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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风紧     乌纱txt下载     乌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段三八 梢间

    放置香炉的屋子里很温暖,贞妃李淑贞闻着炉子里蒸出来的那股子特别的气味,身上软软的很是放松,感觉很舒服。这时陈沅撕开了一个抽屉的封条,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瓷瓶子,说道:“贞妃娘娘,奴婢可是刚刚开的封条,之前没有动的,您可看见了的啊。”

    李淑贞一听她话里有话,立刻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的那个瓶子,“里面装的东西很重要么?”

    陈沅道:“这是宫廷御用的贡品,民间几乎不可能找到的,比金子还贵,内府有人专门管理,就算是宫妃,也只有在皇上临幸之前使用,所以奴婢可担不起贪墨的罪名。”

    “那是什么?”李淑贞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考究的青花细瓶子。

    “百花精萃。”陈沅道,“采取花的花瓣、茎、叶、果子,通过很繁杂的工序,提炼出来的精萃,然后稀释到植物油脂中做成,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很多,所以是很贵重的东西。”

    李淑贞笑道:“为了侍候皇上一次,我们要通过这么多过程,准备这么久呢。”

    陈沅低声道:“有机会准备也是福分,许多后妃等个十年八年的可能都见不着皇上一面,红颜也就老去了……”

    李淑贞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这些事她原本就有所见闻,此时听陈沅提起,不由得也带着忧伤的情绪叹了一口气。在最美丽的地方,也会有最残忍的事情。

    “皇上……对她们好吗?”李淑贞脱口问道。

    陈沅立刻点点头:“好啊,皇上对人可好了,别说娘娘们,就是对奴婢,也不轻易说一句重话,更别说打骂了……”说到这里,陈沅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来,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事要做,将那瓶随手放在一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空中,一张俏脸温柔得就像轻轻飘扬的雪花:“而且他是那么可爱……”

    李淑贞听到这里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陈沅红了红脸,娇羞地继续说道:“我最喜欢看他看奏章或者画画时候的样子,眼睛是那么迷人,比星星还亮……”这时她又翘了翘小嘴,神情有些黯淡下来,“如果他疲惫了,眼睛里就会带着一种忧伤,叫人看了好心疼啊,那时候我就恨不得上去给他揉揉肩膀,安慰他几句,可是……我是一个奴婢,皇上没有吩咐,我不能随便乱动。”

    李淑贞摇摇头,说道:“皇上长得确实很耐看。”

    陈沅立刻反驳起来,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大声说道:“才不是,他文武双全,武功天下第一,文采举世无双,而且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

    李淑贞忍不住说道:“傻姑娘,你根本不了解皇上,我听说前不久皇上刚下旨将反叛他的叛军全部处死,而且全城的人都受到了诛连……”

    “是他们该死!”陈沅站了起来,“他们只想着权力,只想着对付皇上,他们都该死!”

    李淑贞顿时愕然:“行,我不说了行么?”

    这时候陈沅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火了,回过神来,忙跪在榻前,拿起案上的瓶子:“奴婢一时失态,请娘娘降罪。”

    李淑贞摇摇头:“我不怪你,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怎么准备,赶紧吧。”

    “哦。”陈沅这才将瓶子放到旁边的铜盆里,“先温一温,不然一会倒在娘娘身子上怕把您冰坏了奴婢可担当不起。”

    过得一会,她便把瓶子从温水中取出,拔掉塞子,将里面黏|稠透明的东西尽数倒在了李淑贞的身上。李淑贞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只得半眯着眼睛躺着不动。

    陈沅在铜盆里仔细地洗了几遍手,然后跪在软塌面前,开始把李淑贞身上的液体四处涂抹均匀,一边还说道:“奴婢每天都会仔细修剪指甲,不会刮伤娘娘的,您放心好了。”

    “嗯。”

    那黏稠的东西带着一股清香,滑不留手,当陈沅的手从李淑贞的胸部滑过时,那对饱满的东西先被压扁,然后俏皮地弹了起来,还在微微地波动。这么一顿抚摸,乳|尖很快就涨了起来,李淑贞轻咬着下唇,脸上也露出一丝红晕。

    陈沅一边娴熟地忙活着,一边说道:“皇上就是太忙了,他还要处理国事呢,咱们大乾的百姓都指靠着皇上……唉,就是可怜了宫里的女子,好多封了嫔、封了妃的女子,一年半载都见不着皇上一眼,东六宫那边有个姓杨的妃子,巴巴地等皇上,每天旁晚都站在门口等,叫人看了真心疼……”

    听到这里,李淑贞心里也冒出一股子寒意。那个男人,属于太多人了,宫廷里的竞争一点都不比男人们在沙场上厮杀缓和,甚至更加残酷。

    陈沅低声道:“杨德妃有一次见到奴婢,甚至说愿意和奴婢换换位置,她宁愿做奴婢天天看见皇上……”

    “是吗?”李淑贞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样可不合规矩。”

    陈沅道:“奴婢才不愿意换,奴婢只想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说罢她那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红晕。

    李淑贞想了想问道:“我听说皇上下朝之后去了贵妃那里?沈贵妃是皇后的对头……刚才你说皇后那么厉害,沈贵妃不怕吗?”

    陈沅低声道:“贵妃娘娘来头也不小……奴婢不敢乱说话,不过皇后娘娘是宫里最厉害的,娘娘可别惹她生气。”

    两个女人说着话,陈沅的活也干完了,又侍候着李淑贞清洗了一下身子,把身上的香精洗掉,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头发上也熏上了铜鼎里焚的味道,如此准备了一番,才穿戴好衣衫,和陈沅一起到东梢间候旨。

    待屋檐下的宫灯都点亮了,这时东梢间的木格子门开了,李淑贞以为是传旨的奴婢,结果抬头一看,竟然是皇帝。只见张问已换了一身旧葛袍,衣着很是简单,却像一个普通的士人一样。

    宫女陈沅急忙跪倒在地上,说道:“奴婢叩见皇上。”

    李淑贞吃了一惊,忙用大袖遮住半边脸,也跪在地上,说道:“臣妾拜见皇上。”

    听到异国的口音,张问觉得很有意思,他走到椅子旁边坐下,看着她的姿态心道:朕已经看到脸了,为什么又要遮住?便说:“这是朝鲜国的礼仪?”

    “回皇上的话,是。”

    张问点点头,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说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看到张问脸上的疲惫,他那张俊朗的脸带着倦色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带着些许的伤感,多情而耐看,跪在角落里的宫女陈沅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情意,带着母性的怜爱……只是张问根本就没注意她。

    其实张问疲倦是因为刚从沈贵妃那里回来,**了一番,确实感觉有些乏了。吩咐李芳送李淑贞过来的时候,张问并不打算去沈贵妃那里,但是半道上被她一叫,不好拒绝就去了。早知道如此,就该让李芳明晚再送贞妃过来。

    张问脱口说道:“朕真有些乏了。”

    李淑贞忙低着头带着娇羞温柔地说道:“臣妾侍候皇上就寝吧。”

    张问听罢身体里又是一阵躁动,看着李淑贞漂亮的脸蛋和光洁的肌肤,他心道:外邦美女,朕可不能让她小瞧了,以为咱们大乾朝的男人不行。

    他想罢看了一眼北边角落里的床,东梢间虽然主要用途是皇帝休闲读书的地方,但也有一张可以睡觉休息的床。而且这里的床头和窗户上还被太监宫女们精心布置了一下,贴着红纸呢,暖色调的房间,气氛就更到位了。

    李淑贞见他看了床一眼,心里自然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她已经知道皇帝刚刚才去了贵妃那里,恐怕是做过那件事,如果这时皇帝消受不了了,自尊心受打击,迁怒到臣妾的身上可就糟了。

    至于第一次的疼痛担忧,在此时此刻李淑贞心里,反倒不重要了。当面临如此重要的时刻,身体的一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呢?她看着这个让自己看一眼就心动的男人,心里又充满了畏惧。

    张问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不禁说道:“爱妃害怕么?”

    李淑贞忙道:“不是,不是,臣妾只是有点紧张。”

    张问叹了一口气道:“你离家这么远,到京师这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时不习惯是人之常情,慢慢的就好了,不用担心。”

    “臣妾谢皇上隆恩。”

    张问抓住她的手,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张问便捧在手心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呢,朕给你暖暖。”

    站在角落里的陈沅听到张问这样充满了关切的话,幻想着是对她说的,俏脸上竟然浮出了两朵红晕,脑子晕乎乎的。

    张问拉着李淑贞坐到床边上:“爱妃要是紧张,朕不会勉强你的。”

    就算存在一些危险,但是李淑贞怎能放过机会,错过了这一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皇帝的临幸呢。她用行动回答了张问的话,开始轻轻地褪下衣衫。

段三九 成仁

    秋高气爽,天还没亮,黎明时分的被窝十分温暖,更何况被窝里还有一个让张问十分愉快的美女,也难怪人说**苦短了。

    这么早连公鸡都没有起来,就有太监在外面学着鸡叫“喔喔……”地唱起来。不多一会,近侍陈沅便跪在屏风外面奏道:“皇上,该准备上朝的时间了。”

    张问昨日连御二女,两个女人都是尽兴了的,正睡得香,这时候被叫醒,是一万个不情愿起床,他直接便说道:“去叫李芳到御门传旨,朕今天身体不适,早朝取消。”

    照理张问的自制力是很强的,所以很早起床这样困难的事原本不需要别人监督,一般不用奴婢们叫,他自己也知道起床做事。但是最近或许是纵|欲过度,也可能是危机不复存在,他变得有点懒了,长期不上早朝。

    奴婢也不敢难为他,而且他就是开国之君,不存在什么祖制之类的东西能要挟他。陈沅听罢便说道:“奴婢遵旨。”

    却不料这时李淑贞却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劝道:“皇上应该以国事为重,还是去早朝吧,不要让大臣们失望。”

    她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抱着被子,挡住胸口,但是那裸|露的洁白削肩,还有诱人的乳|房依然露了一角出来,张问看着她左肩上的黑痣,点缀在光洁的肌肤上十分诱人,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颗痣,心下一动,说道:“**一刻值千金,还上什么朝?”

    李淑贞用撒|娇的口气道:“皇上,您可不想大臣们骂臣妾是妲己,是吗?”

    张问还有点舍不得,但也清楚李淑贞其实是出于好心,只得点头道:“也罢,朕还是起床好了。”说罢他便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起床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因为他有个秘诀,就是不要去权衡起床好还是不起床好,新一横爬起来再说。

    虽然天还没亮,但是皇帝都起床了,李淑贞也不好再懒在床|上,她也开始穿衣了,一边说道:“皇上早朝要穿冕服,陈沅去把皇上的朝服取来,臣妾侍候皇上穿戴衣冠。”

    不料陈沅道:“皇上,今天要练剑吗?”张问只穿上一件单衣,便爬了起来,说道:“既然起来,要练会,练会剑身轻气爽。”

    李淑贞听到陈沅如此了解张问,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了意思妒嫉。

    这时陈沅已经很娴熟地取来了那把牡丹重剑,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剑鞘呈到了张问的面前。张问抓住剑柄,缓缓地将重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丝丝”的金属声听着十分舒服,有种力量感充满了张问的内心。

    他走出提着剑走出梢间,来到养心殿后院的院子里,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摆好架势之后,张问竟然觉得手里的剑沉重无比,手臂一阵发酸,连腿都有些软了。

    他心里那股子倔强劲立刻冒了出来,非得舞两下不可,遂提着长剑,咬牙练了几式,没一会,便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脸色都白了,累得气喘吁吁。

    历史上大半的皇帝寿命都不长,难道是纵|欲过度的原因?张问突然间觉得自己虽然看起来还很强壮,但是岁月的痕迹自己是清楚的。

    “叮”地一声,他把剑杵到石板上,埋头喘了一口气。拿着白毛巾侍候在一旁的陈沅见罢一阵心疼,心道:可爱的皇上是不想让女人们寂寞才这样的啊。她一阵心疼,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张问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弱的一面,便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秋冬之际天气骤变,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大碍,不出半日就好了。你去把我的冕服找到,朕更衣上朝。”

    站在梢间门口本来想观看张问练剑的李淑贞心里也是了然,她抢着为张问换衣服的时候,轻轻说道:“皇上,其实臣妾等不想让皇上伤身,只要偶尔能看皇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张问强笑道:“哈哈,你知道朕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收尽各邦国美人,这样子就伤身了?不过是今日偶感不适,等朕下朝,晚上有你讨饶的时候。”

    他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养心殿,坐着龙撵前去御门听政。现在张问不是每天都会上朝,一要上朝,内侍李芳、王体乾等大太监都到了,跟着车子小跑着侍奉。

    庄严的大殿上,内侍、各寺官员都按部就班地唱词,禁军设韶乐,一切都井井有条,大臣们个个都举止得体,小心谨慎。

    每当张问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满足|感,尊严的满足|感。可是时间长了,这样的场景常年如一日,也让人有些厌倦。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朝拜毕,内侍便高声唱了一句。

    这时内阁次辅兵部左尚书朱燮元从队列前头走了出来,举着象牙牌道:“臣,内阁辅臣朱燮元有事启奏皇上。”

    “说。”张问淡淡地道。

    朱燮元平静地说道:“昨晚午时,南方八百里加急军报,广东巡抚殷仁杰上。”

    张问轻轻拍了拍扶手,说道:“广东战况如何了,殷仁杰说了什么,你当着百官的面念念。”

    朱燮元展开奏折,缓缓地念道:“微臣广东巡抚总理南方五省军务殷仁杰望北而拜,臣有负皇上重托,广州外围四镇已尽数落入叛军之手,局势已不可扭转,叛军分布如下……微臣无能,有辱国威,愧疚之心无以言表,愿皇上早日收复广东,臣只能杀身成仁,以死谢罪,以报国恩……”

    张问听罢勃然大怒,腾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怒道:“叛贼杀朕大臣,罪无可恕,朕要活捉贼首,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最后几个字在大殿上余音回绕,满朝文武急忙伏倒于地,纷纷说道:“皇上喜怒,龙体要紧。”

    张问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南方叛贼打着余孽朱由检的旗号,但朱由检已于数月前在西北伏诛,贼首是谁?”

    朱燮元忙道:“回禀皇上,据殷仁杰以往的奏章言,贼首名叫杨树才,原是前明守备武官;其兄杨春是兵科给事中,已于今年三月被三司法判处斩刑,罪名是当众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实际上是他写了一篇檄文的原因,被宪禁司抓进了诏狱。杨树才闻其兄死,即打起朱由检的旗号,联络前明余孽反叛,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情势愈发不可收拾,终于威逼广东首府,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张问哼了一声,说道:“朕倒要看看,这个人有几分能耐,朕要亲率禁军南下,御驾亲征!”

    首辅顾秉镰一听,想也没想,直接就跪倒在地道:“皇上贵为天子,万万不可轻出京师。我大乾朝雄兵百万,猛将如云,天子只需遣一员大臣南下,即可收拾叛贼。”

    朱燮元道:“老臣愿代天子巡狩。”

    这么一来,好几个大臣都站了出来,争着想打仗立功封侯。

    这个时候,顾秉镰倒是不多说,情况摆在面前,皇帝难道吝惜爵位,不愿意把机会给大臣吗?

    但不料张问却不管那么多,他觉得一直呆在紫禁城里,人都要发霉了,很想出去走走,正巧地方有事,不就是个机会么?而且他这皇帝,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本身也是带兵打仗的人,御驾亲征就不存在瞎胡闹的嫌疑了。

    张问装作狠狠的样子道:“朕要亲自杀了此贼!谁和朕作对,朕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如此一说,朱燮元等大臣倒有些小心起来,不敢过分忤逆皇帝的意思。首辅顾秉镰却不管这些,他反正一大把年纪了,而且是跟了张问这么多年的内阁大臣,有什么不能说的,顾秉镰便大声道:“皇上三思,如今皇上贵为天子,只需南面而坐,掌握中枢,稳住大局即可。前朝英宗之事不远矣,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顾秉镰说的英宗之事,便是指“土木堡之变”,明朝英宗的御驾亲征的事情,当时蒙古犯边,英宗不顾大臣的死谏,亲率京师三大营主力及各地大军,数十万兵马北上,结果全军覆没,明朝精锐丧失殆尽,连皇帝都被抓去了。

    这样的事被提起,张问听着自然很不舒服,心道你难道在诅咒老子被活捉?他心里不痛快,但是又不好发作,因为顾秉镰是元老大臣,而且作为皇帝应该做出虚心纳谏的姿态,动不动就回绝不太好……显然皇帝也并不是能为所欲为的,这事简单粗暴的方式不会凑效,须得用点手段。

    张问想了想,沉吟片刻,便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军务被搁置,早朝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没过一会,太监便唱退朝。众臣又是三叩九拜,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等张问离开龙椅走了之后,他们才从御门退出。

段四十 安嫔

    早朝不是中枢唯一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早朝之后,大臣们各自回自己的衙门处理公务,而皇帝则回到乾清宫批阅奏章。地方官吏代天子牧地方,时常会上折子报告情况,皇帝治理国家的依据,主要就是根据这些奏章反应出来的信息。

    这样的生活规律让张问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最初做上虞知县时的情形,早上开大堂,然后退居签押房或者二堂办公,何其相似。差别只在权力的大小不同,管的事情不同而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人间的常态。

    不过现在张问没有刚登基那时一般操劳了,国家机器慢慢地开始走上正轨,从宫廷到庙堂,从中央到地方,渐渐开始发展起了新的稳定秩序。朝廷里,内阁四个阁臣到齐,黄仁直、沈光祚、朱燮元三个阁臣分别属于一方势力,顾秉镰作为首辅协调各方、控制矛盾,一般的事情都可以让他们处理。

    于是张问在西暖阁里大致翻阅了一下奏章,挑出几份批阅,其他的只看了一眼封皮上的贴黄便丢在一旁,放手让司礼监和内阁处置。一大堆折子,也就半天多的功夫,之后的事情,就该大臣们去做了,他们吃皇粮自然要办事。

    张问伸了个懒腰,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说道:“朕要回养心殿。”旁边的内侍忙跪倒道:“奴婢这就去传旨,准备御辇。”

    他遂出了乾清宫,上了御辇,在内侍前呼后拥中回去,走到御膳房东边的一条长街时,只见街旁跪着一众妃子,张问见状有些疑惑。李芳忙说道:“娘娘们可能去串门,没料到皇爷这时候会过来,所以撞见了。”

    张问点点头,这时车子已驶近那些嫔妃宫女,只见千姿百态十分可人,他便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不要跪在这里。”

    就在这时,张问注意到,其他所有的女人都跪在一起,唯独只有方素宛一个人跪在另一旁……恐怕是她名声不好,不太合群的原因。

    方素宛的事,张问自然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从来没有难为过她。又因为她是张问的女人,虽然犯了许多规矩,宫廷里各司也没处置她,就听之任之。如果是在明朝或者其他时候,她这样干肯定会被打入冷宫,或者面对更严厉的处罚。

    不过其他宫妃大多都敬而远之,也难怪她看起来如此孤独,还很可怜。

    李芳见张问看着方素宛眼睛一直没离开,他是很会察言观色的,立刻便说道:“停车。”

    张问看着跪在地上的方素宛,方素宛见皇帝的龙撵停了,也抬头看了一眼,见张问看着自己,还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了笑。

    她袖子里的手腕不小心露一小块肌肤出来,上面还有伤……张问不禁说道:“疼吗?”

    方素宛摇摇头。张问又道:“不是朕不想对你们好,你自己要这样……唉。”

    方素宛跪着说道:“臣妾知道皇上很好。”

    张问想了想说道:“上车来,随朕去养心殿,朕叫人你给看看伤。”

    “臣妾遵旨。”方素宛也不违抗张问,十分顺从地就上了车。其他宫妃见状,立刻羡慕到了极点,有的还十分妒忌,大概在心里骂方素宛故意装可怜呢。

    回到养心殿时,朝鲜公主李淑贞来到门口跪迎,她还没回去。按理受到皇帝临幸之后,就应该回自己的寝宫,但早晨张问说了一句“等朕回来,晚上有你讨饶的时候”,张问说的话就是圣旨,她便不能回去了,只能遵照圣旨等着。

    见到她,张问有些惊讶,但又不能说“你怎么还没回去”,这样挺伤人心的。他只得叫她一起到后殿的东梢间来。

    这时方素宛看着李淑贞道:“你就是从朝鲜国来的贞妃姐姐?”

    方素宛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乍一看上上去清丽纯洁,李淑贞初来乍到不了解状况,被她的外表迷惑,见这样一个女孩叫自己姐姐,心下喜欢,脸上也露出了亲和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

    方素宛又道:“我是方安嫔,姐姐要是不嫌弃,以后叫我妹妹就好了。”

    这时张问苦笑道:“贞妃,就怕你以后不敢和她往来。”

    “不会啊,臣妾刚到京师不久,很愿意和其他人好好相处。”

    张问指着方素宛的手腕:“让朕看看伤。”方素宛只得撩起大袖,露出了一条白生生的手臂,可是手臂上却是伤痕累累,不仅有青紫的瘀痕,还有结痂了的划痕,简直惨不忍睹。

    李淑贞一见,顿时捂住嘴巴,眼睛睁得老大,表情夸张地看着她的手臂。朝鲜国的人,表情总是那么夸张,“天那!谁这么残忍?”

    方素宛甜甜地一笑:“我自己。”于是李淑贞更加惊诧了。

    张问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说道:“你这样弄得浑身都是伤,好不了怎么办?就没有想过不用弄伤自己,也能……好过的法子?”

    方素宛道:“有啊,不过那样的法子更危险,又没有人陪我,容易丢掉性命的……要不皇上陪我玩玩嘛。”

    张问道:“怎么样的办法?”

    方素宛高兴道:“皇上答应了!”

    “朕……”张问看了看窗外,很是无奈地说道,“也罢,朕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就陪陪你,谁叫你是朕的女人呢?”

    方素宛高兴地一把抱住张问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张我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一个嫣红的唇印。现在能够在张问面前如此放肆的人,大概也只有方素宛了,不过张问也没生气,只是表情无辜地用袖子擦脸上的唇印。

    “很简单,只需要一根粗绳子,白绫也行。”

    张问头大,心道她要玩上吊?正想着,方素宛已经找到了一条绫巾,搓了几下,便成了一条粗绳子,她说道:“皇上,我们现在开始吧。”

    “等等。”张问走到门口,唤来宫女陈沅,吩咐她不得让其他奴婢进后院,这才放心地回到了东梢间。要是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岂不尴尬?

    方素宛看了一眼李淑贞:“姐姐也要一起来吗?”

    李淑贞忙摇摇头,对张问说道:“臣妾出去候着吧。”

    张问想了想说道:“现在能去哪里?你也留下,在边上帮忙,或许朕一个人对付不过来。”

    方素宛见正北有张软塌,便直接坐了上去……那是龙椅,张问才能坐的,但她也不在乎这些。她拍了拍软塌道:“很宽大呢,不错。皇上现在用绳子勒住我的脖子,要用力,不要让我出气……但也别把我的脖子勒断了就行。”

    旁边的李淑贞目瞪口呆地看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张问倒不是第一次见识方素宛的畸形心理,于是比较从容,只是说道:“这样的法子确实比较危险,要是真把你勒死了,朕岂不是要十分遗憾?”

    方素宛道:“人哪里这么容易就能勒死的,除非把脖子给拧断了,那没办法……皇上不用担心,一定要让臣妾到达临死的境界才有用,就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皇上才罢手,之前不论臣妾如何挣扎如何痛苦,皇上千万不要罢手。”

    张问只得叹了一口气。

    方素宛又妩媚地笑道:“皇上,如果在那个过程当中,您和臣妾……那就更有感觉啦。”

    张问心道她是朕的女人,朕好几个月都没有对她尽自己的责任了,今天正好遇上了有时间,确实应该这样……他想罢便回头对李淑贞说道:“贞妃去西梢间等着,这样的事的,让你在边上看着不太好。”

    李淑贞红着脸屈膝作了个万福:“是,臣妾告退。”

    待李淑贞走了之后,方素宛笑道:“皇上,快来吧,臣妾已经等不及了,全天下只有皇上最好了,怎么也不嫌弃臣妾。”

    张问拿起旁边的白绫,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一言不发。方素宛的目光却火热起来,她看着张问,竟然舔了舔红唇,娇|娇地说道:“皇上别怜香惜玉,快来强迫臣妾。”

    这样的情形,给了张问别样的感受,或许男人的心里都暗藏着暴力倾向,只是一般情况下理智占据上风罢了。张问遂走上前去,抓住她的领口,使劲一撕,“哗”地一声,领口的纽扣便被撕破了,里面的绫罗抹胸也带下来一块,方素宛胸口那白白胖胖的酥|乳便露了半边出来。

    方素宛拉开头发上的饰物,头发也凌乱开来,如此情形,凌乱中透着情|欲,张问一阵冲动,反正是她愿意这样的,遂不再停顿,直接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拉她的腰带和裙子。

    “皇上,绳子,别忘了……”方素宛呻|吟着说。

    张问听罢便将白绫缠到她的脖颈上,但是手下得不重,慢慢地勒紧。方素宛呼吸有点不畅了,脸也红了起来,但是她觉得不够,喘息着说道:“皇上,再用点力气,别让臣妾失望哦。”

段四一 难过

    段四一难过

    养心殿后殿非常安静,原本该当值的太监宫女都被陈沅喊出去了,于是整个院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张问和方素宛在东梢间里说了一阵话,这时太阳也慢慢下山了。西天的夕阳看着不动,但是它沉下去后才让人觉得它的移动仿佛就在眨眼之间。

    暮色也就渐渐降临,院子外面的灯笼都点亮了,唯独这养心殿后院一片黯淡,因为当值的奴婢们不允许进来。东西梢间有人,烛火倒是点亮了。

    此时方素宛已匍匐着趴在了东梢间正北的御座上,脖子上缠绕着一条白绫。因为她怎么也算是张问的女人,所以张问有点下不起手,不由得问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方素宛回头对着张问点了点头,说道:“频临死亡的感受,会让人沉迷。”

    张问遂不再犹豫,把她脖子上的白绫打了个花扣,右手抓住一头向后一拉,立刻就将方素宛的脖子勒紧了,她张开小嘴仰起头,脸上已有痛苦之色。

    这时张问用另一只手撩起了她的长裙,推到了她的腰上,然后腿下了她的亵|裤,裤子下滑,滑到了她的脚腕处,于是束缚住了她的双脚。还好翘翘的臀部没有伤,白皙一片紧|致光滑,还反射着烛火澄澄的光泽……张问忍不住握住了她的髋部,这是他认为最好看的部位。

    她的膝盖上有一片青紫的瘀伤,大概是摔伤的。此时方素宛的秀发凌乱散开,上衣被撕破,削肩和背部半露,上面又隐隐有些伤痕,叫人看了心生爱怜,腰间腿上已不着寸缕,白生生的美好肌肤,梢间内顿时充满了香|艳。

    此情此景,张问已不太把持得住了……想来当了皇帝,要节制情|欲何其困难,后宫佳丽三千都等着自己,各种各样的女子都有,实在不能清心寡欲。

    他急忙拉开了自己的腰带,向方素宛的翘臀靠了过去。那软软的河蚌之处仍旧干干的,但张问顾不得许多了,再说方素宛先前自己叫他不要怜香惜玉的,他便强行往里面塞。

    大概是张问只忙着搞那事去了,右手的白绫松了一些,方素宛能说话了,只听得她说道:“好痛啊,皇上,白绫,别松了……”

    那干涩却温暖的地方,粗糙的皱|褶刮得张问浑身都打了个冷|颤,脑袋像是抽了一下筋似的,刺激的感受难以言表。于是他便在这样的冲动中使劲拉紧了白绫,方素宛开始挣扎起来了,大张着嘴,一手捂住脖子试图去拉白绫,另一只手向后猛推张问,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音。

    她的全身都绷紧,用力推着张问,力气非常大,张问也没料到此时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不过张问想起她说不要松手的话,于是用力压住了她,否则立刻就会被她推开。

    方素宛的嘴巴慢慢张了开来,可以看见湿润的粉红色的舌尖,因为窒息,她那白皙俏丽的娃娃脸憋得绯红,脑门上也沁出了些许细细的汗珠,她挣扎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在张问的身下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出来。但是张问毕竟是男人,力气更大,他用两只膝盖紧紧地卡住了方素宛的髂骨,硬是把她固定在了软塌上动弹不得。她的两条腿一曲一伸,用力地一蹬一蹬地,有几次,甚至差点把张问从她的后背上掀下来。张问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任凭她如何挣扎,硬是不松手。

    看着方素宛如此痛苦拼命地挣扎,张问心里也冒出了隐隐的不忍。

    不过很快张问就尝到了这种极端游戏的快感,方素宛因为全身都在用力,腿间那地方也是坚韧有力地箍着他的活儿,让他尝到了无比浓烈的感受,就算是张太后那天生的名|器,也比不上此时方素宛。

    又因为她那里干得厉害,轻轻一动就给张问强烈的刺激,他险些立刻就缴械了。

    “铛铛……”方素宛挣扎得更加厉害,手拼命地四处乱刨,把旁边大案上摆设的陶瓷瓶子都掀翻在地,摔得一阵乱响。张问只有用尽全身力气才镇得住她,下面也顾不上抽动了,只能深深地刺进她的身体里面,这样压着她一动不动,饶是如此,下面传来的感觉也是十分强烈的,因为她的身体在抽|搐,紧紧地箍着张问的东西抽|搐着。

    别说方素宛的体力不如张问,就算是张问自己,因为要用劲按住她,他自己也感觉有些乏力了,手指几乎都已麻木,四肢软得随时可能会抽筋一样。方素宛也是体力不支,而且因为无法呼吸,更加支撑不住,她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但偶尔又会受不了窒息的痛苦,爆发一次,拼命地挣扎一阵,然后又软下来。

    她的眼睛里透射着恐惧的光辉,使劲地扭着脖颈,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口水也慢慢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这样的情形,让张问觉得自己在亲手谋杀一个人一般……他杀过的人不少,但是大部分只是他下令处死的,并未亲手杀死他们,没有亲眼目睹的残杀,和亲自动手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就算是他亲手杀的人,也几乎都是在战场上,他们手里拿着武器,那是战争,也是完全不同的。

    方素宛的手在空中乱抓一阵,但是她抓不到任何东西,猛烈的挣扎只能使她更快地消耗仅存的体力和氧气,她的脸很快变得绯红,嘴巴努力地张了开来,徒劳地试图呼吸到空气。然后她的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抽动,双腿绷直使劲蹬着,“咕咚“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张问扭头望去,只见是她的鞋被蹬掉了。

    张问喘了一口气,低头看了方素宛一眼,只见她的脸上因窒息而产生的红晕十分妖|艳,眼睛半开半闭,从长长的睫毛下面露出了迷离的眼睛,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娇憨的模样,鲜艳的嘴唇诡异地咧着,从嘴角溢出了一缕细细的带着泡沫的唾液,舌头在嘴里缓缓地蠕|动,湿|润的舌尖紧紧地顶在银牙后面……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异常兴|奋陶醉的模样。

    这时张问猛然发现,她那鲜|嫩的河蚌里面,已是泛滥成沼泽一般……她竟然在这种时候才动情。片刻之后,那充满皱褶的温|湿之处一阵悸动,紧紧地箍着张问,就像是在用力地吸|允着一般,一股温暖的水分烫得张问一个激灵,一不留神,他感觉背脊处一阵发麻,瞬间传遍全身,身体一抖擞,交代了出去。

    无法压抑的疲惫立刻充满了张问的全身,他伏倒在方素宛的背上,手上也放松了,拉紧白绫的力道立刻放松开来。这时张问感觉腿上一热,方素宛竟然失|禁了。

    张问喘了一会气,有些担忧她的安全,忙拍了拍她的脸,喊道:“方安嫔,你没事吧?”

    方素宛咳了一声,眼睛也不睁开,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张问见她还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她的身体软得就像没有骨头一般,伏在软塌上,依然在一阵阵地抽搐。张问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低头看时,地上湿了一滩,真是狼藉一片。

    方素宛裤子也不提,依然光着臀这么趴着,她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张问拿了块毛巾将她的腿擦了擦,这才帮她提起裤子,放下长裙。

    良久之后,方素宛才恢复过来,一脸的疲惫,却是带着微笑,她说道:“皇上,臣妾把屋子弄脏了,对不起……”

    张问摇摇头道:“一会让奴婢们来收拾。你休息一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方素宛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充满了粘|稠的东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臣妾记得皇上……好厉害的,刚刚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吧,没想皇上也这么快,您是不是也喜欢这样哦?”

    张问沉吟着,回忆起刚才那难以理喻的“游戏”,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大约有一种疯狂和扭曲。他摇头叹息了一声,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方素宛,这个女人,真的没救了。

    于是他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样才快活,朕也就随便你……注意安全,你要是死了,也会有人难过。”

    房间里有股比较难闻的气味,张问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围房后面有沐浴的地方,一会你收拾一下,然后让陈沅派人送你回去。”

    他刚打开房门,这时听得方素宛在后面说道:“皇上,要是臣妾死了,难过的人会是你吗?”

    张问想了想,她父亲方敏中还在,现在是通政司的官员,不知道方敏中会不会对一个女儿难过……张问会难过吗?他也不知道,至少他现在觉得对方素宛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但是他一向对自己的女人比较温情,便回头说道:“朕会难过的,所以你要学会爱惜自己。”

    后面的方素宛妩媚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呆呆着看着张问的背影。

段四二 巡狩

    一日早朝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大臣们都在御门外等待,宫殿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这时太监李芳从门里走了出来,众人一看心道皇帝今日恐怕又不上朝了。

    李芳走到人前的台阶上,便咳了咳清清嗓子说道:“上谕,今年风调雨顺,到了秋收季节,朕心大快,决定率御林军出京北上狩猎,不日便回。兹国事交由内阁及司礼监商议处置。”

    上谕一念完,大臣们立刻炸锅了,叫嚷一片,起先是埋怨怎么事前一点都不知道,后来有的大臣不知道怎么把火烧到了李芳身上,对着他破口大骂,甚至有人把李芳比作明朝的太监王振,蛊惑君心祸害朝政云云。李芳百口莫辩,急得直跺脚:“咱家只是传圣旨,咱家只是传上谕……”

    这时站在前面的顾秉镰转身对朱燮元说道:“皇上调动御林军,朱部堂不知道?”

    朱燮元瞪着眼睛道:“昨天一点风声都没有,今天一大早我就来上朝了,什么也不知道啊。”

    顾秉镰有些气愤地说道:“一定是御林军指挥使章照的责任,他故意隐瞒大臣。”

    君权至上,皇帝要调兵自然是合法的,但作为掌管天下兵马调动的兵部竟然事前不知道,这让朱燮元也很是气愤,又将气愤转移到了章照的头上:“这个章照,他是顾头不顾尾,只管今日得宠不管明日的浪子!”

    都是些饱读诗书科举出身的人,看似简单的说话之间其实带着典故,朱燮元这句话是说明朝正德年间那些武将,跟着正德皇帝练兵打仗一个劲胡闹,完全不管文官们的意见……正德在时,武将们是宠臣,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但正德一去,那些武将没有一个得到好结果的。朱燮元如此说章照,其实就是说百年之后他们家恐怕会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而受到报复。

    顾秉镰也是文官,和朱燮元顿时一个鼻孔出气,冷笑道:“章照在辽东做大将时,就不听朱部堂的调遣,回到京师天子脚下,他能听朱部堂的?”

    另一个文官也煽风点火道:“咱们还是别对章照抱什么希望了,他以前不是早就说过了,他章照是皇上的人,只听皇上的?”

    就在这时,黄仁直在人圈外面淡淡地说道:“老夫看还是别骂章照出气了,要不是皇上自己想要出京,章照能起什么作用?”

    黄仁直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众官都回头看着他。黄仁直摸着胡须,半眯着眼睛故作高深地说道:“几天前皇上不是说要御驾亲征?经大臣们劝阻,这事便搁置了下来,老夫瞧皇上今日突然率兵出京,恐怕是还惦记着御驾亲征之事。”

    就在朝臣们争吵的时候,张问已经来到了德胜门下,两万骠骑营官兵已经列阵以待。而且张贵妃(张嫣)竟也在场,她正站在德胜门城楼上观看张问,因为张问今天身披黄金甲,腰带牡丹重剑,恰恰这两件东西都是张嫣送的。

    骠骑营将士的胸甲是黑色的,身上的锁子甲也是灰黑色的金属色泽,于是万马陈列黑压压的一片,而一大片黑色之中,点缀着一骑金黄色,那便是身穿金甲的张问。

    指挥使章照,大将叶青成等跟随在后,张问在紫禁城里憋了这么久,策马奔腾在万军之中,心情显然非常的好,一边飞奔一边大喊道:“朕带你们出去活动筋骨。”

    御林军官兵见皇帝英武异常,自然心生崇拜,也是群情激动,高呼“万岁万万岁”。张问举起剑鞘,高喊了一声:“出发!”

    皇帝策马当前,后面犹如洪水一般的马队列队跟上,向北而去,计有官兵两万人,战马六万匹。时京师宿卫部队有一二十万,分作东西两官厅管理:东官厅主要管制轮宿的班军;西官厅下属皇帝亲卫部队御林军,也就是以前的西大营六万,分作骠骑、神机、铁军三营。其中骠骑营是全骑兵部队,张问今天带的人马便是骠骑营,大将叶青成,御林军指挥使章照也在其中。

    御林军的战马养了这么久,个个膘肥体壮,体力甚好,大军早上出发,一日便到达了密云。此城距离长城古北口已经不远了,章照等将领都劝张问在密云休息一晚,然后在附近转一圈便回京。但是张问意犹未尽,下旨扎营休息,明日出关狩猎。

    章照和叶青成大惊失色,忙跪倒力劝道:“皇上,一出长城,便是蒙古人的地方,可能会被蒙古误以为是大乾军在挑衅,他们极可能反击我军发生冲突,我军军力不足,皇上贵为天子,如遇危险,臣等万死不能抵罪啊。”

    张问笑道:“就是要让外藩知道,我大乾军也可以出关作战,朕明日亲率大军出关,让他们见识见识。”

    众将万万没有料到张问会出关狩猎,这时个个都十分担心,以为准备不足,恐遇意外。张问则说道:“明日我们一早出关,巡狩半日打些野味,日落之前便退回长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朕不信蒙古军能动员那么快,一天之内就能集结兵马?就是因为事前我们没有准备,也就不存在泄漏军机的问题,所以此行必然安然无恙。”

    劝谏无果,众将只得连夜准备关防印信,派出伺候出关预警。第二天,张问果然胆大地率军出关。

    古北口长城部有大乾重兵,是防御北方蛮族的一道极其重要的防线,在不到一百里的长城段上,就有有敌楼烽火台一百七十二座,烟墩十四座,十六个关口,三个水关长城,六个个关城,三个瓮城;还有许多卫、所、堡分布在外围。

    骠骑营通过铁门关之后,外面还有许多汉军的据点,在靠近长城的地区还是比较安全的,但张问不想只停留在长城附近,下令大军加速行军,直驱蒙古人的地盘,一路狩猎。

    等到中午的时候,路过的地方已经可以看见蒙古人的帐篷了,那些部落看见了乾军铁骑,完全没有准备,都十分紧张,好在乾军并未烧杀抢掠,只是转悠着打猎,然后就策马而走。

    章照见到这样的情形,之前的担忧也减少了许多,竟然对张问建议玩点刺激的,把蒙古人的部落洗劫一番。但张问拒绝了他的建议:“前不久蒙古人才派遣使者要求议和,刚过不久咱们就挑起冲突,对国事不利,况且大乾内部尚不完全安定,广东叛贼也未剿灭,克制方为良策。”

    骠骑营在关外转悠了一圈,安然无恙地在黄昏时分回到了长城,在长城下扎营休息。

    巍巍大山,雄关在望,边墙脚下点起了无数的篝火,将士们一面煮饭,一面烤着打来的猎物,粗旷的欢笑声在原野之间回荡,让人的心胸一下子就开阔了。此时出关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但是寄托了张问心中的抱负,长城不应该是王朝的主要防线,大乾的势力应该扩张出去,在异族腹地建立要塞据点,向外邦派遣官员监视,分化控制周边。

    这次出京,也是起到了巩固皇权的作用,用事实证明了皇帝不仅能够直接调兵,而且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各种边防要塞军机重地。这样的情形,不是随便一个皇帝能办到的,皇权虽然名义上最大,但是历史上也经常受到这样那样的限制。

    不过待张问回到京师之后,免不得又被大臣骂了一通,他也不以为意,虽然任何人被骂心里都不高兴,但张问还是在早朝的时候表彰了几个骂自己的大臣,说他们忠心……

    御驾亲征的事又被重新提起,内阁首辅等人依然反对,但很显然如果皇帝执意要干,他们也没有办法,之前张问突然出京巡狩就说明了问题。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黄仁直一派的官员反对的声音很小。

    ……

    黄仁直下朝之后在内阁衙门的休息间里拜见了皇后张盈,对皇后说道:“御林军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以前西大营六万不带盔甲,生生从正面击溃了福王叛军十余万,其战斗力和忠诚度是没有问题的。皇上如率御林军南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张盈软软地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表情漠然地说道:“黄老的意思,大臣们极力反对皇上亲征,是不想皇权过大的原因?”

    黄仁直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权力此消彼长,如果皇上掌握了一切,大臣们的利益也会受到损害。”

    张盈浅笑了一下,说道:“黄老也是阁臣,为什么今早我听说你的人只是做做样子,不怎么反对皇上亲征了?”

    黄仁直起身关上房门,走到张盈的面前,低声说道:“老臣想,这次皇上极力要御驾亲征,恐怕不只是要对付广东叛军。”

    “哦?”张盈若有所思,“说下去。”

    黄仁直继续说道:“自明朝迁都北京以来,朝廷的税赋和用度主要便是依靠漕运南方富庶之地的物资,江浙一带尤其富庶,乃是我大乾朝的粮仓和财政根本所在,皇上是绝不愿意看见南边形成错综复杂树大根深的势力,否则又会重蹈前明的覆辙。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前往南部,恐怕同时也想铲除那些利欲熏心之人。大凡缙绅地主要勾结取利,多半会和地方官吏狼狈为奸,江浙一带的官吏,可是新浙党的根本所在……”

    张盈看了一眼黄仁直:“你觉得海禁一事和新浙党有关,和沈贵妃有关?”

    黄仁直捻|着山羊胡,半闭着眼睛缓缓地点点头:“绝脱不了干系,只在干系大小的问题。”

    张盈道:“皇上对沈贵妃是很信任的……”

    黄仁直默然不语,张盈想了想又道:“司礼监的李芳也对我妹妹说了海禁的事,王体乾等人都认为此事干系重大,恐怕和沈贵妃有关,所以一直都是小心谨慎地对待。”

    黄仁直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春秋鼎盛,老夫是遇不到皇位交替的那一天了,不过皇后您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张盈的眉毛一挑,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右踱了几步,她确实对沈碧瑶很有戒心。沈碧瑶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很早以前张盈就曾在她的手下,那时候沈碧瑶只是一个背景有些复杂的商贾,如今势力不可同日而语,威胁是巨大的。

    虽然太子是张盈的妹妹生的,皇位应该会传给太子,但是世事难料,万一沈碧瑶或是投靠她的妃子又生了一个皇子,沈碧瑶有如此能量,不得为了自身安全和处境不择手段争夺皇位继承权?就算没有皇子,一旦张问不在了,很多事情也是难以预料的。

    这时又听得黄仁直说道:“皇后娘娘,让皇上南下,对我们来说不一定得利,但并不是坏事。”

    张盈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黄仁直道:“你说得不错,不是什么坏事。我也会密令玄衣卫,注意沈碧瑶一党的动向,只要抓住他们和禁海的人有关系,便可让皇上看清沈碧瑶的险恶用心。”

    ……皇后想去哪里,去了哪里,张问一般不会管,他对自己的女人还是很信任的。但是,皇后的目标确实太大,张问不过问,沈碧瑶的人却是盯着的。

    张盈尚在内阁衙门没有出来,消息已经传到了长春|宫。沈碧瑶基本不出门,但耳目却是不少,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去长春|宫见沈碧瑶的人是沐浣衣,这个女子脸上有点雀斑,一张鹅蛋型的脸,是沈碧瑶身边最老的一批心腹之一。早在张问任浙直总督的时候,被困在福建,前去接应的人中就有沐浣衣这个人。

    当沐浣衣进入长春|宫后殿时,一阵清幽的琴声就悠扬地传了过来,她一边走一边听,听出正是沈贵妃在弹琴,贵妃每日除了教习小公主学习,处理沈氏财阀内部的事务,总是会抽出时间弹弹琴,音乐可以逃逸人的情|操,丰富人的内在。

    沈碧瑶的听觉也是十分灵敏,她喜欢安静,也喜欢听一些轻轻的声音,如鸟鸣,如风声,甚至人的脚步声。从脚步声就听出了来的是什么人,一般的侍女和外面来的人走路是完全不同的。

    沐浣衣刚走到屋檐下,琴声就嘎然而止,里面传出沈碧瑶的说话声:“不用通报了,叫她进来说事。”

    门口的白衣近侍听罢便不阻拦,沐浣衣径直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沈碧瑶取下指尖的指套,头也不抬地说:“说吧。”

    沐浣衣忙躬身说道:“娘娘,奴婢有两件事要禀报。其一,魏国公(沈光祚)传来消息,今日早朝时,黄仁直一派不再反对皇上御驾亲征了;其二,半个时辰以前,皇后去了内阁衙门,至奴婢进宫之前一直未返。”

    沈碧瑶低头沉思了一阵,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沐浣衣见状,疑惑地说道:“娘娘就没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么,我们该如何应对皇后那边的人?这两个月来,朝廷里一直传言南方力主海禁与皇上作对的事,和娘娘有莫大的关系。今天的这两件事情,说明了皇后一派正想在海禁之事上做文章……”

    沈碧瑶抬起头,打断了沐浣衣的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沉默了一阵,又说道:“如果见着沈大人,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本来就和我们没有关系,随别人说去。既然不是事实,皇上会清楚的。”

    沐浣衣压低声音道:“上次皇上来长春|宫,提起御驾亲征的事,娘娘为什么一点也不反对呢?皇上要南下,恐怕不只为了对付广东叛匪吧?”

    沈碧瑶道:“御林军能征善战,皇上此行并无太大的危险,至于江浙那边的事,与我何干?而别人想用这样的事做文章,也得皇上相信不是。”她说到这里,想起张问上次对她说的话,说只要贵妃说没有关系,就算事实摆在面前也不信,沈碧瑶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她笑着说道:“算来算去,有什么用?你们都别太紧张了,皇上才三十出头,春秋鼎盛,时间还长得很,急什么啊。”

    “是,奴婢明白了,刚才奴婢只是替娘娘作想,一时情急。”

    沈碧瑶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感受。现在她也把什么东西都看得有些淡了,不由得说道,“皇上在时,我心里有个人牵挂着,百年之后皇上万一不在了,我是不是还在也说不清,想得太远也没有用,谁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的状况呢?”

    沈家如今富可敌国,钱财利益对沈贵妃来说不过是一堆数字,她也不在乎,正如她说的,如果张问不在了,她也觉得自己孤单地活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小公主翠丫,不知翠丫会不会因为权力斗争而受到牵连。

    所以沈碧瑶叹气,人生总是有些身不由己的事。

段四三 欺压

    九月初,秋冬之际,收获的季节渐渐接近了尾声,一年两次的税赋也收得差不多了,国库充裕,各地粮仓充实,正是打仗的好时机。张问先在京师郊外举行了一次祭天仪式,然后调动御林军,决定亲率铁军营、骠骑营四万兵马南下。

    御林军还有一营神机营没能参与,因为神机营全营装备火器,最有杀伤力的其实是车、炮,新式火器虽然性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依然有限,在火器部队中,大炮和战车上的琵琶连珠铳才是真正杀伤巨大的兵器,可惜这两件兵器都有一个缺点:机动能力非常差,因为太重了。

    张问并没有打算在广东和叛军相持打持久战,神机营这样的慢速兵种在南征中恐怕用不上,所以留下来驻防京师。

    铁军营以重步兵为主,但御林军军费充足,调动行军时他们依然骑马,并用骡马装运装备,只有上战场时才下马作战。骠骑营自不必言,是大将叶青成统率的一支强有力的全骑兵部队。

    袁绣姑的兄长袁大勇也在骠骑营中任职担任将领的职务,于是张问出发的那一天,绣姑来到了养心殿,一面侍候张问穿衣,一面嘱咐他注意安危,还有不要让袁大勇冲前面等等。绣姑满心的牵挂,嘱咐了太多的小事,张问也记不住,不过并不嫌她啰嗦,反而觉得很是温暖,就像平常人家的媳妇给出门的丈夫收拾行装那样,很温暖。

    张问穿上了黄金甲,骑上战马,带着侍卫和玄衣卫等人来到德胜门校场,带领已经集结的军队出发。德胜门在京师北边,军队要向南行,张问并没有从城外的道路绕向南门,为了炫耀武力,叫人在城中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带兵穿过城市而行。

    街上的百姓见到天子身穿金甲在前,甲兵队列在后,都跪在街边,皇帝过时,官吏们便带着百姓高呼万岁。这样热烈的场面让张问感到非常激动。

    章照见张问面有喜色,便大喊了一声:“天下无敌西大营!”御林军前身便是西大营,主战兵力的人员变动不大,如今没有挂以前那两面旗帜了,但是那两句话还是记得很熟的,众军便齐声高喊道:“汉家霸业万万岁……”

    提起这两句话,众军都想起了以前的辉煌战绩,一时士气更加高昂,声音惊天动地,震彻了整个京师。

    唯有京城的百姓感触良多,年轻人们自然热血沸腾,还有些人却对天子的威风感到十分害怕。

    御林军便是如此高调地开拔,出了京师,径直沿着驿道向南挺进。张问那身黄金甲也就是出风头的时候穿着好看,实际上太重了,并不舒服,出了京师他便脱了下来,换上了葛袍,一副文人的打扮,坐马车行进。

    其间张问又传令朝廷里下了一道诏书,严令地方各地为了迎驾浪费钱粮,只需要按照兵部官文调拨军资粮草便可,也不用为皇帝准备行宫,张问就住在军营大帐里面。

    御驾亲征一般情况下有诸多弊端,比如汉人皇帝大多不会用兵,手下的大将考虑的事情增多,天子安危是军队一大负担等等,不过也有好处,皇权乃是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大军所到之处,不存在受到各种势力制肘的问题。

    在张问南下的途中,南京镇守太监王至忠,玄衣卫密使萧漀都派了人来见张问,禀报了秘密查探到的情况,除了广东那边的军情,主要就是牵涉海禁的人员……可见张问南下,可能对付江浙一带缙绅的消息,不只几个人猜到了。

    上折子的人是福建巡按习梦庚,习梦庚已经被罢官免爵,但东厂和玄衣卫的密探都从他身上查出了线索,其中与习梦庚往来密切的人,除了南方官场上的人,还有两个大地主,王氏和沈氏。

    这个沈氏和沈贵妃家没有什么关系,江南姓沈的家族不少,不过也不排除千年前他们是一脉的可能,这个倒不必追究。

    张问听了密探的禀报之后,对身边的将帅说道:“诸位的军费、官俸,都来源于国家税赋,要知道这些税都是从什么地方收上来的,家财万贯的人并没有贡献多少,他们会设法勾结官僚权贵逃避税赋,哪怕家资十万两,叫他们出十两银子也是难上加难……咱们的钱,是从最穷的人身上刮来的!他们没有钱,哪怕一年交一两税,都得从牙缝里省,但是有什么办法,啊?只有最穷的人才最弱,才最容易欺压!从古到今,从未变过!”

    众将听罢情绪都有些愤慨,张问又道:“江南的那些大地主大商贾,为什么拼命想海禁,不就是为了不交海贸税赋么?朕为万民天子,就不信这个邪,有钱人反而不交税了?不交老子就杀鸡取卵!”

    ……

    皇帝亲征南下这件事,让人感到紧张和恐慌的,就不只广东叛军杨树才了,就连身在浙江的两个大地主也颇觉不妙。要说参与上折子这件事的地主缙绅,实在不在少数,可是就他们两家最是家大业大,目标也大,很难逃过朝廷厂卫的耳目,不慌也不行。

    其中沈家的家主沈玉城最是害怕,因为这事儿他的干系最大,以前他在苏州这一带是非常从容的,上到官府,下到地主、商人、生员,那关系网是铺得很开,他经常爱说的一句话便是:没有我沈玉城办不了的事儿。

    可现在皇帝居然来了,关键是皇帝还带着几万甲兵,那是大权加刀枪,想杀谁就杀谁啊!这一回,沈玉城感觉不是很妙,好像不太办得了这事儿了。

    这时地主王斌之也坐不住,他平时一般住在杭州城内,为了和沈玉城商议对策,亲自从杭州赶到了苏州拜会沈家。

    两人一碰头,急得团团转,沈玉城几乎要急得哭出来了,他一向最爱装|逼,但此时也顾不得脸面,诉苦道:“要说江浙官场,就是朝廷里,老夫都有说得上话的人,就说那个盐都转运使,上回硬是哭着喊着要和老夫拜把子,老夫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住……”

    王斌之道:“老沈,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现在得和皇上说得上话才管用!沈贵妃娘娘可是你的本家,老家也是咱们浙江的,老沈,您就和娘娘没拉上半点关系?”

    沈玉城脸色很是难看,显然没能拉上关系。

    王斌之长叹一口气:“唉!如果能和沈贵妃说上话,这事还有得救,要知道当今天子最崇信的两个人,除了皇后就是贵妃,只需要贵妃说那么一句话,也顶咱们瞎忙活十年八年啊。”

    沈玉城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王斌之刚接掌了王家,还正当壮年,一老一壮二人,却是平辈相称。

    沈玉城皱眉道:“瞧你说的,老夫要是和沈娘娘有关系,咱们还在这里急什么?赶紧另外想个办法吧,现在御林军可是已经在半道上了。唉唉,你说我沈家锦衣玉食,为什么还不知足呢,早知如此,何必和他们凑在一起!菩萨保佑,这次我沈家如果能度过难关,以后一定心存仁义,多做善事……”

    王斌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不停地走着,眉头紧皱,念念有词道:“这事没有其他办法,咱们认识的那些知县、知府、什么巡按、御史,都不顶用!皇帝鸟都不会鸟他们,前月朝里的人说,皇帝要出关巡狩,连内阁大臣都劝不住,您老说那些什么什么史、什么使的,能顶鸟用啊?咱们别想其他的,就想怎么和宫里头的人牵上线。”

    沈玉城不住点头,两人的想法一致:“贤弟说得不错,听说皇上对女人最好,只要能让宫里的女人掺和一下,皇上便不会做得太绝。”

    “沈老,不是咱们贪,这世道,人人为利,谁不贪?不是不贪,是没机会贪。咱们今儿栽了一跟头,那是手头的关系还不够硬,您说,大乾朝才立国不到一年,这大树要长起来也得需要时间不是,咱们过了这一关,得注意发展宫里的关系。”

    沈玉城急忙摇头:“老夫不藏拙,这回真是怕了,皇上心黑手辣杀人如麻,你不是不知道,别想以后的事儿,赶紧想象辙,怎么保住咱们两家人的脑袋吧!”

    过了一会,王斌之突然大吼一声,瞪着沈老头道:“有了!我想起两个人来!”

    沈玉城急道:“是什么注意,什么人,快说,让老夫听听!”

    王斌之突然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指着沈玉城道:“您老年纪大了,对风月场不了解,这事还是我想得到……哈哈哈!对了,不是两个,是三个人。”

    “赶紧说吧,什么法子?”

    王斌之道:“我先说人,一个是鱼玄机。”

    沈玉城道:“鱼玄机不是唐朝的人?”

    “此鱼玄机,非彼鱼玄机。这个鱼玄机是杭州城外上清观里的女道士,以前我因仰慕她的美貌,试图追求过她,出资给她修建了上清观居住……后来虽然没得到她的人,却是结下了一段友情,她念在我没有恃强凌弱却尊重她的意愿,而且出资帮助她,对我很是感激。现在我有事求她,她一定不会拒绝。

    我王斌之是什么人,在杭州城,想要的人还要不到?为什么?因为这个鱼玄机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医术了得,死人也能医活那种。当时我就想,这人食五谷,哪能不生病?万一哪天我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没辙了,说不定鱼玄机就是我的贵人,这才留了一手。

    这事扯上医术道士,又得回头说沈贵妃的事,这才说得清楚。沈贵妃有一女,因生产时难产,胳膊断了,至今无解,左臂一直使不上劲,如果鱼玄机能医治公主的胳膊,那沈贵妃是不是会感激我们呢?”

    “妙!”沈玉城大喜,又问道,“可问题是娘娘远在禁城,高高在上,咱们怎么能和她老人家说上话,又怎么能让她相信鱼玄机真能治好公主的胳膊呢?还有,鱼玄机现在在杭州吧,要去京师,一去一往,多费时日,别等公主的胳膊治好了,咱们的脑袋早已搬家,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王斌之道:“这就要说另外两个人了,其中一个叫柳自华,杭州名妓,后来去过京师,依然做着老本行;另一个叫柳影怜,曾是杭州名妓,也去了京师,开了个乐器店。这两个都姓柳,不过不是亲姐妹,谁知道她们以前姓什么,不过就是艺名罢了。这三个,都是歌妓出身,柳影怜做起了生意;鱼玄机做了道士;唯独柳自华还在风尘。

    柳自华和我的交情很不错,让她出面去游说柳影怜,问题不大;而柳影怜呢,和柳自华以前是好姐妹,同时柳影怜和沈贵妃也有一段交情,而且不浅。

    当时沈贵妃难产的时候,差点母女一同丧命,郎中产婆无计可施。便是这个柳影怜去接的生,才保住了母女的性命,所以说起来这可是救命之恩。现在沈老明白了吧,沈贵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柳影怜面子。”

    沈玉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他的眼睛里重新透出了希望,不由得喜道:“没想到这风尘女子,个个身怀绝技啊。”

    王斌之笑道:“名妓可不是好当的,谁不会几十种本事?所以这事还有得办,只要柳影怜一出面,甭管鱼玄机能不能治好小公主的胳膊,只要说鱼玄机是您的养女,有这一层关系,那沈贵妃还不得叫皇上手下留情,等着鱼玄机去治她爱女的胳膊啊?”

    沈玉城回过味了,颇有些感动地说:“你说鱼玄机是老夫的养女,那可就是先保全老夫啊,这……老夫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王斌之笑道:“沈老不必这样说,您老和官场的那些关系,最是树大招风,要开刀一定是先拿您开刀,所以首先得保全沈老,只要沈老没事,也就轮不上咱们啊。”

    沈玉城想了想说道:“事不宜迟,这样办,这事儿你得亲自去一趟京师,鱼玄机既然与你交情很深,只需要写一封亲笔书信即可。你去京师找柳自华和柳影怜,浙江这边老夫稳着,相机而动。”

    “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多客套了,咱们分头行事,告辞。”

    于是王斌之即收拾了行李和钱银,带着奴仆快马加鞭北上京师。

    此时皇帝率领的御林军尚在路上,虽然御林军全部都有马骑,但军队行进自然比单独赶路慢得多。王斌之算来时间还来得及。

    他们一行人不惜马力,不惜钱财,飞奔北京,不到十日便到了。王家的生意不小,京师自然也有店铺和落脚点,他到了之后,立刻就有人接应。柳自华是名妓,名气不小,要找她并非难事。

    王斌之便通过柳自华,很快联系到了柳影怜。他虽然不认识影怜,但柳自华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算是患难之交,姐妹情深,有了柳自华在中间牵线,王斌之也就见到了开乐器店的影怜。

    柳自华对影怜说道:“我一个姐妹遇到贵人的帮忙,那贵人收了她为养女,从此从风尘退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不料祸从天降,她的养父触犯了律法,危在旦夕之间。现在她正四处奔走想帮助她的恩人养父度过难关,我也想尽力帮她一把。”

    几年不见,影怜变化很大,如今素面对人,脸上不施脂粉,穿着也很朴素,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只是那布裙荆钗下面姣|好的身段,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拥有的。

    经历了那么多世事沉浮,影怜对昔日的姐妹仍然存有情分,听罢柳自华的诉说,便说道:“我与官府的人已经没有往来了,何况如今大乾朝的官场换了许多人,以前认识的人大多不在其位,还在官场的也不一定还记得我……不过宫里我倒是说得上两句话,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一旁的王斌之听罢喜不自胜,心道官府的关系咱们并不缺,就缺宫里的!

    柳自华问道:“宫里的什么人?”

    影怜淡淡地说道:“沈贵妃,还有皇上也记得我,不过皇上现在出京打仗去了。找沈贵妃能行么?”

    王斌之已经忍不住了,脱口道:“行!当然行!贵妃娘娘她老人家是什么人,一点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可对于咱们家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只要柳姑娘能帮忙在贵妃娘娘说上两句话,咱们全家感激您一辈子,以后但凡用得着的地方,做牛做马也愿意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先生言重了。”影怜虽不在风尘,却仍要在世上生存,拓展关系结交朋友还是相当重要的,既然举手之劳能帮别人,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呢?她便说道:“自华是我的好姐妹,既然她出面说,我没有不尽努力的道理,这事儿我一定帮忙,你们说说,犯事的是哪家,籍贯姓氏等等,我进宫去才好和贵妃说明白。贵妃愿不愿意施以援手让官府法外开恩,我就不知道了,能做到的我会尽量。”

    王斌之道:“有柳姑娘这句话,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不过是贵妃娘娘的一句话,一定能行的。”

段四四 信札

    影怜回家之后,找出了一块玉牌,这牌子是张问给她的,说是以后万一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见他也许不容易,有了这块玉牌,便可以出入宫闱。张问做了皇帝,沈碧瑶做了贵妃,影怜也不愿意过深宫里的日子,一直就没进宫过。今日拿着这块玉牌,倒是可以试试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她坐着轿子来到东华门,将玉牌递给守门的净军,说是想见沈贵妃。净军都是些太监,他们对宫里的东西可是了解得很,一见那玉牌,竟然扑通跪倒在地。影怜吃了一惊,忙道:“公公们,这是为何,民女可当不起如此大礼。”

    那净军头领道:“哎哟,这牌子怎么和皇上挂的一模一样?咱家跪是先跪了,可姑娘可走不了。这要是皇上亲自赏您的,咱们把您当亲娘一样供着;要不是,你就是逾制,要掉脑袋的,懂吗?”

    影怜也是见过场面的人,镇定地说道:“皇上赏的。我想见沈贵妃娘娘,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就说我名叫柳影怜,如果娘娘说不认识我,你们拿我便是。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向贵妃娘娘通报便抓我……这块玉牌可真是皇上亲手赏我的。”

    那太监忙说道:“您候着,咱家进去问问。”

    过了许久之后,那太监才回来,十分恭敬地请柳影怜进宫,还一个劲地抢着要带路,看来是真让沈贵妃过问了此事的。在路上那太监一个劲地拍马屁,还不忘多次强调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给柳影怜留个印象……柳影怜才懒得理他,名字也没能记住。

    沈贵妃平时根本就不见外面的人,她的名气很大,但是知道她的长相的人都不多,除了张问、内廷的奴婢们,恐怕只有沈家的那几个亲戚而已。不过柳影怜是个例外,她救过沈碧瑶母女的性命。

    沈碧瑶见了柳影怜,虽然神色依然是那种冷淡的样子,老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不过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从细节上还是看得出她对柳影怜很是在意。不仅让柳影怜和自己坐一块,还称呼“妹妹”。

    “妹妹要是喜欢宫里的景色,有空了就来转转,我吩咐下去,让那些奴婢记住妹妹的样子,别拦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常常到我这里坐坐,咱们姐妹说说话儿。”

    柳影怜道:“娘娘,影怜今天打搅您,是有一件事想求娘娘帮忙。”

    “说罢,只要我能做到的,不会推辞。”沈碧瑶淡淡地说道。

    于是柳影怜便将她的好姐妹柳自华的事说了出来。沈碧瑶听罢脸色微变,但不是很明显,只是重复道:“沈玉城,苏州人士?”

    影怜点点头道:“柳自华也没说他们家犯了什么事,好像挺严重的。”

    影怜早就不在权力场,自然不可能知道海禁折子那些事,更别说知道牵涉其中的人了。她不知道,但是沈碧瑶的消息很灵,却是早就知道了。

    沈碧瑶也不说破,只是说道:“我试试看,你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干系,皇上应该都知道了的,不是很好办。不过既然是妹妹开口,我会尽力的。”

    “这么严重啊?怪不得沈玉城家的人都求到京师来了。娘娘也别为难,我也是看在与柳自华的情分上才帮他们,事先也说好了的,能帮上就不推辞,万一没法子就算了。”

    沈碧瑶淡淡一笑:“妹妹从未开口要过什么,既然开口,我也不想让你失望,试一下吧。”

    柳影怜又道:“我这么进宫来说这事,还有一个原因,他们说沈玉城有个养女叫鱼玄机,医术高明,能治好公主的胳膊……这件事一直就在我心里耿耿于怀,当初是我亲手拧断的,如果真能治好,那也就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呢。”

    “翠丫的胳膊还能治?”沈碧瑶本来冷淡的神情变得充满了关切,因为对女儿的母爱。“宫里的御医和有名气的郎中都看过,说婴儿时便伤着了,不可能治好……”

    影怜道:“奇人大多藏于民间,也许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而御医又不知道呢。试试总归不错,而且鱼玄机也是个女子,让她看看小公主并无不妥。”

    沈碧瑶点点头:“妹妹言之有理,就算治不好也没有什么不妥,要是不试试,万一错失良机岂不苦了翠丫?别人都是两条胳膊活动,我的翠丫却只有一条胳膊……”

    影怜道:“所以我先说了沈玉城他们家的事,如果朝廷治了他们的罪,家破人亡了,鱼玄机恐怕不愿意出手……反之娘娘对他们有恩,那鱼玄机于情于理也会全力以赴。”

    “是这么个理……不过那个鱼玄机真的是沈玉城的养女?”

    柳影怜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沈碧瑶又道:“行,妹妹说的事我记下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来办吧。办完了我差人将结果告诉妹妹便是。”

    柳影怜站了起来,说道:“行,那就这样吧。娘娘有自己的事要忙,妹妹就告辞了。”

    沈碧瑶道:“没事,我成日也什么正事,要不留下来一起晚膳?”

    柳影怜客气几句,委婉拒绝了沈贵妃的邀请,离开长春|宫。待她前脚刚走,沈碧瑶的心腹沐浣衣便开始说话了。刚才沐浣衣一直在旁边听着,为她们沏茶呢,柳影怜不认识她,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侍女。

    沐浣衣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件事瞒不过皇后的耳目,如果您插|手干预,他们非得大做文章不可,那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平白无故地和海禁折子的事儿扯上了关系!娘娘千万要三思,别把自己陷进去,被人说成是习梦庚一党的大后台……”

    沈碧瑶道:“别紧张,什么大后台小后台的?我写封信给皇上,把事儿说清楚了就行。”

    沐浣衣顿时十分愕然,她实在没想到,厉害的沈贵妃现在想法怎么如此简单了?沐浣衣力劝道:“娘娘万万不可!皇上虽然信任娘娘,可是这件事原本咱们就很有嫌疑,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借口’……皇上可能会认为是借口。别说是身在皇位上的皇上,就是一般的人,也得怀疑!”

    她说得实在正确,身在高位的人,虽然看着风光,实际上不想多疑都不行,那种感受很难描述,不然以前的皇帝诸侯们为什么自称“寡人”呢?皇帝是不会完全信任某一个人的,只有御人之道,恩威并济的手段,才是圣明的法子。

    却不料沈碧瑶完全听不进沐浣衣的话,她笑了笑,竟然笑得很是甜蜜:“有时候人不会那么聪明,希望皇上也是……我想试试。”

    于是沈碧瑶说办就办,当即就提起毛笔开始亲笔书信。

    ……

    果然不出沐浣衣所言,张盈很快就通过玄衣卫的密探知道了南方的王斌之来到京师的事,从而顺藤摸瓜,掌握了柳影怜等人的动向,以及沈贵妃的举动。

    如今张问不在京师,她要见大臣更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直接把黄仁直沈敬等大臣都叫到了乾清宫,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张盈又说道:“柳影怜进宫之后和沈贵妃说了些什么,我无从知晓,沈贵妃的地方,没人能探到消息。还有这两个沈家,以前是不是有秘密往来,也无档可查……我现在疑惑的是,沈贵妃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海禁折子的事有关系?”

    黄仁直当即就说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很重要吗?咱们只需要真凭实据,事实如何,假作真时真亦假,并不要紧。”

    沈敬说道:“现在我们要先沉住气,关键是沈贵妃给皇上写的那封书信,究竟是什么内容?如果是为江南缙绅开脱,那这事好办了,沈贵妃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万一这是一个诱饵,咱们急着跳将出来指责,岂不立刻处于被动,让皇上觉得咱们结党营私,挑拨关系?”

    黄仁直点头道:“老弟说得没错,咱们要的是稳中求胜。”

    张盈软软地靠在龙椅上,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经意地说道:“其实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沈贵妃是不是真的参与了……沈碧瑶以前对我不薄,对黄大人也不错吧?”

    黄仁直老脸微微一红,但转瞬即逝,只是捻|着山羊胡道:“人在其位,身不由己,皇家自然有皇家的规则,娘娘无须在意以前的情分。”

    说罢三人都是默然,许久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们都有些无奈。要说沈碧瑶、张盈、黄仁直这一圈子人,最早的时候原本就是一伙的。但现今却是大对头,生死攸关前程攸关。

    最后还是黄仁直打破了沉默,说道:“先看看再说,如果这一局咱们能胜出,那么皇上至少会更加提防着沈氏一党,对我们大大有利。将来无论她们是不是能得到皇子,皇上都会更信任皇后娘娘您,更放心把江山传给太子。百年之后,如果太子顺利即位,张贵妃和您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

    行军途中的张问展开沈碧瑶的书信的时候,看完那娟秀的字体,立刻就露出了笑意:如果海禁折子的事真的和沈碧瑶有关,此时她要做的不是为一个小小的地主谨慎开脱,而是要将一些人灭口。

    无论如何,张问是相信沈贵妃的,他的笑是因为揣摩起沈贵妃写这封信时的情形,顿觉她可爱极了。

    他穿着一身葛袍,坐在马车里,道路不是很平,颠簸得厉害,外面也十分热闹,将士们士气高昂,有的还唱起了山歌戏曲,笑声在钢铁的碰撞中阵阵荡漾,粗旷而豪爽。

    张问却闭目静静地坐着,作为皇帝,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沈碧瑶这回牵扯到了政事上,虽然张问信她,但是沈贵妃干政是事实;不仅沈氏干政,皇后她们不是一样在干政?当然张问同样信任张盈,结发之妻都不信,就实在没意思了。

    后宫干政,而且还结党,党争……这样的情况怎么想怎么不是好事。但张问能有什么办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形成这样的局面在他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就埋下了种子。

    干政便干政吧,他想来至少在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对皇权是构不成根本威胁的,也懒得管……但是两宫干政,好像比一宫独大要好一些。张问始终记得家父生前的话:权力,就是搞平衡。

    让她们斗去吧,也省得女人们住在深宫里闲得慌。

    现在大乾朝这格局,是处处都有矛盾,又处处都有平衡,从内到外,从中央到地方,甚至于军队。后宫里皇后和贵妃对峙,内阁里三方制衡,又有内廷司礼监和外廷内阁制衡……总之很是复杂,皇帝真不是好当的。张问想着以后自己的儿孙要是出了个庸才脓包,恐怕是玩不转,只得听之任之,情况难以预料。

    江山万代,只是一个传说。

    良久之后,张问挑开车帘,喊道:“玄月,上车来,朕有事交代你去办。”

    因为前后都是大军行进,马车一停,整个大队都要停,所以张问没叫人停车,看着骑马的玄月道:“跳上来,没问题吧?”

    玄月笑道:“我的身手皇上不是不知道,看我的……”说罢纵身一跳,从马背上跳进了张问的马车,张问没留神,被她扑了个满怀,两人一起滚倒在车中的软塌上。张问顿时感觉到玄月那坚|挺饱|满的胸部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十分柔软……

    玄月脸上一红,“属下冒犯了东家,请东家降罪。”然后便欲从张问身上爬起来,却不料张问一下子就搂住了她的蛮腰。

    “东家……”玄月脸上的红晕顿时扩散,说话的时候一股带着幽香的温暖的口气呼到了张问的脸上。

    “东家有什么事交代属下去办?”玄月的眼神有些慌乱。

    张问沉静地说道:“两件事,第一件,把衣衫除了,陪陪朕。”

    只是一句话,玄月立刻就有些喘息起来,胸口也不停起伏,她的心里自然不抗拒张问的要求,只是很久张问都没有这样对她了,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双手捏着衣角,已是在微微地颤|抖。

    “东家,外面那么多人呢,要不……不去上面的衣服了?”她绯红着脸说道。

    于是他们两个就在马上就开始干那事,张问坐在软塌上,玄月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就这么默默地扭动,玄月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牙齿咬着张问的衣服,只是偶尔发出一声闷哼。

    良久之后,他们才拥抱在一起喘息,玄月气喘吁吁地问道:“东家,第二件是什么事?”

    张问道:“苏州的沈玉城,你知道了吧?还有个女道士叫鱼玄机,住在杭州上清观里,你派人去查查,尽快查出鱼玄机究竟是不是沈玉城的养女。”

    “这事好办,玄衣卫里有属下的人,一直住在浙江,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我叫人查查便知。”

    张问点点头,摸了一下她的脸:“去办事吧,朕突然觉得,一直都很亏待你,办完事回来让朕再抱抱。”

    玄月脸上一红:“东家对属下很好,未曾亏待。”

    ……那王斌之和沈玉城合谋出了一个计谋,但是形势紧迫,出现了一个漏洞,沈贵妃和张问都是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个漏洞:沈玉城和女道士鱼玄机的真实关系。

    不到十日,玄月就得到了南方来的回信,她遂马上禀报张问,其中的信息有几条:女道士鱼玄机出家之前是个江南歌妓,一直住在杭州城,从未有人听说过她和苏州的沈家有半点关系;沈玉城不好色,基本没去过青楼;沈玉城和苏州的王家是朋友关系和生意合作伙伴,鱼玄机曾经和王斌之有过交往,上清观的出资人便是王斌之;鱼玄机确实有高超的医术。

    张问看罢,心里立刻有底了。显然鱼玄机和沈玉城原本毫无关系,这回出面完全是给王斌之的面子。

段四五 结局

    从京师到南直隶,要经过几个省,御林军一路南下,到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间了。此时张问一面从南京调兵,一面又传旨周边南方数省的地方军向广东合围,同时命令南直隶的军队协同御林军南下,由章照率领,进入福建地面。

    张问并未随军南下,停留在了苏州浙直总督府,留下了骠骑营一部,由袁大勇领兵护驾。这样一来,皇帝留在后方,减少了御林军的压力,不必时时因为要护驾而畏首畏脚,对战争反而有利;袁绣姑的兄长也留了下来,一举两得,战场上的流矢铅弹可不长眼睛,万一袁大勇上了战场有个三长两短,张问回去还不好向绣姑交代,干脆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好了。

    部署了对南方杨氏叛军的围剿兵力之后,张问从容不迫地开始准备拿江南的几个大地主动手了,他们犯的自然就是勾结官员上折子海禁那事,不过要治他们的罪不必牵涉到朝廷政略上去,以其他罪名逮捕即可。

    于是张问吩咐玄月联络厂卫密探,收集那几个人的罪证,这些豪强缙绅,没一个是干净的,肯定能逮到什么把柄。张问对玄月说道:“查清了就动手,让宪兵督促按察使司直接抓人,不用理会鱼玄机的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沈玉城的养女,和王斌之那点交情,还不值得她以命相报。先把那帮偷税的大地主一网打尽,再诏鱼玄机进京给公主看胳膊,两头都不误。”

    这时候王斌之已从京师回到了江南,正在沈玉城的府上。张问到达了苏州,让他们每日都胆战心惊。沈玉城找着王斌之商议:“你在京师把事情办妥了么?”

    王斌之道:“都办妥了,柳影怜见到了沈贵妃,沈贵妃已经答应帮忙了。沈老放心,皇上要动咱们,也得想想公主的胳膊能不能治好不是……咱们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犯不着和咱们较真吧?”

    沈玉城仍不放心,左右踱了几步,埋头冥思苦想。就在这时,沈玉城突然大惊失色道:“遭了,咱们算漏了一个地方!”

    “什么?”王斌之忙问道。

    沈玉城道:“你我密谋的计策,对沈贵妃说鱼玄机是老夫的养女……他们不会让厂卫密探查么?万一查出鱼玄机和老夫以前并无来往,这事……”

    王斌之的脸色也顿时变了,瞪圆了眼睛道:“确是存在漏洞,一月前咱们怎么没想到?”

    “当时太急了,这事儿也够麻烦的,先找鱼玄机,又找柳自华,再找柳影怜,之后才把关系通到沈贵妃那里……这么一番折腾,一时没想到,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王斌之愣愣道:“也许别人也没想着怀疑鱼玄机的身份呢?”

    不料这时沈家的管家惊慌地跑到了门口,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沈玉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问道:“发……发生了何事?”

    那管家道:“按察使司里的陈大人派人过来通气,说是宪兵和按察使兵分两路,正准备抄咱们沈家和王老爷家!陈大人说这事他毫无办法,最后一次帮咱们,只能事先打声招呼,让咱们别胡乱攀咬……”

    沈玉城念叨着“完了……完了……”然后身体一阵摇晃,昏倒下去,王斌之急忙扶住,他自己也是惊恐绝望万分,不过年轻一些,没直接昏倒而已。

    ……

    广州那边,叛军刚打下城池不久,城墙工事在恶战中破坏严重,无法再具备防御功能。好在乾朝官军的调兵部署是从四方调兵,进展得比较缓慢,杨德才军尚有时间准备。他召集部将商议退敌之策,众将都认为官兵部署完毕,合围推进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一个将领说道:“贼军分几路进发,敌众我寡,我军不宜分兵,应利用敌兵来犯之前的时间,修缮广州外围工事,集中兵力,依凭工事防守,力图打退其进攻锋芒,如若不利,我们便向南撤退,乘舟渡海,退守琼州(海南)。”

    杨德才以为善,遂下令诸军调发民夫修葺工事,一面将主力布置在广州外围。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密令福建的章照立刻率御林军奔袭广州,长驱直入。章照遂领旨出发,丢下缓慢的地方军,自率骠骑营和铁军营急行军南下。御林军四万人,行军都是依靠马力,军纪严明,运动时十分快速,突然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就进入了广东地界。

    叛军预警的探报刚刚把消息报到广州,还没几日工夫,叛军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又有消息来报官军已经接近广州城了。

    这下杨德才有点慌了,要守工事还没修好,要跑别人已经到眼皮底下了,众将认为御林军只有四万人,己方有十万,可以摆开一战。

    杨德才自然知道御林军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西大营,十分凶猛,但情势所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准备摆开了决一死战。

    十月底,双方终于在广州城北面遭遇,两阵对圆,准备恶战。这个季节,北方已是寒冷非常,但南方并不寒冷,只是战场上萧杀一片。

    几轮试探性的接触之后,叛军开始放炮。御林军急速南下,骑马过来,没有重武器,只能顶着炮火向前推进。好在叛军的大炮数量有限,并不能造成决定性的杀伤。双方接敌之后一顿白刃战,御林军勇猛无比,以少对多,厮杀半日不分胜负。就在这时,骠骑营突然出现在了叛军后方,铁骑猛烈冲击,前后夹击,叛军大溃。

    御林军趁势掩杀,斩获无数,杨德才本人也死在流矢之中,胜负已定矣。

    ……张问此次南下,捷报频频,行程十分顺利,待得章照传来大捷的消息,他也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这时他突然很想去上虞县转转,那地方是张问在官场第一次施展的地方,对他真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张问的籍贯是京师,京师才是他的故乡,他甚至连浙江话都不会说,但是上虞县那地方让他觉得就像是第二故乡一般,熟悉而亲切。

    于是张问便让袁大勇率兵护驾,到上虞去了。乘舟而下,依然从城池的水门进入,到达码头的时候,只见官民如潮,迎接的人如山如海。

    待张问从船上下来之后,官吏百姓都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就在这时,张问发现河边上迎接的官吏队伍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便说道:“管之安,梁马,上前来和朕说话。”

    果然是那两个官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穿着绿袍,管之安的肥肉依旧,他们二人只是老了一头。

    这两个官没有功名,要升迁万分困难,恐怕就一直霸在上虞,不知给多少任知县下过绊子……

    管之安他们听得张问居然能一下子喊出自己的名字,还真是感动了,忙弯着腰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跪倒在面前,管之安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是真是假,声音哽咽道:“皇上……还记得微臣,微臣这心里感动得……无以言表啊。”

    “得了。”张问呵呵笑道,“你现在没在心里骂朕了吧?”

    管之安忙叩首道:“微臣每日上值,都要感谢皇恩浩荡呢,哪里敢骂皇上?微臣就算敢骂自己的爹娘,也不敢对皇上有丝毫不敬之心啊!”

    张问颇有些感触地说道:“十几年了吧,朝代都换了,你们这官还当着,不简单。”

    管之安道:“都是托皇上的隆恩,上边的人倒是换了好几茬,微臣一说起认识皇上,他们都不敢动咱们呢。”

    张问想了想:“朕还记得有个刑房书吏,叫什么来着。”

    “回皇上,叫冯贵,去别的地方当官去了。”

    张问又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远处的一个穿青色官服的年轻人,在县级衙门,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只有知县,看来那个瘦弱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现在的上虞知县。这时张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初做知县的情形,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知道这个知县能不能吃住管之安几个地头蛇呢?

    过了一会,张问便上了轿子,御林军骑兵护在左右,从码头向县衙那边行进。而那几个官吏,连马都不敢骑,小跑着跟在后面,态度恭敬极了。

    先前乘船的时候,可以看见县郊的变化很大,靠近城池的地方,基本都没有庄稼了,多了许多工坊。但现在进城后,张问发现城里的变化不大,主要是建筑没有什么改变。队伍行过文昌桥时,张问特意挑开轿帘,仔细看了一番这座石桥,并未翻修过,还是老样子,曹娥江横卧其下,波光粼粼。

    他记得,十几年前曾经和皇后张盈在这里相遇倾谈……突然有些想念起老婆来了,世事沧桑,幸好旧人还在,不然此时此刻该有多伤感啊。他更加悟了,珍惜身边的人,当偶然回忆的时候,发现美好回忆里的人还在,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权力,争斗,都不重要了,就算皇后将来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想也是可以原谅的。

    过了文昌桥,便是平安坊,以前沈家开的青楼风月楼就在这条街上,张问发现那栋楼阁居然还在,便说道:“停轿。”

    张问从轿子上下来时,管之安忙跟了上来,躬身道:“禀皇上,这楼子,还是青楼,不过好多年前就换东家了,现在是薛家的财产。”

    沈氏……沈碧瑶,寒烟。她们现在仍在紫禁城里,成了贵妃、妃子。张问心道:为什么我对上虞有特别的感情呢?当然不是因为管之安这些地头蛇,原来我那一家子,好几个人都是在这里结下的缘分。

    离京的时候,张问没想着会到上虞县来游玩,早知如此,如果带上皇后和沈贵妃等人,感觉就更快快乐了。

    现在想起她们仍在,张问心里也很宽慰,不过此时此刻不在身边,又有些许惆怅。

    “朕记得以前在上虞做知县,得了个名头,昏官……是吧?”

    管之安脸色难看道:“这……”

    张问笑道:“没事,朕不在乎。朕记得得这个名头的原因,就是在风月楼里,被你管之安撞了个正着。”

    管之安哈腰道:“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微臣狗眼不识泰山,皇上千万别记挂着。”

    张问指着风月楼道:“朕今日想再进风月楼看看,不会得个昏君的名头吧?”

    管之安忙道:“绝对不会!皇上英明神武,翻手之间便剪灭了广东叛匪,只有天人才有此武功盖世啊!谁敢说皇上是昏君,微臣第一个饶不了他!”

    张问笑道:“那咱们进去瞧瞧。”

    “微臣为皇上带路。”管之安带着张问进楼之后,嚷嚷道:“鸨儿,快叫你的人,全部出来给皇上请安,喊万岁……”

    因为今日皇帝驾到,里面早已没有客人了,只有一帮姑娘杂役,还有老|鸨,此时乱糟糟地跪在大厅里,连头也不敢抬,又乱糟糟地喊万岁。

    张问扫视了一圈,每一个认识的人,以前那些姑娘,十几年后恐怕已经不适合干这行了……寒烟以前就是风月楼的头牌。张问想罢便随口问道:“现在你们的头牌叫什么?”

    管之安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不等鸨儿答话,立刻就抢着说道:“玉兴奴,玉兴奴在哪里,还不快出来侍候皇上?”

    这时一个瓜子脸身段婀娜的女子从人堆里爬了起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那姑娘带着江南特有的水灵,确是十分可人,头牌一般都不会差。而且此时的江南,山水秀丽,花草树木很多,很能养人。

    那头牌玉兴奴走到张问前面,远远地就伏倒在地,怯生生地说道:“奴家叩见吾皇万岁……”

    张问笑道:“别怕,到朕身边来,这不到上虞来了,你就服侍服侍朕。你们这风月楼只要交税,就是合法的,朕不会难为你们。来人,赏锭金子。”

    那玉兴奴真没想到皇帝是个风流皇帝,竟然大模大样地来**……张问倒不是真想**,不过想起了寒烟,一时兴起,让同一个地方的头牌陪他一阵罢了。这小地方会怎么评论他,他根本就不在乎。

    带了玉兴奴,张问便从风月楼出来了,乘轿继续前行。玉兴奴十分窘迫地坐在张问的身边,趁他看轿子外的景色时,偷偷看了一眼张问。她心道:居然见着皇帝了,不看清楚龙颜实在糟蹋了这样的机会。

    看到张问的样子,她的心口立刻砰砰直跳,皇帝长得还真是英俊,他没有穿龙袍,身上穿了一件明显洗过很多回的旧葛袍,像个文人一般,看着十分顺眼。

    来到上虞县衙,张问惊奇地发现,那破烂的县衙还是那样。张问自然明白其中玄机,县衙是公家的,破就破,官员们自己掏腰包修缮舍不得,上报批银又影响政绩,于是就成了这副衰样。

    穿过牌坊和仪门,张问很是熟悉地来到了大堂,直接坐上了公座,下面的官吏和官兵都伏倒行叩拜大礼。他坐在那里,感触良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从袖子里掏出了沈碧瑶不久前写给他的亲笔信札,忍不住放到鼻子前,轻轻闻了一下,那是思念的味道。

    张问的故事,就是从这把知县的椅子上开始的,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他抬头看着大堂外面,日已西斜,夕阳的余辉让万物都披上了橙黄的光华,分外美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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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介绍:
宦海沉浮,谈笑间不过半尺乌纱;
金银亿两,抵不过笑靥如花。
翻开,一副大明朝的山水人物画卷就在眼前,如身临其境;机杼声声,丝竹管弦,娇娃轻唱,如在耳际。
沉思,暗藏杀机,盛衰难料;江山零落,谁人参破玄机,一手把玩日月,尽在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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