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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二章 东南亚

    “野泽君,这是你本月的津贴和福利,请收好。”1691年8月15日,文莱新城郊外的一座军营内,文莱守备队独立敢死队副队长野泽直人诚惶诚恐地从军需中尉手里接过一个信封、一袋米和两壶油,内心之中喜悦地不得了。

    “八嘎,健太郎,还不赶紧把大米和油背起来?”待军需官回库里处理其他事情后,野泽直人瞪眼看着自己的跟班小松健太郎,说道。

    穿着一身土黄色短袖军服的小松健太郎立刻“哈依”了一声,然后麻利地背起二十斤的大米,提起两壶棕榈油,跟在野泽直人身后朝不远处的住宅区走去。

    住宅区的面积很大,原来是一片森林,被东岸人以一千元的价格买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发。他们从库页岛进口了大量森工机械,然后又用高工资吸引了周边一些文莱人过来做工,一点一点地将这片森林给推干净了。

    推平的森林被改造成了住宅区和商业区。兴建时使用了大量的砖头、石料和木材,部分就此采集,部分从广东李氏那里采购。他们最近在东岸人的帮助下,从东岸采购了一些制砖设备,然后又自己派人跑到宁波学习砖窑设计,制砖业快速发展了起来,以至于现在都可以向东岸这边大量出口了。

    讲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为了到附近山里采集石料,东岸人还和文莱方面发生了一场小冲突。也许是被东岸人欺负得心气不平,文莱国王直接派兵五百余人,装备着不知道从哪里采购来的火枪大炮,意图进攻东岸人的实控区。目前文莱实际上的主人、陆军预备役上尉丁威调集了两百名守备队士兵,依托地形与其交战,最终将来敌击退。

    再后来,撤走到澳门休整的台湾陆战营又派了一个连过来增援,将文莱方面痛打了一顿,并逼迫其签署了一揽子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文莱苏丹国提供一定数量的劳动力到东岸人这里搞建设,东岸酌情支付薪水,这大大加速了东岸控制区的建设。

    住宅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建设起来的,目前有约三百套公寓房(一栋楼30户,全部按照本土要求设计),六十套别墅,由台湾银行出资兴建、销售。严格说起来,这是该商社第一次大规模涉足房地产行业,开始了企业的多元化经营之路。

    不过说实话,台湾银行其实是不太愿意搞这个的,毕竟他们现在挣钱的项目很多,像银行贷款业务、粮食进口、对外贸易等等,利润率都很高,且已经占用了公司极大的资源和精力。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又有什么动机去经营房地产这么一个利润一般,且还会占用大量人力、物力、精力的产业呢?

    可是没办法呀!现在他们要开拓东南亚市场,作为东岸人在南洋不多的据点之一,文莱港的重要性怎样不用任何人多说。因此,台湾银行高层在经过审慎研究后,决定调拨资金和人员,组建房地产开发部门,到文莱港开发住宅和商业设施,然后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出售或租给当地人,以换取文莱当地的东岸殖民机构在商业利益方面的让渡——反正他们连低息贷款都发放了不少出去了,再开发一点廉价住房又如何呢?

    首期开发出来的住房差不多有一半被丁威买走了。当然这并不是用他自己的钱,而是台湾银行给予的无息贷款。丁威这个人比较小心,原本登莱方面是想支持他在文莱独自发展的,即你日后称王称霸都可以,只要依附东岸行事就可以了,毕竟在文莱开发、战斗的人主要就是来自掖县他丁家仆从师的人。

    但是丁威自忖当地情况复杂,自家虽然有些钱,但在面临这种程度的殖民活动时,可能也不够用。要知道,文莱是风下之地的重要贸易城市,各国商人在此聚集,海量商品于此流通,文莱王室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土著,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都还是有一些的,不是纯粹的弱鸡。丁威担心,自己即便把全部家当砸下去后,最后会落得个血本无归。因此,他最终决定当东岸商站的站长,做当地的第一批开拓人,保障自己家族在文莱的利益就可以了,巨大的成本和风险,还是交给政府来承担比较好。

    丁威买来的房屋基本都卖给了在文莱做生意的东岸人,价格也不高,但多少能赚点,算是东岸政府和台湾银行给他的一点奖励吧。剩下的一半房屋目前仍然掌握在台湾银行手里,慢慢想办法对外销售。只可惜目前来文莱的东岸人多半还没有完成原始积累,有些人甚至宁愿自己修建木屋,也不愿意买政府修建的砖石结构的公寓房,这让台湾银行的房地产部门颇有些惆怅。

    好在商站方面时不时拿出部分利润,从台湾银行手里买几套公寓或者别墅,用做奖励发放给在与土人的作战中立下大功的军人。像野泽直人这个家伙,原本在仙台过得跟狗一样,穷困潦倒地差点把祖传武士刀都卖掉。被东岸人招募来到文莱后,与其他通过各种途径过来的日本人一起,被编入了文莱守备队下辖的敢死队——文莱守备队目前下辖两个中队和一个敢死小队,编制为250人.

    敢死队的作用顾名思义,就是与土人展开厮杀。比如一些环境恶劣的地区,需要他们进入维持秩序乃至进行战斗;与有组织的敌人如文莱官方部队进行战斗时,需要他们在关键时刻进行冲锋,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就像上次与文莱苏丹派过来的数百人进行战斗时,野泽直人就奋勇上前,连续格杀三名敌军,其中一人还是军官,另外还夺得铜炮一门,立下了汗马功劳。

    文莱守备队战后又翻看以前的战斗记录,发现这个野泽直人确实勇猛,在以往征讨居住在山里的土著时,他也已经陆续格杀七人了,功劳在整个守备队中都是一等一的。因此,在经过一番讨论后,文莱守备队直接将此人提升为敢死队副队长,并奖励了一套别墅,以表彰他在历次战斗中勇猛的表现。

    野泽直人得到了别墅奖励,军饷也提到了八元,此外每月还能领一些米面粮油之类的津贴,日子比起以前在日本时那食不果腹的状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野泽直人不会写字,但他已经托同乡写信回日本,让以前的一些朋友们过来文莱这边了。加入了敢死队,生活基本上就有了保障,天天有米吃,有鱼、有菜、有汤,还有烟酒茶之类的稀罕品消费。这样的日子只要能享受上几个月,就是死也值得啊!

    野泽直人隐约听说,因为前往文莱港定居的东岸人越来越多——目前已经有了800余户,近4000男女老少,主要来自山东掖县及附近地区——文莱苏丹非常恐惧,已经在想办法通知散居在各处的村寨,让他们派遣青壮年到城里集合,编入军队。而且,据相熟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商人私下里透露,文莱苏丹已经向他们订购了大批武器弹药,同时还询问是否可以照顾雇佣军,明显是有企图的。而在上个月,葡萄牙人也来告密,文莱苏丹重金招募雇佣军,人数不设上限,这要对付谁简直不问可知。

    其实吧,文莱苏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家本来过得好好的,逍遥自在,结果东岸人突然渡海前来,然后还赖着不走了,这让人家如何安心?更有甚者,东岸人为了建设自己的控制区,还不断引诱当地百姓前来做工。久而久之,大量的文莱人居住到了东岸控制区外围,大大削弱了文莱苏丹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就很难善了了。文莱苏丹也不傻,眼看着东岸人的数量越来越多,若是再不动手,以后只怕要更困难。野泽直人估计,搞不好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双方之间就要爆发一场大战。此战将直接决定文莱的命运,东岸人的打算也很明了了,既然文莱苏丹如此决绝,那么干脆就直接推翻他的政权,再扶持一个新的苏丹上台。等东岸人在这边的力量积蓄得差不多了以后,直接合并了文莱都不是问题!

    野泽直人、小松健太郎二人很快回到了别墅。野泽的妻子枝子带着孩子到门口迎接,野泽点了点头,没有进屋,而是直接坐到了院子里的一个凉亭下面,抽起了烟。

    “健太郎,下个月有一班去帝力港的船,你带上行囊过去吧。那边正在扩军,你现在过去,机会很不错。留在文莱这边,未必是什么好事。”野泽直人抽着烟,朝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小松健太郎说道。

    “哈依!明白了!”小松健太郎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很爽快地应道。

    帝力那边的事情,野泽副队长已经和他说过了,东岸人与当地的葡萄牙家族发生冲突,然后快打斩乱麻地将其剿灭。果阿方面虽然有些“诧异”,但竟然没敢多说什么。帝力那边现在也有三千多居民了,与文莱这边类似,也是山东那儿裁汰下来的军户及其家属。现在要扩充守备队,大概也是要想周边区域进行扩张了吧。当地没有文莱苏丹这样的有组织的原住民武装团体,扩张起来非常容易,人员战死率应该也会很低,加之现在空缺的职位比较多,确实非常适合小松健太郎过去发展。

    “咱们敢死队建立至今,最初的50名武士已经换了30多个新面孔。马上就要与文莱苏丹大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健太郎,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野泽直人猛抽了一口烟,声音低沉地说道。

    小松健太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明白,这是野泽副队长在给他活命和发展的机会,他的妻子才刚刚怀孕,若是自己也战死了,那就实在太悲惨了。

    “或者如果你想去印度也行。”野泽直人突然又说道:“第乌岛那边同样在扩充守备队,我可以推荐你过去。东岸人已经不满足于蜗居在小小的第乌岛上了,目前正在与印度人谈判展界的事情,一旦谈判破裂,也许就会爆发武装冲突,所以他们在扩军,职位同样很多。不过那里也有个缺点,正在扩军的敢死队里朝鲜人占了多数,不如我们日本人可靠。”

    话说东岸最近也招募了一些朝鲜人编入敢死队,然后分配到文莱、帝力、第乌和吉布提等地服役。这些个朝鲜人,基本都是身上有案底的匪徒,犯了事后往釜山租借地一躲,朝鲜官府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当然朝鲜官府拿他们无可奈何,可不代表东岸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事实上这些朝鲜亡命之徒基本上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然后逼迫他们签下协议,“自愿”前往海外服役,不然就将其打个半死然后移交给朝鲜官方,因此很是搜罗了不少亡命之徒充当炮灰。

    来自朝鲜和日本的炮灰,这两三年间已经越来越为各个殖民地所倚重。尤其是形势复杂的文莱、帝力和第乌三地,对这些敢打敢拼的炮灰需求量很大,一直要求增加供给。东岸日本公司和釜山租借地急得满头大汗,想尽一切办法弄人,也只是堪堪补充消耗,想要扩军就很困难了,往往需要攒个一段时间才能凑足人数。

    野泽直人、小松健太郎二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从日本来到文莱的。只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如当年的安达十五那么好,想要往上爬太难了,需要一次次生与死的搏杀才有可能实现。只是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文莱人再废,手里也是有火枪大炮的,且也经常训练,敢死队冒着枪林弹雨进行猪突冲锋,伤亡率自然不会小,野泽直人虽然是副队长,但冲锋的次数多了,也难免阵亡。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优渥的生活条件及丰厚的战死抚恤金(同时还安排子女工作)让他们欲罢不能,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成了支撑他们战斗下去的心理支柱。

    “明年的大战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坎。迈过去了,今后就没什么惨烈的战事了,我就可以安然享受生活。迈不过去,也就那样了。”野泽直人吐了一个烟圈,说道:“希望天神庇佑吧。控制了文莱,掌握了帝力,整个东南亚洲就脱不开我们的手心了。以后大家的好日子就会来临,健太郎,擦干眼泪吧,仙台男儿不兴这个。希望以后还能见面吧,甚至还能一起回日本看一看。放心,到时我们是东岸国民,幕府公方那些家伙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哈哈。真希望看到以前轻视我们的人大吃一惊的样子啊,小松君,努力吧!”

    不远处的海面上响起了汽笛声。野泽、小松知道,那是又一艘运送移民和物资的船靠港了,东岸人控制文莱这个风下之地贸易枢纽的决心,看来已经不可阻挡了。文莱一旦稳固控制了,下一个目标,大概就是马六甲了吧?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地盘,要想拿下可能不太容易呢。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了,自己的根扎在了文莱,子孙后代大概率也是生活在文莱。马六甲,那是别人的机会,或者是别人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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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合作大于分歧

    403 合作大于分歧

    “啊,掰开外面的硬壳,我几乎闻出了面包里面那柔软部分的香味。”扬·伊萨克·雷乌斯船行狼吞虎咽般地吃下一块喷香的烤面包,然后满足地感叹道:“上一次吃面包,还是在开普敦停留的时候呢。上帝保佑,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老熟人,那是我年少时的伙伴,曾经也是位水手,现在移民到了开普敦,投奔他的叔叔,经营着一家面包店。老实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他早年出海时和海盗战斗,从帆缆上摔下来过,受了点伤。幸好他有一个好叔叔——最关键的是,他叔叔没有儿女——同时厨艺也不错,这足以让他在开普敦维持一个非常体面的生活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返程时会在开普敦光顾一下他的面包店的。”刚刚从福尔摩沙总督职位上卸任的雨果·罗尔说道。他用餐刀将面包切开,然后在盘底的菜汤上蘸了蘸,一股脑儿送进了嘴里。

    “说真的,雷乌斯船长,烤面包是印刻在我们低地人心灵深处的传统美食。幸运的是,热兰遮城每年都会从胶州进口大量的小麦,这保障了我们充足的面包供应。感谢上帝,与东岸人进行贸易还有这样的好处,胶州小麦、烟台葡萄酒,我想这是我在那个湿热的岛屿上继续奋战的重要支撑。”雨果·罗尔继续说道:“不过巴达维亚这边的小麦和红酒却是来自澳洲。孤山港,你听说过吗?”

    “是的,我听说过这个港口。不是很大,但人们很热情,常年出口小麦、红酒和马匹到巴达维亚。”雷乌斯船长使劲咽下一口面包,说道:“不过总体而言,那是一块贫瘠的大陆,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现在东岸人的船只也越来越少地走那条航线了,其慢慢衰落下去似乎无可避免。其实那块大陆当初我们比东岸人还要早发现吧?呵呵,愚昧而稀少的土著人口,贫瘠的土壤,干渴的大地,遍布的毒虫蛇蚁,变幻莫测的海上天气,上帝,你饶了我吧!如果当初我们决意殖民新荷兰,而不是东印度群岛的话,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呵呵,这块贫瘠的大陆,当初如不是因为大批东岸移民船队路过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的。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回归常态罢了,一个远离主流文明世界、偏离主流贸易航线,又没有什么知名特产的可怜大陆。不过它的存在对巴达维亚是件好事,至少我们有香喷喷的面包和美味的葡萄酒可以品尝了,平时也有马匹代步出门,不是吗?”雨果·罗尔给自己倒了杯澳洲葡萄酒,笑着说道。

    “是的,就让东岸人在那片沙漠上折腾吧,也省得他们有更多的精力来染指东印度群岛。他们在印度洋的实力太强了,我在马斯克林群岛的威廉二世港时,总能听人们谈论东岸舰队的强大,以及他们在西印度洋统治性的人口数量。”雷乌斯船长吃完面包,又对付起了面前的一条烤鱼,不过他嘴上依然没有忘记损东岸人:“他们都是贪婪成性的家伙,对土地有种病态般的追求。现在听说他们看上了马六甲港,有这回事吗?”

    “该死,巴达维亚的那帮公务员们真该好好整治一下了,怎么什么消息都往外面传?”雨果·罗尔耸了耸肩,语带不满地说道:“你的消息没错,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几年东岸人大幅度削减了走澳洲航线的移民船只的数量,取而代之的是经过马六甲的船只数量大幅度上升。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伯特阁下身边工作,我可以明确地说,东岸人现在对这条航线非常重视,并且已经正式向伯特阁下提出了交涉,要求将每年可以停靠的船只数量提高到25艘,包括除军舰以外的所有船只。”

    其实,正如雨果·罗尔刚才所说的,随着东岸人在印度洋势力的增强,以及与荷兰关系的飞速改善,这些年他们开始将越来越多的移民船、商船、联络船走印度洋航线,即沿着定海—马六甲—加勒堡—塞拉莱—摩加迪沙—棉河港—开普敦这条航线走。经过东岸人多年来不懈的努力,他们已经基本控制了这条补给点众多的安全航线,其中定海、棉河、开普敦是自己直接管理的港口,塞拉莱目前由拉杰普特人控制,同样很稳。控制着摩加迪沙的葡萄牙人一直以来都十分恭顺,他们没理由与东岸人翻脸,毕竟抵御周边绿绿王公的进攻,很多时候还要仰仗东岸人提供弹药补给呢。

    唯一不在自己控制范围的,大概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治下的马六甲港和加勒堡了。按照之前东岸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达成的协议,东岸船只可以在上述两个港口停靠,但熟练有限制。而考虑到东岸人在印度洋实力的快速增长,以及联合省在欧洲勉力的严峻形势,东岸人自认为可以取得一份更好的协议,比如将每年可以停靠的船只数量扩充到25艘以上,同时可以在马六甲港进行自由贸易等等。

    巴达维亚方面有心拒绝,但他们还有理智,知道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他们在福尔摩沙的甘蔗田、水稻田每年稳定地向宁波、登莱出口,获取大量利润,同时又从东岸人那里进口小麦乃至面粉、葡萄酒、金属工具、武器弹药、高级毛皮、鲸鱼制品、丝绸茶叶等商品存进货栈,然后或销售到东印度群岛,或销售回本土,这部分同样贡献了大量的利润,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从日本获得的贸易收入。

    这样巨大的利益,没人能够轻易舍弃!

    所以,进一步放开对贸易枢纽马六甲港的管制,允许东岸人在当地的特殊利益,是可以想见的事情,也是必须做出的“牺牲”。更何况东岸人已经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组建了联合舰队,不定期巡航南中国海,这样强大的海洋统治力,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所无法忽视的。只要他们舍不得与东岸远东诸藩、日本、清国、福建等地的贸易,他们就必须答应东岸人的要求,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雨果·罗尔相当确定,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委员会最终会同意东岸人的要求,这不仅仅是由于范博伊宁根政府可能施加的压力,同时也是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现在的印度洋,和以前终究是不一样了!

    “公务员们收入低微,不出卖些消息怎么活得下去呢?”雷乌斯船长哈哈大笑,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在印度洋和中国沿海,我们与东岸人合作是大于分歧的,不是么?可爱的银币决定一切,我们从东岸人那里获得了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从我们这里获得了巨大的好处,那么为何不继续下去呢?他们海军目前停泊在弗利辛恩、阿姆斯特丹、恩克赫伊曾、霍伦等本土港口,他们的陆军在马斯特里赫特奋战,国内政界、商界对他们的印象都非常好。十七人委员会的成员们也是阿姆斯特丹、泽兰、代尔夫特、鹿特丹、霍伦、恩克赫伊曾这几个商部的总计77名董事选出来的,他们代表了集体的意志,可想而知在面临疯狂的路易十四的威胁时,阿姆斯特丹那边会怎么决策了。专员先生,请放宽心吧,我们与东岸人合作,只会巩固各自的利益,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雷乌斯船长,如果不是我确信您的品格值得尊敬的话,我都怀疑您是东岸人请来的说客了。哈哈,请不要介意,这只是个玩笑。我明白,现在我们与东岸的利益捆绑越来越深入了,我们在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和马拉巴尔海岸拥有十几个据点,葡萄牙人、英格兰人、法兰西人都十分垂涎,一直试图打破我们的优势地位。如果和东岸人密切合作的话,应该可以稳固住这里的秩序,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好处。”雨果·罗尔也让仆人切了一份羊排过来,一边吃一边说道:“有些时候我都羡慕东岸人。他们的经济实力固然强大,但我们联合省也不差,但他们有一个稳定的政府,能够以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时间为周期制定各项政策,这是他们强大的源泉。当然他们在了一个好位置,国土面积辽阔,且周围有充足的扩张空间,可以无限繁衍人口,这对于只有230万人的联合省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美事。所以,他们有充足的本钱来控制各条航线,把持商业利益,没人能和他们竞争。幸赖上帝保佑,在印度洋一带,我们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冲突,相反合作的机会更多,这是最大的幸运。也许,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划分好势力范围的话,是可以阻止其他人来分食目前的利益蛋糕的,不是吗?”

    “我一直是这个观点,专员先生。”雷乌斯船长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说道:“英格兰人最值得警惕,哪怕目前在北海,他们的海军正与我们并肩作战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东岸人觊觎马六甲港,这不是世界末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已经控制了一半的文莱港,那个愚蠢的苏丹应该活不长,因为他竟然把希望寄托在我们和葡萄牙人身上,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文莱港被东岸人彻底控制后,马六甲港的贸易肯定会被极大分流过去,那么我们也许可以通过引进东岸商人的办法来延缓这一切的发生。专员先生,我觉得您可以认真考虑这个建议。东岸人不是我们的敌人,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才是!唔,好吧,附近的那些摩尔人也是敌人,打从摩西分开红海时就是了。但不论如何,东岸人不是,我们的共同点是远远大于分歧的。”

第四百零四章 荷兰人的绸缪

    “还要忍受那些愚蠢的家伙们到什么时候?议长阁下,请尽快下定决心,对北方四省开征特别税吧!瓦尔德克亲王那边可等不及了!”海牙三级议会的办公室内,议长康拉德·范博伊宁根正在倾听着老将军范马尔贝克的咆哮。

    范马尔贝格将军无疑是值得信任的,也是可以托付大事的。当初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被议会废除联合省执政地位,各地形势隐隐有些不稳的时候,是范马尔贝格将军率军进驻格罗宁根和弗里斯兰两省,震慑一帮蠢蠢欲动的霄小。

    再后来,老将军长期在北方四省——准确地说,是三省一地区,即格罗宁根、弗里斯兰、上艾瑟尔三省和德伦特地区——驻守,很是抓捕了不少私通英格兰君主威廉三世的分子,为稳定联合省国内大局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现在范马尔贝格元帅已经升任到荷兰陆军总司令的职位,不过因为德意志联军的强势,此番法国入侵低地时,他也没捞到指挥作战的机会,而是待在了后方,当起了瓦尔德克亲王的总后勤官,帮他输送粮食、军资、役畜、战马、兵员及其他一切战争所需的东西,同时也帮助整训前线退下来的伤员、被收容的溃兵等等,事务非常繁琐,但功劳显然不会有几个。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范马尔贝格元帅对这个安排似乎并没有表示不满意。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荣誉或战功,那真的不重要,自己赖以生存的国家不被法国人侵略占领,低地人民仍然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范马尔贝格元帅坐镇布雷达,整日里为各类烦人的物资转运、人员输送工作,尽全力保障好瓦尔德克亲王的德—荷联军的战斗力。

    今天范马尔贝格来到海牙面见三级议会议长,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催饷。前线的联军,已经三个月没领到饷银了,一个个躁动不安的。与他们相比,终日停泊在港口内无所事事的东岸海军,却一个个按时、足额领钱,这如何能让人心服?当然老元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熟悉荷兰内部事务的他明白现在国家财政压力很大,各项开支激增,银钱一时周转不开,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事情他藏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那就是他曾经率兵镇压过的北方四省区在此次战争中应承担的义务问题。

    据范马尔贝格了解,为了维持政府运转,目前联合省的国债总额已经突破三亿盾,即便以4%的低利息来计算,每年也要支付超过1200万盾的财政收入来给债券持有者充作利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财政负担,一个足以压垮一个健康政府的负担。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目前这些负担主要是由荷兰、泽兰两省负责的,前者占大头,后者占小头。至于其余的七个省区,因为缺乏一个全省性的税收系统的缘故,其税收全部委托给了私人,自收自支,甚至还远远不足,对于全国财政来说完全是负资产。荷兰省的代表一直在议会中呼吁其他各省共体时艰,尽更大的努力,承担更大的义务,乌得勒支、林堡—布拉班特、海尔德兰三个与南尼德兰靠得比较近的省区在做了工作后表示会增加税收,减轻荷兰省的压力,但北方四省区就很恶劣了,坚决不同意,即便这会法国人已经兵临城下了依然不肯,可谓是要钱不要命。

    范马尔贝格是元帅,目前手里掌握着大概三百多个连队的后备军(随时准备进入南尼德兰增援),其中荷兰省负担了28个骑兵连和231个步兵连的军费,海尔德兰省承担了2个骑兵连和20个步兵连的经费,乌得勒支省承担了6个骑兵连和20个步兵连的经费,林堡—布拉班特为前线提供了大量食品和兵员,且自己也在花钱修缮堡垒。泽兰省这个第二富裕的省份则承担了海军的花费,当然不全是靠他自己,荷兰省也承担了一部分,全国关税也承担了一部分,可是说这五个省区都花了钱,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反观以格罗宁根、弗里斯兰为首的北方四省区,那就比较糟糕了。他们几乎没有贡献一分钱的军费,反之还要荷兰省给他们钱,以补贴他们的渔民更新装备,同时兴建几个大型水闸等等,简直让人无语。这四个省区今年以来唯一一笔贡献中央财政的资金,甚至还是私人捐款,即一位出生在葡萄牙,后移民霍伦港定居的犹太人捐款150万盾,支持三级议会在南尼德兰招募雇佣军,除此之外就啥也没有了。

    范马尔贝格这个暴脾气可受不了那四个省区傲慢和不负责任的态度,他联合省海牙的财务总管、来自道布尔斯家族的维克多,一起向范博伊宁根提意见,让他以议长的身份签署命令,让那四只铁公鸡拔毛,否则就派军队接管他们的一切,看看能不能榨出钱来。

    “议长先生,目前国家的财政已经到了很不健康的程度,我们必须想办法加以改正。重新开征覆盖全国的统一税收已经迫在眉睫,不然我们很可能撑不多今年。至晚明年三月份,政府财政就会破产,因为我们连债券的利息都付不上了。”维克多·道布尔斯附和着范马尔贝格的催促,说道。

    他的家族是坚定的共和派分子,从1586年起就担任联合省的财务总管。当时他的先祖菲利普斯·道布尔斯的主要任务就是说服各省提供许诺的金钱和物资,用来支持与西班牙人作战。当然,他手底下有一个不小的团队,用于按照各项指示支付款项,另外,他们还有做账,还有建立储备金制度,毕竟联合省没有中央银行,一切都得靠他小心翼翼地来经营。

    菲利普斯的两个儿子分别在1612和1629年担任国家财务总管,1653年道布尔斯家族的一位亲戚担任了这个职务,1667年维克多·道布尔斯走马上任,担任共和国财务总管。威廉三世担任执政时下野了一些年头,不过在威廉三世倒台后,原本挤掉维克多的财务总管被控侵吞了数百万盾的国家资金,维克多·道布尔斯二度上任,继续执掌起了共和国的财政事务,成了国家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说实话,这两年维克多·道布尔斯的日子是不怎么好过的。各路人马、各个机构都来找他要钱,他没办法,一方面增加税种,提高税金,一方面大量发行国债,来弥补战争这个无底洞带来的巨大消耗。可以说,原本风度翩翩的老绅士一个的道布尔斯,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整日吹胡子瞪眼,与人为了钱吵架不休的糟老头子了,这份工作实在是折磨人!

    这次范马尔贝格前来找范博伊宁根“逼宫”,实现也是得到维克多·道布尔斯的支持的,因为他也早看那四个省区不顺眼了,想让他们出点血,补贴一下国家财政,不然这个计划就没法做下去了。

    “东岸人的陆军到哪里了?”范博伊宁根没有回答范马尔贝格和道布尔斯的话,反而问起了毛君中校的那支部队的动静。

    “他们已经撤回了国内。”范马尔贝格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回答道。

    “将他们调往德伦特地区,先从简单的地方做起。”范博伊宁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交到道布尔斯的手上,说道。

    道布尔斯疑惑地接过来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这是一份征税细则,罗列了打算在德伦特地区开征的总计二十余种新税,第一条就是丧葬税,另外还有婚礼税、烟囱税、窗户税、男仆税等一系列的税收,其中有的是以往战争时临时开征过后来废弃的,有的则是完全新设的。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些收紧各类专业人员牌照发放,以赚取费用的细则,比如掘墓人这个职业就要到政府那里交钱并领一个证,然后方可营业。总而言之,这是一份彻底的搜刮民众财富的方案,肯定会激起当地人敌意和反抗的。

    不过,挑在德伦特地区也有讲究,这个地区面积和人口比一般的省还大,但因为是从德意志地区蚕食过来的,政治上没有投票权,无权派遣议员到三级议会,因此比较容易摆弄。当然了,鉴于以往征税员在北方四省区遭遇到的嘲笑和羞辱,范博伊宁根决定调遣军队过去进行镇压,这一点道布尔斯和范马尔贝格都可以理解,只是——需要调东岸人过去吗?那帮人可手黑着哩!

    “就这么办吧。”范博伊宁根不打算给他们两人反对的机会,直接说道:“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委员会向我报告,东岸人有意在印度洋划分势力范围,同时有觊觎马六甲港的可能,他们想知晓三级议会在这件事中的态度。那些高贵的先生们告诉我,他们愿意为了国家利益而牺牲自己的短期利益,这样的风格,格罗宁根人和弗里斯兰人是该好好学着点了。”

    “马六甲港?”范马尔贝格和道布尔斯面面相觑,这在他们听来似乎是另一个星球的遥远城市,根本激不起他们的任何兴趣。

    “十七人委员会的先生们认为,如果东岸人硬要夺取的话,他们保不住马六甲港。他们向我列举了东岸人控制文莱港的方法,认为如果东岸人大举移民到马六甲,他们是没有勇气派兵驱逐的,因此不如卖个好价钱。”范博伊宁根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想与马六甲港为筹码,让东岸人我我们战斗的话,目标是哪里最合适呢?”

    “当然是打击路易十四的舰队了!”范马尔贝格和道布尔斯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四百零五章 纷乱的命运

    天空阴沉沉的,雨将下未下的样子分外惹人讨厌。但这就是伦敦的常态,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奔流不息的北大西洋暖流在给英国提供了相对温暖的气候的同时,也为其带来了充足的水汽,所以阴雨天气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伦敦乃至整个英格兰的主流——你不能指望所有好处都占全了。

    伦敦现在的人口已经超过了40万。持续多年的城市建设给这座因商业而兴、工业而富的城市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具备知识、文化和工作技能的法国胡格诺教徒以及大量荷兰新教徒商人的流入,给这座城市又带来了新的资本和技术,伦敦的发展也就此进入了新的层次,并把伦敦以外的所有英格兰城镇都远远抛在了身后——“英格兰只有一个头,硕大无朋”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华夏东岸共和国新任驻英大使郑德祥今天离开铁公馆,参加了一场伦敦上流阶层举办的宴会。宴会的参与者除了伦敦本地商界、政界名流外,也包括许多国家驻伦敦的使节。很遗憾,因为英法两国目前正处于交战状态,所以郑德祥在宴会上没能遇到法国大使,其实他真的很想和对方聊聊的,在这么一个有意思的时刻。

    不过,虽然没能见到法国大使,但郑德祥却见到了许多商界名人。这些在伦敦本地跺一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们,在看到郑某人时一个个都忘了矜持,死乞白赖地凑上来和他说话。郑大使其实非常理解这些人的心情,英格兰正处于工业大爆炸的时代,各项产业蓬勃发展,因此他们对各类机械设备、零部件、五金工具、化学制品乃至药品、各类民生百货的需求量都十分之大,每年都要从东岸大量进口。

    尤其是他们目前出口额最大的两项纺织品和钢铁制品,是依赖得最严重的。前者需要进口大量机械零部件、染料、化学中间品等等,后者需要机械设备、钢条、耐用工具、高精度仪器等等,就连他们后发制人起来的玻璃制造业,也需要从东岸引进包括纯碱、模具、量具在内的一系列商品,如果东岸断了他们的供应的话,简直不可想象——也许他们需要重整自己的工业系统吧,生产效率会下降,直至痛苦地达到另一个平衡。

    也就是说,英格兰工业大发展的一部分原因其实和东岸是脱不开关系的。没有东岸的商品供应,不是说英格兰的工业就完蛋了,但大大萎缩是肯定的。英格兰的商品能够大量倾销到欧陆及海外殖民地,只在于他们率先采用了更具效率的生产方式,引进了更耐用、更精确、更有效率的东岸商品和技术,这一点他们是独步欧陆的,没人能比得上。

    与英格兰相比,荷兰人去工业化的进程已经持续了多年,其产业空心化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仅此一点,就注定了他们未来无法与英格兰人展开全方位的竞争。商业资本家和产业资本家竞争,本来就存在先天劣势,更别说现在很多荷兰商业资本家害怕战争和动乱,一直在往英格兰移民了。

    联合省未来的命运,应该是相当黯淡的。除非东岸人愿意自己割肉,将所有商品在欧洲的代理权都给予他们,自己不下场经营,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法国的工业化进程比荷兰要好上不少,但问题一样很多。他们的主要麻烦在于,其政府——准确地说,是国王路易十四——对工业化的帮助不够。他们的国王太好大喜功了,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威望以及扩张领土上面,这消耗了太多的国力,以至于能够流入工业领域的资金极为可怜。而没有充足的资金,工业化的进展肯定就会很慢,这是很明白的道理。

    法兰西未来的命运,看起来有些扑朔迷离,但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底子摆在那儿。但他们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虽然明白无意义的战争只会空耗国力,可现阶段对法国人来说却是无解的,他们的国王不会答应的!

    唯一能在技术上稍微被东岸人看得过眼的是北德意志诸邦国,这得益于他们深厚的制造业传统。早年西班牙阔绰的时候,就大量在这里采购各类商品,后来荷兰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通过买买买的方式催生了北德意志手工工场的空前繁荣。这种繁荣当然也延续到了今天,目前北德意志诸邦国是除英格兰外欧陆蒸汽机利用率最高的地区,可见其生产力水平。

    但他们也有问题,主要在于政治上无法统一,即整体实力虽然不弱,但个体实力太差,无法有效对抗大国的勒索乃至侵略,因此发展速度不如英国,未来上限应该也比不上英国。

    东岸人对这些个情况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们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实地调研,只用打开自己的出口记录本,就可以很清楚欧陆诸国工业化发展的水平,发现英格兰在其中是如何一枝独秀的。不过看起来他们对此并不是十分担心,这或许和他们有意扶持英格兰,平衡大陆局势相关吧——至少在上一代领导集体时是这个政策没错,目前也未见到明显的改变。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郑勇对这类场合游刃有余。他用着冠冕堂皇的词汇与这些商人、工厂主们交谈,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但那些富豪们却一点不觉得没收获,依然听得津津有味的,因为他们从郑大使的话里至少嗅出了东岸对英格兰没有敌意的味道,这就足够了!

    郑德祥也谈到了如今正在进行的爱尔兰战争。而一谈到此事,这些资本家们立刻就不淡定了,纷纷表示詹姆斯二世是个恶魔、蠢货、懦夫、小人,他裹挟了爱尔兰人与威廉三世的国王交战,必然失败云云。

    郑德祥当然了解到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詹姆斯二世率领的那2.1万名法爱联军遭遇了挫败,威廉三世率领的英格兰陆军杀死了他们数千人。不过事情在这个时候虽然棘手,但按理来说还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詹姆斯二世实力尚存。结果双方主帅的一些举动,一下子让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被迫后撤的詹姆斯二世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一路上绞死了不少城镇的贵族或平民,因为他们要么对他有所不敬,要么主张不迎接他入城。另外,由于补给的不充足——虽然路易十四的舰队暂时掌握了制海权,但海运总是存在一些限制——加上军队中大部分都是法国人或来自南尼德兰、德意志的雇佣军,因此军纪很差,经常劫掠普通爱尔兰居民的粮食和钱财,这激起了爱尔兰的极大反感和痛恨。

    反观威廉三世,他的部队从一开始就补给充足,同时在博伊恩河战役重创詹姆斯二世后,英格兰军队显得更加从容。威廉三世派人前往各处城镇,大肆宣扬他的仁慈,即他宣布赦免所有那些跟随詹姆斯二世反对自己的爱尔兰人,无论他的贵族还是平民,商人或是军人,一概赦免。这一招毫无疑问极大动摇了詹姆斯军中那些来自爱尔兰本乡本土的军人,他们目睹了法国人、南尼德兰人、德意志人对自己家乡的蹂躏,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在兵祸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听到了詹姆斯二世动辄因为一些小咎而惩罚乃至处死爱尔兰人,心中本就十分不满了。再加上战役失败带来的沮丧感,很多人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脱离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崩溃的群体,转回家乡去求得威廉三世的宽容——他素来拥有宽容的名声,虽然荷兰人并不这么认为。

    可以说,目前威廉三世握有极大的优势,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今年年内就能结束战争,将目前困守海边少数城镇负隅顽抗詹姆斯二世集团彻底赶下海。但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些资本家们没一个敢大意,他们对于增拨军费的提案几乎是秒速通过,不断往前线派遣兵员、物资,增强英格兰陆军的实力。另外,海军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以往封存的战舰得到了修缮,解散的人员被高薪召回,大炮也纷纷到位,一支实力强大的海军处在快速组建中,以期尽快与荷兰人联手遏制住路易十四的舰队。

    当然也有人以私人身份——好吧,很多时候私人身份确实非常适合试探——谈到了东岸人的舰队是否可以出击,打击法国人的舰队。郑德祥对此只是笑而不语,没做任何正面回答。在他看来,花费全国人民心血打造出来的舰队,怎么可以轻易为外国人的生死和命运而流血呢?或者即便要打,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嘛,你英格兰人打算拿什么来付?

    而这个时候,郑德祥也不由自主地想道,是不是可以暂时放出风声,让法国人小小地紧张一下,然后捞取一点好处呢?比如让法国人放开一点市场限制,让更多的东岸商品能够卖进去,为国内工商业发展助力。当然帮助法国人取得战争胜利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最好的情况还是大家互相削弱,东岸人坐山观虎斗,然后随手干涉一下局势,那样再好不过了。

    离开宴会场所,返回铁公馆后,郑德祥的屁股还没坐热,一名工作人员便匆忙进来,将密封好的外交邮件交到了郑德祥的手中。郑德祥不敢怠慢,立刻吩咐秘书拿密码本进行翻译。翻译完后,他摈退众人,拿出信件一看,顿时有些吃惊:蔡振国特使要求他尽可能搜集法国海军的资料,即主要从与他们交战过的英国人那里搜集,这是想干嘛?

    不过看到最后,他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因为文件里没有任何一处说要与法国海军开战,只是隐隐涉及到帮助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顺利返回阿姆斯特丹的事情。因为文件里还提到了打探最新的苏格兰北部近海天气的要求,这是为了什么明眼人都知道。要知道,现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可有不少满载货物的商船停泊在加那利群岛呢,要想顺利返回本土,确实需要好好费一番思量。

    “有意思。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宝船队价值连城,法国人只要不傻肯定会想办法拦截。那么,荷兰人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命运呢?”看完后,郑德祥按照要求烧毁了翻译稿,自言自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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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海军与游戏规则

    1691年9月16日,北海洋面上凄风冷雨。

    “执委会”号三甲板战列舰穿梭在海浪之间,时而被波峰高高抛起,时而又重重落下,渺小得就像大海上的一片飘萍落叶。

    “执委会”号这艘狰狞巨兽若在平常,那自然是威风凛凛,可以将周边一票小船踩在脚下,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会航行到了远离海岸的深水区时,可就抖不起来了。在这无边无际的海天风雨中,面对大自然的伟力,无论你大船还是小舰,都是一样地无力。

    “该死的!外交部那帮白衬衫们尽出瞎主意。咱们船重心那么高,还航行到这种波涛汹涌的深水区,这是嫌咱们船的维修经费不够高,不会沉没吗?”风雨中的船甲板上,一高一矮两名水手拖着长长的水管,将管口固定在船舷上,使其可以将船舱内落进的雨水、海水排出去。

    “老王,你疯啦?”矮个子水手斜了同伴一眼,说道:“出海护航的事情虽然是白衬衫的意思,但却是莫长官直接下的令。你啊,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不然也是军士长了,何苦到现在还是个上士呢?莫多说了,好好干活吧,马上底舱那里要抽水了。”

    底舱抽水自然是通过水泵来完成的,而驱动这些水泵的,不是如同其他国家船上的人力,而是蒸汽动力系统。自然地,东岸人的船只其抽水效率也大大增强,需要的人手却只有别人的几分之一,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嘿嘿,老孙,我呢,也不想上进了,就那样了。现在船上那么多学兵军官,咱们这些没文化的老粗早就没机会了,你就是看不穿啊。”高个子水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后抓紧船舷旁的栏杆,笑着说道:“还不如等着回老家去,混个村官当当,也比在这船上受人鸟气强啊。算了算了,偏题了,咱就继续说说咱们跑到这北海过来给荷兰人擦屁股的事情,白衬衫们干得不地道啊!难道法国人船上的炮就不是炮,打不死人吗?”

    “老王,我有时候真想把你扔进大海,省得你再在我耳边聒噪。”矮个水手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抓紧了旁边的栏杆,在船只剧烈的颠簸和摇晃中,顶着猛烈的风雨,一步步朝前挪去,甲板上犹自传来他的声音:“别愣着了,赶紧去固定水管吧,不然又得挨黑炭头的骂。”

    高个水手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跟了过去。在他们船舷外,黑沉沉的波浪依然汹涌,海天几乎已经连成了一线,在他们后面航行的几艘荷兰商船若隐若现的,仿佛随时会被这恶劣的风浪给吞没,成为献祭给海神的礼物。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海况,若搁在以往,其实是很容易迷航的。不过对于航海技术较为先进的东岸人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他们可以通过测算经纬度轻松地知道自己的大概位置,然后调整航向,驶向自己的目标。就比如现在,舰桥上的军官们就测算出,船只所在的位置离挪威卑尔根港已经不远,整个船队可以收拢队形,朝那边慢慢靠过去。

    卑尔根港的外围,和智利南部近海一样,有着大量破碎的岛群。岛群附近的海水冰冷、清澈,营养也很丰富,是上好的养殖鲑鱼的产地。只可惜在这个年代,挪威人尚未把此项产业发扬光大,每年仅有一些本国及英格兰、荷兰的渔船过来捕捞罢了,人工养殖是没有的。

    “执委会”号战列舰身后还跟着两艘“节气”级护卫炮舰、四艘“星”级轻巡洋舰以及数量高达十六艘的荷兰商船。这些商船之前是在地中海进行贸易的,采购的多是荷兰国内急需商品,六月份的时候就停泊到了葡萄牙的里斯本港,然后等到东岸人护航编队的抵达后,他们才拔锚,一起驶往阿姆斯特丹。

    为荷兰商船提供护航,也是东岸海军的服务内容之一,为的就是维持荷兰国内商品的运转,不使其崩溃。当然目前法国海军主要部署在英吉利海峡一带,给詹姆斯二世的远征军输送补给和人员,不敢轻动。因此,这些返程的荷兰商船理论上来说是比较安全的,应该不至于被人半途偷袭。但问题在于没人敢这样赌,万一失败了?谁能承担责任?因此,一直在荷兰海港内“无所事事”的东岸海军被调了出去,护送这些商船绕过法国船只密布的英吉利海峡,绕过苏格兰外海,然后在卑尔根港汇合一支规模不小的荷兰渔船队,一起返回联合省。

    老实说,护航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但这也是必须承担的风险。东岸人想在北海、波罗的海这一片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么除了与法国人的大舰队进行决战外事实上,这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还可能导致自己损失一些主力战舰和大量忠勇的海军官兵护航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东岸海军试图通过这种成本较低的方式向欧洲人展示,他们并不畏惧法国人,即便他们的舰队规模已经不比东岸人小多少了。

    是的,路易十四花了十余年时间重建海军,并且现在已经看到了成效。他们的“太阳王”号、“皇家索莱尔”号等一等主力战舰,都是拥有一百多门火炮的大家伙。除了缺乏蒸汽动力导致机动性不如东岸人外,其他无论是吨位、防护还是火力,都是一个级别的好吧,也许他们的火炮质量、射程有所不如,但如果面对面轰击,也是可以大量杀伤东岸海军官兵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当然像“执委会”号这样的强大战舰并不害怕与“太阳王”号、“皇家索莱尔”号交战,因为他们有把握将敌人送入海底,但自己可能也会受不轻的伤,死伤数百名官兵,这并不值得,除非荷兰人开出让人无法接受的优渥条件。

    **************

    而就在东岸人在北海上帮助荷兰商船、渔船返回本土时,远在英吉利海峡的法国主力舰队,也才刚刚结束了一次战斗。在这次交战中,他们再一次获胜,并击沉了排水量达到1047吨的“伦敦”号战列舰。如果再算上前阵子在爱尔兰近海被他们重创的排水量超过1100吨的“理查德”号战列舰的话,英国海军的损失却是不轻,且士气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再看他们的另一个对手荷兰海军,他们最大的战舰甚至还不如英国,且早就被法国海军击沉于北海,即装备56门大炮的“布雷德拉达”号。英、荷两国的战舰多建造于二十年前,吨位、火力也就那样,但法国人都是新锐战舰,“皇家索莱尔”号更是于去年(1690年)才入役,这就难怪他们暂时取得了英吉利海峡和爱尔兰沿海的制海权了。

    英、荷两国唯一的胜机,就在于利用他们远超法国的造船实力,建造更大、更新、更猛的主力战舰目前他们已经在那样做了然后依靠他们较为出色的兵员素质,与法国海军展开大战,并战而胜之。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欧洲几个海军大国之间掀起的有一场军备竞赛,比的就是谁的船大、炮多,而这也正是此时欧洲海军界的主流思想。当然在有东岸海军珠玉在前的情况下,欧洲海军还是比较重视船只机动性的,且正在解决蒸汽机上舰的一些技术难题。

    而与欧洲海军相比,东岸人要走得更远一些。海军部去年就在一份内部调研文章中指出,随着船用蒸汽机马力、体积的日益增大,其自身的不平衡力矩大量作用在船体上,对木质船体造成的破坏越来越大,建议大量使用钢铁造船不仅仅是龙骨和肋骨,甚至包括船壳!

    另外,文章同样提到,火炮口径、身管越来越大,导致自重急剧放大,即便船体所用木材经过先进工艺的处理,但因为需要承载的物体越来越重,也已经渐渐不堪重负了。因此,大量使用铁板来代替木材,就已经成了海军下一代主力战舰设计时需要考虑的现实。

    目前东岸海军理想中的新一代战舰,其龙骨及主要受力结构使用钢铁,其余部分木、铁混合,即需要受力的部分使用钢铁,不需要的部分可以使用木头,以尽量节省成本。同时,因为引燃式的爆炸弹因为技术革新而取得突破,因此火炮也将配备可以对木质帆船进行沉重打击的新式火炮。

    总之,这是一款划时代的强大战舰。一旦研发成功并投入使用的话,相信可以在这个年代的海军界引起滔天巨浪,并彻底改变海战的局面,让英、荷等国正在船台上加班加点建造的所谓超级战舰才刚下水就落后了。

    海军部前阵子已经正式提交了新一代主力战舰“汴梁”号的设计、建造申请,有望在年内获得执委会的通过并征集设计方案。欧洲海军还有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可以享受,一旦等“汴梁”号设计定型并制造出来的话,所有的游戏规则都会为之改变,这一点毫不夸张。

第四百零七章 里加湾

    1691年10月8日,波罗的海东部的天气已经明显凉了下来,每日早上起床的时候,赵贵都能看到庭院里满是白霜。没办法,欧洲高纬度地区的气候还是太冷!

    话说自从1258年大型火山爆发,引发全球气候的极寒潮以来,至今已经六百年了——极寒潮起因在1258年,但真正起作用在14世纪初,这段时间气候开始变冷,且下降速度很快,比大家熟知的明末小冰河时期冷多了。

    在这漫长的数百年岁月中,人类经历了几个小冰河极点期。其一是14世纪初,差不多是这六百年间第二冷的时间段,当时的冬天异常干燥和寒冷,英国泰晤士河都结了冰,波罗的海至英吉利海峡的航线都被迫中断。

    第二个极点期在1421年开始,持续了25年左右。值得一提的是,这是整个六百年间的气温最低点,导致了各地多次大风暴、大海啸以及冬天的极低温度,曾经一度繁荣的鳕鱼捕捞业就此中断。

    第三冷的极点期是1645年开始的蒙德极小期。从这一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7世纪末、18世纪初,也就是目前这会。其中欧洲南部大概在17世纪末结束,但在北欧地区、远东中国地区,一直持续到1710年左右。毫无疑问,这段跨度长达65年的小冰期虽然就温度来说只是六百年间第三低,但持续时间之长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个时间跨度记录一直要到1816年坦博拉火山爆发引起的小冰期才能超越。

    六百年间第四冷的时期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明末小冰期了。这大概开始于1580年,并在1600年于埃纳普蒂纳火山爆发时降至极点,此后气温开始回升,在崇祯年间时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在这段期间内,欧洲波罗的海封冻,阿尔卑斯冰川西进,中国干旱寒冷,蝗虫遍地,世界范围内的饥荒使得人口经历了巨大的苦难。

    小冰期的形成原因至今没有能搞得清楚。有人说是太阳活动的变化,有人说是地轴的细微改变形成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从13世纪开始一直到21世纪,人类一直处在一个大冰期内,比上千年前要冷了不少,这从很多古书上的记录就能看得出来。

    赵贵已经在里加住了不少年头了。在这段时间内,每年冬天里加湾都会封冻,最初的时候可以骑马走马车,现在虽然没那么夸张了,但航行肯定是不行的,除了偶尔老天开恩,冬天异常温暖之外。

    说实话,赵贵一个广东人是分外不喜欢这种寒冷气候的。不过谁让他是里加商站站长兼瑞典、库尔兰、波兰三国的东岸大使呢?再冷也得受着了,除非他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好在他的任期也快结束了,本土外交部已经给他发来了信件,告知他在明年上半年会由新人来接替他的职务,而他将返回国内任职,因此这是他在波罗的海渡过的最后一个冬天了——接替他的人是34岁邵汝光,出生名门,兵团堡毕业,是东岸著名艺术家邵正光之子,邵汝杰的从弟。

    赵贵对于去职回国没什么抵触情绪,相反还比较期待。虽然当商站站长和三国大使非常威风,捞外快的机会也多,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自己无比想念家人(妻儿两年前回国居住了),无比想念温暖的顺化港,无比想念东岸的美食及现代化的生活。反正功劳也攒着了,钱也捞够了,是该退位让贤了。自己这一辈子,起点稍微有点低,看起来也只能爬到这一步了,下面还是看自己儿子们的表现了,一个家族的阶层跃升,不是靠一代人就能完成了,往往需要几代人持续不断的努力。

    赵贵在院子里打了一通太极拳后,便慢慢踱进了餐厅用早餐。餐厅厨师是从本土雇来的,较为可靠,手艺也没的说,赵贵是非常满意。今天早餐主食黑麦面条,里面加了个荷包蛋,桌上还有两个小菜,分别是凉拌胡萝卜缨子及萝卜干,简单却美味,让人看了就非常有食欲。

    而就在赵贵享用食物的时候,他的秘书已经用餐结束,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开始向他介绍今天的安排及一些重大事项的进度。

    “站长,最近有几位德意志商人来订货,都是火枪、打炮、铠甲等战争物资,数额非常大。我看了觉得有些问题,便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有模糊的证据指向俄罗斯帝国,因为这些商人与俄国人有着密切的贸易联系,进出口额都不小。考虑到目前的形势,我暂时压了下来,没有让昨天离港归国的‘贼鸥’号运输船将订单带回去。”秘书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小声汇报道。

    “你做得很对。继续调查,难保这些德国佬不把武器卖到俄国去。德意志地区现在哪需要多少武器,简直太假了。若是事情属实,这生意就不能做,不能坏了黑海那边的大局啊。”赵贵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指示道:“在彼得沙皇明确对西乌克兰、克里米亚及北高加索的地位表态前,我们都得对他实施武器禁运。”

    其实,赵贵说的也是东岸目前实行的政策,即想方设法让俄国人“忘记”南方,转而向西面进军。黑海的三河贸易是东岸的重要商品利润来源,同时还关系到几个国家的布局,绝对不能让俄罗斯这头蛮牛乱来,将这边的局势搞乱。

    新近上位的沙皇彼得一世无疑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君主。他自己从头组建了一支近卫军,任用了很多杰出的人才,装备也非常不错,这使得包括东岸情报官员在内的很多人提升了对俄军实力的评估。特别是在今年年中的时候,彼得一世下令近卫军和射击军进行了一次公开对抗演习,近卫军由老帅费奥多尔·罗莫达诺夫斯基公爵指挥,射击军由新任统领列弗尔特指挥,彼得一世本人亲自在近卫军中担任一名炮手。

    演习的结果非常不错。近卫军艰苦训练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些成果的,虽然看起来还不如射击军那么老练,但假以时日,这必然又是一支劲旅,且是对彼得一世忠心耿耿,可以放心使用的劲旅。

    这个情报被东岸人花费巨大代价得到,然后送到里加,再由这里转交到阿姆斯特丹的蔡振国特使那里。赵贵是看了这个情报的,但他并不认为彼得短时间内会南下入侵黑海北岸地区,原因是他目前正陷入在国内的麻烦之中。他和他的老师尼基塔·佐托夫在醉醺醺的情况下侮辱了东正教,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以至于连彼得一世都处于焦头烂额之中,相信短时间内是没时间向外搞风搞雨了。

    但不管怎样,对俄罗斯加强警惕是必须的。这个国家的潜力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国势一直处于上升期,是个巨大的麻烦,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

    “来自米陶的消息,弗雷德里克大公已经正式放弃了与莫斯科联姻的想法,转而将目光投注到了波兰。我想,或许最终新的公爵夫人会是某位来自波兰的贵族小姐吧。”秘书汇报起了第二条消息。

    弗雷德里克大公其实现在很恼火。他之前与俄国人谈得已经差不多了,俄国方面允诺给予他独立地位和安全保证,手头只有三千军队的大公非常心动,他实在是不想像自己父亲在位期间被瑞典人“顺路”灭掉的事情重演,因此找一个靠山还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十分不错的联姻行为,居然也走漏了消息,被东岸人知晓并搅黄了。弗雷德里克大公那叫一个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身边居然有东岸人安插的间谍,怕的是东岸人会不会觉得他不太可靠,进而想办法把自己搞下台,换一个听话的人上来?又或者,干脆策动新库尔兰独立?总之,弗雷德里克大公现在是害怕了,与俄国联姻之事再也不敢提及,对东岸也非常恭顺,各类商品的代理销售也比以往卖力许多了,挣表现的意味非常浓厚。

    赵贵之前也已经和弗雷德里克大公深谈过了。他比较直白地向大公表示,是东岸人在保护他们,如果没有东岸人为他的安全背书,也是库尔兰公室的统治“撑不过两周”。大公固然被东岸人的这种话刺激得不轻,但却又不敢反驳,最后只能唯唯诺诺答应一番后,回去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

    “弗雷德里克这是学乖了。”赵贵点评道:“想当年他在新库尔兰担任储君的时候,其实还是蛮乖顺的。怎么回国生活了这么些年,就一切都变了?果然一切都是俄国人的错!对于莫斯科方面,还真的得严防死守呢,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瑞典经济不振,或者说崩溃在即。为了解决财政困难,他们可能会在近期答应荷兰人的请求,派遣陆军前往南尼德兰作战,帮助荷兰人稳定局势。”秘书又说道。

    话说瑞典王国这两年的经济真的是每况愈下,原因就在于荷兰人投资的减少,以及北德意志领地的不稳。瑞典王国人口三百万出头,其中生活在北欧的瑞典人只有120万,芬兰人和立窝尼亚人加起来五十万左右,其余都是德意志人,生活在其位于波罗的海南岸的领土上。而随着勃兰登堡—普鲁士的快速崛起,瑞典王国境内的德意志人就变得不是很稳了,很多商人移民去了勃兰登堡,这使得瑞典王国的财政收入大大减少。再加上荷兰人因为战争而收缩投资,这个国家一下子就陷入了财政困难之中,不得不沦落到当雇佣军的悲惨地步。

    “嘿嘿,雇佣军哪是那么好当的。法国人那么凶,做好大片死人的准备吧。可怜瑞典就那三五万陆军,一旦消耗完了怎么和柏林斗?怎么和莫斯科斗?甚至就连波兰人都不忘收复被瑞典人割去的土地,一雪国都被其攻破的耻辱啊。这个国家,好不了了,下坡路的迹象实在太明显了。”赵贵放下筷子,摇头晃脑地评论道:“把这个信息也给柏林大使馆抄送一份吧,韩熙韩大使那边应该也会很感兴趣的,又或者他也能给我透露一些从德国人那里听来的有关瑞典的消息。好了,就这样办吧!”

    “明白了,大使先生。”秘书点了点头,应道,随后,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还有一件事。交通部发来消息,说从明年开始,会有一定比例的机帆运输船载运货物来到欧洲,其中就包括来里加港的,希望我们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第四百零八章 自豪感(一)

    “拆过来的机器,一定要重新调试,不然精度可能都不对了。”1691年10月26日,上海县南村港海岸边,一位带着红袖箍的中年人正对着几台机器指指点点。

    这几台机器看起来半新不旧的,但确实现代特种船舶厂日常生产中不可或缺的设备。每一台都有编号,厂里面、部里面(现代厂是交通部直属企业)以及梅机关定期派人检查,确保这些受控设备没有流失到国外的风险。

    话说自从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署名的换约文书抵达东岸,执委会主席邵耀光在上面签字生效后(马文强心里一万头草泥马……),东岸人就名正言顺地开始对拉普拉塔庞大的土地资产的接收。至于土地上附着的建筑物及其他不动产嘛,因为是和平购买的原因,东岸人对产权是私人的出价赎买,公有的自然直接接收了。

    当地的西班牙居民可以选择加入东岸国籍。其中可以使用汉语日常对话的可直接入籍,不会的由东岸民政部发给临时身份,待汉语水平考核通过后再发放正式身份。印第安人或有印第安血统的梅斯蒂索人,原则上不允许留在当地,必须被遣送离开或接受东岸政府安排前往海外殖民地——注意,这仅仅只是原则上如此,实际上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比如某位市政议员的拥有印第安血统的子侄,还是有可能继续留在当地生活并获得合法身份的。

    现代特种船舶厂原本位于镇海县河口乡,近年来因为发展需要,开始谋求向外搬迁。与他们类似的还有大鱼河海军造船厂,该厂已经先人一步去了青岛港,并开始了正式生产。现代厂没有去那里凑热闹,而是选择前往新得到的上海县安家。

    首批搬迁是本月初开始的,一共来了大概百十人的样子。之所这么晚,主要是因为手头还有一批交通部订购的蒸汽机帆船需要建造完毕,因此拖延了几个月的样子。目前这几艘船大部分都已完工,并且依靠其蒸汽动力从河口港一路航行到了南村港,算是对其蒸汽推进系统的一次检验吧。

    船只在南村港靠岸后,便被拉进了一个临时船坞内,开始做甲板上层设施的安装工作。而这些零部件,有的可以从外界采购——事实上当初在河口乡的那些配套企业也正在往这边搬迁——有的则只能自己加工了,因此这会他们格外看重这些机器设备,希望能够尽快调试完毕投入使用。

    “祁厂长,请问贵司什么时候可以整体搬迁完毕呢?”《真理报》社副社长戴维站在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身前,发言问道。

    “祁厂长”名叫祁靖,是元老祁永杰之孙,出生在靖江县。他们家祖孙三代都在工业系统内任职,祖父祁永杰当年先后担任过北方化工厂、北方制药厂厂长,父亲则在梅林铁路机械加工厂和靖江造纸厂担任过厂长,现在祁靖又担任现代特种船舶厂的厂长,再考虑到他们家族的其他成员正在经营一些机械加工类企业(给国营大厂做配套),这就是妥妥的一个工业家族了。

    “搬迁进度不会太慢的,最迟明年年中,我们厂就可以整体搬迁完毕,在上海县这边展开正式生产了。”祁靖双手叉腰,看着前面正在忙碌着调试机器的员工们,回答道。

    “当然,戴副社长你也看到了,因为还有生产任务的关系,厂子的搬迁过程会持续很长,我们自然是希望早一点来这边的,不过你也知道,南海运输公司的订单数量很大,一时半会怕是很难完成,只能慢慢来了。”祁靖又补充道。

    祁靖刚才提到的造船任务其实不独他们现代厂有,事实上几家大的国营厂子如大鱼河海军造船厂、太平洋造船厂、镇海造船厂都有,甚至就连私营的新星造船厂都接到了两艘船的订单——这家厂现在也要搬迁了,原本在鸭子湖流域,但因为水浅淤塞的原因,该厂最近打算搬迁到罗洽港重新展开生产。

    这么密集的单子,其实也和国家的政策转变有关。之前新主席邵耀光已经下令,增加从远东来的移民人口数量,为此各厂都收到了一批机帆船和移民专用船的订单,以补充这些年退役或失事的往返远东的船只。

    另外,因为欧陆诸国造船及蒸汽机技术的发展,东岸人觉得再把蒸汽机帆船藏着掖着也没啥意思了。事实上多年来,人家早通过各种渠道,如打捞失事东岸船只、偷运废旧蒸汽推进系统、收买技术人员等手段,拿到了不少实物了。之所以目前还没造出蒸汽机帆船来,说实话还是他们的加工工艺水平不过关,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进步。

    所以,现在蒸汽机帆船实在不是什么重点管控设施了,在前往欧洲的航线上使用这种在安全、航速等因素上都占据极大优势的船只,确实已经可以提上议事日程。而恰好现在欧洲的蒸汽机产业也正在发展,煤炭开采量大增,在很多节点城市设置加煤站已经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此开通航线的条件已经完全成熟。

    这样一来的话,像南海运输公司这种大型航运企业就没了后顾之忧。他们已经决定,未来逐步淘汰传统的风帆运输船,开始下订单采购更多的蒸汽机帆船。至于说全蒸汽动力的船只,他们也会采购,但就现阶段而言,采购量不会太大,因为他们害怕买过来就落后了,当了别人的小白鼠。

    所以,上述两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国内几大船长的船台上顿时摆满了机帆船,行情一时间热火朝天。像现代特种船舶厂,又要帮人造挖泥船、捕鲸船、灯塔船、医疗船等特殊船只,又要干蒸汽机帆船的业务,以至于连老厂迁址都强行慢了下来,可见一斑。

    “明白,明白。”戴维点了点头,然后又提起了另外一个问题:“祁厂长,听说贵厂在为‘汴梁’级铁甲战舰做配套生产,可以具体谈谈是什么方面吗?这个问题我们会发在内参上,不会公开登报的,放心。”

    祁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旁边两位臂膀上带着红袖箍的管理干部带着工人们稍稍远离了一些,然后才斟酌着回答道:“有关‘汴梁’号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款船的设计方案还没有确定。海军的人找上我们,也只是因为我们厂在建造特型船只方面有一定的经验,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罢了。‘汴梁’号的建造主体,还是位于青岛港的大鱼河海军造船厂,但这也是一个全国工业系统内各相关企业协力的项目。”

    “我现在也只能泛泛而谈一下。”祁靖继续说道:“这款船呢,动力是蒸汽螺旋桨和风帆混合的。船舷的两侧会各安装一条装甲带,厚度目前还在讨论之中,按照定下来的原则,装甲带除了保护船壳外,还要保护火炮炮位。也就是说,这艘船的火炮炮位是被装甲保护着的,以免遭到敌人炮火的杀伤。”

    “这样就注定了这艘船的火炮装不了太多了吧?”戴维问道。

    “是的,大概会有15-20门火炮吧。但这没关系,我们会使用威力更为强大的火炮和炮弹也为其增强威力的,技术方面已经取得突破了。”祁靖说道:“而且‘汴梁’号会使用最新型的大型蒸汽推进系统,因此如果设计合理的话,其航速不会低,我预计将在10-15节的样子吧。当然这只是估计,我说了也不算,最终还是要看怎么设计的。”

    “我明白。”戴维含笑点头道:“那么这款船最终会建造几艘呢?会分别部署在哪里呢?又会给我们潜在的敌人带来什么样的震慑?”

    “我的天,这样一款船,如果算上研发费用的话,造价大概在五六十万元了,而且还是保守估计,你居然还问要造几艘?一艘都要了老命了啦!”祁靖略显夸张地笑着说道:“你们记者啊,总想搞个大新闻,这是不可取滴!坦白地说,目前只有造一艘的计划,先看看效果吧,如果可以,那就再建造3-4艘,当然是在几年内了,不可能同时开工建造这么多的,财政上负担不了。”

    “祁厂长,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汴梁’级铁甲战舰是无敌的,不可被击沉的?如果我们真的拥有4-5艘这样强大的战舰,几乎可以吊打所有其他国家的海军了?嗯,一艘部署在本土,一艘部署在南非,一艘部署在文莱或马六甲,一艘部署在佛得角群岛,如果还有额外的一艘,也许可以部署在怀远岛?那样海洋的秩序岂不是全部由我们来掌控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祁靖双收一摊,无奈地说道:“但事实上不会如此。在我们的经济、人口及船队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前,我们还是会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我们对其他国家没有恶意,只要他们没有冒犯我们。另外,满世界地维持军事存在,也是非常耗费国力的,如果这种行为没有带来足够的收益的话,那么也是进行不下去的。”

    “了解了,谢谢祁厂长您的解释。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以后还会建造风帆战舰吗?”戴维想了想后,问道。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当然会建造了。”祁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鉴于‘汴梁’号高昂的建造及维护成本,我们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把所有风帆战舰都给汰换掉。我们必须维持一定数量的战舰,不然可能就无法照顾周全了。因此,裁汰旧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我们不但要为旧的风帆战舰进行维修,甚至还要开工建造新的风帆战舰,直到铁甲战舰的数量达到一个合适的规模为止。”

    “谢谢,我想我明白了。回去后我会让人写一篇符合事实的深度报道的。当然,这首先会接受梅机关的审查。我想祁厂长精彩的介绍会让这篇内参增色不少,让更多的部长、司长、处长们了解海军的发展规划,了解这个规划背后意味着的事情。海军是大家的海军,只有增进了解了,大家才能消除误解,未来拨款时才会更加爽快嘛。”戴维总结道:“我希望‘汴梁’级铁甲战舰尽快定型,然后开工建造。相信其建造完工的那日,必将极大提升我们东岸民族的自信心,增强我们的自豪感。”

    “事实上我已经很自豪了。”祁靖伸出手与戴维握了握,笑着说道:“即便以我们现在的船队规模,在这个星球上也鲜有人能够匹敌了。以后嘛,对手与我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一点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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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自豪感(二)

    “老皮,恭喜了!”“老皮,早生贵子啊!”“老皮,恭喜了,不容易啊,打了这么久光棍,居然也讨上老婆了。”

    ……

    明福港郊外某村,一场热闹的婚礼正在举行着。新郎是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名叫皮大军,军人出身,之前一直在南非服役,因为在训练中受伤骨折而被迫退伍。当然部队也没亏待他,当了六年兵的他居然也捞到了一个村民兵主任的职务干干,虽然仅仅是一个新设立的村子。

    村民兵主任,在东岸草创的年代非常重要,掌管着各村武器库及训练津贴、物资的发放,同时承担考核民兵训练成绩的重责——很显然,民兵训练成绩与很多东西挂钩,现在则逐步取消了——可谓是一个村的核心人物,有时候其影响力甚至比村长还要大上一些。

    在那个年代,也是陆军在农村影响力最大的年代。他们通过主抓民兵训练、组建在乡军人等手段将自己的触角延伸到了农村的各个角落。海军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广大农村青年的第一梦想是参加陆军,然后前往海外服役,赚足金钱后再回国生活。

    眼前的皮大军就是典型,不过他服役到后面,有点不是很想离开军队了。相信若不是自己训练中受伤——这一点尤其让他难以接受,因为他甚至不是在战斗中负伤的——他很可能会得到前往定远陆军军官学校深造的机会,实在太遗憾了。

    不过皮大军遗憾,他的父亲就十分欣慰了。身为铁岭重工联合体的一名技术工程师,他父亲一直希望他的儿子能去读个技校,从而接过自己的衣钵。无奈身为长子的皮大军却非常有主意,立志要从军,这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转为培养他的弟弟们。好在现在皮大军也退伍回来了,虽然去了相对荒凉的明福港生活,但到底是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强。

    对了,明福港就是原西班牙人得殖民城市圣菲,东岸人获取这里后将其改名。因为这个港口的区位优势,东岸人对这儿较为重视,并且已经分三批派遣了五千余移民过来,分散在原西班牙人得老城周围定居、生活。皮大军如今就在城外的某个村子定居,全村一共五十户,超过一半都是单身汉,因此这次皮大军结婚,也是村子的一件大喜事,象征意义非常大。

    皮大军的新娘是城里的一位西班牙女孩。其父亲是个在圣菲码头经营转口贸易的小商人,共育有三个子女,新娘是最小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薄有身家的西班牙商人并未选择离开,而是留下来成为东岸国民。这次他又把女儿嫁给了前陆军资深士官皮大军,主动示好,积极融入东岸新生活的意味非常浓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了。事实上圣菲城内愿意留下来成为东岸国民的人还是非常多的。东岸共和国的威名别的地方或许还有人不知晓,但对于拉普拉塔的白人殖民者来说,简直再如雷贯耳不过了。可以说只要不是死硬的宗教分子,大部分西班牙人还是能够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的,虽然一开始肯定会很不适应。

    这里额外提一下宗教问题。事实上离开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当中,倒不全是对东岸人有什么仇恨或偏见,其中有相当大的比例还是出于宗教因素。即东岸境内虽然有天主教堂,但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打压,同时这些教堂的神职人员们还都是不被罗马教廷所承认的,这对于一些信仰虔诚的西班牙人来说就很严重了,盖因其不仅仅是非法与合法的问题,同时还关系到自己死后能不能上天堂的问题——现实生活本来就已经很艰难,很辛苦了,若是挣扎了一辈子死后还不能上天堂享福的话,那就实在太悲惨了。

    不过东岸的基督教体系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堡垒,自己管理自己,罗马教廷曾经私下里派人接触过一些东岸的神父、牧师,不过结果都不太好,不是被人举报了,就是被婉拒了,可见东岸基督教系统内对罗马教廷也较为排斥——其实想想就很正常,谁愿意自己头上多个婆婆,被人管着,分割权力呢?

    因此,在这样一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下,罗马教廷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和东岸官方积极接触,展开谈判了。这既得益于东岸人在意大利半岛深耕多年,影响力日渐深厚的因素,同时也和这个国家国力飞速增长,已经达到让很多人战栗的程度有关。

    教会这些人都是很现实的。以前东岸偏远,没啥名气时也就罢了,现在已经隐隐成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可就不能继续装看不见了。因此尽快展开谈判,让大家都有个台阶下,彻底解决这个难题,也就成了必然之事。估计最后的结果,就是东岸人自行培养神职人员,自行任命主教,然后报个名单给罗马教廷,教廷例行公事批准,如此皆大欢喜。

    罗马教廷,如果不能在一个世界级强国那里拥有信仰管理权(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那可就实在不像话了,损失的利益也实在太多!对于这点,东岸官方的基督教神职人员都一清二楚,他们对此也感到很是自豪。

    因为新婚夫妇俩人都不是基督徒,因此没有请教会的人过来。他们按照中国传统,请了父母长辈、亲朋好友以及说媒的一起参加婚礼。而为了热闹一些,皮大军很豪气地从圣菲城里请了一个西班牙乐队过来助兴,毕竟明福港这边的先期移民基本都是拓荒农民,实在没啥艺术从业人员。

    这支西班牙乐队规模不大,接到雇佣邀请后欣喜若狂。因为局势的动荡和客户的减少,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开工了,其中几个人甚至还去了附近的农场帮工,以养活自己和家人。这次皮大军花钱请他们来,大家都很高兴,觉得又可以重操旧业了。

    皮大军也勉励他们不要放弃,虽然城里的西班牙富人们走了,但现在来了很多东岸移民,他们基本都是农民,没啥文化,但也有这方面的需求。更重要的事,他们有消费能力,只要他们这个乐队坚持下去,并且学一些东岸曲目,那么以后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过节祝寿,都会有人花钱雇佣他们的,生活下去不成问题。

    皮大军说这话时其实还是挺自豪的,东岸农民的收入虽然一直在下滑,但那是和其他工作相比,横向对比其他国家的话,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毕竟一年几十元的收入,欧洲没多少人能够达到的,虽然东岸的物价看起来似乎有些高。

    获取更多的工作收入,过更好的生活,无疑是这支西班牙乐队选择留下来的关键因素。他们不确定去了圣地亚哥、波托西、利马、亚松森等地还能不能以此为业,那么还不如留下来呢,信仰在生存面前总是很弱势的,成为一个强国的国民难道不好吗?

    等他们这些新归化者在东岸住上个两代人,语言、服装、饮食、思维模式、看待事物的角度就基本上一样了。甚至于,他们的子孙将来可能连宗教信仰都会改变了。毕竟在如今的东岸共和国,宗教事务局的拨款90%都指向新道教,别人都只能争夺那剩下的10%的份额,可想而知财政上有多么困窘。也许像天主教、新教这些,只能指望信徒捐赠了才能维持了,但问题是新道教的信徒捐赠不比你更多、更厉害?发展到最后,这些宗派的竞争力就只会越来越长,成为边缘化的宗教——当然现在也是。

    皮大军的婚礼是传统的中式婚礼,喜服也都是从青岛县定制的,花费不菲。其他一应新婚用具不外如是,那边现在有一个比较完善的相关产业,规模非常大,甚至已经做到了向外出口。

    这个“出口”不仅仅指的是向海外殖民地出口,甚至还包括了一部分外国地区。像在塞拉莱港的拉结普特人中间,就对来自东岸的这些结婚服装、道具非常感兴趣,目前已经开始定期采购。另外在北美的自由邦、“海盗国度”苏城港,甚至是东非的斯瓦西里海岸,都有很多有钱人采购东岸的婚礼用品,从服装、首饰、道具到家私用品不一而足,且每年都在提量,形势非常喜人。

    此种情况的发生,说明了东岸文化在强大国力作为后盾的基础上,已经走出了国门,开始向自己影响力能够所及的范围内传播,且得到了越来越多人得认同。另外一点也说明,东岸人开展的贸易,也让不少地区的人富了起来,进而产生一定的消费能力,这反过来又促进了东岸商品的出口,典型的双赢——好吧,也许有点夸张了,但对自由邦、新库尔兰等地来说,与东岸人的贸易确实是双赢。

    当然与婚礼用品相比,东岸文化用品的出口更加强劲。这些文化用品主要是书刊报纸、笔墨纸砚、乐器、工艺品等。书刊报纸很好理解,因为东岸国力的强大,引起了很多外国人的兴趣,他们迫切地想知道东岸强大的奥秘,对东岸的一切也都十分好奇,这就为书籍的出口创造了机会。

    以靖江县这个全国闻名的印刷、造纸、出版业聚集地为例,该县每年出口书籍两万多本,主要是欧陆国家,范围遍及文化、艺术、饮食、服装等方方面面。以上者还是合法出口的非管制书籍,在半管制或管制书籍方面,也存在着一个非法出口的灰色领域,很多商人从事着这方面的贸易,范围包括疾病防治、矿物图鉴、地理山川、机械原理、初级数学等一切。这些多半都是国内流通的科普类书籍或教材,但有些商人私下里抄写复印了许多分,然后偷偷出口至国外牟取暴利。毕竟,梅机关、公安部门和海军巡逻舰不可能掌握一切,只要利润够高,总有人铤而走险的。

    文化用品的出口带来的一个影响就是东岸文化的强势输出。像在熱*那亚等北意大利邦国,学习汉语的人数与日俱增,甚至在熱*那亚城还出现了一家教授人写毛笔字的书馆。社会名流们愿意把家族子弟送过去学习一阵子,以便将来在和东岸人交往时,可以更方便地融入他们的圈子,这在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政治利益和商业利益——举个例子,对一个东岸上层社会成员来说,你是愿意和一个整天耶稣圣母挂在嘴边的欧洲人打交道呢,还是和一个可以熟练使用筷子吃披萨饼的人打交道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皮大军的婚礼最终在大家的帮忙下,热热闹闹地完成了。整个过程都非常欢乐,大家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鳕鱼球、烤牛肉,喝着高粱酒,一边听着音乐,祝福新人,心情十分愉悦,前期因为大强度劳动而积累下来的疲劳,似乎也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了。

    比起打生打死、连年饥荒的旧大陆诸国,此时的东岸人民确实有理由感到自豪!

第四百十章 自豪感(三)

    410 自豪感(三)

    1691年11月2日,博览会大街36号,强东贸易公司。梁强东拿着报纸,嘴上叼着一根烟,蹲坐在马桶上。

    《真理报》是东岸政府发行的国家级报纸,与《生意人报》偏重工农业生产、进出口贸易、路货交易等经济方面的新闻相比,这家报纸风格较为严肃,报道的也多是国家大政方针、国内外局势、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内容,格调可以说是全国最高的。

    梁强东不是很喜欢看《真理报》,他更偏爱《生意人报》,因为后者似乎更能为他带来直接利益。他父亲生前就向他指出过这种行为的缺陷,梁强东不是很耐烦,虽然公司同时订阅了两种报纸,但《真理报》一般只有在上厕所的时候才会看。

    梁强东办公室里的抽水马桶是在南锥的陶瓷厂定制的,最初是由喜欢享受的马万鹏最新使用,后来逐步扩展到东岸的上流社会之中。不过现在的抽水马桶,比起当初已经是改变了太多了,材料、型制多有不同,价格也分三六九等,慢慢地开始在小资产阶级中蔓延。

    毋庸置疑,像抽水马桶这种生活用具飞入寻常百姓家,离不开东岸政府在各个城区开展的上下水设施项目的功劳。这些项目包括自来水厂、供水管道、下水道系统、污水处理厂,以及从事此行业的大批量的非国民劳务工群体。而这,其实是要耗费巨量的资金的!

    很多收入状况一般的城市单靠自身无法完成这种大型市镇项目,只能等待来自上级的资金,这往往需要排队等待,一等七八年甚至十年的都不鲜见,毕竟全国那么多乡镇呢,一个项目若是需要十万元的话,所耗费的资金是非常惊人的。

    因此,现在东岸普及上下水设施的,一般都只是在县城(当然很多县城也没这些玩意),东部沿海富裕地区的乡镇多半也有,故抽水马桶的流水只要也是在这些地区。强东贸易公司所在的青岛港博览会大街是东岸财富最集中的街道,这里富商名流聚集,楼堂馆所遍布,随便一块板砖掉下来,砸中的人家里可能都有个几万元资产,因此这里不但有着最好、最宽阔、最漂亮的街道,同时街道两侧及地下还有着运转良好的煤气灯、上下水设施。

    强东贸易公司位于博览会大街中部,是一栋独立的传统中式楼宇,常年有数十名员工在这里办公、生活。梁强东的办公室位于三楼,分书房和卧室两部分,其中卧室里就有自来水供应以及抽水马桶。

    梁强东曾经多次带外国客商来他的公司参观并短期居住,收获了外人的无数惊叹。这些人有来自自由邦的,有来自西班牙的,有来自葡萄牙的,有来自库尔兰的,有来自意大利的,等等不一而足,他们无一不对东岸人奢华的现代化生活感到惊叹,随之羡慕不已。

    梁强东很享受这些“土包子”的羡慕嫉妒恨,因为在这样一种思想冲击后,他总能迅速谈成一笔生意,这或许是因为这些外商们因为冲击过大,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一个弱势地位上有关吧。这就是双方国力、科技水平、生活理念产生代差,老外怀疑人生了,梁强东曾经得意地总结道。

    将一份《真理版》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后,梁强东终于舒畅地起身了。将烟头摁灭在洗脸台上后,梁强东拿毛巾擦了擦脸,去衣柜里找了一件猎装穿上,然后便噔噔噔下楼了。他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一处牧场,与很多朋友约了今天在那儿打马球。

    马球是一种在东岸中上层阶级中非常流行的运动。因为地广人稀、草原众多的缘故,东岸的畜牧业十分发达,造成了马匹的保有量十分庞大的现状。而且东岸政府从半个多世纪前就开始马种的选育,如今国内马群数量庞大,且各个马种都有,这位赛马、马球等运动的兴起奠定了基础。

    梁强东的仆人早就在马场周围给他准备好了一切,见到老板来了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担忧。松一口气是因为比赛快要开始了,怕老板迟到,担忧是自家老板都五十来岁的人了,但却不服老,非要和一帮正值壮年的人打马球,这不是找虐吗?而且,马球可是高风险的运动,万一摔着碰着了,可就不是小事了。

    不过他们也没任何办法,谁让老板就喜欢骑马呢?不但在办公室里喜欢骑马,在草原上一样喜欢骑马,自己下边这些人也只能劝谏,劝谏不了也只能随他去,不是么?

    梁强东动作麻利地接过各类器具,然后翻身上马,略略感受了下后,便去与朋友们寒暄了。这次的比赛是他们圈子里举办的,设了一千元的彩头,给赢的队伍均分。一身红色猎装的梁强东与朋友们寒暄完毕后,很快就开始了比赛。

    两名仆人牵着一匹备马站在场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场内驰骋的老板。他们的老板头上戴着个轻便盔具,身着紧身衣,骑着一匹血统优良的战马满场飞奔,一点不像个年逾五旬的老人。他的两眼紧紧关注着地面,时不时挥杆击球,动作娴熟准确,体现了极高的技战术水平,让人一看就知道谙熟此道。

    场外观战的还有许多来青岛港做生意的外国人,地产大亨奥列格纳雷什金就是其中之一。他穿着一件昂贵的丝绸衬衫,手里拿着个折扇,折扇上赫然画着缩微版的《晓雪山行图》(此画正本为东岸著名艺术家邵正光收藏,由其托人在中国重金购得),此时正神情激动地看着场内比赛,时不时大声较好,恨不得自己也能入场过把瘾。

    这些在东外籍人士时间长了后,基本都非常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以纳雷什金为例,这个从俄罗斯来到东岸的小伙子现在几乎就是半个东岸人了。他吃饭用筷子,每日用香皂洗澡,喜欢喝茶,着装风格也脱离了传统俄罗斯的那种草原风的长袍,而向更加简约化的东岸服装靠拢。据说他现在在追求青岛县长的女儿,把家族给他安排的俄罗斯姑娘给赶回了家,原因是嫌弃她一股村姑的气息。可见此人在东岸生活久了后,东岸化非常彻底,处处以自己的东岸生活方式自豪,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奥列格纳雷什金是刚刚从马场旁边的一家棋馆内出来的。青岛县素来富裕,很多女人并不工作,闲来无事的她们很多就靠下围棋打发时间,纳雷什金喜欢的那位小姐就经常出入这家棋馆,因此这个地方现在也成了纳雷什金的流连之地。

    纳雷什金本来是不会围棋的,不过最近重金聘请了一位从远东移民过来的明国棋师,狠狠苦学了一番。虽然棋艺看起来还有些弱,但也足够唬人了,足以腆着脸去这家棋馆内晃荡晃荡了,反正他脸皮也厚。

    不过纳雷什金终究是男人,他内心里还是更喜欢男人一些的运动,马球就非常对他的胃口。因此,每次一听说有马球比赛,他都会兴冲冲地赶去现场观看。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到旁边私人开设的赌局中赌上几把,算是看球时有个乐子了。

    “这东国人的生活当真是无比优越了。”看了半晌后,纳雷什金也站累了,于是思绪有些发散:“可笑莫斯科竟然还有贵族叫嚣着与东岸人开战,认为俄罗斯可以轻易动员起二十万军队,东岸人肯定无法抵抗。这是何等的愚蠢和狂妄啊,俄罗斯再叫嚣,东岸人甚至都懒得搭理一下。最近一年来的《真理报》、《生意人报》、《南铁周报》等报纸上,有关俄罗斯的版面少得可怜,且还多和政变有关,可见东国人对俄罗斯根本不关注。他们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俄罗斯虽大,但也不是能与东岸相比的。”

    “不不不,不光俄罗斯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怕是就没几个国家能够与东岸相比啊!据说新沙皇彼得非常仰慕联合省与法兰西,希望大臣们多给他翻译一些来自东岸的书籍吧。自从来自东岸的宫廷教师被驱逐后,彼得沙皇就一直很缺乏这方面的渠道。联合省与法兰西固然强大,但比起东岸来还是要逊色一筹的,可是她们却占了地利的便宜大量出口商品、书籍和文化用品到俄罗斯,同时从东岸进口大量商品、书籍和文化用品,这多么地可悲。真的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了!也许我应该写信给父亲,让他更多地将目光转移到南方新大陆上面来,抛弃固有的敌意和偏见,以客观的眼光看待事物。只有这样,伟大的俄罗斯母亲才能获得真正的发展,找回属于她的荣光。”奥列格纳雷什金想着:“而俄罗斯强大了,与东岸的关系改善了,对于我在这个国家的投资于发展,似乎才更有益处。”

第四百十一章 自豪感(四)

    “迭戈,我似乎很久没这么轻松地休息过了。”东方县郊外,路易斯阿尔梅达对自己的好友迭戈奥利维拉说道。

    奥利维拉来自葡萄牙王国北部重镇波尔图,其家族在那儿生活了差不多得有两百多年时光了,一直经营着葡萄酒生意,在当地名气不大不小。其与路易斯阿尔梅达在伦敦相识,慢慢成了至交好友。这次路易斯被国王佩德罗二世任命为王国驻东岸大使,迭戈接受了他的邀请,到大使馆内担任了一个职务,两人又一起到东岸工作了以迭戈奥利维拉贵族后裔的身份,得到大使馆内的一个闲职并不会招致什么非议,大使先生有权决定人选。

    路易斯、迭戈二人前阵子去了一趟最近在报纸上出现频率极高的东岸新首都洛阳府。他们先是在科尔多瓦老城内逛了逛,路易斯受家族所托,打算投资这座城市的地产。他左看右看,又结合自己得来的消息,最后在洛河南岸预定了一块地,打算动工兴建成一处商铺。

    按照东岸新首都发展领导小组的要求,像阿尔梅达家族这些通过审核的外商,可以在新首都购买地皮,但他们必须在购地的同时详细上报自己的发展计划,即你打算用这块地做什么?兴建什么设施?规格是什么样的?资金是不是能够到位?一切都必须按照东岸人的要求来,否则购地申请可能就会被拒绝。

    阿尔梅达给这块地申报的用途就是主营伊比利亚半岛及巴西特产商品的店铺,为此打算修建一座三层高的葡式风情楼房,一层办公,一层做营业大厅,一层做仓库,资金由阿尔梅达家族在青岛商业清算银行账户内的存款做担保,因此很快就通过了审核,正式购得了他们看中的那块位于南城区的土地。

    随后,两人又渡河前往北城区,为葡萄牙王国觅得了一块大使馆建设用地。地是由东岸政府以十分低廉的价格提供的,鉴于东、葡两国间十分优良的关系,东岸人优先将风景最优美的地段给了葡萄牙王国,这令路易斯非常欣喜,连连感谢。

    在附近的洛邑区、玉泉区、神都区和明镜区又略略考察了一番后,两人便没再耽搁,骑马返回了明福港,然后坐船直抵现首都东方港。回来后,他们一直在使馆内处理公务,主要是有关征讨安哥拉、莫桑比克土人的事情。这事本来和他们没关系,不过东岸人允诺平价出售他们一批军资和药品,同时还出售两艘海军淘汰下来的旧式风帆战舰给他们(葡萄牙舰队刚刚收复了之前被法国人夺取的圣多美岛),他们得抓紧把这事落实了,免得国内商界、军界大佬们失望。

    这几项工作推进起来并不存在困难,但准备材料走流程却需要时间,因此他们一直忙活到了本月初才宣告结束。路易斯和迭戈都是贵族少爷出身,忙活了一阵后,就不打算干活了,于是趁着今天天气好,于是去到了首都郊外的一处大型集市逛逛。

    今天集市上不是很热闹,这让路易斯、迭戈二人略微有些失望。他们来东岸也有大半年了,渡过了几个热闹的节日,现在还无比怀念。可惜这个月的东岸历东岸人依据当地气候、降水编制的农历,与中国大体上相反上并没有什么节日,因此估计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让集市再度迎来盛景了。

    话说华夏东岸共和国发展至今,随着人民群众越来越富裕,这节日也越来越丰富了。民政部在过去数十年间经常宣布增加法定节日,从最初的国庆节、丰收节、元旦节、清明节、中秋节、除夕等等,又陆续添加了元宵节、社日节(分春社和秋社)、寒食节、上巳节、七夕节、中元节、重阳节等节日。这些节日有的其实民间早就自发地在过了,但政府一直没添加到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中,后来陆续添加了,也是民间倒逼的结果,毕竟这些法定节日可要放假呢,政府在这点上总是很迟钝的。

    路易斯、迭戈二人亲身经历过东岸人的春社节,那叫一个热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当时他们被邀请到了首都近郊的一个村子里,村长(与他们是生意伙伴)安置了他们后,就主持这项重大的节日去了。当是时也,村里每个人都按照事先通知的结果,准备好了一定量的牛羊鱼肉、米面粮油、果脯酒类等社日祭品,然后在村长的带领下进行社祭仪式。

    仪式完毕后,乐队就开始演奏,村民们坐在一起,品尝佳肴、畅饮美酒,有的年轻人甚至还会在音乐鼓点的节奏下跳起舞来。舞蹈的风格应该说是多样的,其中混杂了很多欧陆及草原元素,较中国传统舞蹈节奏更为鲜明,热情更为奔放,还是挺活跃气氛的。而在有的村子,在乡军人会的成员们还会聚到一起,表演军中擒拿肉搏之术,甚至还有穿上盔甲拼刺刀的(当然是特制的木枪了),以培养民众的尚武精神。

    这样的节日,是非常能够凝聚民众心气,并培养他们自豪感和归属感的,因此政府对此较为支持,多年来一直努力推广着。而参加节日的老百姓呢,也将其视为一年辛苦工作开始前或结束后的消遣,因此也玩得非常尽兴。正如中国古时王驾的《社日》诗中所云:“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对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可见其盛况。

    路易斯、迭戈也很享受这样的节日。当然在葡萄牙,他们也有一些全民性的节日,但比起东岸这边的,总感觉要差上一些,仔细想了想,可能还是不如人家富足的原因吧,同时节日的历史、底蕴什么的也差了不少东岸人享受这些节日,并为之自豪,确实是有原因的!

    这里额外提一句。因为地理、社会、经济乃至政治体系发生了变化的缘故,东岸的这些传统节日与中国大陆的同样节日还是有一些差别的,主要是在内容上面。即东岸的节日更加偏重游艺、娱乐、享受,而中国传统的节日则可能更加庄重一些,节日期间的禁忌事项也更多一些。

    以重要节日清明为例,东岸的清明节不光是上坟扫墓,致哀先人,同时还有作乐饮宴、踏青郊游等成分,且后者的比重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完全是将其作为一个家庭、朋友聚会性质的节日来过的。中国大陆的清明固然也有此类色彩,但经历过传统理学教育的他们却不如东岸人在这方面放得开,总体有些拘谨、严肃按照移民过来的某些儒家学者的话来说就是:“送葬之时,共为欢饮,通宵玩牌,达旦始归,败坏风气过甚”这是两者之间的一个细微差别。

    不过东岸人很显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做法。他们的政府并未下文禁止,再加上民间风气加入了一些外族奔放热烈的元素,因此终归与中原有些不同。再考虑到如今这个国家国势蒸蒸日上,船队通达四海,军人大杀四方,民众生活富足,整个社会有一种很强烈的自豪感以及由此衍生的对其他国家和人民的若有若无的歧视感。即便是文化、民族大体同源的中国大陆,东岸人民也有些看不起,更别说其他的了。

    而东岸人的节日随着国家影响力的增大,这些年也渐渐有了输出的苗头。比如在去年,葡属巴西的圣萨尔瓦多,当地的部分葡萄牙人就和东岸侨民一起,举办了一场元宵灯会。而在前年,新库尔兰的雅各布港,当地人也在月圆之夜燃起火把、点起灯笼,搞了一场热闹的舞会。据说这是由在东岸留学的官员带回来的习俗,同时也是他们一力推行的,虽然当地教会有些不满,但因为不是什么根本的冲突,最后也听之任之了。

    路易斯、迭戈二人觉得这样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东岸人技术先进、军力强大、体制完善,自然有值得他人学习的地方。葡萄牙人不光要学习他们认真的劲头,同时也可以将他们充满生活情趣的一面也学习过去,这样或许能够让他们更好地了解东岸人的思维模式,进而窥视到他们强大的奥秘。

    东岸政府对其也持鼓励态度。因为他们觉得,与其用军舰大炮强迫别人服从自己,还不如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和平演变。只要那些外国人认同了东岸的文化和价值观,那么或许很多事情都要简单许多。就像那些曾在东岸留学过的新库尔兰殖民官员,他们在东岸生活、学习多年,非常认同东岸的生活方式及文化。因此,当他们渐渐成了当地的中坚骨干后,肯定会逐步影响到普通的下层居民,渐渐让当地人对东岸更加向往、喜爱,这难道不比火枪大炮的征服更为有力吗?

    建立文化和精神层面的话语权,东岸人可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第四百十二章 自豪感(五)

    1691年12月1日,十月大道21号,波兰立陶宛联邦大使馆。

    新任波兰驻东大使约瑟夫科尔茨科正在餐厅内吃早餐,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十七岁的女儿安妮科尔茨卡。这个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少女随父亲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东岸首都生活,说起来也是挺有勇气的。

    与一般的贵族少女不同,科尔茨卡从小就学了不少杂学知识,虽然以东岸人的观念看来这些知识可能有些陈旧,但你要考虑的,他生活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可不是什么技术先进、风气开放之地,能精通数门外语,懂一些数学、绘画、音乐和舞蹈知识,已经非常不错了。而再加上她那非常精致的容颜,一下子就成了东方港社交界的新宠儿,很多场合都会出现她的身影,知名度看起来比她的父亲科尔茨科先生还要高。

    当然这不是说科尔茨卡先生不行。事实上他在波兰绝对算是一个思想开明的人物,出生立陶宛公国的他崇尚新文化、新知识,家里随时聘请着来自西方的学者,知识可谓非常丰富。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国王选中,派到东岸来担任大使,不是么?

    波兰这个国家,在经历了灾难般的17世纪下半叶后,现在已经清醒、务实多了。虽然国会中依然有着大群蠢货,但思想开明的人在慢慢变多,很多人忧心王国的未来,对王国三面受敌的处境感到害怕东面是世仇俄罗斯帝国,北面是攻破过他们首都的瑞典、勃兰登堡普鲁士,南面是意识形态方面的大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偏偏国内又不团结,贵族们争执颇多,一盘散沙,整个国家确实处在风雨飘摇的危险境地之中。

    科尔茨卡是国会议员,同时也是立陶宛的一个地方贵族,对于国家目前的处境当然十分痛心。虽然他对当年波兰、立陶宛合并后给立陶宛带来的灾难感到有些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向前看,为这个国家、为家族的未来出谋划策,故当国王将他派到东岸之后,他是一万个满意,并发誓做出一些成绩。

    科尔茨卡坚定地认为,以如今波兰立陶宛联邦混乱的局势,似乎很难抵挡住周边恶邻的觊觎。尤其是凶暴残忍的俄罗斯帝国,对于历史上波兰在他们混乱时期给予的侵略行为耿耿于怀,一直想要侵占他们的土地。虽然两国为了对付奥斯曼土耳其这个共同的敌人签署了一份盟约,但这并不足信,波兰依旧对俄罗斯非常提防,俄罗斯估计也是一样。

    波兰本打算寻求奥地利的帮助的,但维也纳的哈布斯堡王室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冷淡,哪怕不到十年前波兰人刚刚救他们于水火,因此这条路基本走不通了。波兰人同样打过瑞典的主意,但这个国家只有三百万人,几万陆军,且经济面临崩溃,在北德意志也与勃兰登堡普鲁士关系紧张,短期内也不可能给予波兰人多大的帮助。

    想来想去,波兰破局的最佳方式,竟然还是想办法联络远在南方新大陆的东岸人,让他们想办法发挥影响力,从侧翼牵制俄罗斯,给波兰以喘息之机。于是在这样一种思路下,波兰人终于决定在东岸设立使馆,并开展重点外交攻关了,科尔茨卡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马上任的,可谓是任务艰巨。

    其实,早在几十年前的时候,因为东岸人大肆购买波兰奴隶,波兰立陶宛联邦曾经大为光火,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并为此断绝了与东岸的关系。在那个两国外交史上的黑暗时刻,东岸人被迫关闭了商站,撤离了人员,并长时间失去了波兰市场。本来东岸人也没指望死脑筋的波兰人主动与他们恢复关系,可谁成想这帮人自己太能折腾,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自己的国都被人两度攻破,东部领土被俄罗斯人占去不少,东南部的波多利亚被割让给奥斯曼,辽阔的乌克兰大草原也与他们无缘。损失如此之大,波兰人似乎就有些清醒了,开始尝试着与东岸恢复关系,以尽快买到价廉物美的东岸武器军资,重新武装自己,好抵御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

    科尔茨科来东岸努力了很久,终于与他们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其中就包括至关重要的武器采购及人员培训事宜。而作为协议的另一部分,东岸、波兰两国间的文化和人员交流也打开了序幕,比如波兰人就打算派遣人员前往东岸帮助修建铁路、公路及其他借基础设施,毕竟现在拉普拉塔的开发需要海量的劳动力。

    这样一个条件,说实话是比较苛刻的,可能会引起波兰人的一些反弹。不过科尔茨科有信心说服国王和诸位贵族议会的成员们,现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必须精诚团结,共度时艰团结,是波兰人最缺少的因子,故需要着重强调,重点施行。

    科尔茨科父女吃完早餐后,便与女主人维罗妮卡打了声招呼,然后在仆人兼警卫的护送下,乘坐马车离开了大使馆。科尔茨科先生需要去东岸外交部,与他们的官员商讨商品进出口的事宜,而科尔茨卡小姐则独自前往人民大剧院,她与几位东岸上层社会的小姐们约好了,一起听一场音乐会。

    开展夫人外交或小姐外交,同样是波兰人的手段之一。科尔茨科先生认为,如果他的女儿与东岸的“贵族”青年们结成良好的关系,然后潜移默化地在这些人面前哭诉波兰可怜的现状,痛斥俄罗斯和奥斯曼的凶残,或许能取得不错的结果。反正唯一的本钱支出就是他青春靓丽的女儿,付出小,收获大,且如果她的女儿足够机灵,可以用自己的魅力迷倒几位重量级“贵族”子弟的话,那么也许能给波兰这个曾经辉煌的国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

    人民大剧院很快就到了。科尔茨卡与父亲道了别,举步进了剧院大门,并很快遇到了与自己约好的一干东岸大院青年。这些青年来头普遍不小,有陆军部长家的小姐,有农业部副部长的公子,有联合工业信贷银行行长的侄女,还有南海运输公司老总的小舅子,等等不一而足,集合在一起能量着实大得惊人。

    科尔茨卡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并和几个较为熟悉的小姐开了几句玩笑,这对于精通汉语的她来说并不困难。科尔茨卡今天穿了一身东岸传统服装,上半身是湖蓝色的小袄,白皙的颈部披着一条丝质披巾,下半身是一条漂亮的百褶裙,腿部则是一双长筒皮靴。

    服装脱胎于中国传统服饰,但又别具东岸特色。比如小袄的衣袖是窄袖的,百褶裙束腰高至腋下,整体也较为紧身,能够更好地体现女性凹凸有致的身材。长筒皮靴不用说了,草原风格非常浓,这或许和东岸女性运动较多,经常骑马有关系吧。

    今天这场音乐会是为了庆祝东岸共和国获得拉普拉塔这块天赐之地而举行的,由文化部筹办,很多单位协办,规模和场面都算十分隆重的。音乐会其实不光是音乐,还包括一部分舞蹈表演。

    这些舞蹈在座的诸位公子小姐们非常熟悉,毕竟他们参加舞会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人人不管好坏,都会跳那么一两曲。科尔茨卡对这些还不是很熟悉,因此聚精会神地看着,并不时微笑着与坐在她旁边的小姐公子们闲聊几句,看似游刃有余。

    其实东岸舞蹈发展至今,已经逐渐走出了中国传统舞蹈的窠臼,融入了很多外来元素,并渐渐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流派。比如脱胎于唐代胡旋舞的东岸健舞,就节奏非常明快,融入了很多西班牙风情,既适合矫捷雄壮的男性,也适合青春明丽的女性,分单人舞和双人舞两种,合着节拍跳起来,旋转踢踏之妙处,当真让人拍案叫绝,套用古诗形容就是“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深受东岸青年男女的喜爱。

    当然东岸也有抒情的软舞,这个节奏就较为舒缓了,配合着中国古典音乐,跳起来优美柔婉,含情脉脉。东岸著名银行家强小满就深谙此道,他拥有一个私人舞蹈室,养着一个舞蹈班子,经常亲自编排舞蹈,自得其乐。

    科尔茨卡很认真地观看着这些舞蹈,心里面已经决定回去后就重金聘请一位舞蹈名家,下苦功将其学会并练得纯熟,这对于自己的交际非常重要。毕竟,她会的波兰传统舞蹈东岸人初看时可能觉得新鲜,但时间长了未免腻歪,还是多做一手准备得好。

    听说那个俄罗斯混球奥列格纳雷什金就跳得一手好健舞,曾经和青岛县长的小姐面对面跳过,博得了满堂喝彩。对于这个可能破坏自己大计的竞争对手,安妮科尔茨卡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诋毁和打击的(当然是通过比较有技巧的方式)。奥列格纳雷什金是个男人,都能学会东岸舞蹈,自己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难道还不如那头大笨熊吗?这一点,科尔茨卡是绝对不相信的。

    想到这里时科尔茨卡也略略有些悲哀。曾几何时,在华沙和克拉科夫,自己因为出众的容颜和相对不过的出身,也一度是社交场合的宠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波兰国势不振,自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远渡重洋,曲意逢迎这一干东岸“贵族”子弟,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沮丧。

    波兰我的祖国,何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恢复往日的荣光呢?

第四百十三章 涿水(一)

    “保罗最近还好吗?”汴河上游某处,刚刚上任银果县县长的邵汝平面色和蔼地问着对面的来客。

    汴河是巴拉那河的正式称呼,由地质部颁布确认,以纪念历史上的大宋,毕竟东岸人也是要讲政治正确的。与之相对应的,宽阔浩荡的拉普拉塔河则被改名为宋河,以宣示东岸人这片新土地的主权。

    邵汝平时现任执委会主席邵耀光最小的儿子,今年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兵团堡毕业后先是进入民政部工作,成绩还算可以。期间因为与波兰大使的女儿安妮·科尔茨卡传出绯闻,被其父亲一脚踢去了巴西高原中段刚刚成立的银果县担任县长。

    毫无疑问,只拥有不到一万人口的银果县的条件是非常艰苦的。这里不通公路,不通火车,交通运输全靠汴河,压力极大。偏偏汴河到了上游这里,落差极大,激流、浅滩也很多,对航运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别说银果县了,就是更南边的江北地区,船只过来都很费劲。一般来说,大船是肯定过不来的,150吨级小火轮也过来,也就吃水很浅的72吨级小火轮可以小心翼翼地航行一段,然后还要通过船闸、升船机等,非常麻烦。

    所以,现在汴河上游地段基本上是分段航行了。交通部在实际勘察了上游的水文状况后,将汴河上游分割成了若干个航段,每一条单独的航段之间其通航条件都还算是不错的,航段与航段之间用船闸和升船机沟通,尽一切努力将这条河利用起来。

    此外,水利部也派员与交通部的人合并办公。他们的任务是在汴河上游规划水库和人工湖泊,这样做的好处是当水库蓄水后,可以将一些浅滩人为地淹没掉,方便船只航行(当然在此之前他们会炸掉水中的一些礁石)。同时这些水库也具有调节洪峰、灌溉两地农牧业用地的作用,还是很有必要的。

    毋庸置疑,建设这样一条航路及附带的水利设施,其花费是极其巨大的,而且即便投入全力,其施工的周期也会非常长。水利部、交通部曾经联合组建调研组,经过两年时间的细致考察、论证之后,认为修通汴河上游的航路,清理礁石、修建水库、拓宽河道、裁弯取直、修建船闸、订购机器等工程项目,可能总计需要两千万元以上的资金。

    而且这还是保守估计,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等真正施工时,肯定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些往往都需要资金支出。另外,工程延期、误期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又意味着额外的支出。因此,工程整体费用达到三千万元以上是大概率事件。

    这样的财政开支,即便以东岸人的豪富,也是无力承担的。财政部的人甚至讥讽他们,说与其如此,不如修铁路和公路,那样更省钱一些。而他们这样一说,交通部的人还真的去认真考虑了,并认为将现有的伊南铁路向北延长,一直通到北宁地区可能作用更大些,而且辐射的区域也更大,惠及的人口也更多。

    只不过,这条铁路的修建成本也是很高的,在拉普拉塔平原开发在即的情况下,在刚刚支付了大笔购地费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拿出大笔资金修建铁路。事实上,铁道部现在流入的资金都是有数的,即必须用到指定的项目上去,根本没啥活钱,因此伊南铁路向北延长的事情,短时间是不太可能了。

    修通航运修不起,搞铁路又没钱,那么对于北宁乃至涿水以北新辟之地的居民们来说,交通就成了桎梏他们发展的一个最要命的因素。南方和东部沿海的一切运到这里时,价格都要打着滚翻番,尤其是重要的农具、机器零部件、药品及其他必需品,不但货少,价格还死贵死贵的,让人望之兴叹。

    邵汝平当初上任时带来的一批药品,几乎在短短两小时内被抢购一空,让他充分明白了这里物资短缺到了什么程度。相信若不是这里的居民舍不得花钱买下来的地的话,他们早就跑光了,去哪里也比继续待在这里强啊。

    而也正是考虑到这里条件较为艰苦,国家开拓总局现在打算更多地将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安置到这里。反正这些人能吃苦,期望低,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简直要乐疯了,根本不会挑挑拣拣,比相对难伺候的本国青年要好用多了,这对于前期的开发工作而言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考虑到每年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数量有限,且各地都在争抢,那么多引进一些人员过来开发,似乎也就成了应有之意。尤其是修建必要的公路——从北宁繁华地区通过来,标准为三等国道,以节省成本,待以后财政宽裕后再行升级改造——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的,而这肯定是需要从外部引进。

    基于这种考虑,上头已经给新库尔兰和南非下了指令,让他们运输更多的黑人非国民到巴西高原过来干活。另外,加大外部移民的输入也成了重中之重,除了执委会主席邵耀光提出的加大东方移民的输入外,引进欧陆移民也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欧陆移民的数量必须少于东方移民,且不是每年都会引进,这样就不会对国内的人口构成和文化传统造成过大的冲击。

    目前他们已经与波兰人谈妥了筑路劳工引进的事情,而作为东岸欧洲裔移民的另一大来源地,意大利半岛自然也不能放过了。今天邵汝平在银果县见到的意大利人克劳迪奥,就是熱那*亚执政家族之一多利亚家族话事人保罗的特使,两人商讨了一番引进三千名萨伏伊劳工修建公路的事情——拜路易十四所赐,法军在萨伏伊公国大肆蹂躏,很多人被迫逃到了熱那*亚避难,因此便被盯上了。

    邵汝平和保罗·多利亚也算是认识,因此在谈完正事后,邵汝平便问起了他的近况。不过特使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在敷衍了几句后,便转而打探起了东岸人对于北意大利联邦组建的意见。

    熱那*亚人看起来非常热心,也许是萨伏伊公国两次惨败给法国人刺激了他们,包括多利亚家族在内的熱那*亚上层阶级对于组建联邦开始变得更加热心,并希望尽快见到成果。原本他们指望东岸人强力推进的,可谁成想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英法荷等国身上,没怎么在意大利半岛发力,这让熱那*亚人大失所望。

    在来银果县之前,克劳迪奥在东方港面见了东岸的外交官员,他们认为熱那*亚人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不是等靠要。比如,他们就建议熱那*亚人想办法彻底控制西西里岛,虽然就目前而言,熱那*亚资本已经控制了这座大岛的经济,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指出,如果熱那*亚共和国能够在政治上也对这座岛屿发挥积极的影响力的话,那么事情或许会变得更加简单。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障碍,那就是横亘其间的西班牙王国,毕竟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在名义上可都是西班牙王国的领土呢,虽然当地早就是贵族自治的形式了。

    克劳迪奥对东岸人的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但他不确定东岸人会在这件事上支持熱那*亚共和国到什么程度。只有东岸人可以摆平西班牙,这是人所众知的事实,熱那*亚人不认为单靠自己就可以取得马德里方面的谅解,进而将熱那*亚的国旗插上西西里岛。

    东岸官员并没有正面解答克劳迪奥的疑惑,他们只允诺会在适当的时候作为中间人,向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提起这个事情。克劳迪奥对此并不满意,事实上他想得到更加确切的承诺,但最终并未能够如愿。

    在闷闷不乐地离开东方港后,克劳迪奥就开始了自己在巴西高原的一系列旅程,并最终抵达了自己的终点站银果县。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邵汝平这里套到一些消息后,他立刻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从他嘴里套点什么出来。只是邵汝平嘴比较严,什么也没说,实在被逼急了,最后只告诉他熱那*亚的未来在西西里岛。那个岛面积很大,有上百万人口,足足是熱那*亚的两倍,如果熱那*亚能够完全控制这里的话,国家的前途就完全有了。

    邵汝平最后还提示克劳迪奥,控制西西里岛并不一定要通过军事手段,经济或外交手段同样奏效。反正卡洛斯二世每年也从岛上收不到什么税,甚至还要投入资源和金钱来保护这个岛屿免遭法国人的侵袭,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如果熱那*亚人手段合适,态度诚恳的话,是有可能取得其全面控制权的。

    西西里岛如此,撒丁岛同理,熱那*亚人都可以在这方面努力。东岸人或许会在适当的时候介入,帮助他们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艰巨任务。

    克劳迪奥对此也只能苦笑了,这几乎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不过他并不打算不把这事情报告回去,事实上他觉得这个思路还是有价值的,熱那*亚共和国打破资源和人口瓶颈,获得更大发展的机会就在这里。而一旦熱那*亚的实力获得实质性的增加了,那么组建北意大利联邦的事情,或许就会柳暗花明了。

    邵汝平没有送克劳迪奥离开,而是带着一干县政府的官员下乡去了。银果县是今年刚设立的县份,是全国第153个县级行政单位,下面共有四个乡镇,分别是银果镇(位于后世伊图拉玛小城附近)、东河乡(位于后世圣塞巴斯蒂安小镇附近,Sao Sebastiao do Pantal)、进北乡(位于后世伊图尤塔巴小城附近)、大木桥乡(位于后世坎皮纳韦尔迪小镇附近),总计八九千人口,可谓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目前甚至就连粮食也无法自给,还需要隔壁的北宁地区通过骡马队艰难输送过来,可见其艰苦程度。

    而祸不单行的是,这阵子下面乡镇听说还发生了疫病,挺严重的,邵汝平这下坐不住了,故在与克劳迪奥会完面后,立刻带着县里的领导班子匆匆下乡去了。在这个艰难时刻,他作为县里的主要领导,是不可能安坐办公室内的,考核制度也不允许他这样做,即便他是邵耀光的儿子!

第四百十四章 涿水(二)

    天空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大雨,这使得道路变得分外泥泞。正骑着马儿下乡的邵汝平等人,也不得不下马步行。好在这里离疫区已经不算很快,走上半个多小时差不多也就到了。

    没有硬化过的村路是难行的。邵汝平脚上花费不菲的皮鞋不断接受泥坑的洗礼,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已全然不见,回去后即便清理干净,这双鞋差不多也是废了。

    不过邵汝平却并没有任何心疼,他坚定地走了半个多小时,然后终于在村口见到了闻讯赶来的村长。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与村长握了握手,然后不顾村长劝阻,进到了村子。

    附近几个村子最近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流行病,涉及人数数百,典型症状就是发热、头痛、呕吐、乏力等。事情被报告上去后,县政府大惊失色,马上联系县里仅有的一家诊所医生前往疫区查看,那位医生抵达后,仔细观察了患者症状,然后翻了翻上头印发的常见流行病介绍手册后,确认这是黄热病。

    黄热病的起源是怎样已经不得而考了,但普遍认为是外国移民带过来的,且多发于气候较为湿热的巴西地区,银果县这里发生这种流行病,其实也挺正常的。黄热病已经在多年前被东岸人证实多数是由蚊子叮咬引起的,当时一位陆军志愿者被叮咬过黄热病患者的蚊子叮咬,结果志愿者出现了典型的症状,这直接证明了黄热病的传播途径是蚊子。

    明白了传播机理,但若要预防的话,却颇多困难。事实上,东岸人开荒这么多年,早就有了很深的经验,即每到一处——尤其是热带地区——都要开展轰轰烈烈的灭蚊运动。他们通过排干沼泽、填平水坑、放干池塘等手段,减少居住地附近的静止水体。但这种方式,说实话只能是减少了蚊子的数量,不可能完全杜绝,居住在城乡的东岸居民依然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只不过一个程度较轻,一个较重罢了。

    像银果县这类新设立的地方,开荒工作极为繁重,各类事情千头万绪,根本不可能在这方面做得多好。因此,这次附近的几个村子集中爆发黄热病,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这种病,有不低的死亡率,同时还非常影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开荒工作,从来都让人十分头疼。

    幸好附近有一支陆军部派出的巡回医疗队在工作,闻讯后立刻赶到疫区。他们的专业知识无疑是足够的,对感染的村民进行了输液,稳定人心,同时组织未感染的居民清理环境,灭蚊杀蚊,减少被感染的可能。

    巡回医疗队的领队是中尉军医扬其华,刚刚上任的新华夏开拓队队长扬杰之子,与邵汝平虽不算什么深交,但也可以说是熟识,因此两人见面后稍稍寒暄了一番。

    “邵县长,还好,处置及时,没有酿成大麻烦。不过,有些人家死了人,家属情绪不是很稳定,需要安抚。有些死者干脆是独身一人的,也需要处理后事,现在天气这么热,不能拖的。”军服外面罩着一身白大褂的扬其华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老扬。我们县里的医疗条件,大家都可以想象,太薄弱了。我还在想,发生了这么大的疫情,县里那几个医生顶什么用?乡村村医制度尚未完善,外部运过来的药材和医疗器械又十分紧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大规模的黄热病疫情,说实话我真的挺担心的。”邵汝平紧握着扬其华的手,语气真诚地说道:“你这次这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所有疫区的百姓都要承你的情。放心吧,善后处理的工作我们会来完成的,本着一切从简、从快的原则,尽速令其家属下葬,政府想办法拿出一笔钱来补贴。至于那些单身的,也会尽快通知他们在远方的家人。唉,可惜我们这里不通电报,不然会方便很多。”

    “不用谢,我们刚从东丽县那边过来,正好遇到这事,肯定是义不容辞的。虽然可能耽搁了点形成,回头我向部里打个报告说明下就行了,没啥大事。对了,看你们这么困难,这次带了不少药品过来,就多留一些给你们吧,省得带来带去的也麻烦。”扬其华说道。

    东丽县是与银果县一批成立的县,下辖东丽镇(位于后世乌贝拉巴小城附近)、云桥乡(位于后世乌贝兰迪亚小城附近)、石坝乡(位于后世普拉努拉小镇附近)和良康(位于后世阿拉沙小镇附近),一共四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54个县级行政单位。

    而在东丽县以东,还有房山县和任丘县,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成立的,分别是全国第155个和第156个县级行政单位。前者下辖房山镇、芦村乡(位于后世伊比亚小镇附近)、万缘乡(位于后世)、万兴乡(位于后世克里斯泰斯小镇附近)和仪凤乡,一共四个定居点,七八千人口;后者下辖任丘镇、诚忠乡(位于后世阿巴艾特小镇附近)、松竹乡(位于后世邦德斯帕舒小镇附近)和白田乡(位于后世科迪斯堡小镇附近),同样是四个乡镇,人口比房山县还要少,只有六千余人的样子。

    这两个县的设立,基本是为金矿区服务的,即移民过来的人就地开荒,生产包括食品在内的各类物资,以供金矿区数量庞大的不事生产的人的消耗。当然前提是你得保证这些人能安心种地,不会也跑掉,那样可就万事皆休了。

    扬其华的巡回医疗队就是从那边一路过来的。这些县份的医疗条件都很不好,因此巡回医疗队的作用相当之大,扬其华等人一路上累积为数千人诊治过,并帮助其中一部分人摆脱了病痛的折磨,陆军的影响力也在他们这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工作中逐渐扩大。

    “留给你们的药品主要是金鸡纳霜之类的,治疗疟疾很管用。”扬其华进一步解释道:“咱们国家在新华夏岛的金鸡纳树种植区的产量逐步提高,现在金鸡纳霜的产量很大了,可以供更多的人消耗。不然的话,我也没法留给你们,呵呵。不过呢,这种药千万不要滥用,产生抗药性什么的都是小事了,万一吃死人了可就不好了。没办法,我们目前还没法进一步提纯里面的有效成分,只能谨慎一点了。”

    话说东岸人自从多年前在新华夏岛找到一处地方种植金鸡纳树后,现在产量已经不少了。当然这个不少也只是相对以前而言,因为这些药就连满足东岸国内都远远不够,更别说敞开出口到世界各地赚钱了——偶有一些出口到国外的,往往也有着严格的配额限制,且价格非常高。

    东岸人拿出来赚钱的药物,主要还是包括阿司匹林、风油精、清凉油、活络油、吐根、毛地黄制剂、碘酒在内的多种药物,这些才是出口获利的大头,每年北方制药厂都靠这些赚得盆满钵满。而据说,最近北方制药厂又拿出了一种试验型的新药物。这种药物含有大量有机砷化物,据说可以杀灭不少病菌,更是可以对梅毒起到非常明显的治疗作用。

    扬其华作为军医,自然也听说过这事,不过他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在他看来,那种药物根本就是染料。染料,现在也能治病了吗?而且,听说在招募志愿者试药期间,还出现了多例死亡事件,这就更加深了他的怀疑。砷,可是有毒的,这样拿来治病,风险实在太大!

    北方制药厂当然也知道自家新药的弊端。这不,前阵子他们又推出了新版本,声称这是他们经过数百次新实验,呕心沥血研发出来的,危险性已经大大降低且疗效还不减,可以拿来治疗梅毒。

    海军部派人去他们厂里调研了一下,然后直接下订单买了一批,打算分配给各艘战舰上的医生,让他们酌情使用。对此,作为一名光荣的陆军的扬其华是极其鄙视的,海军真的是太堕落了,不但相信一款没有被证明合格无害的药物(事实上无害这一点恐怕是做不到了),同时纪律也不检点,出海晃了几圈后,竟然有那么多染上梅毒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如果这款药真的对治疗梅毒有非常强大的疗效,同时致死率也降下来的话,那么扬其华也可以想象,这将是一款会引爆整个大西洋的药物!到了那时候,无数受梅毒折磨的水手、妓女、士兵都会看到痊愈的希望,他们肯定会掏光自己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去买药,这利润简直会吓死人!

    也幸亏发明这药的是国营大型制药厂了。若是普通人的话,多半是保不住的,这玩意儿太抢手,是一个源源不断生产黄金的金矿。这会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人一定也在加紧核实吧,如果上规模的人体治疗证明合格的话,那么确实可以考虑将其列为重要机密了。东岸的制药产业,搞不好也要迎来爆发的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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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五章 涿水(三)

    1691年12月底,留了部分人在银果县黄热病疫区继续帮忙后,扬其华带着几名随从、护卫又沿着涿水穿梭了一遍,抵达了房山县,他将在这里接收一批后方运过来的药品。

    “从南边过来的路其实非常太平了,不像我们从北边金矿区返回的,你一路上都得睁大眼睛,丝毫不能放松警惕,不然就可能丢了小命。你懂的,东岸黄金公司的车队总是最引人瞩目的,不知道吸引人多少盗匪的目光。而最糟糕的是,东金公司的车队出发时间经常遭到泄露,也不知道是他娘的谁泄露出去的。梅机关已经介入调查了,但采矿场上好几千人,还有其他管理、警卫、后勤及技术人员,运输的车队又有几百人,保持消息不泄露确实有些困难,这些贪财忘义的家伙!”房山镇外公路边的某间茶馆内,一位东金公司押运队长向扬其华抱怨道。

    公路附近有一个墙高池深的小堡垒,里面是一家政府投资建设的黄金加工厂,负责将已经粗提纯的金块进行进一步的精细提纯、去杂,然后加工熔炼成便于运输的形状,再想办法弄回南方的青岛港。

    这些黄金,未来都是作为东岸货币金本位制的储备的。新货币单位“圆”将为纸质兑换券,一圆固定挂钩2克黄金,考虑到东岸国内庞大的经济总量,怕不是得需要上百吨的黄金储备才能够支应。而目前东岸黄金储备一共有多少呢?不过堪堪十三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够用。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发行的是纸质黄金兑换券,且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一拿到这种兑换券后就去把它换成黄金实物的,更别提肯定会有许多人将这种兑换券存在银行账户里了。所以,在实际操作中,可能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黄金实物来和兑换券一一对应。政府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多发行一些纸质的黄金兑换券在市面上流通,库里有一定量的黄金应付突发状况就可以了,只要不形成挤兑,基本没有信誉破产的风险。退一万步讲,你是国家是政府哎,有那么多强力部门,即便因为特殊原因造成挤兑风潮了,你限制兑换乃至暂停兑换会死吗?放心,只要比其他政府做得出色,人们别无选择,还是会信任你!

    而使用黄金兑换券的好处也是惊人的。它可以大大松绑套在政府头上多年的财政枷锁,使得他们有比以往更加充裕的财政实力来做各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以往政府做某个工程,需要拿出真金白银来驱使人们干活,而现在没这么麻烦了,直接印制一些黄金兑换券即可,只要发行的“圆”的数量不过分——或者一时印制多了,后期财政宽松时回收注销掉一些即可,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基本上是不会对经济造成多么严重的负面影响了,甚至还有益于经济运行。

    考虑到国际银价正走在一个下降通道之中,而金圆的好处又有这么多,东岸政府还有那么多雄心勃勃的计划,那么你又怎么能阻止他们发行黄金兑换券(俗称金圆券),实行彻底的金本位货币制度呢?任何一位东岸金融口的官员,这几年日子都过得十分焦虑,全国老土地的开发、拉普拉塔新土地的建设、多项铁路公路港口建设工程、运河及水利设施的兴建、老城镇上下水及供水设施的持续升级改造、医疗卫生设施的完善、教育的普及、科研投入、持续增加的军费开支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且这些投入多半都是以千万为单位计算的。天大的窟窿在等着他们,试问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不焦虑呢?

    这事怪不了谁,要怪只能怪东岸领导层太急了,太快了,要求太高了!在经济、社会水平都没发展到一个极高的程度的时候——公允地说,东岸有些方面已经达到了后世19世纪的水平,有些则是18世纪,有些则还是和时代同步——就硬性上马许多超前的项目,这必然会造成许多问题,尤其是人力物力的消耗,更是惊人。所以说,一切都是自找的,文明灯塔国是那么好当的吗?

    但不管怎样,东岸领导层秉承父辈的意志,目前仍然在极力推动着国家的发展——没错,就是使尽全力推动国家向前,而不是如旧大陆许多国家自下而上的发展模式——因此他们需要大量的金钱。黄金是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它最大的作用是人们认可它为一等等价物,政府可以据此支配全国的人力、物力,榨取人民的体力和精力,将很多原本需要很多年才能办成的事情加快速度。

    当然我们也应知道,黄金的支配资源的作用还是基于本国现有的国力的,不可能超出太多。即当你有100份资源的时候,也许政府以前只能调动50份资源,但黄金或者说货币多了后,你就可以调动60份、70份资源,但绝对不可能说调动120份资源,这是违反社会经济发展规律的。也许有人会说可以从外国输入资源,这话不错,但也是有限度的。比如劳动力资源,东岸可能会无限制敞开让欧陆人口进入吗?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其他物资呢?也有限!旧大陆天天打生打死的,工农业的发展受到了不小的抑制,他们自己还在向东岸进口各类工业品呢,又怎么可能让东岸人大量采购呢?再说他们的很多东西东岸人也看不上啊!

    扬其华虽然是陆军军医,但他也系统学习过一些经济知识,而且他父亲扬杰刚刚走马上任当了新华夏开拓队队长,从小官宦家庭耳濡目染的他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因此在听到这位运输队队长抱怨一路上的治安环境时,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么着急。他知道目前东岸南边的铁岭金矿还在稳定开采,澳洲和远东也会定期输送黄金回来,非洲部分也会时不时送一些黄金回来——南非的金矿尚未开采,新华夏岛有一座小型金矿,其他的主要靠贸易从土人手里获得狗头金——国家的黄金储备一直在稳定增加。相信若不是前阵子向西班牙人买地又被迫动用了一部分黄金储备的话,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名下肯定不会只有区区十几吨黄金压仓。

    这事,其实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吧,相信执委会诸公心里有一本账。

    扬其华在房山县城休息了一阵子后,并没有坐等。他先给陆军部拍了一份电报,简要汇报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然后便去了正在筹建中的房山县医院帮忙。这家目前只有两三位正牌医生的医院听说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医要上门帮忙,自然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的。

    因为流动人口数量庞大的缘故,房山县内各种病患人数其实并不少,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忍着了,或者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或者对医生不信任。但即便是剩下的一小部分人,也足以让这家全县唯一的一家医院人满为患,不堪重负。很多得不到及时治疗的病人甚至迁怒于医生,以至于房山县政府不得不紧急调派民兵过来维持秩序,否则那些从金矿区回来的性子野了的人估计能把医院拆了!

    因为手头还有一些宝贵的麻醉液体(乙醚),再加上县医院也有一间专门的手术室,器械也都齐备,因此扬其华干脆坐镇手术室,给病人做起了手术,主要是突发性的阑尾炎,其次便是截肢了。除此之外,他还帮助培训了一批医院新招的护士及学徒医生——不要怀疑,东岸现在的医生培养分两种途径,一种是学校培训,一种是师徒制传承,两种并行不悖——同时帮忙编写了一些疾控宣传的材料。

    这些宣传材料结合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写得详实、丰富,非常有可读性,教育意义也非常强,应该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多在外历练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地关键。扬其华再在外面多巡回诊疗个几年,不但军衔能升上一升,这看病的水平估计也堪比一些东岸的老军医了,更别说旧大陆那些水平低劣的兼职医生了。

    而说到旧大路的医学水平,其实这些年也有不少进步了,这主要得益于东岸医疗技术的外溢和扩散。这种面向大众、参与人数众多的行业,说实话是很难保密的,外国人通过道听途说、搜罗二手医学期刊和杂志甚至去医院治病,都能学到不少东西。像东岸人编纂的医生大典《明医籍考》、《宋医籍考》、《解剖学》、《细菌学》等等,都在几十年间陆续流传到了国外,这些无疑都大大提高了旧大陆的医学水平。

    以英国为例,他们就派专人研究了《明医籍考》等书,然后寻找其中部分草药的替代品,获得了不错的效果。当然《明医籍考》等书也流传到了中国大陆,不出意外地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反应,很多中医对其大加驳斥,因为东岸人在书里罗列了不少纯粹胡闹的古代中医方子,判定其完全没有效果,这引起了很多保守派的敌意。

    不过也有很多思想开明的中医对其持赞成态度,并开始研究前宋苗裔东岸人在“中医”上的新发现,东医热已经在一些地方开始缓慢升温,相信这些对提高当地的医疗水平及人民的生活,都是有帮助的。

    东岸人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满世界圈地,开展殖民贸易,但并不安全是对外索取,其实也是有所反哺的。文明灯塔国,本就应该如此!

第四百十六章 潘帕(二十八)

    “夏尔,你给我说说,那法兰西朝廷到底怎么了你,非得孤身一人远渡重洋逃到咱们这里来啊?”1692年1月2日,正是夏天最热的月份,李正一边熟练地剥着骆马皮,一边问着在旁边帮忙的法国移民夏尔·莫罗。

    夏尔·莫罗是前些年逃到东岸的,在巴西近海的伐木场过了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后,他心下一横参加了临时组建的杂牌部队佑国军,深入到内陆丛林捕捉印第安人。一年半的服役期结束后,夏尔·莫罗幸运地办理了转正入籍手续,成了一名光荣的东岸国民。随后,他选择了发展前景较好的潘帕平原,在这里落户定居。

    夏尔·莫罗的身份证明文件上显示他姓夏名尔,其实他原本想用自己的法国姓氏莫罗的音译作为自己的名字的,不过办理入籍手续的派出所警察白了他一眼,说了句“你也配姓莫”,然后便自作主张地将其名字登记为夏尔。

    夏尔是一名胡格诺教徒,虽然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中手艺人、商人、技工、学者的比例很高,但夏尔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庄稼汉。在自家兄长被国王路易十四的龙骑兵抓走不知所终后,早已没了父母的他便逃到了南尼德兰,然后被东岸人设在当地的招募移民的机构收留,漂洋过海来到了新大陆。

    其实夏尔本来可以选择前往查科或湿润潘帕地区的,但因为想多购买一些地(干燥潘帕的地很显然要便宜不少),他最终还是选择前往了忠兴乡定居,并用自己退伍得到的遣散费(包括大量战利品分成),一口气购买了五十亩旱田,一跃成了远近闻名的田产大户。

    不过因为出身的缘故,夏尔在本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卑,在面对那些土生土长的东岸青年时,他总是觉得低人一等,即便他已经上阵为东岸共和国厮杀一年半了,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可能比那些人多得多。

    李正是夏尔最谈得来的本地人了,他们两家挨得比较近,因此常有来往。这次李正在野外捕了一头骆马,便叫了夏尔过来,一切杀了尝尝鲜。其实,严格来说他们的这种行为并不怎么合法,盖因对于骆马这种生物,东岸农业部只允许持有牌照的猎人捕杀,一般人是不允许的。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禁止得住呢?民间没有牌照而私下里猎杀骆马的人一堆一堆的,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也没几个人愿意真正来管,反正遍地都是这玩意儿,不是么?

    “过不下去了。”夏尔坐在地上,一边拿刀切着土豆、洋葱等蔬菜,一边用还算流利的汉语回道:“龙骑兵四处抓人,教堂都被毁掉了,很多牧师被监禁,日子没法过了。”

    “嗯哪,你们那国王可是个狠人啊。这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都不犹豫。你逃了也好,如果没逃,怕不是也得被抓起来。”李正拿着雪亮的剔骨尖刀,在骆马皮与肉之间的粘膜处轻轻刮着。骆马毛不怎么值钱,但皮的价格却还可以,虽然不是什么稀罕货,但拿到集市上卖掉然后换点趁手的农具却是可以的,因此李正此刻非常小心。

    “我帮你扶着点吧。”夏尔站起身来,看着脖子被一根铁钩勾住挂在架子上的骆马,说道:“吃饭的事情不急,反正今天也没太多事要忙。”

    “不用,不用帮!”李正摆了摆手,说道:“你就给我讲讲法兰西国的事情就行,我挺感兴趣的。”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税太重了,收入太少了,又赶上连年灾荒,很多人吃不饱饭。”夏尔尽量用最精简的语言解释道:“为支付税金和贷款,很多农民被迫出售了祖辈传下来的土地。贵族们在这件事上玩弄了不公平的手段,他们将税额基本都转嫁到了普通的农民身上,而自己不负担一分钱。沉重的税收基本榨干了农民们的最后一份血汗,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出售祖辈传下来的田产来弥补亏空,支付国王的税金。”

    “这他娘的能忍?”李正一听直摇头,叹气道:“你说那个路易国王在弄什么呢?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打生打死的,就为了多占些田宅,多抢点钱?”

    “我也不知道。”夏尔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只知道即便是天主教农民家庭,日子也难过得很。国王要打仗,不断加税,压得人几乎要断气。有些人没自己的土地,租种的贵族或教会的,一年要交30利佛尔的租金,同时还要承担20利佛尔的税。而土地又能有多少产出呢?能耕地的马被国王征走了,地里也没有多少肥料,种不出多少粮食,而葡萄酒的价格多年来也不怎么景气,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很多人没办法,要么去当兵,要么当水手,要么就去海外殖民地发展,总之留在法兰西的日子都不好过。”

    “真是作孽哟。”李正同情道:“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你扛了两年枪,算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如今是苦尽甘来,以后就等着享福吧。你看咱们这边的地,多好啊,上等的小麦地呢,都不用怎么施肥,地里就能长出还多麦子、大豆和玉米,一年收入个几十块钱不成问题。等手头攒下一点钱了,就去合作社那里报名,想办法买几头小牛犊子回来,那样可就都齐活了。”

    “谁说不是呢?”夏尔听到这人也咧嘴笑了,道:“不过我希望那些战争贩子们全部倒台,他们都是恶魔,残害老百姓的恶魔。前阵子我去盐城港见以前的老长官,长官和我说,路易十四的特使来到了我国,想和我们谈谈进口先进的武器、机械设备、粮食及其他商品的问题。据说国内很多商人对此有兴趣,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打进拥有2300万人的巨大市场。”

    话说法国人的特使前阵子确实来到了东岸。他们的目的其实不单单是想到东岸采购商品,他们想要的很多,其中就包括请求东岸撤回对联合省的支持,包括军事和贸易方面的支持。很显然,法国人的这种“无理要求”被东岸人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们拿不出任何能够用来交换的条件。就凭一个已经打得财竭民穷的法国市场,难道能与荷兰商人主导的更为庞大的市场相比吗?

    再说了,遏制所有陆权大国,本来就是东岸的基本国策。在你路易十四摆明了发动兼并领土的战争的时候,难道我们东岸人就干看着吗?你路易十四刚上台时领土是什么面积?现在六边形的新领土又是什么面积?兼并了阿尔萨斯、洛林、弗朗什孔泰、斯特拉斯堡、南尼德兰部分城镇、意大利部分领土、西班牙比利牛斯山以北领土的法兰西王国,在中国大陆也是几个省的地盘了,且多是精华平原地带,降水不少,温度适宜,日照充足,附近渔业资源也很丰富,这要是再不遏制,什么时候遏制?

    所以,法国人是注定在东岸人这边要不到什么承诺的。甚至于,东岸人还会加紧援助联合省,强力推进北意大利联邦的组建,甚至放宽英格兰的贸易限制,允许他们进口更多的工业设备——对英格兰,东岸人现在已经非常有自信了,根本不担心其造成多大的威胁——想尽一切办法给法国人造麻烦,以削弱法国人口、体制给其带来的战争加成。

    旧大陆国家全部打起来,才有利于新大陆国家虹吸其人口、资金、技术和资源,不然的话,你都统一自己玩了,还有我东岸人什么事?当世界孤儿的感觉很好玩么?

    “商人很多时候都是很短视的,他们会为了多赚一块钱而做很多无下限的事情。”李正剥完了骆马皮,将刀一扔,然后坐到了地上,摸出腰间装满了劣质土酿烧酒的牛皮水囊,猛地喝了一口后,才舒服地说道:“别管他们了,那是老爷们要操心的事情。你我两个泥腿子,想那么远干什么。夏尔你还是多考虑考虑怎么娶媳妇的事情吧,呵呵。其实以你当过兵的身份(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兵……),其实并不难娶到老婆。但你要求太高,居然想娶个东方媳妇,这就有些麻烦了。停,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事不好弄。你个傻货,大部分钱都拿去买地、买材料盖房了,现在比我手头还紧。你若是没折腾这些,就凭手头这几百块钱,使劲砸下去,未必就娶不上东方媳妇了,但现在没钱,那可就难了。”

    “这事还是慢慢来吧,急不得,反正我会帮你留意的。”李正说道:“现在嘛,先别管那些破事了。咱先把这些肉清理一下,然后来个大锅炖肉。多吃点、吃好点才能积攒力气,过两天咱们可就都要去工地上工了。老爷们规划的这条公路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超期服役,唉,地里的事情也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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