,心下暗自琢磨着这个羯族人老头的来意。

    他毫不怀疑,古依古这是主动示好,毕竟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赵弘润想要拿下古依古与博西勒,简直是易如反掌。

    当然,他并不会那样做。

    他试探着问道:“你似乎是专程等着本王?”

    听闻此言,古依古毫不遮掩,笑着说道:“这次,乌须王庭做出了违反雒水之盟的事,我就在猜,大魏会派谁过来……我猜是肃王殿下您,我猜对了。”

    赵弘润的眉头挑了一下,笑着说道:“事实上本王也很意外,乌须王庭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知王庭有什么仰仗。”

    “还能有什么仰仗?”古依古撇了撇嘴,轻蔑地说道:“不过就是听说了五方讨伐大魏的事,狐假虎威,企图在这件事上获一分利罢了。”

    ……

    赵弘润愣了愣,虽然他对古依古已听说五方伐魏这件事早有预料,却也没想到这个老头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古依古的意图:你看,我知道五方伐魏这件事,也知道魏国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前来拜见您,这足以证明我的忠诚了吧?

    显然,对方是有意向他示好。

    想到这里,赵弘润故意问道:“大族长似乎对乌须王庭有所不满啊。”

    古依古听出了赵弘润言下之意,正色说道:“我只是对王庭蛇鼠两端的做法感到羞耻!……大魏将三川无偿给予我等居住,王庭不思报恩,竟勾结秦国,意图挑起战火……秦人给予我们什么恩惠了?”

    不得不说,听着古依古义正言辞的话,赵弘润都隐隐感觉有些尴尬。

    要知道,魏国并非是无偿将三川郡让给川民的,只不过是当初魏国无力从这个民族手中将这片国土夺回来而已,而为此,魏人与川民也曾多次开战。

    但古依古却将这话说得仿佛魏人是急公好义的善者。

    更尴尬的是,这话还是从古依古这个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口中说出来的。

    川北联盟是什么?

    这是收纳曾经羯角部落与其盟友这个战败方的部落,而这个战败方,也正是败在了他赵弘润手中,说得难听点,川北联盟内的各部落之所以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赵弘润是最根本的原因。

    但偏偏眼下,古依古一个劲地给赵弘润脸上贴金,说是赵弘润让他们“聚合”在一起,减少了无谓的战争,使族民们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似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让赵弘润都感觉有些尴尬与羞耻。

    不过,赵弘润也听出了古依古的意思:这老头,分明就是一边表忠心,一边索要待遇。

    毕竟,禄巴隆的纶氏部落,其富裕程度的确很让人眼红。

    果然,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废话后,古依古道出了来意:“……川北联盟,会坚定地支持肃王殿下。”

    这可真没想到啊……

    赵弘润心下着实有些意外。

    其实在来三川之前,他最担心的不是川雒联盟,而是川北联盟以及博西勒的五万川北骑兵,毕竟后两者与他,以及与魏国是有仇恨的,赵弘润很担心这伙人会不会趁着这次五方伐魏,趁着魏国虚弱的时候倒戈一击。

    可没想到,他才刚到三川,古依古与博西勒就迫不期待地前来表忠心,反而是川雒联盟内部,似白羊部落、灰羊部落这些族大族长们,对乌须王庭反抗魏国一事摇摆不定。

    养了几年的狗还不如半饥半饿的狼来的忠诚,这还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赵弘润暗暗咋舌。

    然而,他想错了古依古与博西勒之所以选择站边赵弘润,并非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恐惧,因为他们曾经作为赵弘润的对手,因此正面领教过他的手段,他们深知一个道理:若要与这位殿下为敌,就要做好部落覆亡的准备。

    而川雒联盟内一些族部落,有的是早早就投降了,而有的,像白羊部落的哈勒戈赫,从未与魏国为敌,因此,他们并不清楚,若站错了队伍会怎么样。

    或者说,就算心中多少清楚一点,也并未切身体会过。

    只有川北联盟这些曾经的战败方,才切身体会过那种无助与恐惧。

    用古依古说过的话来说,倘若赵弘润亡故的话,搞不好川北联盟就反了,但是赵弘润活着,他不敢。

    而当他得知,赵弘润身边还跟着魏国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这个屠夫时,他就更加不敢了。

    不过赵弘润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即他的存在对川北联盟的震慑力,因此本能地对做出了明智选择的古依古与博西勒产生了几分好感。

    当然,久居于上位的他,并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心中的好感,但适当地给予一些利益,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想马儿跑得快又不想给马儿喂食,这种主人迟早会摔得头破血流。

    想了想,赵弘润感慨地说道:“十年之期,过了有五年了吧?”

    古依古与博西勒愣了愣,随即顿时会意过来。

    所谓的十年之期,指的当初他们与这位肃王殿下约定的协议:羯角、灰角、血蹄等战败方的部落,无偿为魏国征战十年。十年之后,魏国则赦免他们当初的敌对行为,并邀请他们加入川雒联盟。

    “虽然期限还未到,不过本王觉得,该是时候恢复你等的部落名了……只不过,你们诸部落如今整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拆分成几个部落,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统一一个部落名吧,羯角、灰角,或者……羯?”赵弘润自言自语地说道。

    听闻此言,古依古与博西勒皆面色微变。

    要知道,三川已经有一个羯部落,即羯族人的母部落,这个词对于羯族人的意义,绝对不是什么羯角、灰角等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是让我们取代羯部落?

    尽管很清楚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但古依古依旧是心潮澎湃。

    而相比较古依古,博西勒的内心则有些挣扎。

    因为他更希望恢复羯角这个部落名,但羯这个部落名,对他亦有相当强烈的吸引力,毕竟他的义父比塔图在世时,就一直渴望着取代羯,成为草原上的大族长。

    而此时,赵弘润则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纠结的博西勒,自顾自又说道:“至于川北骑兵嘛,日后就改称……羯角军,两位意下如何?”

    听闻此言,古依古与博西勒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如您所愿,肃王殿下。”

第1152章:友或敌的选择

    倘若说之前赵弘润心中还有些顾虑,那么,在古依古与博西勒真正归顺之后,赵弘润心中的顾虑便足足消除了七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毕竟,川北联盟与川北骑兵的问题要比川雒联盟大得多,而既然这两者顺利解决了,那么剩下的,将不再会是问题。

    “需要我与博西勒跟随您入城么?”

    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古依古有意无意地问道。

    赵弘润看了一眼古依古,他必须承认,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亦是一位睿智的长者。

    想了想,赵弘润说道:“大族长随本王入城吧,博西勒,你回谷城召集兵马,本王不会在川雒多呆。”

    听闻此言,古依古再次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而博西勒,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而在旁,羝族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则表情古怪地看着古依古,他意识到,川雒联盟的族长会议室内,恐怕要设一个新的座位了。

    ……这么说也不全然,搞不好,还会撤掉几个席位。

    暗自幸灾乐祸了一番,禄巴隆朝着古依古点了点头,发出了善意的讯号。

    羯族人与羝族人是存在着矛盾,但若是处于同一边的伙伴,就没有相互敌视的意义了,更何况,禄巴隆暗中出售给魏人的奴隶,有很多还是川北联盟给他们提供的。

    片刻之后,博西勒告辞返回谷城,而赵弘润则带着宗卫们以及大将军司马安,还有古依古、禄巴隆等一行人,在五百名砀山军骑兵的护送下,直接前往雒城。

    本来,赵弘润会先在城外居住几日,谈一谈川北联盟与川雒联盟的口风,不过既然川北联盟已经归顺投诚,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川雒,又叫雒城,这是一座自由贸易城池,同样也是一座不设城防的城市,与魏国城池最大的不同在于,这座城池的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关,等同于摆设。

    或许有人会问,这样不设防的城池,难道不会引来马贼、强盗之流么?

    事实上,并不会。

    因为这座城池的人口基数,早已达到了几十万,城里城外,到处都是、羯、羝三族的战士,只要城守府或者称大族长会议一声令下,这座城池立马可以凑齐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将来犯的敌人击退。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魏人也不敢在这座城池闹事。

    当然了,魏人也没有理由会在这座城池闹事,毕竟在雒城,魏人始终享受着大爷的待遇;哪怕有些魏人中不知好歹的家伙,也不会选择在这座城池滋事,就好像魏人不会在商水邑惹是生非一样。

    谁不知道,这座城池它是姓肃的。

    在无数川民震惊、崇拜的目光下,赵弘润骑着战马,徐徐入城,时不时地与街道两旁争相过来看热闹的川民或魏人招招手,打着招呼。

    不得不说,赵弘润在雒城的威望堪称爆表,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魏人能赶得上他的威望。

    毕竟,哪怕是再痛恨他的川民,都必须承认,这个来自魏国的魏公子,使他们川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相比之下,大将军司马安,倒像个陪衬的绿叶。

    不过对此,司马安毫不介意,他好奇地观察着城内的风景。

    魏风的建筑、魏风的穿着,要不是明确知道这座城池并不属于魏国,司马安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来到了像大梁、郑城这种大城。

    “如今大将军不会再怀疑本王当初的话了吧?”

    这时,赵弘润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司马安点了点头,他必须承认,这位殿下即将做到当年的承诺当年赵弘润承诺过,他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覆灭川人这个草原民族。

    而相比较赵弘润与司马安,古依古更眼红于这座城池的富裕。

    不过他心中已无嫉妒或者羡慕,因为他所领导的川北联盟未来的羯部落,即将成为雒城的主人之一。

    在夹道欢迎中,赵弘润一行人来到了城守府,一座专门供川雒联盟大族长召开会议、但平时却并无几人居住的魏风建筑。

    在这座建筑前,早已得到消息的诸部落族长,比如青羊部落族长阿穆图、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灰羊部落的族长齐穆轲、孟氏部落的族长孟良等等,皆已在此恭候。

    相比较羝族部落族长们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族部落族长们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些凝重唯独赵弘润的老丈人,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例外。

    “肃王殿下。”

    待等赵弘润驾驭着坐骑来到面前,诸族长纷纷抱拳行礼。

    “诸位族长别来无恙。”

    赵弘润笑着摆了摆手,随即,他翻身下马,走上前去。

    “肃王殿下。”

    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率先迎了上来,在赵弘润无奈的表情下与他拥抱了一下,随即,老头笑着问道:“乌娜那丫头没来吗?”

    “在王府呢。……我也想带上乌娜,让您父女团员,不过您知道的,这次……不大方便。”

    说着这话,赵弘润心底其实也有些尴尬,毕竟在他身后的宗卫们当中,就混着雀儿这个女人。

    “哦……”

    阿穆图了然了点了点头,随即,他瞥了一眼赵弘润那身上的麻衣与冠上的孝巾,叹息说道:“元的事……哎,节哀顺变。”

    说着这话时,阿穆图眼中亦闪过浓浓的哀伤,毕竟怡王赵元,与他也是结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关系好到令赵弘润都感到不可思议当怡王赵元拜访青羊部落时,阿穆图曾多次让自己的女人去陪寝。

    虽然在草原习俗中这是对尊客亲近与礼遇的表现,但赵弘润还是感到很别扭。

    赵弘润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环视在场诸位族长,笑着说道:“入内再说吧?”

    说罢,他也不等那些族长们的反应,率先迈步走入了那座极具魏风的府邸。

    “……”

    诸族长们面面相觑,他们隐隐已感觉到,今日这位肃王殿下,有些强势。

    来到平日里诸大族长商议的那间大殿,赵弘润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殿内众人入座。

    待等在场诸人皆入座之后,赵弘润沉声说道:“有些事,相信不用本王来讲,诸位应该也已听说了……乌须、羯、羚,等几个部落投靠了秦国人,企图再次在这片土地上燃起战火。……记得前年的时候,这帮人就曾与秦国人眉来眼去,当时本王饶过他们一回,谁曾想这些人不思悔改,仍欲与我等为敌……我等若再无表示,则雒水之盟形同空设。”

    “殿下所言极是!”纶氏部落的大族长禄巴隆当即附和道:“当召集战士,剿灭叛乱者!”

    见赵弘润与禄巴隆一唱一和,一上来就将乌须部落、羯部落、羚部落打成叛乱者,诸族部落族长们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们仍在琢磨着一件事:川北联盟的古依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肃王殿下请息怒。”

    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见形势不对劲,连忙出声说道:“乌须、羚、羯三个部落,当初并未加入雒水之盟,因此,不应当以叛乱者对待……”

    “引秦兵入三川,这还不叫叛乱者?”孟氏部落的孟良冷笑着说道:“哈勒戈赫,虽说乌须是你们族人的王庭所在,但也不能这样包庇吧?”

    哈勒戈赫哑口无言。

    这时,灰羊部落的族长齐穆轲插嘴道:“肃王殿下,我听说,贵国与韩国再次开战了?”

    赵弘润瞥了一眼齐穆轲,淡淡说道:“现在谈论的是对乌须等几个部落的处置,不要顾左言他,齐穆轲大族长。……我大魏可以打败韩国一次,就能打败它第二次。”

    “可是我听说,这次对贵国宣战的,并非只有韩国,还有楚国、秦国,以及宋地……”齐穆轲眯着眼睛问道。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齐穆轲,说道:“齐穆轲大族长是想站到那一边么?”

    被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穆轲不知为何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更何况,魏将司马安此刻也用仿佛看待待宰牲畜的眼神看着他,唬地他脑门渗出了几丝汗水。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干笑了两声,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没有别的意思。”

    “是否属实……”赵弘润喃喃念叨了一句,随即淡然说道:“大族长问这个没有意义。难道本王说是,大族长就要背弃雒水之盟,倒向那一边了?”

    “当、当然不会。”齐穆轲沿着唾沫说道。

    “那就好。”深深看了一眼齐穆轲,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淡淡说道:“本王在国内还有事,诸位大族长也可以认为本王是要赶着去其他战场,与所谓的韩、楚、宋交战,但是不管怎样,本王这边的战略不会改变……三个月内,结束这边的战事!所以说,本王的时间很紧,就不与诸位大族长客套寒暄了……”

    说罢,他再次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沉声说道:“乌须、羯、羚,勾结秦国,图谋不轨,罪不可恕,本王代表大魏,以盟主国的身份号召诸位族长出兵协助,铲除叛乱者与秦军的联军。……本王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在这边,因此,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同意、或者反对,本王只需要一个答复。”

    “……”

    在座的诸族长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他们感觉这位肃王殿下,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第1153章:友或敌的选择(二)

    “……只需要一个答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弘润那并不算嘹亮的嗓音,在城守府正殿内回荡着,让这句本身就带有一丝情绪的话语,变得更为诡异。

    这是威胁么?

    是威胁吧?

    在座诸位族长们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相信傻子都听得出赵弘润在这句话中的威胁口吻。

    不得不说,倘若换做其他魏人,哪怕是如今魏川关系和睦,相信这些桀骜不驯的川人亦早已将不悦的表情挂在脸上,但是当他们看到赵弘润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时,他们却不敢有所表示这个魏人,比魏国朝廷、比魏国的君王,更让川人们感到敬畏。

    “氐(羝)族附议。”羝族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当即出言表示支持,而其余羝族部落族长们,亦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得出来,这些羝族部落的族长们早已在私底下有过协商。

    看到这一幕,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眼中闪过几丝忧虑。

    其实他早有预料,羝族人多半会站边魏国,站在那位肃王殿下那边,毕竟羝族人对乌须王庭的认可度本来就低,但不管怎么说,当禄巴隆等羝族部落族长们当真出言表示支持时,哈勒戈赫还是感到有些揪心:羝族人已倒向了魏人,那么,还剩下谁?羯族?

    哈勒戈赫的视线扫过在场的羯族部落族长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

    因为某些原因,川雒联盟吸纳的羯族部落本来就少,再加上赵弘润整合了曾经战败方的羯角势力,以至于直到前两日为止,在川雒内部能走入大族长会议室的,仍然就只有一个羯族部落,即部落的族长鄂尔德默。

    但遗憾的是,鄂尔德默并不在雒城,他正在部落的驻地,提防着乌须部落、羯部落、羚部落的试探进攻,因此,羯族人在川雒联盟内的代表人物,就只剩下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

    然而,更遗憾的是,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恐怕与他们也不是一条心的此人跟在那位肃王殿下身后来到了雒城,这已经表明了对方的立场。

    很显然,古依古投靠了那位肃王,借此换取了一个宝贵的川雒联盟的坐席,因此才能够以曾经战败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并且,禄巴隆等羝族部落的族长们对此视而不见。

    而这意味着,川雒联盟内的羯族人势力,亦倒向了魏人。

    那么试问,反对方还剩下谁?

    果然,可能是注意到了哈勒戈赫的视线,川北联盟的大族长古依古笑着说道:“我川北联盟,将鼎力协助肃王殿下平叛……”

    平叛?你居然还真说得出口?

    哈勒戈赫难以置信地看着古依古。

    在他看来,羝族人“反水”还能理解,毕竟羝族人与羯族人关系从来不好,而且对乌须王庭也并无几分推崇,可古依古,那可是根正苗红的羯族人啊!

    然而,老奸巨猾的古依古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只顾低着头把玩手中一串由羊的牙齿打磨后串成的手链,仿佛是不想与哈勒戈赫多做眼神上的交流。

    “……”

    包括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在内,在座的族部落族长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殿内。

    羝族人表态了,羯族人表态了,就只剩下他们族人了。

    哈勒戈赫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看到族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开口说道:“乌边部落,愿协助肃王殿下对叛逆开战!”

    什么?!

    哈勒戈赫等几名族部落的族长们面色顿变,尤其是哈勒戈赫。

    因为他在前一阵子曾私底下接触过切拉尔赫,后者当时表示会适当地给予他支持,没想到,今日切拉尔赫果断地就抛弃了“族立场”,站边了那位肃王殿下。

    可不是我不义气啊,难道你们看不出来,那位肃王殿下杀气腾腾么?

    切拉尔赫暗自嘀咕道。

    这下麻烦了……

    见“族立场”被打破,哈勒戈赫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这个时候的他已顾不得其他,当即开口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请听我哈勒戈赫一言。”

    赵弘润上下打量了几眼哈勒戈赫,隔了大约两个呼吸,嘴里这才淡淡迸出两个字:“你说。”

    不得不说,那片刻的停顿,让哈勒戈赫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但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只能盯着那位肃王殿下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肃王殿下,哈勒戈赫以为,这件事尚有回旋余地。”

    “……”赵弘润也不说话,只是用平淡的目光看着他。

    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哈勒戈赫正色说道:“肃王殿下明鉴,乌须王庭……其实并非是站在秦国那边,他们只是……只是希望得到贵国的……贵国的重视。”

    “……”赵弘润依旧不说话,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支撑在面前的案几上,做出了仿佛愿意倾听的意思。

    见此,哈勒戈赫快速地说道:“乌须部落,向来是我族、羯族、羝族的王庭所在,他们不会主动挑起内部的战争,他们只是……”

    就在这时,就听赵弘润平淡地问道:“你接触过?”

    “……”哈勒戈赫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赵弘润欲言又止。

    “你,接触过乌须王庭的使者,对么?”赵弘润平静地问道。

    见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哈勒戈赫这位年过四旬的中年人,脑门亦隐隐渗出了一层汗水。

    “那个使者还在雒城么?叫他出来。”赵弘润淡淡说道。

    哈勒戈赫的心口猛然跳动了一下,勉强笑道:“肃王殿下……”

    “叫他出来亲自跟本王讲!”赵弘润看了一眼哈勒戈赫,意味深长地说道:“哈勒戈赫大族长,你代表的是川雒联盟下的白羊部落,而非是乌须王庭的代表……因此乌须王庭的要求,还是由那名使者当面跟本王讲,这才叫名正言顺。”

    听着这句有些诛心的话,哈勒戈赫无可奈何,只能叫人将那名使者请来。

    片刻之后,便有一名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跟着两名白羊部落的战士来到了族长会议室,据哈勒戈赫的介绍,这位年轻人居然就是乌须王最小的儿子尹敦比。

    不得不说,乌须王之子,这在三川境内着实是一个不小的光彩,纵使是禄巴隆等羝族部落的族长们,亦不由地重视对待。

    毕竟在草原上,乌须王确实是一位睿智而宽仁的领袖,这一点羝族人也必须承认。

    对内,乌须王提倡、羯、羝三族平等,和睦相处;而对外,乌须王对魏国软硬兼有,他承认魏国对三川的所有权,但是他也明确表示,川人需要这片土地生存,因此,他愿意名义上对魏国称臣,每年献纳一定的贡品,但又强烈拒绝魏国干涉三川。

    总得来说,在魏国朝廷看来,乌须王还算是一位比较“容易沟通”的草原领袖,因此,当年魏国才与乌须部落促成了乌须之誓,大抵就是乌须王接受这个由魏国册封的爵位,认可魏国的地位,并约束治下的川人不冒犯魏国,而魏国,则无偿将三川租借给川人。

    当时魏国正抵受着韩国的威胁,无力夺回三川,因此不得已之下,终究与乌须王达成了协议。

    于是乎,魏川双方出现了很多年的和平,直到乌须王逐渐老迈,他的影响力再也震慑不住比塔图这样桀骜不驯的羯族人,这才使得魏川边界再次燃起战火。

    因此,倘若在魏国眼中,乌须王还算是一位比较好相处、好沟通的邻居,那么在川人眼中,乌须王就是一位杰出的领袖,因为这位领袖使他们能够在三川郡这样水源充足、牧草旺盛的草原生活下来。

    因此,纵使是禄巴隆等羝族部落的族长们,亦对尹敦比这个乌须王之子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然而,赵弘润就完全没有尊重的意思了,毕竟在他眼里,乌须王说到底也是趁着他们魏国虚弱时强行占据了三川、侵犯了魏国利益的侵略者,若是他早出生几十年,他出征三川的对象就会是那位乌须王。

    因此,在看到尹敦比之后,赵弘润丝毫没有设座的意思,他只是淡淡说道:“说出你们乌须部落的要求。”

    听闻此言,正朝着赵弘润行草原礼的尹敦比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他原以为,赵弘润这位魏国的公子,再怎么样也会看在他父亲乌须王的面子,给予他足够的尊重最起码也得设个座,让彼此坐着交谈吧?

    不过想到兄长乌达穆齐的嘱托,尹敦比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快,沉声说道:“魏国的肃王,尹敦比这次是带着我乌须部落的善意而来。我乌须部落希望能得到肃王您的友谊……”

    说罢,他偷偷看了几眼赵弘润,然而,赵弘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能终究是阅历的差距,使得尹敦比在赵弘润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逐渐承受不住压力,一股脑地将他们所希望得到的条件说了出来:“我乌须部落希望,魏国能够认可我兄长乌达穆齐继承乌须王这个爵名,承认我乌须部落对三川的统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统治。……另外,我乌须部落希望能加入川雒联盟,并且,我乌须部落希望能替魏国管理雒城……”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条件,最后又笑着说道:“只要魏国能够答应,我乌须部落将鼎力支持魏国,支持殿下。”

    “……”赵弘润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敦比,淡淡问道:“说完了么?”

    “说完了。”尹敦比不解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就见赵弘润看着尹敦比,嘴里迸出一句话。

    “杀了,祭旗。”

第1154章:友或敌的选择(三)

    “杀了,祭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弘润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震住了殿内绝大多数人。

    纵使是禄巴隆等诸羝族部落的族长们,看向赵弘润的目光都有些失神,更别说哈勒戈赫、切拉尔赫、阿穆图等族部落的族长们。

    那可是乌须王的儿子啊!

    整个殿内,唯独魏国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眼眸中闪过浓浓的欣赏与欢喜。

    这才是……这才是……

    向来沉默寡言的大将军司马安,脸上浮现几丝亢奋的情绪。

    这份情绪,并非因为别的,而是他终于真正见到了肃王殿下强势的一面。

    是的,尽管在肃王赵弘润打败比塔图,使三川臣服之后,司马安对这位肃王殿下的看法与评价,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有一丝小小的顾虑,因为在他眼中,赵弘润威势有余、霸气不足。

    简单地说,就是这位肃王殿下的手腕偏“软”,这种软弱,让司马安不喜这也正是他不喜朱亥的原因。

    可今日的这位肃王殿下,他的强势,让司马安都隐隐感到有些战栗仿佛面对的并非是这位肃王殿下,而是他的父亲,魏国的君王赵元。

    从始至终,司马安都是一位王道、霸道并举的大将军,他提倡王道为皮、霸道为骨,说白了,就是面对敌人时,要用最残酷的手段使对方屈服,倘若对方不愿屈服,那就说明杀得还不够!

    至于王道,那是专门对待自己人的。

    因此,当初赵弘润用利益引诱禄巴隆等川人臣服魏国,虽然司马安也明白利诱的好处,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因为利诱与他的价值观不符他的观念就是杀,只要是敌人就杀,杀光敌人,剩下的,自然就是自己人了,简单明了。

    而这一次,肃王赵弘润的态度,却让司马安感到非常的舒服,虽然他也明白,是因为怡王赵元的自尽,让赵弘润这位肃王殿下胸腔内积累了对五方伐魏势力的无尽怒意,因此才会出现一言不合就杀使者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司马安还是感到非常高兴,他生怕赵弘润受到朱亥那些人的影响,变得越来越“软弱”。

    “没听到肃王殿下的命令么?”司马安淡淡说道,用眼神与话语提醒着卫骄等宗卫,还有他身后的砀山军士卒们。

    听闻此言,司马安身后几名砀山军士卒面色一正,当即迈步走向尹敦比。

    见此,殿内诸族长们这才反应过来:来真的?!

    “且慢!”

    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下意识站了起来,喊住了那两名砀山军士卒,随即,待等他转头望向赵弘润,准备劝说这位肃王殿下时,却见后者正用斜睨的方式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珠一动都不动,那种麻木漠然的目光,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喂喂喂,难道这次真的要去掉几把交椅?

    禄巴隆看了一眼赵弘润的表情,随即转头看向哈勒戈赫。

    出于好歹也彼此相处了几年的交情,禄巴隆不动声色地向哈勒戈赫使着眼色,但很可惜,哈勒戈赫此刻正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赵弘润身上,并没有看到禄巴隆的眼神示意。

    “殿下,尹敦比乃是乌须王之子,不可轻害啊……”哈勒戈赫小心斟酌着用词,好言劝说道,他逐渐也发现了,这次的这位肃王殿下,情绪有点不对劲。

    赵弘润没有理睬哈勒戈赫,他只是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们,随即指着已吓得一脸土色的尹敦比,看似平静地问道:“乌须部落提出的要求,你们同意么?”顿了顿,他摇了摇头,平淡却坚决地说道:“本王……不会同意!”

    对于赵弘润这个说法,在座的诸族长们没有丝毫表示。

    他们也觉得,乌须部落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使魏国同意让乌须王的大儿子乌达穆齐继承他老子的爵位,这点不算什么,毕竟乌须王这个由魏国册封的爵位,本质上只是一个虚衔而已,对此魏国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实际的利益。可乌须部落想要入主川雒联盟,这就有点过分了。

    是的,是入主,而并非只是加入从尹敦比讲述的种种条件中,乌须部落想要成为川雒联盟的主宰者,与魏国平起平坐。

    对于这一点,别说魏国不会同意,就连在座许多族长都感到不舒服:凭什么?!

    “即便肃王殿下您不同意乌须部落的条件,也没有必要杀害此人啊……”哈勒戈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依我哈勒戈赫看来,您不妨将您的条件告诉尹敦比,叫他带回乌须部落……彼此心平气和地交涉,终能达成协议的。如此一来,避免了一场战火,岂不是更好?”

    赵弘润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哈勒戈赫片刻,正色说道:“哈勒戈赫,本王不会同意乌须王庭所提出来的任何条件!……在本王眼里,他们勾结秦国,已经是罪不可恕的敌人了,本王不会跟敌人谈条件!”说到这里,他抬手一指案前阶下那片空地,冷冷说道:“除非乌须王庭的继承者此刻跪在这里,为勾结秦国一事向本王乞求原谅,否则,本王不会与他谈任何条件!……乌须王庭是敌人,对待敌人,本王只有一种态度,杀!”

    说到这里,赵弘润不理睬面色发白的哈勒戈赫,环视在场诸多部落族长,冷冷说道:“请诸位牢记一点,相信曾经本王也再三申明过,我大魏不会宽恕背叛者,既然乌须王庭、羯部落、羚部落选择了站边秦国,那么就是我大魏的敌人,本王不会去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本王听说川雒有句谚语,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反正本王与秦国的军队注定会有一场战争,本王不在意我大魏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多杀几个叛逆者!”

    说完,他的眼神再次投向尹敦比。

    见此,哈勒戈赫慌忙劝阻道:“肃王殿下,素闻中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斩使以示威耳!”赵弘润瞥了一眼哈勒戈赫,随即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喝道:“拖下去,斩首祭旗!”

    “遵命!”

    这次,已不需司马安提醒,那两名砀山军士卒已依言走上前,一人一边制服尹敦比,将这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强行拖了出去。

    似这般强势蛮横的举动,让在场诸族部落族长们面色大变,坐立不安起来。

    这些人的眼中,浮现出几丝惊恐、几丝愤怒,但当他们看了一眼那位面色深沉的肃王殿下时,他们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个字,就仿佛嗓子眼里塞着一团棉花。

    而此时,哈勒戈赫抬脚就想追出去阻止,就在这时,赵弘润冷冷说道:“哈勒戈赫,你是要背弃雒水之盟么?”

    听闻此言,哈勒戈赫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

    他回过头,朝着赵弘润痛心疾首般说道:“肃王殿下,乌须……王庭真的不是敌人,不是……”

    “不!乌须部落是敌人。是本王此次注定会铲除的叛逆者!”

    环视了一眼在座那些面色大变的诸族部落族长们,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能理解乌须部落在你们族人心中的地位,因此,也不强行要求你们协助本王征战,这样吧,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退出雒水之盟,本王允许你们在这次的战争中保持中立!”

    退、退出雒水之盟?

    诸族部落族长们仿佛胸口被一柄巨锤击中了似的,只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他们当然清楚,此刻退出雒水之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庞大的财富,再次回到当初战战兢兢的草原生活。

    更关键的是,眼下若是他们退出了雒水之盟,待这位肃王殿下解决了乌须部落,解决了秦国的军队,到时候,他们这些中途退出的人将如何安生?

    除非他们站边对面那一方,可是……摆着肃王赵润与魏将司马安这两尊杀神在,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阿穆图……

    哈勒戈赫的目光看向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事到如今,只有这位肃王的老丈人,才或有可能挽回事态。

    然而,阿穆图只是歉意地看着哈勒戈赫,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废话,乌须王庭与女儿哪个亲?当然是站在女婿这边了!

    片刻之后,尹敦比的哭叫求饶声截然而止,随即,那两名砀山军士卒用一块白布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回到殿内,恭敬地将人头摆在大殿中央。

    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哈勒戈赫等族部落的族长们面色惨白。

    “很好!拿下去,挂于城门口示众!”

    在吩咐完那两名砀山军士卒后,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们,沉声说道:“禄巴隆。”

    “禄巴隆在。”大腹便便的禄巴隆当即离席,来到殿中央恭敬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此番来时,带来了许多我大魏的国旗以及川雒联盟的旗帜,你派你麾下的战士,造访三川上每一个部落,将我大魏的旗帜与川雒的旗帜交给那些部落的族长们。”

    “遵命。”禄巴隆抱拳说道。

    此时,只见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们,看似平静地继续说道:“……数日之后,我大魏的军队便将踏足这片土地,到时候,但凡是没有悬挂这两面旗帜的部落,我大魏的军卒,便会视其为敌!……勿谓言之不预!”

    “……”

    殿内众人面色大变,唯独大将军司马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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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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