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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天唐txt下载     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来自长安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竟然有了流行开去的趋势。要是这东西在大唐流行起来,进入了寻常百姓家,那么,传统式的女子抹胸是不是就该绝迹了。

    这可是更简洁、更实用、更舒适的具有先进理念的“高科技替代品”啊。张瑄多少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真正改变了这个时代的,竟然是这种小物件。

    花奴儿似乎意识到张瑄的目光落在那些羞人的物件上,她心里大急,顺手一把将“三点式”抓过藏入怀中,犹自是背着张瑄,心头忐忑。

    她担心张瑄会想要她的身子,而一旦张瑄起了那种心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彻底爆发起来。

    咬牙承受一些张瑄偶尔的调戏,留在张瑄身边充当一个贴身侍女,这已经是她如今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咳咳!

    张瑄缓缓起身,径自出了营帐,出去方便。

    其实营帐内有马桶的,只是当着花奴儿的面,张瑄如论如何也方便不出来的。

    雨夜沉沉,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说实话,这种春雨挺熬人的,不如哗哗地猛下一场,这么细腻的、漫不经心的、如抽丝剥茧一般的下着,诗人或许还会有诗情画意,但对于普通的大唐军卒来说,这不会带来什么好心情,就是一种遭罪。

    张瑄找了个角落,匆匆解决了问题,然后又慢慢溜了回来。不过,没有再到后面去,而是让人点亮了帅帐正堂的灯烛,看了会书后,才到后面睡下。

    只有他睡了,花奴儿才蜷缩在他的脚下,和衣睡下。

    这一夜,就这么过了。

    张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花奴儿发生一点什么,而花奴儿似乎更不愿意。让花奴儿留在身边贴身伺候,主要是张瑄考虑到安全隐患。

    毕竟,目前的他,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足以威胁到一些人利益的高度。

    花奴儿显然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和觉悟,张瑄这个主子都醒了,她犹自沉睡不起。不过,张瑄也没有计较什么,径自去洗漱。花奴儿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来要帮着张瑄洗漱。

    张瑄摆了摆手,示意她莫要过来。

    清理完个人卫生,张瑄回头来望着花奴儿淡然一笑,“你这个贴身侍女不太称职,欠缺调教……待咱们到了灵州安顿下来,你要好好学一学怎么伺候主子。”

    花奴儿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听张瑄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就走了出去。

    ……

    ……

    嘹亮而呜咽的军号声传遍全营。

    封常清纵马驰来,在帅帐前翻身下马,向守卫的军卒沉声道,“速速去禀报大都督,封某求见!”

    话音刚落,张瑄就一掀帘子走了出来,望了封常清一眼,轻轻一笑道,“封大人,雨还没有停,行军多有不便,以本官看来,今日还是暂时休整待发,等雨停了再说吧。”

    封常清点头应是,他知道张瑄有意要拖延时间,不肯让大军冒雨行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不奇怪。

    这是他来找张瑄,却不是为了行军的事儿。

    犹豫了一会,封常清伏在张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瑄听着,眉头一皱,却是无语。

    长安方面传来的消息称,张瑄率军离开长安的第二日,也就是在昨日,监国太子李亨就与满朝文武大臣一起,率军护送老皇帝李隆基去了骊山别宫,说是要在骊山之上为老皇帝设立祭坛,召集天下得道高士为老皇帝祈福祭天。

    声势浩大,震动整个长安城。

    李亨想要干什么?张瑄思量着,老皇帝是典型的中风瘫痪失语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休养治疗得当,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要想康复,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李亨真的希望老皇帝康复起来吗?

    张瑄心里冷冷一笑,觉得这事儿着实诡异。

    难道,李亨等不及了,要铤而走险下狠手吗?张瑄陡然间一个激灵,脸色一变。

    无论是对于大唐,还是对于张瑄个人的发展而言,老皇帝活着都比死了好。别看老皇帝瘫痪在床榻之上,但对于天下藩镇而言,尤其是对于安禄山而言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可如果老皇帝一旦驾崩,安禄山的野心肯定会瞬间膨胀,导致其谋反的时间大大提前。

    而李亨提前登基,如果镇不住局面,势必会引发朝廷纷乱。这是张瑄最为担心的事情。

    张瑄以为,安禄山谋反是一把双刃剑,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一次机会。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应对准备充分。在张瑄还没有充分准备好之前,安史之乱提前爆发,这几乎就是一场灾难。

    张瑄沉吟着,信步而行,浑然忘却了天上还飘着连绵细雨。

    封常清赶紧挥手示意军卒打一把油纸伞过来,这时发现穿着一袭男式青衫的花奴儿脚步轻盈地跟了上去,瞬间就撑开了一把油纸伞,为张瑄遮着雨。

    封常清一怔,知道花奴儿是张瑄身边的侍女兼护卫,实际上就是当日那个高来高去剑术了得的女道姑女刺客。捉拿花奴儿师徒的时候,封常清正好在场。当然,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张瑄身边的这几个高层。普通将士只知道张瑄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女侠客当保镖。

    封常清定了定神,也追了过去。

    张瑄皱着眉头在雨中踱步,看也没看花奴儿一眼就挥了挥手,“不用遮雨,你且回去。”

    花奴儿暗暗有些羞恼,心道老娘这拍马屁还拍出毛病来了……爱淋雨就淋吧,老娘还不伺候了。

    花奴儿黑着脸收起雨伞转身就走。

    封常清凑了过去。

    张瑄停下脚步,望着封常清压低声音道,“封大人,你以为此事如何?”

    “监国太子殿下为陛下祈福,一片孝心所在,无可非议。只是陛下中风之症,最忌讳的就是更换水土,免得加重病情……大都督,下官以为,或者,陛下今后将长居骊山别宫了。”封常清犹豫了好半天,才遮遮掩掩地说了几句,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瑄眼前一亮。

    封常清所言极是,李亨未必会下狠心弑父弑君,但肯定会借故将老皇帝安置在骊山别宫,渐渐让老皇帝淡出大唐朝廷的视野。

    这是谁给李亨出的主意呢?杨国忠?陈希烈?亦或者陈玄礼?

    张瑄摇了摇头,向着封常清笑了笑,“封大人,以陇朔大都督府和本官的名义写一封奏折,派人送到骊山别宫,就说我陇朔大军祈愿皇帝陛下早日康复!”

    “派人快马加鞭,赶赴骊山。”

    “是。下官遵命。”封常清点头领命而去。

    张瑄的意图他很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变相暗示李亨,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虽然我离开了长安,但对于长安的形势还是了若指掌。

    当然,对于张瑄来说,暗示李亨是次要的,主要是暗示李亨身边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对张瑄心怀叵测的人,如陈玄礼。

    *************************************

    范阳。幽州府城内,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

    与雍州城外这座小镇的春雨绵绵相比,幽州城里艳阳高照,天气晴朗,气温急速升高。

    安禄山端坐在大堂之上,两侧是他的心腹爱将,以及文臣谋士。

    他的身边猛将如云,文臣谋士甚多,这是他多年来的笼络和经营所致,并非一日之功。

    张瑄的强势崛起,前往陇朔统兵,必将威胁范阳的后方,引起了安禄山的极大忌惮。

    安庆绪起身拱了拱手道,“父帅,儿子接到飞鸽传书,那张瑄竟然绕道东进,气势汹汹只向我范阳三镇而来,这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气焰嚣张至极!”

    安庆绪想起几次三番栽倒在张瑄手里,心里更是羞愤不堪,越说越激动,“父帅,如此黄毛小儿,屡次三番蔑视父帅威风,真是其心可诛!以儿子看来……不如——”

    安庆绪恶狠狠地挥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安禄山眉头一皱,沉声斥责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不知道动动脑子。你上一次在长安,给本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几乎让本王陷于万劫不复之地……那张瑄掌控重兵,又是朝廷重臣,怎么杀?你想杀就杀?”

    “派人行刺,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径。想想你上一次的教训吧。”

    安禄山当着众将和一干谋士斥责他,安庆绪脸色涨红,却是不敢反驳。

    安禄山的军师于非扫了尴尬的安庆绪一眼,轻轻笑着插话道,“王爷,于某倒是觉得,小王爷的建议很有道理。”

    “张瑄此人有胆有识有谋略,若是让此人掌兵在陇朔站住了脚,假以时日,必成我范阳心腹大患。他日王爷举兵,这张瑄必串通河西哥舒翰、西域的杨錡与北庭的程千里,三路军马从后进攻,我军难免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因此,不若派刺客行刺张瑄,将此人诛杀,然后一劳永逸。此为上策。”

    安禄山摇了摇头,“不行!张瑄被刺,天下人都会知道是我安禄山动的手。这个时候,我军尚未准备好,如果朝廷威逼,仓促起兵必不要功亏一篑。”

    周末了,大家等一等,一会还有一更,今天保证三更。

第211章爱慕、杀机

    安禄山老奸巨猾,他并不是反对刺杀张瑄,其实他比谁更希望除掉张瑄。从去年以来,他就深刻体会到张瑄的威胁。而当年荣王李琬谋反,张瑄派人围攻长安安府的惊险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

    从那个时候起,张瑄这个名字就深深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随后,他虽然人在范阳,但长安的眼线却随时将京城的动向以及张瑄个人的消息传回来。张瑄的横空出世,已经被安禄山视为了继李林甫、杨国忠之后的最大敌人。

    当然,在他看来,张瑄毕竟还年轻,根基浅薄,目前他最需要对付的还是长安城里那即狡猾又流氓的权相杨国忠。

    派出刺客行刺张瑄,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这种下三滥的行径安禄山也没少做。当年,他差点还想派刺客进京行刺李林甫,后来因为事情偶然泄露这才不了了之。

    安禄山担心行刺张瑄会引起大唐中央朝廷的强烈反弹,得不偿失,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谋反起兵准备。而事实上,在大唐朝廷的各种策略干预下,他的起兵准备已经变得艰难和更隐蔽,耗时日久。

    安禄山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又落在安庆绪的身上,嘿嘿笑了笑,“罢了,都不要再争了。既然张大都督有意向范阳而来,那么,本王就带些人暗中潜行过去,与张大都督会一会。诸位啊,这个天下,并非都是我们的敌人,很多也是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哟。”

    于非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安禄山此人刚愎自用,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摆明了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去。

    安庆绪却是发急道,“父帅,这怎么可以?”

    安禄山冷冷一笑,沉声道,“怎么就不可以?好了,就这么定了。本王即日启程,本王离开之后,范阳一干行政军务,就交由于军师从旁协助,庆绪署理。”

    “下官遵命。”于非赶紧拱手应是。

    安庆绪无奈地垂下头,再不敢反对安禄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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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雨还在下。张瑄没有外出,一直留在帐幕中看书。

    上午他拒绝了雍州刺史等一干官僚的拜见,一路上,大军路过府城州衙无数,若是一个个接见会面,烦都能烦死,张瑄索性一开始就定下规矩,地方官拜见邀请饮宴什么的,一概婉言谢绝。实在拖不过去,就让封常清替代他出席。

    张瑄正在闭目养神,一个宫女悄悄走了进来,躬身道,“大都督,万春殿下有请大都督过去一叙,有要事相商。”

    张瑄一怔,旋即苦笑了一声,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好,请转告公主,本官这就过去。”

    自打跟万春有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之后,张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万春单独相处,所以就尽量地避免与万春会面。

    张瑄在压根就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和感情储备的前提下,就落入了万春的红粉陷阱,在不太清醒的境界中将一个活生生的大唐公主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这种关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虽然万春的做法让张瑄心里有些不满,但不满归不满,既然万春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弃她于不顾。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给一个吐蕃王子,只是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疏理与万春之间的情感乱麻。

    犹豫了半天,张瑄还是起身独自一人去了万春的营帐。

    万春已经设下宴席,静静地等待着他,帐幕中空无一人,连一个侍女都不见。

    万春默然地站在那里,幽幽地望着张瑄进来。因为和亲的事儿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坎上,以至于这个生性活泼跳脱的女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欢快笑容。

    她再没心没肺,也知道自己去了吐蕃,是怎样的命运和下场。

    “你一直在躲避着本宫吗?”万春声音极其哀婉低沉。

    张瑄尴尬一笑,“哪里有,我一直忙于军务,今天正好想过来看看你。”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把我送进吐蕃去了?让我嫁给那个吐蕃王子赤松德赞?”

    万春哽咽着几乎要落下泪来,“我绝不会去吐蕃的,若是到了那一日,我宁可死在大唐疆土上,也不会踏进吐蕃半步!”

    万春的话轻柔而坚定。

    张瑄见她如此伤怀,不禁心头一软,走过去一把将她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让你去吐蕃的。绝对不会。”

    “我不信,我想不出——你能有什么办法来。无非是绕绕道,拖延拖延时间罢了。”万春紧紧地圈住张瑄的腰身,黯然道。

    “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男人。”张瑄微微笑了,为了安抚万春的情绪,他扳过万春的身子来,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我也舍不得送给吐蕃人不是?”

    或许是张瑄这句“相信你的男人”和这亲昵的爱抚,让万春渐渐平静下来。她想了想,破涕为笑道,“你不骗我?哼,你要是骗我,我就死给你看,让你一辈子都想着我!”

    张瑄苦笑,正要说几句什么,却见万春已经主动翘起脚来,媚眼如丝微闭着双眸,将樱唇送了上来,没等张瑄反应过来,就主动笨拙地吻上了张瑄的嘴唇。

    万春接吻的动作非常生疏和笨拙,但这个玩意儿,却是男女间的本能。张瑄略加引导,她便就轻车熟路了起来,那条滑润的香舌像灵蛇一般探入张瑄的嘴中,不断地索求。

    这一番热吻两个人都很投入,以至于有些忘我,直到帐幕外传来一个宫女轻轻的禀报声:“公主殿下,吐蕃王子殿下求见!”

    万春恋恋不舍地从张瑄怀里起来,皱了皱眉,沉声道,“本宫不见他,让他赶紧走!”

    张瑄眉梢一挑,却是捏了捏万春的手,轻轻伏在她耳边笑道,“见他一见又何妨,有我在这,你怕什么?他要是敢动你,我就让他进宫给太子当太监!”

    “坏蛋!”万春扑哧一笑,羞红了脸,姿态撩人地瞥了张瑄一眼,慵懒地道,“那就见一见吧。来人,让那个吐蕃王子进来吧。”

    赤松德赞向大唐请求和亲,本是政治策略,但亲眼见到万春的美艳高贵之后,他对她却真正生出了爱慕之心。

    赤松德赞手里捧着一个华美的匣子,匆匆走进来,却见张瑄也在场,忍不住一怔,皱了皱眉。但旋即他就微笑着向张瑄点头致意,然后拱了拱手道,“小王拜见万春公主!大都督也在啊……”

    “公主,这是小王从吐蕃带来的采自雪峰之巅的七瓣雪莲花,有养颜解毒之奇效,请公主笑纳。”赤松德赞将匣子献上。

    万春轻描淡写地让侍女手下,然后淡然道,“这雪莲花本宫倒是听说过,不过,新鲜的雪莲花采摘下来,能保存这么久吗?”

    “回殿下的话,这是用吐蕃秘方烘干秘制的雪莲花,可以直接服用,若是日服一瓣,效果最佳。以殿下的国色天香,与这雪峰雪莲更是相得益彰。”赤松德赞轻轻笑着,“待来日进入吐蕃,本王与公主成婚之后,本王会命全体吐蕃国民上雪山为公主采摘雪莲,以求让公主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万春嘴角一晒,笑了笑道,“本宫就谢谢王子殿下的美意了。”

    ……

    ……

    三人在万春这里饮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饮宴上,赤松德赞公然无忌地向万春表白他的爱慕之意,然后郑重表示,回国成婚后,他将接任吐蕃赞普,等到了那一天,他会立万春公主为吐蕃皇后。同时效仿唐制,统一吐蕃部民,改良体制,推进汉文化,施行中央朝廷与地方郡县治理,云云。

    赤松德赞的侃侃而谈,让张瑄看到了他的野心和雄心壮志。

    张瑄毫不怀疑,这个吐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中兴之主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能力。如果给他时间和机会,他会带领吐蕃不断走向强盛。但吐蕃强盛起来,对大唐就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站在赤松德赞的立场上,赤松德赞没有错;但站在张瑄的立场上,张瑄也没有什么错。

    安禄山这一个内患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再有吐蕃人在背后捣乱和虎视眈眈,大唐的日子不好过,张瑄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一瞬间,张瑄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浓烈的杀机。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什么毁坏两国邦交,直接将赤松德赞干掉,除掉这个未来的大祸患。

    张瑄的杀机外泄,赤松德赞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心头一颤,却是无动于衷。不过,心里却起了万千波澜。

    只是真正惊起他内心波澜的并不是张瑄的杀机,而是万春公主在举手投足间对于张瑄无意识流露出的柔情蜜意。

    赤松德赞意识到,万春喜欢张瑄,两人之间似有……这让赤松德赞嫉妒和愤怒,但更让他毛骨悚然和惊惧不已。由此,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危机。

第212章密见安禄山(上)

    “公主殿下,大都督,小王告辞了。”赤松德赞笑吟吟彬彬有礼地告辞,回了自己的营地。

    但进了营帐,赤松德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惧。

    张瑄的杀机回荡在他的心底,赤松德赞几乎瞬间做出理性的决定,连夜潜逃回吐蕃。这和亲一事,就此作罢。他虽然爱慕万春的美色,但他更美人更爱江山,与吐蕃一国的权力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来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赤松德赞是一个当机立断的大魄力者,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吐蕃历史上有名的中兴之主了。

    原本,张瑄的打算就是以无形之手段逼迫赤松德赞潜逃回吐蕃,从而搅黄了这桩本来不该发生的唐蕃和亲。但到了现在,张瑄却又改变了主意……对于赤松德赞,他甚至生出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入夜,三更时分。

    整个小镇一片死寂,大军行营空旷无声,偶尔有巡逻的军卒手持火把走过。

    赤松德赞换上了一身黑衣,牵着自己的马匹,悄然潜出了营地,避过巡逻的哨兵,出了大营,立即拐上了官道。

    他不敢怠慢,在夜色中纵马连夜逃去。拂晓时分,他就出现在一条岔路口。

    左边通往长安城,右边则是通往陇州的官道。

    赤松德赞稍稍犹豫了一下,义无反顾地打马驰上了前往陇州的官道,他到达陇州之后,可以抄近道疾驰到珉州,从珉州入吐蕃。

    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到吐蕃以后,立即跟唐朝撕破脸皮,率吐蕃十数万铁骑全线出击袭扰大唐边境,重点放在张瑄即将就藩的陇朔,目的不在于攻城略地,而在于抢夺粮草和掳掠人口,顺便给张瑄找麻烦,好出这一口恶气。

    赤松德赞并不担心因此会引发两国间的正面战争。唐朝人内忧外患,此刻绝对不会擅自开启战端。

    在赤松德赞看来,只要吐蕃给予大唐陇朔边境巨大的压力,张瑄乃至大唐朝廷都会再次主动提出恢复和亲,乖乖地把万春公主送到吐蕃去。

    赤松德赞转过马来,凝视着来路的方向,脸色阴沉目光阴森,轻轻冷笑道,“张瑄小儿,咱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本王一定让你在陇朔坐立不安,以为到了藩镇就是一方诸侯了?好,本王就让你尝尝我吐蕃铁骑的味道!”

    “万春公主,本王在吐蕃等着你!”

    赤松德赞暗暗发了一会狠,正要调转马头开溜,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官道上陡然间从两侧冒出一支彪悍的军马来,全是骑兵,带兵者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官,赤松德赞认得此人,正是张瑄手下的心腹校尉南霁云。

    赤松德赞大吃一惊,在马上后退了几步。

    “赤松德赞殿下,末将奉大都督军令在此等候多时了。”南霁云好整以暇地从自己身后摘下自己的弓来,笑吟吟地向赤松德赞扬了扬手。

    赤松德赞面如土色,立即一夹马腹,转身向长安的方向驰去。

    南霁云朗声长笑起来,“殿下如此不告而别,岂非太过无礼?”

    说话间,南霁云搭箭引弓,嗖地一声,一支箭矢划破长空,闪电般而至,正中赤松德赞的马腹。

    那马吃痛,前蹄猛然窜起,悲嘶长鸣,一个扭动,就将马上的赤松德赞给掀翻下来。

    “来人,将这厮给本将给绑了。”南霁云挥了挥手。

    几个军卒纵马上前,翻身下马,立即控制住了赤松德赞。

    赤松德赞脸色阴沉,形态狼狈,却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

    ……

    赤松德赞被活捉回营,但他潜逃的事儿在军营中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除了张瑄身边的少数几个心腹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吐蕃王子逃了一回又被南霁云给抓了回来。

    赤松德赞被南霁云悄然送回了营地。张瑄没有见他,更没有声张,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只是守卫更加密集,被变相幽禁起来了。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上午,大军缓缓开拔,继续向范阳藩镇的方向行进。

    赤松德赞微闭双目骑在马上,夹在行进的大军之中,前前后后都是张瑄手下的军卒。他纵然是有花奴儿那样的高来高去的本事,恐怕也逃不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赤松德赞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落入了张瑄精心编织的一张大网之中,欲罢不能了。一个搞不好,不要说他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就连整个吐蕃都或许会被牵连进来。

    赤松德赞心念电闪,猛然在马上回头向位于整个军列正当中的万春的仪仗和张瑄的指挥中枢望去,眸中闪过一丝奇色。

    他实在是想不通,张瑄究竟想要演一出怎样的戏。

    他再绕道再拖延,顶多也就是拖延一两个月,终归还是要赶赴陇朔的。他是大唐朝廷册封的唐蕃和亲使,他的责任就是护卫万春公主去吐蕃,他难道会公然违抗大唐朝廷的命令?

    不太可能。赤松德赞摇了摇头。

    这人显然对自己动了杀心。但昨夜潜逃之事,他却没有大做文章。其实他大可以暗中将自己诛杀,然后推说自己连夜潜逃回了吐蕃,将自己的责任一推了之。

    但张瑄却没有这样做。

    这正是赤松德赞的不解之处。

    ……

    ……

    张瑄卸去盔甲,换上了官袍,不再乘马而上了他那辆豪华的宽大马车,随着大军缓缓行进。

    在封常清的有意安排下,大军行进的速度极慢,每日行进不足五十里。按照这个速度,赶到陇朔起码要夏天了。

    花奴儿趺坐在马车一侧,张瑄则坐在正中的地毯上,手里却是翻阅着一本关于吐蕃的书籍。因为就藩陇朔,抵御吐蕃是张瑄的重大任务之一,他为此做足了准备工作,搜集了大量的关于吐蕃的书籍和信息。

    他身边甚至还带了一个多年往来吐蕃与大唐商道的商贾巫咸。巫咸是剑南道人,多年往来唐蕃,做的就是那风险极大但利润却又极高的生意。此人说的一口流利的吐蕃语,通晓吐蕃风土人情,可以说是一个吐蕃通。

    甚至,还与吐蕃贵族有一定的贸易往来,还在吐蕃逻些城设立了一家商铺。

    此刻,巫咸就恭恭敬敬跪在张瑄的面前。

    马车很宽大,没有因为容纳了三个人就显得拥挤。

    马车缓慢平稳,略有颠簸。张瑄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望着巫咸轻轻笑了笑,“巫咸先生,本官叫你来,有几件事想请教,但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大都督吩咐,小人遵命。”巫咸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张瑄大军从长安出发之前,张瑄就派人找上了他,要求他从军随行,并同意他的商队跟随大军行动。

    可离开长安之后,巫咸发现,张瑄竟然改道向范阳而进,不由很是失望。这样走下去,等达到吐蕃又到了夏季,他今年要跑两趟商队的打算就落空了。因为过了秋天,吐蕃高原会下大雪,封堵道路,商队根本无法进入。

    “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在吐蕃国内威望很高吧?”张瑄随意问了一句。

    “是的,大都督。赤松德赞是吐蕃赞普早就册立的储君,能征善战,能文能武,是吐蕃人心里的英雄,有雪山雄鹰的绰号。”

    “哦。”张瑄哦了一声,“吐蕃王尺带珠丹有十六七个儿子吧,能继承王位的就只有赤松德赞一人?”

    巫咸眼珠子暗暗转了一转,他似乎从张瑄的话里品出了一丝别的味道,却不敢确定。

    “回大都督的话,吐蕃王子之间也是有些王位争夺的。只是赤松德赞获得绝大多数吐蕃臣属的支持,还有尺带朱丹的青睐,普通吐蕃王子很难对他构成威胁。要说……只有三王子赤柱有些势力,是吐蕃权臣东则布的外甥。”

    东则布?张瑄默然沉吟起来,良久,他猛然抬头来凝望着巫咸,目光平静而威严,“巫咸先生,本官有一事相求。”

    巫咸嘴角一抽,赶紧躬身拜了下去,“大都督但有所命,小人不敢不从!”

    “你速速带着你的商队赶赴吐蕃,看看能不能联络上那吐蕃三王子赤柱……”张瑄的声音平缓而低沉,“这件事若是办成,本官就送你一场大富贵。本官就藩陇朔其间,你的商队将会得到本官的看顾。本官甚至还可以给你的子侄后人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送你一个前程。”

    巫咸狂喜,嘴角因为激动都开始哆嗦起来。

    张瑄是陇朔大都督,权势冲天,这河西陇朔之地,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下,今后他巫咸的商队若是有了官方的保护,跟吐蕃的生意显然会更加顺畅。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有些家财,但终归是商贾,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如果他的儿子能得到张瑄的荐拔出仕,这无疑就改变了巫咸家的身份出身。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但是本官也丑话说到前面,此事你不得泄露半分,一定要把事办稳妥。若是有半点差池,本官绝不轻饶了你。”

    张瑄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起来,巫咸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小人遵命!”

第213章密见安禄山(中)

    “去吧,把事情办妥。这是本官的令牌,你好好保存。来日你从吐蕃返回,可以直接去灵州找本官。”张瑄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为大都督办妥。”巫咸不敢再呆下去,感激涕零地拜了拜,然后退下。

    车帘紧闭起来,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又叹息了一声。

    他慢慢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杨三姐母子。

    按照他的安排,杨三姐和裴徽母子暗中从商,开设了一家大商行——“中华商号”,其营运的资本就是张瑄从大都督府密室中获得的部分财富。

    张瑄让杨三姐母子从商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洗钱”,将这批惊人的宝藏财富转换为合法的钱财和资本;二是配合他的后续谋划,提供资本上和物资上的全方位支持。

    现在杨三姐母子应该正在赶往陇朔的路上。张瑄要求杨三姐在最短的时间里构建起陇朔通往长安的商路贸易线路,在陇朔、河西等地建立贸易基地,可以不惜代价、不计成本。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动作手里的权力,为杨三姐的“中华商号”运营扫除各种障碍。

    赚钱不赚钱无所谓,但一定要跟上张瑄在陇朔发展的脚步。这是张瑄跟杨三姐私底下交代的底线。

    杨三姐名下本来就有很多产业。她手下有现成的商业操作人才和相应的人脉资源,只是张瑄给了她充足的资本,让她尽快做大做强罢了。

    长安权贵没有人注意这对母子,就算是杨家的人,也在虢国夫人宣布退出长安上流社会归隐后,渐渐不再把杨三姐放在眼里。任谁都没有想到,退居幕后的杨三姐母子,在几年之后横空出世,竟然一跃成为大唐最大商号的幕后大老板,富可敌国。

    从这个意义上说,杨三姐母子算是张瑄的编外后勤部长。在他的谋划篇章上,所占的分量极重。

    张瑄心念电闪,闭着眼睛下意识地舒展开了身子,然后伸出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花奴儿旋即脸红羞愤地咬着牙,恨恨地瞪了张瑄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会,才过来探手下去又开始轻轻为张瑄揉捏按摩起来。

    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拿捏地力度掌握的越来越娴熟,以至于张瑄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接受她的全身按摩,成为一种放松身心的最惬意手段。

    车马缓缓而行,突然咯噔一声,似乎是骤然停下,车身起了剧烈的摇动。

    张瑄猛然睁开眼睛,而花奴儿措不及防之下,被惯性一带,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张瑄的身上。

    花奴儿轻轻惊呼一声,两手一撑张瑄的胸膛就要起身,却被张瑄探手圈住她的腰身,又将她扯了过来。

    她的整个人都贴在张瑄身上,而脸部几乎与张瑄面贴面,这个姿势实在是撩人之极也羞人之极。

    以花奴儿的身手,她要强硬反抗,张瑄肯定抱不住她。但花奴儿却无法强行反抗,只得使劲抬起脸,羞愤地低低道,“你要做什么?赶紧松开奴家!”

    张瑄皱了皱眉,“嘘!不要嚷嚷!”

    见张瑄似乎不是起了花花色心,而似乎是别有原因,花奴儿一怔间,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感觉车身颤动起来,仿佛天旋地转起来,而车窗之外,人喊马嘶声乱成一团。

    “地震了!”张瑄脸色一变,立即坐起身来喝道,“别愣神,赶紧下车!”

    ……

    ……

    竟然真的是地震了,震感很强烈。好在张瑄的军马队列行走在旷野和官道上,除了有些马匹受惊、马车倒翻之外,倒是没有人员伤亡。

    张瑄下了车,在花奴儿的保护下,找了一块空场站定。只见连绵不绝数里的军马队伍经过了暂时的慌乱之后,很快又恢复了秩序,由此可见封常清的治军有方。

    左侧的官道之下,地面开裂,而前面的农田沃野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陷坑。

    在张瑄看来,这不过是正常的地震地理现象,而围观的军卒显然有些慌乱和惊惧。

    就连封常清等人,都面色骤变,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应该归属于上天示警之类。

    张瑄面色如常,示意封常清立即安抚全军,原地休息不要移动,以防备还有余震。他无法给这些属下解释地震的科学常识,也懒得去解释。

    花奴儿从未经历过地震,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跟随在张瑄身边,见张瑄犹自站在高处凝望来路,神色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长安数日,行走缓慢,此地距离长安应该不是很远。既然此地发生地震,说不准长安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这次地震的震中位置在哪里,是身后的长安、雍州,还是前面的蒲州?

    如果是前面的蒲州那倒也罢了,可如果震中在长安一带,那么,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恐怕就不仅意味着一场自然灾害,还意味着一场政治上的风波了。

    李亨目前正在率满朝文武大臣在骊山设祭坛举行祭天仪式,为老皇帝祈福。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地震,又偏偏会被视为是“凶兆”或者“上天示警”……那么……

    张瑄大步走下这个已经开裂的土坡,封常清等人赶紧围了过来。

    “大都督!”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环视众人,淡淡道,“不要慌乱,一场地震而已。号令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启程。”

    说到这里,张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向张巡招了招手,“张大人,陈通何在?”

    张瑄拱了拱手道,“陈参军应该正在那边……”

    说话间,陈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拜见大都督!”

    张瑄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陈通的手来,压低声音道,“你的人没有伤亡吧?”

    “回大都督的话,只有一个堕马轻伤,其他无碍。”陈通知道张瑄担心他管理下的这些公子哥儿出岔子,给他惹麻烦。

    张瑄默然点头,“好,你要管住他们,不要出乱子。”

    陈通领命而去,封常清慢慢走过来,张瑄扫了他一眼,轻轻道,“封大人,立即派出探马去,看看前面的蒲州有无地震状况……同时,加强与长安的联系,有什么消息随时通报于我!”

    ……

    ……

    探马得来的消息表明,这地震的主要区域应该是来自于长安一线。而随着军马的继续东进,地震的迹象越来越轻微。

    正如张瑄所猜测的那样,长安城正好处在这场地震的中心位置,城中房屋倒塌无数,就连皇城之中都有些宫苑毁于一旦。地震来袭,死了不少人,长安城百姓惊惧交加,人心浮动,很多人逃出长安城投亲靠友而去。

    而李亨率文武群臣所在的骊山别宫,自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骊山别宫的个别宫苑倾覆,道路开裂,就连刚刚建成的祭天祭坛也出现了局部的毁坏。

    虽然人员伤亡不大,但对于李亨来说,这几乎就相当于老天爷狠狠地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他作为监国太子署理国政,此番又是为老皇帝祈福,却在这个当口发生这种天灾,对他的清誉声望是一种无形的打击。

    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传播开去,说是李亨施政无德,引起上天不满,特发警兆,云云。

    李亨面色阴沉地站在骊山别宫正殿前的空场上,他的身后是很多面色复杂的朝臣。

    陈玄礼大步而至,向李亨拜了下去,“殿下,已经查实,长安城倒塌民房一百一十四间,街道坊市毁坏,兴庆宫倒塌宫苑两处,皇城城墙塌陷一处……共计死亡百姓240余人。”

    李亨的嘴角轻轻一抽,猛然挥了挥手,“速速安抚百姓,修复房屋和宫苑……且从长计较!”

    说完,李亨转身拂袖而去。

    杨国忠、陈希烈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

    ……

    三日后,大军逼近蒲州府城,在城外扎营。这么大的一支兵马扎营,自然是声势浩大,引起了城里城外的震动。

    蒲州刺史李德率一干从官出城来拜见张瑄,却只见到了封常清。军营帅帐里,只有封常清与众人正在议事。

    “封大人,蒲州刺史李德求见大都督!”

    封常清眉梢一挑,暗暗苦笑了一声。大军还没有赶到蒲州城,张瑄就已经带着花奴儿、南霁云几个人脱离大军,微服改扮进了蒲州城。张瑄要做什么,封常清不知道,更不能问。

    封常清与张巡等人将李德迎进帐来。

    “封大人,下官特来拜见大都督,不知大都督……”李德笑着拱手道。

    “李刺史,大都督最近身体不适,在后帐休养,暂时不见外客,还请刺史大人见谅一二。”封常清轻轻笑着回礼。

    李德一怔,心里暗暗叫苦。

    他这一次来拜见张瑄是假,奉了安禄山的命令,邀请张瑄进城去他的刺史府饮宴是真。

    一日前,安禄山突然微服带着百余护卫潜入蒲州,吓了李德一大跳。后来知道安禄山要来见张瑄,更是吃惊不小。

第214章密见安禄山(下)

    张瑄确实是带着花奴儿、南霁云等人微服进了蒲州城。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用意”,而纯属是浏览风土人情,同时也进城去找个客栈洗个热水澡,找个饭馆吃一通祭一祭这淡出鸟来的嘴。

    花奴儿自然是欢喜相随,而南霁云则奉了封常清的命令,带着十余彪悍军卒化妆成商人保护着张瑄进城。

    这蒲州城在盛唐来说,只能说是一个小地方。或者说,是范阳大都督安禄山治下的一个并不算大的府城,名不见经传。

    但对于张瑄来说,这个地方却是如雷贯耳。既然来了,不游览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个地方出名,就在于王之涣的一首诗: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这是千古名句,后世传诵后人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而作者王之涣又是这个时代的人,与高适王昌龄等人齐名。

    这千古名句中的“鹳雀楼”就在蒲州城外黄河渡口处,张瑄焉能过门而不入。

    严格说起来,这座城池不算大,但位于交通要冲。张瑄独步在前,南霁云和花奴儿则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那十几个军卒改扮的壮汉,一行人打扮成了商客的模样。

    过往人群川流如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张瑄目露奇色,仅仅凭第一印象,他就断定,此城商业发达、人口密集,这说明地方官很有才干。未必是清官,但肯定不是庸官。

    张瑄停下脚步,向身旁的南霁云笑了笑道,“南八,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然后找个客栈住下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出城去游览鹳雀楼和永清禅院。”

    “是,公子爷。”南霁云躬身笑道。

    不多时,一行人随意走进一座看上去规模挺大的酒肆。

    酒肆里酒客不少,一楼的大堂里人满为患,声音嘈杂。

    见张瑄皱了皱眉,南霁云赶紧招呼过店小二来,“小二哥,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单间,我家公子爷要用酒饭!”

    这车马店行之人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店小二见这张瑄衣着华美,气势不凡,又有这么多的随从跟随,便猜是有身份的官宦子弟或者是有家财的大商贾子弟。

    “极几位客官请上二楼,楼上有雅间,请,请!”店小二笑吟吟地前头带路,张瑄等人随后跟随,不过,除了南霁云和花奴儿之外,剩下的随从就都留在了一楼大堂中,随意找了一处,点了些酒饭,一边吃一边等待张瑄三人。

    ……

    ……

    安禄山来到蒲州,刺史李德焉能怠慢,虽然安禄山再三强调不要声张,但如果是有心人的话,不免就注意到从昨日下午开始,刺史府的守卫就变得格外森严,州衙的捕快差役明里暗里地出现在周遭的街道上,闲杂人等一概不允许通过。

    李德去城外军营拜见张瑄未果,悻悻而回,跟安禄山回报了之后,安禄山倒也没发火,只说不着急,暂且先等两日再说,反正张瑄的大军就在城外扎营,据说三两天之内也走不了。

    说来也巧,张瑄三人刚上了这家名叫“待月楼”的酒肆二楼,安禄山就在蒲州刺史李德和两个随从的陪同下也随后而入。

    店小二非常健谈地一边引路一边给张瑄等人介绍着蒲州的风土人情,对自家的酒菜更是倍加夸赞。

    “这位公子爷,小的听您的口音应该是长安人吧?……嘿嘿,咱们这蒲州城虽然地方小,当然比不得天子脚下帝都京城,但要说到这饮食小吃,不是咱自夸,蒲州可是大大的有名。咱们待月楼更是蒲州城里有名的大酒肆,像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山里长的,只要客官想吃,咱这里就有,而且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花样来……”

    小二的嘴很赶趟,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把待月楼的招牌菜详详细细介绍了一个遍,而且还不惹人厌倦。

    张瑄有些好笑地望着这小二,呵呵笑了起来,“小二哥真是好口才。好了,你也别自夸了,我们也不点菜了,你捡你们待月楼最有名的菜给上几个,再上一壶酒。”

    “南八,赏。”

    南霁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塞给了小二。

    “谢公子爷赏咧。公子爷先请,马上就来,包您满意。”小二欢天喜地下楼去上酒菜,张瑄三人则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南霁云不敢入座,站在一侧。

    张瑄笑了笑,“南八,此刻没有外人,坐下说话,不要跟我这么见外。”

    南霁云犹豫了一下,才向张瑄深施一礼,“谢大都督,末将遵命。”

    而花奴儿则不待张瑄说话,径自跪坐在张瑄身侧,从自己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两套茶具来,在南霁云有些错愕的眼神注视下,一一用软布擦拭干净,然后用店家刚送上来的开水冲了两壶茶,一壶自用,一壶摆在了张瑄面前。

    张瑄扫了花奴儿一眼,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享受生活”,小日子是越来越滋润了。

    南霁云并不太清楚花奴儿的来历,只是知道花奴儿身手不凡,出身江湖,是张瑄身边的女保镖而已。

    在南霁云看来,其实花奴儿根本就不成体统,失去了做侍女做护卫的本分,但既然张瑄这个主子都不说什么,他一个手下将官就更不能说三道四了。

    或许是因为拿了张瑄的赏钱,这小二上菜很快,态度也甚是殷勤。

    菜上齐了之后,更是没有离开,径自站在门外,随时准备伺候着。

    张瑄刚要动筷子,却见花奴儿又从身后取出一条软布来,蘸了热水将他案前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然后也把自己的擦拭一遍,至于南霁云的则没有管。

    而紧接着,花奴儿又取出一根银针来,挨个试了试菜,这才示意张瑄可以下手了。

    张瑄无奈地耸了耸肩,南霁云则有些苦笑和尴尬。

    ……

    ……

    说是三人同桌,其实是张瑄自饮。花奴儿不饮酒,只喝茶,而南霁云能跟张瑄同桌共食,已经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敢放开心怀大吃大喝。

    “南八啊,这菜品的味道远不如店小二的口才好,呵呵。”张瑄放下筷子,向着南霁云笑道。

    南霁云恭谨一笑,“大都督,这种市井小人的说辞,多为夸大,听听就罢了。”

    张瑄点头一笑,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外面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渔鼓声,“唱道情了,蒲州小调,一文钱一曲!”

    旋即又听那小二斥责的声音,“老东西,谁让你上来了?这楼上全是贵客,可惊扰不得!”

    “小二哥,让老头子唱一唱吧,赚几文钱好吃饭!”

    “快走,再不走,别怪老子不客气!”小二压低声音怒道。

    张瑄皱了皱眉,“南八,打开门,让他唱一曲,给他一些钱!”

    “是。”南霁云起身去打开门,扫了一眼门口的老苍头和小二,沉声道,“好了,不要吵了,我家公子爷说了,让他唱一曲!”

    “老人家,这点钱你收好。”

    南霁云掏出一把铜钱仍在了老苍头的布兜里。

    “谢谢客官,谢谢公子爷。”老苍头欢喜地连连鞠躬,然后就站在门口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人道为人好,我道为人忙不了。纵然富贵不关心,也要朝思暮想登仙岛?……拍掌高歌,叹世人宛如灯烛,笑虚生浪死,成何收束?名利场宽空白战,诗书债满面寻丹诀。问先生何日海天游?容吾说。亲尚在,家难出。恩最重,情难绝。把名缰解下,且归茅屋。黍豆承欢耕绿野,山樽介寿载黄菊。要等我侍白头人,方才决。”

    老苍头虽然唱得抑扬顿挫,但声音沙哑底气不足,根本就没有什么悦耳可言。不过,张瑄意不在此,倒也不计较。

    就在这时,对面的雅间门打开了,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冷声斥道,“不要唱了,休得呱噪!赶紧退下!”

    老苍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店小二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蒲州的父母官,蒲州刺史李德李大人。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连推带搡地就把老苍头给带到了楼下。

    李德向张瑄这边扫了一眼。

    张瑄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他一眼,见此人气度不凡,正在猜测他的来历,却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肥硕的身影:安禄山。

    安禄山竟然来了蒲州城?张瑄皱了皱眉。

    他向李德的身后望去,很显然,那边的安禄山也注意到了张瑄,而随意一瞥,也是目光猛然一抽,也认出了张瑄。

    两人曾经有过交集,对于这个潇洒俊逸气质沉稳的年轻人,安禄山的印象很深很深。

    两人的目光交汇间,没有擦出什么火花来,却谁都没有动弹,端坐不起。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而安禄山则向他遥遥拱了拱手。

第215章是不是故意投怀送抱

    张瑄淡然一笑,若无其事地回头来,却是意味深长地向已经默然垂首下去的花奴儿扫了一眼。

    花奴儿脱去了道袍,整个人的气质和形象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安禄山断然不会认出她来,但花奴儿却一眼就看到了安禄山。

    在这个地方与安禄山“巧见”,这让花奴儿当即就开始怀疑张瑄进城来的真实用意。

    难道安禄山和张瑄暗中约定在蒲州相会?花奴儿猛然抬头向张瑄望去,见张瑄脸色平静,没有带出一丝波澜。

    三人吃了饭,就自行离去。而从始至终,安禄山也没有过来“联络”或者“接洽”,甚至没有跟李德挑明,张瑄此刻就在这蒲州城里。

    张瑄带着花奴儿和南霁云以及那十数名随从,找了一家客栈,包下了一座独院。

    这一路上,张瑄见花奴儿神色微微有些紧张,便知道自己一行人身后肯定有安禄山的人暗中监视或者尾随。

    但张瑄故作不知,镇定从容。

    进了客房,花奴儿见张瑄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静静品茶,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心里暗暗发急。

    蒲州城没有安禄山的存在,有她和南霁云等人的保护,张瑄的安全肯定没有问题;但安禄山来了,天知道安禄山是来做什么的,花奴儿知道安禄山身边高手不少,如果他要在这蒲州城里对张瑄下手,恐怕……

    花奴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暗暗发急,这几乎成了她现在的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了。她焦躁不安地在张瑄面前转来转去,张瑄皱了皱眉,扫了她一眼,“你坐下,不要来回走动!”

    花奴儿直勾勾地盯着张瑄,压低声音道,“你还是回到军营去吧,这里不安全。”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轻轻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花奴儿脸一红,冷笑着转过身去,“奴家不担心什么,听不听都在你。”

    张瑄轻轻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安禄山吧。你放心,安禄山不会动手的,最起码,在跟我摊牌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如果真要动手行刺我,安禄山本人又何必出现在蒲州城里!”

    “再说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够了,还真当本官是榆木脑袋吗?”

    “好了,本官要歇息了,来,帮本官更衣。还有铺床。”张瑄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你这个贴身侍女越来越不称职了……来,过来!”

    花奴儿忿忿地走回来,黑着脸开始帮张瑄宽衣解带,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张瑄那眼眸中闪动着一丝丝的玩味和调戏,她顿时就羞愤上涌,几乎要当场发作起来。

    蓦然,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花奴儿瞬间将张瑄扑倒在床榻之上,尔后手中寒光一扬,半空中发生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柄匕首夹着一封密函便颤巍巍地插在了房中的梁柱上。

    这一切来得电光石火,非常突然。

    花奴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身子竟然扑在张瑄身上,双腿开叉,胸股相贴,姿态不雅之极。而此时此刻,张瑄正脸色如常地甚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地探出两条手臂,牢牢地圈在了她的腰身之上。

    “你干什么?外面有刺客!”花奴儿顾不上羞愤,急急道就要挣脱去。

    却听张瑄轻描淡写地笑着,“哪里是刺客,分明是送信的,人家肯定早走了。”

    “这匕首飞来的方向分明就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你来的,我看得清楚呢。”张瑄轻轻一笑,声音变得极其细微和暧昧起来,“花奴儿啊,你是不是故意趁机投怀送抱想要勾引主子我吃了你呐?”

    “你!无耻之尤!”花奴儿恼羞成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正要奋力挣脱,却突然意识到张瑄那双手竟然紧紧地抚摸在了她挺翘的玉臀上,那种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震颤和悸动感,让她有了片刻的迷离。

    窗外,南霁云纵身飞腾上客栈的院墙,搭弓引箭飞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非常流畅,他静静地站在院墙之上,嘴角浮荡着一丝自信的冷笑,而那一支离弦之箭正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像一条灵蛇一般,追着那道在夜幕中渐行渐远的黑影而去。

    南霁云浸淫箭术接近20年,弓箭几乎成了他的生命。他的武功剑术,肯定没法跟花奴儿、李腾空和萧十三郎这些高手相比,但他在箭术上的成就,恐怕很难有人能超越。

    在一定的距离之内,绝对是箭无虚发。

    果然,那黑影身形一个踉跄,顿了顿,还是悄然隐去。

    ……

    ……

    “你放开我……”花奴儿紧咬牙关,愤怒低低道。

    “不放。明明是你压在我的身上。”张瑄的手又紧了紧,顺便在她的臀部上又捏了一把。

    “你……无耻……”

    “你不要逼我……”花奴儿脸色通红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其实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愤怒的颤抖还是一种异样情绪的暴动。

    张瑄突然笑了,他缓缓松开了手。

    在他看来,花奴儿就是一匹野马,有着性格缺陷的野马,需要一点点的驯服,过犹不及,也不能太着急。

    花奴儿羞愤地立即起身来,但在她起身逃离的瞬间,她胸前那巨大的波澜起伏让张瑄看得一呆,心道这女人好雄厚的本钱,以前倒还真没有注意!

    旋即,张瑄情不自禁地有了一丝汗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可以合理合法纵情纵欲的时代,他原本深深隐藏起来的性格中的另一面——或许也可以说是男人欲望的天性,正在被逐渐诱发出来。

    花奴儿站在房中一角平息着自己几乎要暴走的情绪。良久,她一个纵身将那匕首摘下来,将其中的信函愤愤地转身扔给张瑄,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张瑄笑了笑,躺在床榻上展开信函一看,见上面就写了一行字:明日鹳雀楼上,与君一见!

    “鹳雀楼上嘛,不错不错。这安禄山还挺会挑地方。”张瑄将手里的信函揉成团,然后轻轻一弹,就弹向了地面上的一个角落。

    *************************************

    第二日上午,张瑄用了早饭,便带着花奴儿和南霁云等人出城向鹳雀楼而去。

    张瑄神色从容平静,但南霁云和那十余名军汉改扮的随从却非常紧张。昨夜有人潜进客栈张瑄的居所,虽然并没有行刺,但却让南霁云觉得这蒲州很不安全。

    如果不是知道张瑄身边的花奴儿身手高强,南霁云都要斗胆劝张瑄速速出城离去,返回大营。有了大军的保护,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否则,大都督要是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出个任何差错,他都担待不起。

    出了城大约十余里,就到了黄河渡口处,而那巍峨雄伟高耸入云天的鹳雀楼也就到了近前。

    这鹳雀楼处在一片旷野之中,正因如此,才显得它无比的高大和无比的壮观,而越走到近前,越发显得人之渺小。

    这鹳雀楼是邻近地区的重要景观,也是整个蒲州一线文人墨客聚会的最佳场所。所以,张瑄等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多数是士子及其随从。

    以张瑄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这座鹳雀楼顶多也就是四层高楼的样子,对于见惯了摩天大楼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之所以来此一看,主要是实地感受一下这古风高楼的气氛。

    张瑄带着花奴儿和南霁云等人上了楼,直奔最高处。极高远眺,才能显出此楼风韵来。

    鹳雀楼顶楼之上,似乎是有人设宴聚会,已经有很多年轻的文士摆下桌案,摆上酒菜,趺坐在一起,面向楼下的高山大河,谈笑生风。

    张瑄朝这群年轻士子扫了一眼,向另一侧行去,花奴儿和南霁云几个人寸步不离。

    这时,有个家仆模样的人大步走过来拦住了张瑄的去路,神情倨傲地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家大公子在此宴客,闲杂人等不许进入,你们且到楼下去吧。”

    张瑄眉头一皱。

    南霁云飘然上前冷冷道,“这鹳雀楼可是你家的私产?”

    那家仆摇摇头,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别废话了,赶紧下楼!”

    “既然不是你家的私产,你家公子能在此宴客,那么,我家公子也能在此观赏,此地尚有空闲,我等看看风景就回,也不会打扰你们宴客。”南霁云不卑不亢地说着。

    那家仆显然是嚣张跋扈惯了,而事实上,在这蒲州境内,还真没有人敢不给他的主子面子。

    他冷冷地扫了南霁云一眼,大声斥责道,“你可直到我家公子是谁?”

    “你家公子是谁,在下不感兴趣。在下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这鹳雀楼上的风景。”张瑄淡然一笑,继续前行。

    “站住!”那家仆有些恼羞成怒了,暴喝道,随着他的一声暴喝,周遭又过来几个彪悍的家奴。

    南霁云突然笑了,他环视着这几个气势汹汹的家奴,淡淡道,“几个下贱的家奴竟然如此霸道,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伤人吗?”

第216章我的野心与你不同

    南霁云扫了张瑄一眼,见张瑄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底气一足。带着自己属下的几个军汉向那几个家奴迎了上去。

    南霁云就不消说了,纵然是这几个军汉也都是彪悍善战之徒,岂是几个恶奴所能比的。

    南霁云他们的气势一出来,其实那为首的家奴就有些怯场了。

    他不住地往后缩着身子,虚张声势地呼喝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冒犯刺史大人的大公子!你你你,上,把这几个恶人拿下送官!”

    张瑄猛然回头来,他倒是一怔:刺史李德的儿子?

    不过,李德的儿子又能怎样,区区一个蒲州刺史,还放不到张瑄的眼里。

    那几个家奴挽着袖口吆五喝六地,却没有一个真正上前,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文士大步走了过来,向那几个家奴斥责道,“退下!”

    青年文士走过来,向张瑄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见张瑄衣着考究,气质沉稳淡定,他是官宦子弟,眼光自然不同凡俗,心下便猜张瑄来历肯定不凡。

    一念及此,此人便笑了笑,向张瑄微微一拱手见礼道,“在下李凯,有礼了。”

    张瑄淡然一笑,微微点头算是致意。

    李凯自觉自己放下架子而来,可眼前这人却甚是倨傲,竟然在自己面前端起架子来了。李凯心下不喜,神态也就随之转冷,“在下在此宴请宾客以文会友,若是阁下有意,便过来喝杯水酒凑个热闹,若是单为观赏风景而来,那便请改日吧。”

    说完,李凯拂袖而去。

    他是刺史李德的大儿子,在这蒲州城里城外那就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上流社会第一大少,谁敢对他不敬?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加上又不算失礼,张瑄这些人应该识趣一点自行退下,却不料张瑄竟然无动于衷。

    若不是这两天城里来了大人物,李德再三警告府中人不要惹是生非,李凯早就派人传州衙的人过来,将张瑄等人带走了。

    李凯咬了咬牙,回头扫了张瑄等人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

    那个家仆俯身过来说了几句,李凯摇了摇头。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安禄山就在这城里,这个时候,他不能给自己的父亲惹麻烦。

    “派人查清楚他们的来路,看看他们住在哪里。”李凯压低声音吩咐着。

    ……

    ……

    张瑄站在栏杆处向下眺望着,任凭和煦的春风拂面,极目远眺,心旷神怡。

    “景致果然不错。南八,黄河若玉带,青山接碧水,此地果然是好去处!”张瑄手指着楼下,扬手笑道。

    南霁云笑了笑,轻轻道,“小的为公子爷带了酒菜来,如此美景,公子爷何不小酌片刻。”

    张瑄一怔,旋即一笑道,“也好,来,摆上,我们一起边饮边观景。”

    李凯那边十余公子哥儿纵酒放歌,声音嘈杂,说是以文会友,其实是一群乌鸦围着一只自以为是凤凰的翘尾巴鸟大拍马屁,令人不堪。

    花奴儿听得那边的动静,暗暗皱起了眉头,低低说了一句“不要脸,聒噪!”

    张瑄若无其事地跟南霁云谈笑着,对饮着。

    “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张瑄微有感叹地吟道,旁边的花奴儿听了眼前一亮,她早就听说张瑄诗才名动天下,但却没有真正见过张瑄吟诗。

    南霁云轻声赞叹道,“末将在清河就听闻了大都督的才名,就连诗仙李白都甘拜下风,今日大都督这首绝句一出,末将这才知道盛名无虚……大都督,不若题诗在这墙壁之上,也为这鹳雀楼留下一片佳话。”

    张瑄一怔,笑了笑,“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名动天下,后人再来这鹳雀楼上吟诗作赋,很难再超越此人了。我不过是略有所感,当不得真,呵呵。”

    正说话间,突然听身后传来一个粗狂的男声,“好一个‘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张子瞻真是好雅兴好诗才,让安某好生羡慕!”

    张瑄没有回头,也猜出是安禄山来了。

    南霁云霍然起身,将一个身材肥硕的矮胖中年胡人带着两个随从从楼梯口那边大步走过来,他心头一动:此人是谁?听起来像是大都督的熟人!”

    张瑄哈哈一笑,也换换起身来向着安禄山拱了拱手,声音却是微含讥讽,“当日老兄在长安不告而别,让张某好生惦念!”

    安禄山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恼,却是掩饰得极好,他哈哈笑着,走过来跟张瑄寒暄客套了几句,径自坐下与张瑄对饮起来。

    南霁云和花奴儿立即起身站在了张瑄身后,而南霁云无意中发现,花奴儿竟然背转身去,望向了别处,神态颇有些诡异。

    ……

    ……

    张瑄和安禄山慢慢下了鹳雀楼,向黄河渡口处信步而去。无论是安禄山的随从还是南霁云花奴儿等人,都默然在身后不远处跟随着。

    在黄河渡口处,安禄山停下脚步,回头来望着张瑄笑了笑,“子瞻老弟,今日安某潜入蒲州来,就是想跟老弟当面一谈交一交心。”

    “天下人都道安某有野心,是逆贼,却不问,李氏皇族的天下又是从何而来!既然李家能从杨家手里抢了皇位来,我安某又为何不能坐拥这大好江山?”

    “安某在范阳三镇经营数十年,自问兵强马壮,铁骑所至,无人可挡。”安禄山挺起胸膛来,朗声而言,倒是也露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枭雄气概。

    “既然安郡王如此有信心,起兵造反就是了,夺了当今皇帝的天下,由你安家来坐江山便是。”张瑄淡然一笑,却是嘴角浮起了一丝嘲讽。

    “不瞒子瞻老弟,安某之所以至今还未发动,一则是要准备充分,二则是等待时机……这天下人都知道安某必反,可又能耐我何?”

    张瑄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安郡王约本官到此,又是所为何来?”

    “安某想和子瞻老弟合作。”安禄山阴阴一笑,转头望着张瑄,“子瞻老弟统兵陇朔,若是能为安某抵御住河西哥舒翰和西域的杨錡兵马从后进犯,只要给安某三个月的时间,安某必能攻下长安,一统中原!”

    “到了那时,安某愿意与子瞻老弟平分天下。你据河西,我据河东,各自称皇道寡,岂不强似于为人做奴才?”

    “安郡王倒是打的好算盘。让张某为你解除后顾之忧,然后你长驱直入,夺下江山登临皇位,再集中天下军马将张某剿灭于陇朔之地?”张瑄嘴角轻轻一晒,“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安郡王的好意,请恕张某不能苟同。”

    “此外,张某也想奉劝安郡王几句,老老实实做你的藩镇郡王,自能保一世富贵。若是起兵谋反,将来必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颜真卿在河南,本官与哥舒翰、程千里和杨錡在后,若是颜真卿能抵御范阳大军月余时间,吾等大军就会从后掩杀而至……后果如何,安郡王当自思量吧。”

    张瑄所言,正是戳中了安禄山的痛处。他目前做担心的就是张瑄和哥舒翰等人在他的身后,若是他起兵,张瑄和哥舒翰从后而至,与朝廷的兵马前后夹击,范阳大军再强盛也难以抵挡。

    安禄山有些羞恼地望着张瑄,也冷笑道,“安某一片赤诚,子瞻老弟竟然不领情。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若是本王联合吐蕃、南诏和吐谷浑三部一起用兵,尔等又能如何?”

    “吐蕃十数万铁骑足以牵制住陇朔河西兵马。”安禄山眉梢一挑,傲然道,“本王谋划多年,岂能半途而废?天大的笑话!”

    “不要跟本王说,你忠于李亨这个太子,你,张瑄,有野心!”安禄山冷冷逼视着张瑄,“你的野心不比安某差多少!”

    张瑄轻轻笑了,“安郡王不妨一试。看看吐蕃人能不能听安郡王的使唤,也看看吐蕃人的军马能不能牵制住张某和哥舒翰的大军。”

    “另外,安郡王说得没错。必须要承认,张某人是有野心的。但是需要告诉你的是,我的野心与你不同,我的野心你并不懂!”

    “话已至此,就此告别。”张瑄淡然一笑,拂袖而去。

    此人,必须要死!安禄山猛然转过身来,望着张瑄离去的背影,面目涨红扭曲,极其狰狞可怖。

    ……

    ……

    张瑄与安禄山不欢而散,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注定的。

    张瑄绝对不可能同意跟一个胡儿合谋篡夺天下,让天下陷于危难之中,更不可能让中华正统落于胡儿之手。

    张瑄带着花奴儿南霁云等人缓步而回,此番也不准备进城了,正要绕道去城西郊外的大军军营,却在半路上被一伙州衙的衙役给了拦住了去路。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老百姓遇到官府中人,其实也是说不清楚的,况且对方还是故意找茬而来。

第217章记住,你欠本官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瑄皱了皱眉,任由南霁云带着一干军汉将他团团保护在其中,由南霁云出面跟那些来意不善的差役交涉着。

    以南霁云的意思,这些差役也不过十余人,索性就率手下这些军汉干翻了他们,径自保护着张瑄先回大营再说。这些虚张声势平日里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的官服差役跟这些如狼似虎的军中悍卒,根本就没法比。真要动起手来,他们怎么可能是南霁云这些军人的对手。

    但毕竟张瑄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太过失了身份。

    “我等商客,路过蒲州,没有触犯刑律,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是官衙差役还是市井流氓?”南霁云耐着性子冲着领头的一个差役“抗议”着,而他手下的军汉其实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领头的差役冷笑着,“咋,还挺牛气?少给爷们废话……本州发生重大盗抢案,十数盗贼潜逃,爷们看你们形迹可疑,八成就是盗贼。来人,把这些人带回州衙去,等待刺史大人升堂盘问。”

    这领头的差役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人高马大,作风粗鲁野蛮,很令人生厌。他站在那里指指画画,唾沫星子四溅,挥了挥手,那群差役就围了上来,逮住张瑄的随从们就开始往脖子上套锁链。

    军汉虽然愤怒,但没有得到张瑄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动手,只能恨恨地咬着牙,等待着一会的爆发。

    对于这些军汉来说,这群差役算个鸟啊,只要张瑄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上前,三拳两脚就拿下了。

    南霁云回头瞥了张瑄一眼,有些无奈地嘴角一抽。

    张瑄冷冷地打量着这些差役,心里也猜出这麻烦大概是来自于刚才鹳雀楼上的那个所谓刺史家的大公子李凯。

    张瑄本来见这蒲州商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治安清明,对这刺史李德的治理才能颇为赞赏;但突然遇到了这种事情,心里的好感几乎是瞬间就消散了。

    张瑄分开随从,走上前去,扬手指着那领头的差役淡淡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无凭无据,就敢胡乱抓人,尔等知法犯法,其罪当诛!”

    张瑄神清气朗,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望可知绝非是普通人。那差役也是见惯了场面、善于察言观色的玲珑之辈,望着张瑄稍稍有些踌躇。只是他奉命而来,刺史家大公子的命令他要是敢不听,他这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就不用干了。

    甚至,还会下场更惨。

    因此,此人还是硬着头皮呼喝道,“好一个巧言善辩的匪徒,看看你们进了州衙大牢,还敢不敢嚣张狡辩?”

    “好,很好。”张瑄扬手止住正要上前去斥责的南霁云,摆了摆手,“那么,在下就随你走一遭。不过,我可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乱抓人!要是抓错了人,你一个小小的衙役头目,可是要吃罪不起!”

    说完,张瑄飘然上前。

    南霁云脸色一变,心道大都督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个时候,还不赶紧亮出身份来走人,跟这群地方州衙的人治什么气?只要回了大营,一个军令传进城去,还怕那刺史李德不老老实实出来请罪?

    但张瑄如此,南霁云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紧紧相随,保护在张瑄身后。

    那领头的差役心里更没有底了,大抵也猜出了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也不是一个善茬儿,只是他骑虎难下,也只能豁出去了——反正在他看来,在这蒲州城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刺史大人大。哪怕眼前这人有些来头,有刺史公子撑着,怕什么?

    况且,看刺史公子那样子,无非是想要拿这些人出出气,关进大牢收拾个三两日,然后就寻机放了——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

    ……

    除了张瑄和南霁云之外,其他随从都被戴上了锁链。那领头的差役毕竟还是怀了几分心眼儿,没有跟张瑄太过撕破脸皮,没有给他套锁链,只是让两个差役在背后“挟持”着张瑄和南霁云缓缓向城中行去。

    一路上,南霁云一直在暗中观察张瑄的脸色,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城中商贾和百姓的窃窃私语声中,张瑄一行人被押解到了州衙门口。张瑄脚步一停,默然转过身来,望着那领头的差役淡然一笑,“我不进这个门,什么都还好说,若是进了这个门,这出戏你可就没法收场了。班头,我给你一个机会,放我等离去,我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差役听了这话心里其实有些羞恼了,他心道你就算是有些来头也不用在老子面前装大头,牛什么?无非是一个来自京城的官宦子弟,可这里不是长安,是蒲州!你就是条龙,老子让你趴着你也得趴着!

    他怒斥了一声,“老子看你是读书人,给你留几分面子,不上刑具,可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来人,把这厮给我拷起来!”

    两个差役凶狠地就冲了上来。

    正要动手,却听南霁云陡然一声暴喝,“辅国灵武郡公、钦命范阳河西陇朔三镇宣抚使、唐蕃和亲大使、陇朔大都督张瑄张大人在此,尔等竟敢无礼?!”

    那冲上前来的两个差役吓了一大跳,手里哆嗦了一下,锁链刑具等嘡啷一声坠在地上。

    而领头的差役更是面色骤变,蹭蹭蹭后退了几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张瑄,冷汗直流,双腿发颤,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他不是傻子,城外就是张瑄的大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冒充张瑄。八成……八成今天是闯下了大祸了!

    那些军汉见状纷纷挣脱锁链,怒冲冲地围拢过来,护卫在张瑄身旁。

    张瑄神色平静,淡淡笑着,扬手指着那瘫倒在地上的差役道,“本官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没有把握住——好了,本官也不难为你,你只要说出是谁指使,本官就饶你不死!如若不然,本官现在就杖毙了你这恶徒!”

    ……

    ……

    蒲州刺史李德面色如土地带人迎出州衙,然后将张瑄一行毕恭毕敬地迎进了刺史府。

    到了正厅,李德将张瑄让到正座上,然后就怒喝一声,“将那孽子给本官带进来!”

    李凯形色狼狈,只穿着内衣就被带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肩头都有些轻颤。他刚从鹳雀楼跟一帮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回来,正要上床睡一会,就被他愤怒的老子命人抓了过来。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下惶然绝望——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李凯,你且抬头来。”张瑄淡然挥了挥手。

    李凯哆嗦着嘴唇颤巍巍地抬头来望着张瑄,却是不敢正视张瑄那清澈威严的双眸。

    “刺史大人,你生的好儿子!这鹳雀楼也不是你李家的私产,本官带人游览一番又犯了哪条王法?然,你这儿子先是指使恶奴行凶在前,又撺掇差役当街抓人在后,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若本官只是寻常商客,恐怕这会儿已经进了你刺史衙门的大牢了。国家重器乃是社稷之本,但如今却沦为你刺史大人一家为所欲为的私器——李刺史,你可知罪?”

    张瑄冷声喝道。

    李德长叹一声,袍袖一甩,慨然跪倒了下去,“下官教子无方,冒犯大都督,触犯大唐律法,还请大都督惩处!”

    李德就这么跪了下去。

    张瑄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但却是大唐朝廷位高权重的重臣之一,公爵,藩镇大都督,还是钦命的范阳河西陇朔三镇宣抚使,有督查地方官的职能。若是张瑄揪住此事不放,上奏大唐朝廷,他的刺史官位难保。

    而他的儿子李凯,为泄私愤擅动公器,更是其罪难逃。一个搞不好,就要丢了小命。

    李德长跪不起。

    张瑄面色如常,却是默然不语。

    良久,他才轻轻一笑,“本官见蒲州政通人和,商业兴盛,百姓安居乐业,本正想上奏朝廷,嘉奖你的治理地方之功……罢了,本官念及你治理地方政绩斐然,这一次的事情,就此罢了。”

    李德一怔,旋即狂喜,猛然抬头来望着张瑄深拜了下去,“下官多谢大都督宽恕之恩!”

    “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这蒲州百姓的眼睛却是雪亮。李刺史,本官希望你今后严格管束子女家人,不要再依仗权势欺压百姓,否则,本官定上奏朝廷,参你一个玩忽职守纵子行凶鱼肉乡里重罪!”

    张瑄说完,霍然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扶起李德,然后伏在李德耳边淡然道,“李大人,莫要忘记了,你可是欠下本官天大一个人情!”

    说完,没有给李德留出任何思量的时间,张瑄朗声一笑,拂袖而去。

    李德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毕恭毕敬地一路相送,一直将张瑄送到了城外的大营之外。

    这一路上,张瑄再也没跟李德说一句话。而李德,耳边却一直在回荡着张瑄那句淡然而放佛又意味深长的话。

第218章 李亨:把张瑄召回?

    长安。东宫。正殿。

    因为地震突,祭天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李亨带着文武群臣匆匆回到长安,开始部署长安的“抗震救宾,事宜。当然,老皇帝还是被留在了骊山别宫。

    其实对于李亨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天灾而已,顶多是巧合。但奈何长安朝臣和百姓并不这么想,他固然有监国太子的无权势,却无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各种流言蜚语四起,“矛头”几乎都瞄准了他这个当政的太子。

    什么为政失德引起天震怒云云,诸如此类。

    这倒也罢了,些许流言还不至于威胁到李亨的皇位。只是李亨却得到消息,他的兄弟中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四处联络朝臣,往来密切,摆出了一副落井下石的架势。

    李亨非常愤怒,分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杨国忠就不将说了,就连陈希烈也是犹犹豫豫,拿不出像样的主意来。

    这种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了张瑄在的时候。如果有张瑄为他分忧,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他心底骤然升腾起一个惊人的念头:想要将张瑄半路召回,继续留在他身边辅佐。

    他正在房里苦闷烦躁,却听太监来报,“殿下,张良娣和户部尚张大人求见!”

    李亨皱了皱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然后挥挥手道,“传!”

    张良涕与李亨新提拔的户部尚张继勇一—张良娣的族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良娣欠身为礼,“臣妾见过殿下!”

    张继勇赶紧大礼参拜,“臣张继勇,拜见殿下!”

    “都起来,且坐。”李亨淡然挥手。

    张良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李亨的脸色,心里知道李亨在为什么苦恼,就恭谨地笑着柔声道,“殿下还在为天灾一事烦恼?张尚此来,就是来向殿下禀报这救灾事宜……”

    张良娣向张继勇使了一个眼色。

    张继勇朗声道,“殿下一一”

    张继勇的话还没有出口,李亨就有些烦恼地摆了摆手沉声道,“本宫不听这些琐事了,尔等酌情处置就是了。”

    “张继勇,本宫意欲将陇朔大都督张瑄急召回京来,为本宫分忧,你看如何?”

    张继勇闻言吃了一惊,嘴角轻轻一抽。

    他扫了一眼李亨的脸色,咬了咬牙,低低道,“启禀殿下,臣以为不妥。张瑄不仅是陇朔大都督,方才册封的一方藩镇,还担负有唐蕃和亲重责,若是中途换将,怕会有闪失,还请殿下三思!”

    张良娣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心道:让张瑄回来?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若是让张瑄回来,我们张家……

    但纵然心里有万般反对千种抵龘制,她作为后宫嫔妃,都不能在这种军国大事擅自插言,否则,绝对会引起现如今非常敏感的李亨的反感。

    “陇朔大都督一职,可以更换。至于唐蕃和亲……”李亨淡然一笑,“封常清暂代即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了,你们先退下,容本宫再斟酌斟酌!”

    张继勇本来有好几个事情要奏报,这么一来,却是一件也说不成了,只得与张良娣匆忙而去。

    宫门之外,张继勇向张良娣拱了拱手道,“良娣,我先回去了。”

    张良娣屏退左右,扯住张继勇的袖口压低声音道,“大哥,一定要阻止殿下把张瑄召回京来,此人一向与我们张家过不去,若是他回来,后果不堪设想!”字由百度贴为您提供!

    张继勇轻声一叹,“现在的殿下,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太子爷了。现在的殿下掌权自重,根本听不进臣下的进谏了。如果殿下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这就出宫去一趟杨府,我就不相信,杨国忠就会希望张瑄回来跟他争权?”

    张良梯摇了摇头,“大哥,不要寄希望于杨国忠。杨国忠越是阻止,殿下就越是想要将张瑄召回。大哥,你去找找陈玄礼……”

    张良娣伏在张继勇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第219章速滚回范阳,若不然必取汝狗头!

    花奴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帐幕,只见张瑄默然站立,抬头凝望着帐幕高高悬挂着的军用地图,不语。

    花奴儿静静地站在一侧,没有出一点动静。

    张瑄这冷酷无情的一面,带给她极大的震撼和压力。由此,她不禁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平日里流露出任何“不轨”的迹象,恐怕张瑄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清除掉。

    方才这刺客,他可以放、可以抓、甚至可以交给朝廷问罪,但他都没有,却直接命南霁云当场射杀了。她心里也清楚,安禄山此番已经彻底激怒了这头年轻的小狮子。

    良久。

    张瑄慢慢回头来望着花奴儿,声音清冷而有力,“花奴儿,把雷万春和南霁云给我找来。”

    花奴儿点点头,默然出帐。

    不多时,雷万春和南霁云就跟在花奴儿的屁股后面进了大帐。南霁云今晚没有饮酒,恪尽职守地与萧十三郎一起暗中保护在张瑄的左右;而雷万春却是开怀畅饮,有了几分醉意,方才刚睡下,又被人叫醒,这会儿还有些睡眼朦胧。

    他揉了揉眼睛,刚要大咧咧地说几句,突然见张瑄清冷而威严的目光投射过来,不禁心头陡然一凛,赶紧闭住了嘴,不敢再多嘴多舌。

    他清晰地感知到,张瑄身上发散着一股子浓烈的杀气。

    “万春,南八,速点500骑兵,随本官一起行动!”张瑄断然挥了挥手。

    南霁云暗暗扯了扯雷万春的衣襟,两人一起躬身领命而去。

    张瑄大步出帐,临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来扫了花奴儿一眼,淡然道,“花奴儿,你也跟我来!”

    ……

    ……

    萧十三郎潜入蒲州城中,直接就入了刺史李德的一座别院,此刻安禄山一行人的居所。虽然这座别院目前警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护卫,但以萧十三郎的手段,他一路潜行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安禄山独居一室,却没有安歇,而是穿戴整齐,做好了随时离开蒲州返回范阳的准备。

    他派人去给张瑄送这封信,信上并没有实质性内容,主要目的是震慑和威胁。

    当然,如果张瑄还是无动于衷,接下来,他将会采取包括行刺在内的各种手段,将张瑄处之而后快。

    安禄山的价值观很简单,既然不能拉拢、不能联盟、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张瑄就是他最大的敌人和对手,起兵谋反的最大障碍,必须要死、要加以铲除。

    他甚至还准备派人去联络吐蕃,利用张瑄这一次送亲去吐蕃边境的机会,让吐蕃人灭了张瑄。

    他有恃无恐,料定张瑄不敢向他下手。

    虽然天下人都在怀疑他安禄山必将起兵谋反,但只要他一天不反,就始终还是大唐的东平郡王、范阳大都督,权势冲天。不要说张瑄,就是太子李亨,也拿他无可奈何。

    萧十三郎站在安禄山卧房的屋檐下,透过窗户向里望去。见里面烛火通明,安禄山端坐在那里,正在自斟自饮。而他的面前,跪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女,显然是刺史李德府里的丫头,派来贴身侍寝的。

    萧十三郎冷冷一笑,从阴影中潜出,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就打开门鬼影一般地闪了进去。

    安禄山举杯一饮而尽,那侍女恭谨地端起酒壶正要给安禄山满上,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一个黑影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刚要惊呼一声,却被萧十三郎挥手击晕了过去。

    那侍女手里的酒壶向地面坠下,萧十三郎当即脚尖一挑,那酒壶就噌地一声,飞腾而起,落在他的手上,酒壶里的酒没有一点洒落。

    “大……”安禄山大惊失色,那声“大胆”的暴喝还没有完全出口,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就贴在了他的咽喉处。

    “你可以喊,大声地喊,但是在下认得你安郡王,我手里的宝剑却不认人!”萧十三郎淡然一笑,往前逼近一步。

    安禄山面色煞白,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额头上冷汗如雨,慢慢直起了身子,企图尽量距离萧十三郎的剑尖远一些,可惜这怎么可能。

    安禄山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倒也算是个人物。片刻的慌乱和惊惧过后,很快就将情绪稳定下来。

    他微微笑道,轻轻笑道,“安某与壮士无冤无仇,壮士此为何来?”

    萧十三郎冷冷一笑,“奉张大都督之命,前来给安郡王传几句话。”

    “张大都督说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够了。你安郡王会用,他一样会用。若是再有下一次,他必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你的狗命!”

    萧十三郎的声音冷厉而慷慨,在安禄山耳边回荡着。

    安禄山倒抽了一口气,面容抽搐起来。

    “这是张大都督给安郡王的亲笔信。”萧十三郎另一只手一挥,一封信函就轻飘飘地落在桌案上。

    “在下告辞。”萧十三郎宝剑一收,转身就走。

    “壮士慢走。安某平生最仰慕和最愿意交好的就是壮士这种侠义之士,安某手下也有不少。若是壮士肯改弦更张投入安某门下,安某愿意与壮士以兄弟相称,给予壮士黄金千两、明珠一斛,美女十名。”

    “他日安某若是取得天下,壮士就是我的开国功臣,当封列侯。”

    “这厮有些意思。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记收买拉拢人……”萧十三郎脚步一停,心头暗暗冷笑了起来。

    萧十三郎回头来神色玩味地望着安禄山,淡淡道,“你这种货色若是也能成事,那这上天也真是瞎了眼睛了。”

    “顺便告诉你,张大都督比你有钱。”萧十三郎哈哈狂笑起来,而笑声一落,他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安禄山缓缓拆开张瑄的信函,打眼望去,而这一眼看去,他的脸色立即铁青阴沉起来,拿着信函的手微微都有些颤抖。

    信上只有几行字,笔走龙蛇,非常有气势:

    “速滚回范阳,若不然,定取汝狗头!速收敛野心,若不然,大军所至灭汝若土鸡瓦狗!”

    砰!

    安禄山愤怒地将信函撕烂,然后狠狠的一拳击打在桌案上。

    不过,这个时候,猛然听见一声声嘹亮呜咽的军号声从城外传来,生生划破了这静寂的深夜。

    安禄山脸色骤变,立即起身出了房门,站在院中急急呼喝道,“速速准备,马上保护本王出城,连夜赶回范阳!”

    ……

    ……

    蒲州刺史李德不知道安禄山为什么要仓皇连夜离开,反正等李德穿戴整齐带人准备亲自去为安禄山一行送行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带着他的百余护卫唤开东城门,纵马驰去,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李德皱了皱眉,骑在马上,于城门口向范阳方向张望了一阵,见没有动静,便就准备回城。

    他正要调转马头,却听见前方隐隐传来急促的军马奔腾声,刀枪碰撞声,似乎是有两支军队正在交锋。

    李德大吃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旷野上火把闪烁,月光下烟尘漫卷。

    蒲州长史沈谦俯身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我们要不要……”

    李德阴沉着脸,沉吟了一下,断然挥手呼喝道,“走,我等立刻回城——关紧城门!”

    安禄山率百余护卫连夜逃出蒲州城,刚沿着通往范阳的官道奔驰了不多时,就从道路两旁冲出一支军马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官道上。

    安禄山的护卫大惊,立即将安禄山护卫在其中,抽出长刀来准备拼死保护着安禄山冲出去。

    呜咽嘹亮的军号再次吹响。

    张瑄跨马从前方缓缓而来,身边正是披挂整齐的南霁云、雷万春。而花奴儿则隐在黑暗中的某处,并没有现身。

    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照耀下,张瑄清冷英挺的面孔出现在安禄山眼前,甚至于,他那悬挂在嘴角的那一抹冷酷的笑容都清晰可辨。

    “来者何人?”张瑄扬着马鞭朗声道。

    安禄山臃肿的身形畏缩在马上,而整个人的面目显得非常狰狞,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惊慌情绪,定了定神,撑起身子来大声道,“前面可是张大都督?本王安禄山。安某要返回范阳,大都督何故率兵阻拦?”

    安禄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谁都能听出来。

    此时此刻,安禄山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到这蒲州来跟张瑄会面。他万万没有想到,张瑄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似乎想向他下手,而且还是公然率兵而来。

    张瑄厉声斥道,“放肆!安郡王远在范阳,尔等何方贼寇,竟敢假冒安郡王!”

    安禄山心里愤怒地咒骂着,嘴上却犹自大声道,“张大都督,本王在此,你焉能不认?”

    张瑄默然了片刻。突然笑了,“原来竟真的是安郡王?安郡王不经朝廷允许擅自离开范阳,这可是大罪!”

    安禄山气得肩头都哆嗦起来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发狠地瞥了一眼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众护卫立即做好准备,要拼命冲出去,只要他能逃回范阳,一切都好说——这笔账,他会慢慢跟张瑄清算。

第220章安禄山心里畏惧的种子

    “给本王冲!若是保护得本王安全回到范阳,每人赏金百两!”

    安禄山沉声暴喝道。

    左右听命,立即挥舞着长刀保护着安禄山纵马掩杀过去,这些护卫也都是一些彪悍的范阳军卒,危机关头,为了保护主子,也都不会惜命怕死。

    张瑄朗声一笑,打马让过一侧。

    而雷万春和南霁云的两支骑兵却没有跟安禄山的人正面搏杀,而是阵型不乱,让开了正面的位置,任凭安禄山的人冲杀过去。

    这当然是张瑄的命令。

    若不然,雷万春和南霁云率领属下这500骑兵,肯定能将安禄山的这百余人留在蒲州城外,或许会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

    但张瑄的目的只是威慑,而不是真的要杀了安禄山。

    要是真杀了安禄山,一则是没法向朝廷交代;二则,会打破暂时处于平衡的局面。安禄山死了,但安禄山的势力还在,这只能逼着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闻讯后立即起兵谋反。

    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打乱张瑄的整体布局。

    “放箭!用火箭!”

    南霁云率属下骑兵一边纵马虚张声势地追赶,一边命令军卒立即起用张瑄命人刚刚研制成功的第一批简易火器——火箭。

    这种火箭外形像只乌鸦,使用时点燃引线,利用起火的推力使火箭升空,当它落地时其中的火药点燃爆炸,借以烧毁敌军。

    本来,这种火箭只适合于阵地战和攻城战,在追击过程中,未必有准头,虽然声势浩大,但给敌人造成的伤亡却不会太大。

    可张瑄为了检验一下火箭的威力,还是命人取了这第一批火箭装备了南霁云的属下,准备借安禄山的人做一次实战演练,看看实际效果。

    一支支火箭从南霁云属下骑兵手里飞射而出,发出呲呲呲的轻响,瞬间划破夜空,向着安禄山逃命的阵型落去。

    不过,真是准头太差。有的火箭落于前,有的落于后,而只有极少数落于阵型当中。

    一支支冒着青烟的古怪箭矢从天而降,或前或后,竟然还闪烁着火光,安禄山大惊失色,只能高声呼喝护卫奋力逃离。

    砰!

    一支火箭爆响,箭矢头部的尖锐物质飞射而至,直入安禄山身侧一个护卫的咽喉。那护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坠落马背,旋即被奔腾的军马踩成肉泥。

    而紧接着,一声声剧烈的爆响此起彼伏,夜空之中锋利的箭矢四处飞溅,不少护卫或者马匹都中了彩头。更重要的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受惊,开始不听指挥,长嘶着不择方向逃窜而去。

    阵型乱了,不过,安禄山仓皇之中,也顾不上这些了,在几个心腹的死命保护下,蒙着头向范阳的方向疾驰逃命而去。

    南霁云没有再追赶,他勒住马,挥了挥手,“止!回去!”

    ……

    ……

    “大都督,末将缴令!”南霁云走进张瑄的帅帐,抱拳拱手道,“大都督,末将率军追赶安禄山数十里,安禄山一行狼狈逃窜,伤亡甚多。”

    张瑄微微一笑,“好,很好。南八,你这一夜可是把安禄山的胆都给吓破了。怎么样,火箭的效果如何?”

    张瑄说到火箭,南霁云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兴奋,而望向张瑄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敬畏。

    他想不到,张瑄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能研创出这等神奇无比威力无穷的火器。虽然这火箭的准头不够,但若是装备全军,两军交战之际,己方猛然射出火箭如雨,敌军焉能不乱?必败无疑。

    “大都督,火箭威力无穷,若是装备全军……”南霁云有些振奋地望着张瑄,“我大军所至,敌军必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张瑄哈哈一笑,却又摇了摇头道,“装备全军不太可能。这火箭制作不易,成本太高,这首批火箭的研制,已经几乎要把本官的家底耗尽了。”

    南霁云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

    这等火器制作肯定不容易,成本也会很昂贵,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其实,南霁云此刻心里想问问张瑄,为何不把火器的图纸和配方提供给朝廷,由朝廷举全国之力来制作,从而装备全军。但南霁云为人谨慎,极有分寸感,知道张瑄所做任何事都有主张,既然他没有贡献给朝廷,说明就有他的用意,作为属下,他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

    张瑄淡然一笑,扫了他一眼,似是猜出他心里所想,就淡然道,“这火器本是本官无意中弄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目前还很不成熟。待日后安定下来,本官再向朝廷奏报吧。”

    “南八,本官准备到达陇朔之后,筹建火箭营,归你统率,你可愿意?”张瑄轻轻道。

    南霁云大喜,躬身拜了下去,“末将感谢大都督信任,末将敢不从命!”

    “去吧,夜深了,休息去吧。”张瑄挥了挥手,也起身回了后帐。

    后帐。

    花奴儿趺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支成品火箭,左右把玩,目光极其复杂。

    当初,她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才跟张瑄发生了“交集”,从而落入了这个人的手心里,沦为了一个非常悲催的女奴。今晚,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种张瑄取名为“神火飞鸦”的巨大威力,心底的震撼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张瑄大步走进来,扫了花奴儿一眼,轻轻一笑,“还没有看够?要不要自己出去试一试?”

    花奴儿幽幽一叹,将手里的“神火飞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案上,起身来向张瑄敛衽一礼,“花奴儿服侍大都督更衣安歇!”

    这一晚,花奴儿的心境变化很大。张瑄这个人今晚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张瑄的身影就在她心里无限拔高放大,以至于她避无可避,只能默默地接受了现实。

    她几乎不再抱任何幻想,除非这人同意,否则自己很难脱离了他的魔掌。

    花奴儿认命了。

    花奴儿的“乖巧”态度,张瑄看了一怔,旋即轻轻一笑,“乖巧了很多哟。好,不错,不错,以后就要这样。来,给我宽衣解带,咱们安歇吧。”

    如果是往常,花奴儿肯定会羞愤地转身而去。

    但如今,却是脸色一红,稍稍犹豫,便点头应是。

    花奴儿垂着头走过来,开始为张瑄宽衣解带,动作有些笨拙。

    张瑄一呆,无语地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

    ……

    拂晓时分。

    距离蒲州城一百多里外的一座山坡上。安禄山狼狈地在几个护卫的搀扶下坐在一块巨石上歇了口气,被张瑄手下的骑兵用火箭袭扰了几十里,他手下的百余人除了伤亡之外,还有不少走散,目前留在他身边的也就是不足50人。

    安禄山喘了口气,回头望着蒲州的方向,面色复杂苍白。此时此刻,对于张瑄的某种愤恨,早已被某种巨大的惊惧所取代。

    他不知道张瑄手下骑兵昨夜所用的是何种武器,但威力之大,他自然心知肚明。这种神秘的武器若是用于兵团作战,那几乎就是克敌制胜的神兵利器。

    这想必就是不久前庆绪儿所言的张瑄秘密研制的火器了。这种火器若是装备于大军之中,万箭齐发,火势冲天,两军对垒,谁人可敌?

    安禄山坐在那里心念电闪,心中的惊惧越来越浓烈。

    “不行,本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这种火器的制作方法。”安禄山霍然起身,冷声道,“走,我们继续走,先回范阳再说!”

    安禄山带着剩余的护卫狼狈逃窜,直到返回范阳,他心惊胆战的心绪还是没有安宁下来。

    或许连安禄山自己都没有察觉,在他的心里,已经悄然埋下了一颗畏惧张瑄的种子,不知何时,就会发芽生长起来。

    ……

    ……

    第二日一早,蒲州刺史李德就派人暗中出去打探消息,但除了在城外十余里发现了一处狼藉不堪火烧痕迹密布的空场之外,一无所获。

    李德在府中坐立不安,他隐隐猜出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却不敢去想象结果。

    他不知道,如果安禄山当真死于张瑄之手,他这个蒲州地方官,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惊天骇浪。

    他搞不懂安禄山和张瑄为什么要在蒲州城外“火拼”,但他却明白,如果安禄山死了,他绝对难辞其咎。

    李德咬了咬牙,踯躅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刚要准备去城外大营探探张瑄的口风,却得到回报,说张瑄的大军已经拔营继续进发了。

    李德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写下了一封密函,把心腹家人李二叫了过来。

    李二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大人!”

    “李二,你立即启程带本官密函去京师,投于杨相府上,面交杨相。本官会为你准备一箱金银,作为你的花费用度。”李德将手里密封好的密函递了过去,沉声道,“记住,想办法面交杨相,不得有误!”

第221章长安又要变天了

    长安。东宫。

    张瑄率大军离开蒲州的当日,监国太子李亨在自己的书房里秘密会见了龙武左卫大将军陈玄礼、左相陈希烈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尚书张继勇,避开了渤海郡王、右相杨国忠与龙武右卫大将军杨涟。

    李亨默然趺坐在正座上,神色复杂。

    他今日里秘密召集陈玄礼等人,乃是出于无奈。目前,因为突发的天灾,朝野上下的舆论对他极其不利,而其他皇子开始暗中活动,隐隐有威胁他皇位继承权的迹象。

    陈希烈三人走进书房,一起拜了下去,“臣等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长叹了一声,疲倦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诸位大人,请坐。”

    三人各自坐下。

    李亨复杂的目光从陈希烈三人身上扫过,轻轻道,“这一场天灾,朝野上下颇多议论,本宫心里也寝食不安,日日反思己身,可是本宫监国以来,有失德之举,引得上天震怒?”

    “然本宫再三自省,却觉得无愧于心。自父皇患病,本宫奉旨监国,本宫殚精竭虑从未有一日懈怠,不敢说保国安民,有功于社稷,但敢说无甚过错。”李亨的声音慢慢变得激动和愤怒起来,“可有些人却把矛头对准了本宫,生生往本宫头上扣了一盆脏水,说是本宫失德无能,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请教诸位大人,本宫该如何做?!”

    李亨的面色涨红,嘴角都有些抽搐,足见他内心的激动情绪。

    陈希烈默然不语。

    张继勇犹豫了片刻,朗声道,“殿下文治武功足以匡扶社稷,监国以来,施行仁政,有目共睹,天下人皆知。”

    “这一场天灾纯属偶然……殿下无需自责!”

    陈希烈旋即接过了话茬道,“殿下,张大人所言极是。以老臣之见,殿下问心无愧,不必多虑。至于些许小人流言,假以时日,必不攻自破。”

    李亨苦笑了一声,“谈何容易。本宫虽然问心无愧,但奈何有人蠢蠢欲动,隐隐有成为第二个荣王的架势!这是在用软刀子逼迫本宫啊……”

    陈希烈当即默然。他明白李亨所说的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这些嫡系皇族。目前,老皇帝李隆基剩余的十几个皇子联合起来,暗中结交群臣,培植势力,有扶持推举盛王李琦为太子的架势。虽然只是一种苗头,还未付诸于行动,但对于非常敏感的李亨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了。

    李亨自打当上了太子之后,这样无形的压力早已不是头一遭。虽然每一次都侥幸逢凶化吉,但厄运总是这样围绕着他,他心里的愤懑之情可想而知。

    陈玄礼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变幻。但瞬间,就变得极其刚毅果决。

    他起身来向李亨拜了下去,“殿下,臣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殿下,若是臣之所言有失礼僭越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陈玄礼陡然直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他朗声道,“殿下监国不过数月有余,这天灾纵然是上天示警,昭示朝廷失德,也与殿下无关,殿下何必不安若此?”

    陈玄礼这话一出口,陈希烈眸子里陡然一亮,升腾起了一股火焰,却又立即掩饰着熄灭了下去。

    而张继勇则是嘴角轻轻一抽,心道你这个陈玄礼,说话当真是没有分寸,也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上天示警,朝廷失德,与李亨无关,那就是与老皇帝有关了。虽然老皇帝目前瘫痪在床,但也不是一个臣子能随意非议诟病的。

    李亨皱了皱眉,本想斥责陈玄礼几句,却又沉默了下去。

    “请恕臣斗胆。”陈玄礼咬了咬牙,心道一不做二不休,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一次就豁出去了。

    陈玄礼伏身跪拜在地,“臣冒死进谏。上天示警昭示朝廷失德,朝廷应当自省。而陛下本人,也当下罪己诏,同时将皇位禅让给殿下,以平息天下纷乱,安抚民心。”

    陈希烈闻言,嘴角哆嗦了一下,猛然抬头望着陈玄礼,目光无比震惊。

    张继勇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扫了陈玄礼一眼,张了张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陈玄礼的胆子太大了,太大了……他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让太子……这相当于是变相逼迫老皇帝退位!

    李亨全身一震,霍然起身拍案怒斥道,“陈玄礼,你好大的胆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当着本宫的面说出口!来人,将陈玄礼给本宫拿下!”

    陈玄礼昂然不惧,猛然叩首在地,哽咽着慷慨道,“殿下,臣之忠心,天日可鉴。臣对殿下,绝无异心。臣冒死进谏,为殿下、为大唐社稷江山,也为天下万民之福祉!”

    “陛下患病在床,不能署理国政,殿下长期监国,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朝廷内外纷乱四起,若殿下不能当机立断,则大唐社稷江山危矣!”

    陈玄礼砰砰叩首,额头上满是血迹。

    血迹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来,显得他的面孔分外阴森可怖。

    “殿下,臣一片忠心,请殿下三思!臣纵然一死,也不悔!”

    李亨目光闪烁了一下,其实他没有真发怒,只是做做样子。陈玄礼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种事情,需要臣下推动进谏劝进,他需要的就是陈玄礼这种冒死之人不顾忌讳“仗义执言”。

    李亨缓缓坐了下去,叹了口气道,“罢了,陈玄礼,本宫知你一片赤诚,就不怪你了。只是这种事情再也休提。父皇只要在世一日,本宫就坚决不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继勇目光闪烁了一下,毅然也跪倒在地,朗声道,“殿下,臣以为,陈大将军所言甚是。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已经监国。陛下病体沉重,禅让皇位于殿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亨默然,但目光却是悄然扫了陈希烈一眼。

    陈希烈心里一颤,心里暗道,这事儿八成是太子提前跟陈玄礼、张继勇密谋的结果,既然如此,如果老夫再不附和,恐怕会引起李亨的猜忌。

    一念及此,陈希烈也毫不犹豫,跪了下去,“殿下,老臣附议。老臣将率群臣上书,劝陛下退位,下罪己诏,禅让皇位于殿下!”

    李亨心里狂喜,但面上却是犹豫迟疑。他轻轻道,“诸位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事儿需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陈相,你乃是三朝元老,做事稳妥,不可陷本宫于不义之中啊……”

    陈希烈心下一叹,这才明白,李亨此番已经铁了心要上位了,他等不及老皇帝咽气驾崩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做恶人。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殿下,老臣以为,殿下当即刻主政兴庆宫——这东宫,不能久居了。”

    李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然,就依陈相所言。”

    ……

    ……

    长安城的天又要变了。

    出宫的时候,陈希烈坐在马车上长吁短叹,直奔杨国忠府上。

    他奉了李亨的命令,去杨国忠那里跟杨国忠斡旋和“谈判”,争取杨国忠的支持。要知道,这事儿若是没有杨国忠的鼎力相助,就会遭遇很大的阻碍。

    只要杨国忠点头,李亨上位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亨给陈希烈的底牌是,若是杨国忠肯支持,他登基之后,承诺加封杨国忠为太傅、安国郡王,同时将他的女儿延光赐婚给杨国忠的长子杨勋。

    可以说,这已经是一个皇帝所能给予臣下的恩宠之极限了。

    若是杨国忠还不满意,就只能改朝换代,由杨国忠来做皇帝了。

    陈希烈走后,李亨抬头来望着陈玄礼,沉声道,“陈玄礼,最近长安防卫一定要牢牢掌控,不得出一丝纰漏。”

    “请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维护长安稳定。”陈玄礼慨然应诺,心下也自是兴奋起来。

    只要李亨登上皇位,他就是具有拥立大功的重臣,权力会达到顶峰,直接将那杨涟死死压制住。

    张继勇犹豫了一下,突然插话道,“殿下,臣还有本奏。”

    “你说。”李亨扫了张继勇一眼。

    “殿下,臣得到呈报,说是陇朔大都督率军改道范阳,绕行前进。如此,不仅过多耗费朝廷钱粮,还惊扰地方,其罪不小。”张继勇躬身道。

    李亨一怔,皱了皱眉道,“张瑄为何要绕行范阳?他什么意思这是?”

    “臣不知。不过,臣听说,张瑄一路行军缓慢,每到一处都大肆停留,纵容军卒袭扰地方州郡,已成隐患。”张继勇轻轻道。

    李亨眉头皱得更紧了,立即挥挥手道,“传本宫的诏书,速速命张瑄加快行军,不得袭扰地方,不得贻误唐蕃和亲要务!”

    张继勇心里一喜,立即领命与陈玄礼一道而去。

    李亨望着张继勇和陈玄礼离去的背影,脸色慢慢变得兴奋起来。

    与他即将登临皇位的大事相比,张瑄的军马行进路线如何根本就无足轻重了。

第222章皇权是一碗“春药”

    杨国忠府。

    杨国忠面带冷笑,自顾坐在书房里随意翻看着一些地方官上呈的奏本。太子李亨今日在东宫密召陈希烈三人会面,他早已得到了消息。

    应该说,他主掌相权独揽朝政多时,已经在朝野上下宫里内外培植起了相当庞大和细密的势力体系。在这长安城里,杨国忠的影响力和掌控力,远远不是陈玄礼或者张继勇所能比。

    虽然在李亨的刻意扶植下,张继勇和陈玄礼青云直上,权势渐起。而陈希烈作为老臣,又有其相应的价值。这三人联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暂时来说,还是无法与杨国忠分庭抗礼。

    如果杨涟不分走了陈玄礼一半的军权,杨国忠或许还会高看陈玄礼和张继勇一眼,可如今,杨家人掌握兵权,他又掌握政权,怎么可能把陈玄礼和张继勇放在眼里?

    看来张瑄说的没错,若是没有了张瑄的存在,恐怕这李亨迟早要向老子下手。由此可见,杨家只能跟张瑄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享权力和富贵,才可能长久。

    杨国忠正在思量间,突然长子杨勋来报,“父亲大人,陈希烈来访。”

    杨国忠冷笑一声,“来了吗?无论他们背后搞什么,最终还是要回到老子这里来。没有老子的支持,就凭陈希烈这个老东西,陈玄礼和张继勇这两个无知的蠢货,又能做成什么事儿?”

    “让他到书房来。”

    “是,父亲。”杨勋离去。

    陈希烈缓步而来,大老远就见杨国忠笑吟吟地站在书房门口,向他招了招手。

    陈希烈朗声笑着,抱拳施礼道,“杨相!”

    “陈相大驾光临,国忠阖府生辉啊。”杨国忠哈哈大笑着,“怎么,陈相进宫与殿下议事完结了?”

    陈希烈陡然一震,却是尴尬地勉强一笑,“杨相,殿下传召,老夫不敢不从……不便之处,还请杨相宽谅一二啊。”

    “哎——陈相客气了,殿下传召,我等臣子,焉能不从。国忠听闻,也本欲前往,可惜身体略有不适,就作罢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客套寒暄着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

    陈希烈没有绕圈子,直接就将李亨的“暗示”说了一遍。

    杨国忠微微有些震惊。他倒是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太子李亨,竟然产生了如此“强硬”的念头——居然,居然要逼迫老皇帝退位,直接登位成为皇帝了。

    反正老皇帝现在基本上人事不省,头脑不太清楚,只要一道诏书,假以皇帝的名义,再有群臣的劝进,直接施行禅让大典就是了。而且,以老皇帝的名义提前下一道罪己诏,也就将所谓天灾示警的事儿遮掩了过去。

    好一个完美的计划啊。杨国忠心里一突,冷冷道,“陈相,事关重大,请恕国忠不敢苟同。”

    “杨相,若是继续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太子监国时间过长,名不正言不顺,迟早会酿成大祸。朝廷一旦动荡,对于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陈希烈知道杨国忠非常狡猾,本来就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答应。

    以杨国忠的流氓本性而言,纵然是心里同意,但嘴上也会推三阻四,借以讨价还价,争取个人的最大利益。

    杨国忠就是如此,他是真正的政治流氓,流氓在了明处。众臣都深知他的性情,只是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陈相啊,你我为陛下效命多年,陛下性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陛下尚健在人世,他焉能禅让皇位与太子?此事不妥,大大不妥!”杨国忠摇了摇头。

    陈希烈心里暗骂,心道老皇帝此刻根本就没有自主权,你假惺惺地做什么?难道你杨国忠还是一个忠孝之人不成?

    陈希烈耐着性子笑道,“杨相,殿下承诺,事成之后,当进封杨相为太傅、安国郡王,并将殿下之女延光赐婚于长公子杨勋。”

    “杨相即将位极人臣,这天下何人可比?老夫这里恭喜杨相了。”

    杨国忠眸子一亮,闪烁了一下,却又不动声色地叹息道,“陈相啊,你也是三朝老臣,当知这种事情关乎国体,更关乎你我的身家性命。若是成了便罢,一切皆休,可若是不成,我等可就有杀身之祸!”

    “国忠必须要斟酌斟酌。”

    陈希烈心里有些不耐了,皱了皱眉道,“杨相,陛下重病神志不清,太子监国,即皇帝位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何祸之有?你我劝进拥立太子,就是拥立重臣……”

    杨国忠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陈相,你以为,这劝进之事就这么简单?我等朝廷臣子喊几嗓子,太子就是皇帝了?”

    “皇室同意不同意、天下掌握兵马的各大藩镇拥护不拥护,这都是很大的问题。”

    杨国忠眉梢一扬,“若是殿下能得天下藩镇上表效忠,国忠自当充当马前卒。”

    陈希烈一怔,旋即沉吟了起来。

    ****************************************

    离开蒲州百余里处,黄昏时分,张瑄的大军再次扎营。

    帅帐。

    张瑄望着分坐在左右两侧的封常清、周旭初、张巡等人,淡然一笑道,“召集诸位来,有一事相商。”

    “本官决定,提前抄近道赶赴陇朔……我走之后,秘而不宣,大军由封大人、周长史和陈参军掌管,按照既定路线,缓缓前进。”

    “封大人,吐蕃王子和万春公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张瑄轻轻道。

    封常清苦笑一声,起身拱手道,“大都督脱离军中微服奔行灵州,若是朝廷有诏令下或者……下官如何处置?”

    张瑄轻轻一笑,“能拖就拖,若实在拖不得,就直言相告,说本官率前锋已经昼夜兼程,赶赴灵州去,为唐蕃和亲打前站而去。”

    封常清无语,只能默然点头。

    这事儿是张瑄早就跟他商量好的,他心里有数。知道张瑄要提前进灵州,有所谋划。至于谋划什么,他没有过问。

    “周长史,赤松德赞以及他手下的吐蕃人你一定要给本官看管好,不得放跑了一个。”张瑄望着周旭初,目光凛然。

    周旭初抱拳施礼,“下官遵命。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但凭大都督军法处置!”

    ……

    ……

    半个时辰后,张瑄率张巡、萧十三郎、雷万春和南霁云、花奴儿等领500骑兵悄然脱离大军,抄近道直奔陇朔治所灵州。

    ****************************************

    陈希烈第二日午后再次进宫,面见李亨,向李亨转达了杨国忠的意思。

    见李亨的脸色不太好看,陈希烈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殿下,杨国忠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禅让之事,急也急不得,不若等天下藩镇上表拥立,然后臣等再群起而呼应,大事可成矣!”

    “此为稳妥之策。”

    李亨长叹一声,“陈相啊,非是本宫着急,只是这天下藩镇——本宫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这等事情需要一个从中牵头串联之人……”

    陈希烈微微一笑,“殿下莫非忘记了张大都督乎?张大都督对殿下忠诚不二,若是由张大都督从中牵头,此事必成。”

    “张瑄?”李亨微微沉吟起来。

    “殿下,张瑄与河西哥舒翰、西域杨錡、北庭程千里关系甚密,有他带头,哥舒翰三人必从之。而河南道的颜真卿,张瑄亦有荐拔之恩,张瑄一封书函过去,想必颜真卿也不会不给几分面子。至于安禄山和剑南道的安思顺,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陈希烈这话一出口,李亨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张瑄在悄然之间,已经成了一个在大唐天下举足轻重的人,对于自己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

    想必杨国忠故作姿态,也与张瑄有关吧。李亨心里暗叹一声,默然良久才道,“然,本宫深以为然。这样吧,本宫会亲自写一封密函,派人传到陇朔军中,让子瞻出面替本宫谋划一二。”

    “另外,陈相你去张家走一趟,就说本宫听闻张九鸣有一女名为雪梅,才貌双全,品德贤淑,堪为良配,本宫十四子李僖尚未婚配……”李亨慢条斯理地道。

    陈希烈嘴角一抽。

    最近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盛王李琦向张家求亲,要娶张九鸣的小女儿张雪梅为续弦王妃。可李亨却要将张雪梅赐婚给自己的十四子……这摆明了是要跟李琦宣战……

    “是,老臣遵命。”

    “还有,禅让之事可以暂缓。但这朝廷自警、下罪己诏安抚天下,却迟延不得。”李亨淡然一笑,挥了挥手,“此事就交给陈相全权处置。”

    陈希烈嘴角的苦笑越浓,却只能躬身领命。

    陈希烈离开兴庆宫,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他觉得此刻的李亨,与往昔大有不同。不仅性格阴沉了许多,浑身上下也透露出几分杀气。

    皇权果然是一碗春药的。有了皇权的刺激,这太子已经开始变得像一只猛虎,张开了森森利口。对任何人,都是虎视眈眈,怀有几分先天的猜忌。

    这个时候,谁要是来抢他的皇位,不亚于就是虎口拔牙了。

第223章张瑄的心腹班底初步成型

    长安风起云涌之际,张瑄在行军路上虽然也不断得到消息,但却都置之脑后。毕竟,对于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就藩陇朔,尽快将陇朔的局面掌控起来,打造出自己穿越至唐的第一个安身立命建功立业的“根据地”。

    至于长安,他认为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来。就算是李亨强行上位,会引起一些风波,但也不至于影响到朝廷的根本。

    张瑄唯一担心的是,范阳的安禄山。安禄山若是趁势起兵,肯定会彻底将这谭深水搅浑。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安禄山提前起兵的可能性不大。

    本原的历史上,安禄山天宝十四年起兵叛乱,而此时才是天宝十二年春末。不过,留给张瑄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了。

    他之所以要脱离大军,抄近道奔行陇朔,不是虚晃一枪或者故弄玄虚,而是出于某种深层次的谋划。要知道,他要将唐蕃和亲的事情搅黄了,避免万春嫁到吐蕃,就必须要提前赶赴灵州,做一些安排。

    张瑄一向坚定不移地反对和亲,对于这种屈辱性的政治让步,他很难苟同。这不仅是向吐蕃人示弱、助长吐蕃人的野心和嚣张气焰,还会给吐蕃人带来诸多现实的利益。

    比如万春公主庞大的嫁妆,这批嫁妆里包括大量粮食、财帛、金银制品和丝绸,乃至各种先进技术和工匠。而且,万春公主作为和亲公主,按照政治惯例,大唐朝廷要在唐蕃边境划拨一地作为万春的“沐浴食邑”,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吐蕃人进攻大唐的重要补给基地。

    金城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金城公主的“沐浴食邑”,已经沦为吐蕃人的前哨据点,至今还掌握在吐蕃人手里。

    而赤松德赞千方百计地追求和亲,目的就在于此。

    目前的吐蕃人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粮草补给。而和亲就是最佳的政治策略。

    因此,纵然万春公主不是张瑄的女人,张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以某种公开的阳谋去破坏和亲。

    这就是一种大局观。

    一个月后。

    张瑄率张巡、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霁云和花奴儿带500骑兵一路疾驰奔行,终于赶到了陇朔境内,朔方郡的朔方县。

    黄昏时分。最后一抹血红的斜阳慢慢向西坠下,逐渐从面前这座高山之巅隐去,那林深茂密绵延数十里不绝的山脉,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红光。

    张瑄一勒缰绳,止住了马。

    轰隆的马蹄声停息。而他的身后,张瑄等人也勒住了马,500骑兵骤然止住马所掀起的烟尘漫卷,说不尽的苍凉与古朴。

    张瑄打马上前,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高山以及那依山而建的一座小城池笑道,“大都督,那便是契吴山,而山下,则是朔方城,曾为大夏国的都城统万。”

    “大都督,此地至上都一千五十里,东南至东都一千八百五十里,东至银州一百八十里,东南至延州四百里,西南至盐州三百里,西北至丰州七百五十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据下官所知,此地为陇朔兵马大都督府治下振武军驻地,驻扎有兵马2000余人,主将振武军使、右威卫中郎将仆固怀恩,此人是铁勒族仆骨部人,世袭金微都督。”

    “振武军受朔方兵马指挥使、右威卫将军李光弼的节制,下官听闻,这两人关系密切,是患难之交。”

    张瑄微笑点头,示意张巡继续介绍。

    “大都督,陇朔兵马统率者有两人,一为郭子仪。原陇右节度副使,现陇右兵马指挥使、灵武太守。另一位就是李光弼……此二人都文武双全,在军中颇有名望。”

    “只是……”说到这里,张巡微微有些犹豫,却是闭口不言了。

    “只是什么?”张瑄笑着问道。

    “呵呵,大都督,下官也是道听途说,不足当真。下官在清河县任上时,就闻郭子仪与李光弼不合……这两人都是天纵之才,互有不服,也是有的。”张巡轻轻一笑。

    张瑄哈哈大笑起来,“郭子仪驻灵州,李光弼驻夏州,两人素有不合,本官也曾略有耳闻。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统率陇朔军马,这两人都在本官帐下……这就足够了!”

    张瑄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色彩,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自信。

    张巡默然点头,再不多言。

    张巡为人谨慎,可以说是谨言慎行,但到了关键时刻,张瑄身边真正能做到直言进谏居功无私的人,还是要属张巡。

    张巡为人忠诚且有气节,品性端方且颇干练,进能领军杀敌,退能署理行政,可以说能文能武,非常全面。

    所以,在张瑄心里,张巡的地位其实非常高。在张瑄后续的谋划中,张巡是一个关键人物,将逐步培养成他的副手。只是如今张巡资历浅薄,不可能一下子擢升高位,只能暂居封常清之后。

    封常清也是重要的辅佐之才,但封常清虽能力足够、心性沉稳,却大局观不强,稍有骄矜。以张瑄来看,封常清治理一个藩镇没有问题,但若是放眼天下,就略有欠缺。

    至于郭子仪和李光弼,这都是大唐历史上名垂不朽的帅才和名将,张瑄当然要重用。但仅限于军事领域。统率军马可,治理藩镇则不宜。

    这是张瑄作为熟知历史拥有信息前瞻优势的穿越者,对封常清等人的客观评价。当然,其中也掺杂了些许的个人色彩。

    张巡主管行政,兼顾军马,周旭初次之。

    封常清掌握陇朔财政后勤,兼顾军马,崔进、陈通次之。

    陇朔军马9万,郭子仪分领5万抵御吐蕃。

    李光弼领军四万,经略藩镇内地,威慑安禄山。

    而张瑄从京师换防而来的一万两千兵马,则由中郎将顾惜为首,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霁云次之。这是张瑄的嫡系兵马,直接掌控在他的手里。

    上述,基本上就是张瑄未来一段时间内经营陇朔起家的心腹班底,在张瑄从长安领军离开一日开始,其实就初步成型了。

    在这个小集团里,张巡、封常清、周旭初、崔进、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霁云等是绝对心腹,而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则暂时位居第二序列。他们固然是名将,但要得到张瑄的信任,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张瑄沉吟了一下,朗声一笑道,“张巡,你率军在此扎营,不要惊扰地方。我带几个人进城去看看。”

    张巡犹豫了一下,本来担心张瑄的安全,后转念一想,此地已是陇朔境内,张瑄这个陇朔“一把手”只要表明身份,没有人敢动他,也就放心了。

    ……

    ……

    张瑄还是一身文士公子哥儿打扮,而萧十三郎和南霁云、雷万春依旧是改扮城他的随从一路相随,花奴儿还是男装,亦是文士装束,紧随张瑄左右。

    一行人在朔方城外的无定河渡桥处下了马。

    前面的桥上,正有一队军卒押送着数十胡人打扮的男女过河。

    这些胡人衣衫褴褛,形色狼狈憔悴,身锁铁链,在军卒的厉声呼喝和皮鞭驱赶中缓慢前行。

    张瑄皱了皱眉,回头向萧十三郎轻轻道,“兄长,这好像是俘虏?兄长见多识广,这是回纥人还是吐谷浑人?”

    萧十三郎凝视片刻,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这是回纥人。昔年我浪迹江湖,曾经去过回纥之地。”

    “看这样子,应该是振武军抓获的回纥俘虏。”

    张瑄一怔,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回纥与大唐王朝的关系算是比较亲密和友好的,安史之乱期间,回纥人先后两次出兵帮助郭子仪平叛。

    回纥与吐蕃不同,回纥并没有侵犯唐朝边境的野心,而只把唐朝作为后盾和援助。只有背靠大唐,回纥人才能抵抗吐蕃和突厥的双重威胁。

    “回纥与我朝关系亲密,边境开放,往来不绝,不会有战事。既无战事,何来战俘?况且,这振武军主将仆固怀恩也是铁勒人,与回纥同出一脉,按理更不该如此!”张瑄皱了皱眉,向前望去。

    萧十三郎默然无语。他心里也是有些好奇,当年他往来此地进入回纥地域游历,亲眼见到回纥境内很多地方杂居不少唐人,这显然是经过了多年的融合才形成的局面,唐与回纥之间或许有局面的小冲突,但大规模的战事最近二十年之中没有。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张瑄将手里的马缰绳递给花奴儿,径自大步走上了桥去。

    张瑄边走边沉吟,突然被一声清脆的鞭响吸引。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彪悍的军卒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往一个回纥壮汉身上抽去,鞭子抽过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然那回纥壮汉虽满面痛苦之色,却犹自怒目而视,昂首挺胸,两只脚死死踏足原地,任凭鞭挞,也不肯前行半步。

    “你这夯货,想要找死不成?再不走,老子抽死你!”那军卒见驱赶不动,更加恼羞成怒,手中的鞭子雨点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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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郭子仪的儿子?

    那回纥汉子浓眉大眼一脸虬须,身材雄壮。任凭鞭挞如雨,他愣是咬牙不吭一声,昂然站在那里,怒视着鞭挞其身的军卒,不动如山。

    军卒非常羞恼。若是此人能呻吟两声,他也能找回一丝面子。

    鞭挞继续,那回纥汉子身上血痕遍布,血迹渗出把褴褛的衣衫全部印红,嘴角都剧烈地抽搐出来,披头散发,模样着实可怖。

    可尽管如此,却还是硬气如斯。

    张瑄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纥汉子真是一块硬骨头,如此鞭挞,若是普通人,早就痛晕过去了,但他却咬牙硬抗着,还颇有气势。

    此人定非常人。张瑄心里感叹,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张瑄身后的萧十三郎等人也颇为意动地望着那汉子,神色动容。

    萧十三郎下意识地握紧了斜插在背上行囊内的宝剑,有要出手救下这汉子的冲动。

    张瑄回头来扫了萧十三郎一眼,萧十三郎暗叹一声,握紧宝剑的手旋即松开了。

    毕竟,他此刻的身份是张瑄手下的将官,而并非往日游侠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了,不能随便出手。

    “你走不走?不走老子抽死你!抽死你!”那军卒暴怒起来,跳着脚,手里的鞭子更是猛然挥舞着,歇斯底里地呼喝着。

    所有被押解的回纥人都愤怒地停住脚步,回头望着,眸子中都隐隐喷出火光来。而另外几个军卒皱了皱眉,其中有一个匆匆走回来,猛然抓住这军卒的手腕,沉声道,“老吴,够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球了!”

    “打死这狗日的,混账回纥人。”那军卒犹自挣扎着,想要继续挥鞭。

    拦阻他的军卒似是个小头目,低低斥责了一声,“打死了他,仆固将军面前不好交代!”

    听了这句话,那挥鞭的军卒不以为意地冷笑着,“有少将军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仆固怀恩的手下!这些回纥人得罪了少将军,本来就该死罪!”

    正在这时,那回纥汉子突然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正中这军卒的面门。

    军卒暴喝一声,脸色涨红,几近狰狞。他奋力挣脱开拦阻他的军卒头目,从腰间抽出佩刀,就凶狠地向回纥汉子砍去。

    “住手!”张瑄再也忍不住,陡然大喝了一声。

    随着张瑄的喝声,花奴儿一个箭步飞跃上前,挥剑击挡将军卒手里的佩刀磕飞,嘡啷一声落入河中,旋即沉了底。

    ……

    ……

    数十军卒抽出佩刀,气势汹汹地将张瑄等人团团包围。

    那军卒小头目凶狠地望着张瑄等人,怒喝道,“尔等是何人?竟敢攻击军士庇护凶犯,不想活了吗?”

    张瑄微微退后一步,让张巡到了前面。

    张巡心里苦笑,知道张瑄不愿意在这里抛头露面,只得自己勉为其难了。

    张巡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本官乃新任陇朔大都督府府丞、灵州安抚使张巡……尔等何故在此阻塞道路,鞭挞伤人?”

    那军卒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张巡,迟疑道,“你有何凭据?冒充朝廷官属,可是死罪!”

    张巡冷笑着,“本官乃是朝廷册封之臣,赴灵州上任,焉能哄骗尔等几个卑微的军汉!大胆,还不让开道路,让本官等过去!”

    说着,张巡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册封印绶高举。

    封建王权时代,官僚高高在上。张巡自称灵州安抚使,又有印绶在身,看样子也不像是冒充。纵然不是灵州安抚使,也肯定是个官,这些军卒心里没底,根本不敢阻拦,便下意识地散开,让开了一条道。

    张巡大步行去,张瑄等人紧随其后。

    张巡走到那回纥汉子近前,扫了他一眼,停下脚步道,“此人犯了何罪?尔等如此刑责于他?”

    军卒头目目光闪烁着轻轻道,“这些回纥人冲撞了我家少将军,被少将军率军拿下,此刻要押到城中听候少将军处置!”

    少将军?张巡心头迟疑,嘴上却没有问。

    张瑄突然向张巡使了一个眼色。

    张巡明白了张瑄的意思,立即傲然道,“此人本官看中,放了他,与本官做个随从。”

    那军卒头目吃了一惊,犹豫着抱拳道,“大人,此事不妥。此人是我家少将军点名要的人,待仆固将军审过之后,便要送到我家少将军那里做个家奴……请恕小的不能从命!”

    张巡勃然大怒,怒斥道,“区区一个军汉,竟敢在本官面前推三阻四。还不赶紧放了他?放了!”

    军卒头目皱了皱眉,这汉子不能放,因为这是他主子点名的人。若是其他的回纥人,他就做主了。可这人,他做不了主。否则,他也不会阻拦方才那军卒动粗了。

    “放了他!”张巡傲慢的斥责声传进耳朵,这军卒头目也有些火气升腾起来,心道你就算是灵州安抚使,也管不着老子。灵州安抚使算个屁啊,我家主子在这陇朔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

    一念及此,这军卒头目也强硬起来,“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我家少将军有命,否则,此人绝不能放!”

    就在这时,十几骑从前方奔驰而至,当先一将全副铠甲手持宝剑,威风凛凛。

    那人跨在马上扫着张瑄等人,淡然道,“尔等何人?”

    张巡上前一步,抬头凝视着这将军,见此人气度不凡,胡人长相,年约三旬,就猜出他是这振武军的主将仆固怀恩。

    张巡拱了拱手道,“在下张巡,新任陇朔大都督府丞、灵州安抚使。”

    张巡将手里的印绶往前一递。

    仆固怀恩吃了一惊,扫了一眼印绶,旋即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在下仆固怀恩,添任振武军使、右威卫中郎将。”

    仆固怀恩与张巡平级,正是同僚,只是职属不同。

    张瑄也笑着拱手与仆固怀恩见礼,双方简单一寒暄,张巡便手指身后这些回纥人,“仆固将军,我朝与回纥交好,边境向来开放,通通商贸易往来不绝,何以掳掠回纥人为奴?”

    仆固怀恩轻轻一叹,正要说什么,那军卒头目就冲过来大声道,“仆固将军,这些回纥人可是我家少将军点名要的……”

    仆固怀恩面色一变,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恼之色,却是瞬间收敛起来,扫了那军卒头目一眼,转头向张巡抱拳道,“这些回纥人在我境内犯了重罪,因而被拿下……呵呵,张大人远道而来,何必为些许小事耽搁,请进城去,待在下略备薄酒为张大人接风洗尘!”

    张巡淡然一笑,“不敢有劳仆固将军。以在下看来,若是回纥人犯有重罪,当禀报朝廷裁处。擅自刑拘乃至诛杀,恐引起边境战事,还请仆固将军三思而后行!”

    仆固怀恩长出了一口气,他其实早就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与回纥同出一脉。只是碍于这些军卒背后的主子,他不得不暂时隐忍三分。

    如果不是因为张巡等人出现,他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可既然张巡当面,若是对此不闻不问,如果张巡将此上奏朝廷,他也吃罪不起。

    想到这里,仆固怀恩犹豫了一下,挥手朗声道,“来人,先将这些回纥人押入城中,严加看管,待本将奏明朝廷,再做处置!”

    仆固怀恩的手下围了上去,原先那些军卒惶急之下,也围拢了起来,双方对垒起来。

    张瑄站在一旁,心道这情形有些诡异。按理说,仆固怀恩是此地此城主将,怎么这些军卒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违抗仆固怀恩的命令。而看仆固怀恩的样子,似乎……这些军卒口中的“少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莫非是李光弼的儿子?

    仆固怀恩见“少将军”手下的军卒公开违抗他的命令,当着张巡的面,面子上很是下不来,不由怒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速速让开,再若抗命,休怪本将军法从事!”

    突听身后有人淡然一笑道,“仆固将军好大的威风,不知在下手下这几个军卒如何触犯了仆固将军的军律,惹得仆固将军如此大怒。”

    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武青年穿着一身华服劲装,手持宝剑,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十个彪悍的军汉。

    仆固怀恩脸色一变,回身勉强一笑,拱手道,“郭将军!”

    那青年眉梢一扬,脚步沉稳,顾盼生威。他扫了仆固怀恩一眼,又望向了张巡,淡然道,“这位是?”

    仆固怀恩笑道,“郭将军,这位是朝廷新任陇朔大都督府府丞、灵州安抚使张巡,张大人!”

    “张大人,这位是灵武卫郎将郭旰郭将军,郭令公次子。”

    张巡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郭子仪的儿子,难怪了……

    在这陇朔之地,能被称之为郭令公的,也就是郭子仪了。郭子仪曾经是陇右节度副使,现在又是陇右兵马指挥使兼灵州太守,又刚被朝廷加了御史大夫衔,在张瑄这个大都督尚未到任之前奉命署理陇朔军政要务。

    郭子仪大权在握,威望极高,难怪仆固怀恩也要隐忍三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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