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文阅读

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十八章 军队与财政(三)

    “朝阳初升、鸡鸣犬吠、教堂村野、恬淡乡情。”

    安达十五轻吁了一口气,将毛笔搁在了笔架上,然后在勤务兵端来的木盆中洗了洗手。洗完后又仔细端详了自己刚刚完成的这幅书法,颇觉满意。自己在外征战日久,看来这书法爱好却也没有退步。

    “好一个恬淡乡情!安达君,不想在圣菲小城休憩了这么一番时日,竟然乐不思蜀起来了。”身后响起了一声略带疲惫的沙哑嗓音。

    安达十五霍然转身,一看竟然是去本土军部接受聆讯的陆军上尉江志清。江志清是老资格的陆军上尉了,晋衔比安达十五早,是军中前辈,因此安达十五立刻双腿并拢立正行礼。

    江志清举手回礼,然后施施然坐在安达十五的座位上,解开了胸口的一粒风纪扣,随意地说道:“眼看都夏末了,天气还这么热,这得有二十六七度吧。嘿,骑马骑了一身臭汗。”

    安达十五的勤务兵颇有眼色地端上来一壶马黛茶,并为两人分别斟了一杯。江志清轻轻喝了两小口,然后放下茶杯,有些陶醉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是喜欢上这马黛茶了。提神、醒脑,还降血脂,里面富含的营养物质还能预防坏血病和糖尿病。尤其是前一项,怪不得海军将这种物质列入必备军需品之一呢,常年在海上漂的人,喝不起昂贵的正宗茶叶,也就只能喝喝马黛茶补充维生素了。”

    “江副支队长若是喜欢,何不去兵站领几箱?我这里有最新送来的大批马黛茶,嘿,还是从海军手里截来的呢。”安达十五拿出纸笔,准备签开单据。他是陆军第6连的连长。同时也是圣菲兵站的负责人,囤积在城内的物资堆积如山,他做个顺水人情随便开点物资票还不在话下。不就是一些茶叶么,共和国勇士在前线打生打死。喝点茶叶算个什么事!

    “算了。”江志清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你忘了我从哪来的了?我和常支队长在科连特斯屯兵两月有余,那里有大片野生茶园。我每日里随便饮用,那清香可比兵站仓库里这些陈年货要强多了。呵呵,你也不要沮丧,马上会有科连特斯送下来的大批物资。我让人给你捎几箱,都是上等货。”

    “谢谢江副支队长的美意,职部就却之不恭了。”安达十五颇为欣喜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屋内的一座摆钟,好似才发现似的惊呼道:“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快到午膳时间了。副支队长,今日就在我部用午饭如何?听说当日攻克布城南门。江副支队长亲自指挥炮兵一举击毁敌火炮两门,立下奇功,马上就要晋升少校军衔,真是令我等神往不已。如今将士们都想见见您呢。请务必赏光。”

    “也好,我也正想见见陆军6连的兄弟们。”江志清先是故作矜持得沉吟了下,然后又一脸欣然地说道。

    午饭摆在安达十五的连部内,这里同时也是城内保存最完整的一栋建筑——圣菲天主教堂。教堂据说是用从科连特斯一带采伐而来的大木精工细琢而成,屋舍高大庄严、圣象栩栩如生,只是这里再也不见一个神父、也不见任何一个信徒,这里有的只是挎刀执枪的异国军人,有的只是胜利者的骄傲轻狂,有的只是征服者的志得意满——这座教堂,被征用了!

    勤务兵们端上来了还算丰盛的饭菜,大抵是一些牛肉之类的烧菜,偶尔一些鸡鸭之类的“珍馐”则被勤务兵们不动声色地放在了靠近江志清的一侧。此外便是豆芽、腌鳕鱼、滑柔鱼、腌萝卜、五香鲸肉之类的军中寻常菜色,看得出来此地辟居荒野,物质不是很丰富。

    安达十五开了几瓶河中大曲,一边给江志清倒酒一边挨个介绍在座的各位军官。这里面有陆军第6连排长以上军官、有留守此地的罗洽县民兵大队两位主官、有投靠东岸人的高乔首领一人、有克兰迪起义军首领一人、有鞑靼雇佣骑兵军官二人……总之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军官,安达十五将他们一一介绍给江志清认识。

    江志清一一向他们颌首微笑。这些人都是些粗人,很多人甚至还不习惯东岸的礼仪,当一些明人出身的军官或者在东岸军中浸淫已久的立窝尼亚军官站起身向江志清敬酒时,这些人里面的一些家伙竟然还大大咧咧地坐在原地。江志清也不以为意,一一与他们酒到杯干,豪爽至极。

    安达十五野武士出身,而日本的酒菜也一向以精致闻名——说白了就是量不太够,眼下喝了几口河中大曲,立刻便起了些微醺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于是便吃了几口菜压住酒气,然后借着酒意向副支队长江志清问道:“副支队长阁下,我即便是在圣菲也听闻国中财政状况不佳,军部有意在拉普拉塔发动秋季战役,力图迅速结束此间迁延日久的战事,逼迫西班牙人求和。职部日思夜想,却不知此番战事主攻方向是在何处?战役目标又是什么?”

    “安达君,你喝多了,慎言!”江志清先是轻轻提醒了一下安达十五,然后夹了一块他喜欢的鳕鱼,吃完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和你们说说也无妨,反正作战计划今明两日就会送达这里。此次秋季战役的主攻方向是在北方,战役目标以攻克亚松森、截断查尔卡斯通往亚松森的通道为限。”

    看着在座军官们都有些失望的神情,江志清淡淡一笑。此次在北方发动秋季战役,战役目标是攻克亚松森没错,但说什么截断查尔卡斯通往亚松森的通道就是扯淡了。从查尔卡斯往巴拉圭地区,只有一些遍布森林的小路可以通行,很多地方仅容一人一马通过,大军作战所需的物资和火炮是根本别想从这里走,太难!因此,东岸人根本不担心西班牙人会从这里发起大规模攻势。东岸攻克亚松森的唯一目标和动力,当然还是为了劫掠这座拉普拉塔地区闻名遐迩的富裕都会,以补充国内日益枯竭的财政,同时也让参战的陆军弟兄们发点小财。

    在座的军官们很失望,这自然在江志清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没有了劫掠发财的机会。圣菲城内的部队,除了陆军第6连外,军纪都大为不堪。尤其是那些鞑靼雇佣兵和罗恰县民兵大队的人,多有奸宿西班牙民女之事发生,宪兵队接到的投诉如雪片般飞舞。分管军纪的江志清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在意,除处罚了几位闹得太过分的青州土匪出身的民兵、并赔偿了被强奸的西班牙镇长女儿一家东岸银元20元外,大部分犯下罪行的人都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弟兄们出生入死、不避锋矢,如今若是因为些许小事就处罚了他们,恁地寒了将士们的满腔热情,大是不妥!

    “支队主力北上攻击亚松森后……”说到这里江志清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都静下来看着他时,这才说道:“圣菲城内成立守备司令部,由陆军第6连连长安达上尉担任司令。该司令部职责为清剿附近残余西班牙势力,肃清治安,并全力保障主力支队后勤运输通道(巴拉那河)的畅通。最近,一些从科尔多瓦来的西班牙士兵潜越进了亚松森,这令支队长阁下很是愤怒。此次,圣菲城当以骑兵为主,扩大巡逻面积,在圣菲以西的草原上搜索攻击可能遇到的任何西班牙军人或辎重部队,以截断亚松森一带敌军的物资补给。”

    圣菲城内目前有东岸陆军骑兵第4连、高乔义勇军400多人、鞑靼骑兵500多人,以上这些都是有马的骑兵,总计约1300人不到。由这一千多人出动搜索巡逻,想必能让那些从科尔多瓦长途跋涉往亚松森支援兵力和物资的西班牙车队大为减少。

    此外,圣菲城内还有陆军第6连、罗洽民兵大队、克兰迪义勇军等1400多名步兵,这些人的主要职责就是防守兵站内的各种作战物资,全力保障前线的战斗。其中,克兰迪人的战斗力相当可疑,只能当做摇旗呐喊的帮闲角色,但作为不领工资的廉价炮灰,做个看守仓库、打扫战场的活计还是胜任的。

    “在此过程中,若有懈怠职责、作战不力、玩忽职守者,一律枪毙,严惩不贷!”说到最后,江志清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亚松森作战行动关系重大,我不想前线将士们的作战行动受到任何战争之外因素的干扰。而这,也是军部和常支队长的意思,明白了吗,诸位?”

    “明白了、明白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应了起来,好像一旦自己回答得慢了,就会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看到众人都表了态,江志清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招呼众人吃菜。

第三百十九章 传教实践

    1647年4月1日,麦哲伦海峡风高浪急。一支由七艘舰船组成的船队在起伏的波涛中劈波斩浪、艰难前行,如果单从船只外形上来看的话,这支船队毫无疑问是来自东岸共和国的船队。因为那独特的桅杆分布以及冒着黑烟的烟囱无一不在提醒着人们她们的来历,是的,她们是来自东岸的船队!

    船队里没有一艘战斗舰只,取而代之的是两艘弹药补给船、两艘食水补给船、一艘运兵船、一艘修理船和一艘运煤船,全部七艘船只都是蒸汽风帆船,总吨位在八千吨以上。这些船都是上个月刚刚入役的新船,还好不是什么战舰,七艘船才只需要120名水手,因此海军总算还能够支应过去。不过饶是如此,这120人里起码有一半是匆忙培训的、没出过几次海的菜鸟水手。

    菜鸟水手带来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不,在副官的指引下,船队总指挥黄杨海军上尉已经看到了正在风浪中缓缓下沉的“杂货商店”号食水补给船。这条船似乎在风浪中操作不当,不甚触礁。即便是从新华夏运来的坚硬红檀打造的船壳也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击,船底瞬间破了个大洞,然后迅速进水,水手们堵之不及,目前该船整体已经在向左侧倾斜。船长开始下令弃船,水手们垂头丧气地乘坐着交通艇,在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涌浪中奋力朝最近的大船划去。有时一个浪打来便能将小艇上的水手们打进海里,然后水面上除了一团泡沫外便再无其他痕迹。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后,“杂货商店”号上的船员们大约有一半(9人)被救了起来,其余8人则永远消失在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之中。处理完这档子事后,心有余悸的众人继续前行,并最终于4月9日缓缓驶进了位于里奥贝尔德地区的东岸情报站。

    情报站和去年陆铭率队来此地时已有了不小的变化。首先就是东岸派驻此地的人手多了起来。国家情报总局的特务们加上内务部警察有了三十多人,再算上情报站内招募的约四十名高大的巴塔哥尼人仆役,目前这个秘密据点内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七十多人。更别提还有一些前来此地疗养、训练的阿劳坎人了,整个情报站内的人口突破一百是肯定的。

    码头栈桥依旧是原来的那种由原木搭建的简易栈桥。已经降低到六艘船只的东岸船队依次靠了过来。卸下了大量武器弹药和食品补给,此外还有一些医疗用具和药品。情报站内积存的金银币、贵重首饰等阿劳坎人拿来交换的物品也要被运走。至于那些牛羊马等牲畜则不便带走,因此便留在此地,由那些巴塔哥尼仆役们放牧养殖,以给可能过往的东岸船只补充一些鲜肉。

    随船而来的还有少许从本土搜罗来的各类人才。其中包括一名医生、一名裁缝、两名兽医、两名枪炮修理匠、两名铁匠、四名道士以及一百名建筑工人。他们将用运过来的海量建筑材料在此地动工修建大量砖石建筑,以将这个秘密情报站修建成坚固的永久据点。

    赵琰也跟在建筑工人的队伍中下了船,情报站的负责人毕拉斯本来正笑容满面地接待着从本土过来的人,待看到赵琰这厮后,先是一番错愕,然后便是满脸苦笑,是谁把这位爷给请来了啊?

    作为东岸最早的一批移民、来自瑞士的180多名加尔文派教徒如今早已活跃在东岸的各个角落。毕拉斯就是其中之一。本来在旧大陆颇受排挤的他们以为到了新大陆就是自由的世界,可没想到这里更是一个宗教的监狱。在这里,天主教都受到若有若无的压制,更别提异端加尔文宗了。本来将自己的信仰藏在心底的毕拉斯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怀揣着见不得人的信仰、担任着阴暗的秘密警察,做着肮脏下作的事情……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叫赵琰的“贵族”会突然找上门来,然后聊了一通在自己看来简直“丧心病狂”的言论,毕拉斯犹记得这位宗教事务处的赵副处长是怎么和自己说的。

    “世间唯一的真神,就是天尊,天尊在世间的形象幻化万千,威能无匹。天尊在中国召唤了黄帝轩辕氏做虔诚且富有的君王,他凭借着对神的坚定信念最后成就了召唤,成为富饶、广袤的神眷土地上的共主,并繁衍了多个世代。”

    “完成这个教化后的天尊骑着青牛西出潼关,然后又召唤了虔诚的亚伯拉罕。当然由于天尊离开中国较早,黄帝后来的继承者像所罗门王一样更重视世俗的享乐,从而导致中国失去了天尊的正统传承。而无知的民众在浑浑噩噩之中竟然误以为天尊是异教的神,真是可怜可叹。”

    “后来亚述正统教会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派人去中国活动?这就是去为了正本清源的啊!不过他们自己的教义本来就有偏差,内心也不够坚定虔诚,所以到了中国后反而被光怪陆离的外界世俗所迷惑,没能完成使命。现在,将由我们东岸道教来完成这个历史使命。”

    如此种种。这些言论曾经一度让毕拉斯暴跳如雷、无法接受,但经过赵琰这个前传销组织核心成员,在少林寺外卖过香烛、在武当山下看过风水、有三寸不烂之舌的资深骗子的长期洗脑下,这个瑞士人或许是真的信了这个,或许又是怀揣着别的目的,总而言之是不情不愿地加入了道教。

    虽然稀里糊涂地加入了道教,但并不意味着毕拉斯本人能够接受这个在他看来很是别扭的宗教。因此,虽然来到麦哲伦情报站好几年了,肩负在巴塔哥尼人中间传教使命的他却不甚积极,每次向道教东方县长老会汇报的时候都支支吾吾,说这些高大的野蛮人不识教化云云。情知中间有异的赵琰这次干脆向宗教事务处申请到这边来看看,正好宗教事务处的一帮资深神棍们也对由他撰写的新教义争论不休,对这种几乎是照抄加尔文宗的教义会产生什么后果也不敢妄下定论,因此便遂了赵琰的心思,让他先去麦哲伦情报站那里的巴塔哥尼人、阿劳坎人中间去传教,评估下效果如何再说。

    于是赵琰便从首都长老会里挑了四个助手,然后带着他们匆匆登上了海军船只,跟着来到了麦哲伦情报站。眼前所见果然让他有些失望,这个情报站内小一百号人信奉道教的只有区区十余人。除了从本土过来时便是道教信徒的几人外,这几年发展的信徒竟然只有区区五个人,其中更是只有一人是巴塔哥尼人!

    这怎么可以!赵琰狠狠瞪了一眼毕拉斯,同时心里也叹了口气,暗道:基础薄弱、传教不易,说不得要在这里从零开始了。

    由于有着政府开具的介绍信,因此此番从本土运来的建筑材料中将有一部分被用来修建一座不大的道观,作为在本地的核心传教机构。赵琰盘算着,有自己带来的四名神棍级别的道士,以及本土支援的为数不少的圣药(阿司匹林、硫化亚铁、鲸鱼肝油等),当能在那些愚昧的巴塔哥尼人、阿劳坎人中打开市场,获得大量的信徒。

    有了这些信徒后,他便可以以这些信徒为依托,在本地大力实践教义,即“世界就是我们的修行地,尘世中的工作是我们修道的主要方式,是天尊安排的任务,是神圣的天职。每个人都要入世修行,将自己在世间的工作和生活经营好就是在修行和敬拜,就是在尽一个信徒的本分。”

    赵琰深信,这样的教义是非常适合目前东岸的体制的,对于国家、社会有不可低估的正面促进作用,而且对于归化新来的欧洲移民也大有裨益,以后必然会得到国家的大力推广和财政补助,然后蓬勃发展起来。不过宗教事务处的顾虑也是对的,先在一个偏僻小地方实践一下,有什么好处或者不良后果都可以通过时间得到验证,并加以评估。而且,其实目前赵琰所撰写的教义也是漏洞百出,要完善也得有一个过程,那么在这些人丁稀少的野蛮人中间传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是好,而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么也不至于影响太坏,不就几个野蛮人么,能有什么恶劣影响?

    因此,下船后还没来得及休息,赵琰在和施工队负责人商讨了道观的建造方案后,便匆匆走到了营地内那些巴塔哥尼人的居住场所,利用自己后世丰富的坑蒙拐骗经验与这些人攀谈了起来。这个过程自然得带上毕拉斯了,因为这个家伙会一些巴塔哥尼人的语言,没有他在场翻译还怎么交流?

    无奈之下,毕拉斯只能安排自己的下属先去和那些阿劳坎人商量,要求他们近期发动攻势策应东岸军队在拉普拉塔的行动。而自己则跟着赵琰来到了那些仆役的居住木屋,开始了坑蒙拐骗之旅。

第三百二十章 策应(一)

    1647年4月25日,长江口,晴。

    从去年十月开始的移民运输季终于结束了,在匆匆做完船只的维护保养后,莫茗立刻在控制区内下达了总动员令,然后大批早就准备好的物资开始一一装船,物资装完后是人、畜。在四月中旬完成出征准备后,东岸人除了留少许兵力镇守烟台后,其余主力(包括陆军、黑八旗、挺身队)倾巢出动,准备在长江流域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登陆作战,以策应如今形势越来越不妙的福建、江西和湖广战场。

    今天的镇江附近江面上,战船云集。已经扩充到8艘的“阿穆尔河”级内河炮艇刚刚从前方返回,她们在镇江、仪征一带江面上突袭了清军的两处水寨,猝不及防的清军水师一哄而散,大批小船被焚毁。虽然清军可能在内河港汊里还藏有大批小船,但短时间内是威胁不着东岸船队了。

    说起“阿穆尔河”级内河/近海通用型炮艇,绝对是莫大帅手头的一大利器,装备了十门中小型口径大炮的这种船只火力强、吃水浅,很多大船去不了的地方都能去;而且航速快(10节),标准排水量也才250吨(满载排水量330吨)。其中,船自重还不到90吨,加上火炮、食水、锅炉、蒸汽机、人员、燃煤以及备品备件也才将将160吨左右(其中燃煤30吨,紧急情况可伐木烧炭),可谓轻盈无比。两座燃煤锅炉每小时一共耗煤300千克(如果换成塔城精煤煤耗更低),标准情况下能连续航行100小时以上,续航力接近1000海里。

    如果80吨的货物储放空间内再额外加装一些燃煤的情况下,那续航力再度大幅度提高甚至翻一倍也是很轻松的事情。也就是说,这种炮艇是具备在长江上的独立作战能力的。当然了。大部分情况下“阿穆尔河”级炮艇都会伴随着蒸汽机帆船一起行动,因为燃煤装多了弹药就少,弹药装多了燃煤就少,很难做到两全。

    今天早些时候8艘炮艇在长江出海口附近脱离船队。然后一路溯江而上。连续在江阴、镇江、仪真等地击毁清军多个水寨,击沉、焚毁清军那种吨位不超过10吨的小船上百艘。清军水师兵丁也在突然打击之下伤亡惨重、一哄而散。而由于这种炮艇航速超快,清军下游水寨遭到打击后,往往信使还没来得及赶到上游,东岸人的炮艇就已经抢先赶到那并发起攻击了。不知道在遭此一番痛击后。清军痛定思痛之下会不会在长江两岸广设烟墩示警,真要那样做的话就太有喜感了。

    击毁这几处水寨后,8艘炮艇开始往南京方向扑去,不过总算这回清军行动迅速,抢先将小船撤进了地形复杂的河汊内,东岸炮艇不敢追击,只得怏怏而返。

    而就在清军水师东躲西藏以保存实力的时候。分乘九艘机帆船、两艘武装运输舰、两艘笛型商船以及18艘中型渔船(150吨级)的大批东岸部队开始了登陆行动,而登陆地点就选在扬州以东的泰兴、靖江两县交界处。在登陆船团外围,两艘快速巡航舰和两艘护卫炮舰则在缓缓游弋着,江对岸的江阴县驻扎着一支清军马队。必须严密注视别让对方潜越偷渡了过来。

    此番出征的部队包括久经战阵的挺身队第一大队全部及联队部、新兵居多的第三大队4个中队、精锐的治安队和骑兵大队全部,共6100战兵;东岸陆军第102连、104连、105连、烟台炮兵连(超配16门火炮)亦全部出动,计有920名战兵;此外,“忠心耿耿”的南非八旗新军也出动了大半,计三个步营2300人。最后,济州岛上的翟从谔也带着他的两千部属一起来到此地。总而言之,东岸人控制下的武装力量八成以上几乎都用在了这里,一万一千多战兵外加一万五千多夫子(7500军夫队+8000济州岛朝鲜夫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差不多是东岸人发动的史上最大规模的登陆作战行动了。

    之所以发动如此之大的攻势,主要还是为了策应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妙的大顺和南明两股势力。先说南明,自从潞王政权被蒙古马队击灭于杭州后,浙江、福建一带的明军形势急转直下。先是鲁王、唐王政权互相攻击,给了清军宝贵的调整部署、收拾人心的时间。而在理顺收降明军内部头绪、粮草物资准备完毕后,已经南下坐镇南京的洪承畴(接替多铎)从容调拨兵力,以投降的南明江北四镇、袁继咸江西兵(其本人未降)、左梦庚部为主体,迅速击溃鲁王势力,占领了浙江大部分地区。

    在这个过程中,福建的唐王本不想坐以待毙,奈何手下兵力最雄厚、靡费军饷最大的郑芝龙部首鼠两端,并不愿意与清军硬拼。无奈之下唐王欲西行前往赣州,但广西、湖南等地的明军对其态度极为冷淡,似欲拥兵自重,唐王的一番恢复大志就在这些地方督臣、军阀的推诿和避战之中功亏一篑,直到清军攻入福建兵败为止。

    而在湖广战场,原本与孔有德、尚可喜、沈志祥等人在荆州、岳州一带打得有声有色的顺军内部出现了大变故。李自成因为伤势难愈,在今年年初死于长沙郊外。李自成死后,顺军各大军头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了。虽然李本人指定了李过为接班人,但他毕竟不是李自成,兵力雄厚的外系将领郝摇旗、王进才等人(分别拥兵七万和六万)态度**,似乎不愿承认李过的领导权,同时他们与已经远蹿衡阳的何滕蛟勾勾搭搭,形势更是微妙无比。

    而支持李过的除了一同从宁夏、甘肃杀回来高一功等人外,李自成的老人袁宗第、刘芳亮、刘体纯等人分别都只有兵数千至万余不等(名头大,被清军追杀甚烈,兵员损失多),在这个讲究实力的年代,他们的影响力大为减小。

    外系将领郝摇旗等人的意见不一致必然会导致大顺集团的分裂,而目前已经有这种苗头出现了,除了郝摇旗等人在和南明勾勾搭搭以外,袁宗第等人也在和屯驻于武昌的清固山额真佟养和商议投降事宜(李自成死后阿济格已率军返回北京)。再加上大顺集团的文官日益逃散,地方治理不力、财政困窘,现在的大顺真有了些山穷水尽的意味。

    没想到李自成死之前还勉强罩得住的局面在他死后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第一时间得到急报的莫茗待移民运输行动一结束,便立刻组织起了大军,开往长江流域,准备在清军兵力相对薄弱的江北地区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势,以牵制策应一下这两处战场。只要在江北打几个胜仗,攻破几座州县,那么清军的威望必然会大损,各地抗清武装的士气也会得到提振,那样一来也许一些投机分子就不会那么快降清了。

    不过这也只是莫茗等人的一厢情愿,真实效果如何真的很难说,以目前满清在全国势如破竹的形势,那些人比如郑芝龙不降清还就真的怪了。不过正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谁让本土从远东抽走了4500名战兵、同时每年还动不动有半年时间没法用船呢?形势败坏至此也和东岸人这一年多来攻势减弱很有关系啊。于是,现在船队刚一闲下来,莫茗就立刻出动大军出来打满清的草谷了,顺便牵制一下清军,给大顺和南明喘口气。他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动一动的话,南明和大顺的有生力量还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清军布置在江北的兵力并不多,因此东岸人的登陆行动并没有受到大的阻碍。事实上此时清廷布置在江南的兵力也不太多,除非南京有约1-2万八旗兵驻守外,南直隶其余州县的清军都不多。目前江南地区大部分清军都已经被调往了赣南、浙东、福建一带,以清剿那里的南明武装势力。而至于湖广战场,负责指挥当地战局的孔有德、佟养和两人更是连连求援,请求南京调拨真满洲官兵和大量绿营往攻岳州。

    李自成死之前孔有德等人刚刚在荆州与顺军大战一场,虽然击败了顺军并夺回了荆州城,但损失也不在少数,急需补充大量军械和兵员。特别是被大顺击毁的几门红衣火炮,更是让孔有德心痛到了极点,此刻面对已经在岳州及以南区域修筑城塞的大顺集团,孔有德急需得到新的支援。而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武昌方面目前对大顺各将是以政治诱降为主了,实在是力有不逮啊。其实这个时候李过等人也不是没动过投降的念头,清军使者频繁进入顺军营地就是明证,只是因为要剃发易服所以大部分顺军将领暂时都没有接受。佟养和对此也颇为遗憾,但也不敢对这个政策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派人劝降。

    因此,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东岸大军开始在富庶的扬州一带大举登陆,同时截断了附近江面,可想而知应该会对清军的全盘战略造成不小的影响。

第三百二十一章 策应(二)

    “砰!砰!”一阵排枪声响过,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临死惨叫声。这里是扬州府泰兴县城外校场,东岸士兵们正在执行死刑。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有清廷委任的县令李某、本县吏员钱某、团练把总孙某等十余人,总之都是在东岸大军进攻泰兴县城时有过抵抗行为的官绅,对于他们,东岸人自然是毫不留情了。

    “一人通鞑,全家遭殃!”、“数典忘祖、沐猴而冠!”一名金发碧眼的爱沙尼亚籍东岸士兵用字正腔圆的辽东口音汉语向围观的泰兴县百姓朗诵着宣传口号,这些剃发易服的泰兴人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这个家伙,不明白他一个色目人激动个什么劲。

    不过他们的兴趣点显然不在这里,在看到一名穿着雨衣的东岸军官提着手枪朝那些被绑在木杆上的死刑犯人走过去时,他们立刻兴奋了起来:“洋鞑子上去补刀了!”

    正在检查犯人死活的东岸军官听到“洋鞑子”的称呼微微一顿,他看起来长着一张明人面孔,此时被人唤做洋鞑子可想而知他的心情。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绪,仔细检查起了已经经历了一轮排枪洗礼的犯人们的情况。刚才射击的都是挺身队第三大队初次使用火枪的新兵,再加上滑膛枪可怜的精准度,因此这些人中有漏网之鱼再正常不过了。

    穿着雨衣的东岸军官似乎将被人喊做洋鞑子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们身上,只见他每找到一个还在喘气的就朝着其脑袋开一枪,飞舞的脑浆和血水溅满了身上的鲸鱼肠雨衣,但他却不以为意,继续仔细检查着下一个犯人,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清廷的固山额真准塔率两千五百八旗兵丁驻淮安府。高邮州有两千余汉军旗,领兵将领不知,疑为驻扬州的石廷柱部下属。属下惭愧,这些清廷小吏都是一问三不知。要想得到更确切的情报怕是要抓获一些清军大员才行了。”治安队队长库尔汉如今的汉语算是略略有些功底了。说出的话也比以前流利了许多。

    “没什么,反正我们马上也要去找他们了。”拄着军刀正在观摩行刑的莫茗无所谓地说道。“泰兴小县,没甚油水,接下来咱们就挥军西进,会一会江都县(即扬州城)的石章京(石廷柱)。听说石大人‘性多谋略。遇事明敏’,麾下兵将亦是汉军旗中翘楚,这等‘英雄人物’,我们不该去会会吗?而且素来听闻扬州富庶,石大人已坐镇扬州年余,想来宦囊颇丰,如今东岸财政困窘。怕是还得去问石大人借些银子花花呢。”

    库尔汉愣愣地看着莫茗,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是在夸石廷柱么?

    莫茗看他这副傻愣愣的表情,立刻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只见他在库尔汉粗壮的脖颈后拍了一记,没好气地说道:“去整顿部伍,从即日起仔细探查泰州、靖江、江都方向的清军动向,遇有清军探马斥候一律捕杀,争取让他们成为聋子瞎子。”

    话说库尔汉的治安队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三百人,其中既有库页岛土著出身的士兵,也有阿穆尔河畔的野人女真各部猎人,此外还有少许顺军马队出身的探子。莫茗是将他们当做亲卫队来看待的,待遇自然是极好,银子、女人要啥有啥,笼络极盛。不过他对这些心性淳朴的野人也看得很紧,每日里的训练是常抓不懈,钻山越野训练那是经常进行,还经常用船只把他们送到辽东一带与清军玩摸哨的把戏。历史上八旗兵快速堕落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莫茗可不想自己手头这支最为精锐的力量也在良好的生活环境中快速堕落。

    库尔汉应了一声,然后快速下去分配人手。靖江那个方向(东面)基本无需太多看顾,那座县城曾经在前年被东岸人搬空过,如今人丁不旺,就连地主武装也是小猫两三只不成气候,完全不必理会他们。

    至于北面的泰州嘛,库尔汉的人倒是侦查出了一点眉目,那里有一支千余人的绿营兵驻守,似乎是左梦庚的部属。左梦庚部战力极差,当初左良玉没死之前曾经意图进入湖广,但一听闻顺军到来立刻吓得拔腿就跑,连“闯贼、献逆”的部队都不敢碰,这样的绿营要来何用?嗯,也就征税的时候有点用处了。

    需要重点照顾的是西面。只可惜泰兴这边的都是乡野村夫,对扬州城那边的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有的人说那里有“真满洲官兵一万”,有的人说那里只有“几千汉军”,有的人还说那里有“三万绿营”,总之就是没个准信。审问到后来东岸人也放弃了,干脆自己推断、侦查,大不了前进的时候小心点,各部保持好距离,徐徐开进。如今满清的主力应当是在江南,江北地区有个几万绿营了不起了,而且还分散在各处,就凭他们怎么和东岸人抗衡?

    此番在泰兴、靖江交界处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登陆完毕,然后攻下泰兴城又花了一两天,此刻怕是整个扬州府乃至更靠北的淮安府都已经收到黄衣贼来袭的警讯了。再不快点行动的话,那些有钱的商人、地主和清廷官员怕是又要将财产转移了,那样东岸人还捞个屁啊!就像泰兴县这里,一座县城才缴获了区区一万多两银子和两千多石米粮,这样的收获让人大失所望。

    要知道前次本土写信过来说财政困难,要求莫茗往本土发一些银子回去救急,莫茗已经遵照指示发了二十万两白银回去,比本土要求的十万元还要多不少。但问题是本土财政困难,我黑水地区财政也很困难啊,如今这里杂七杂八的军队一大堆,每年要支付的军饷竟然达47万余元,约合白银五十多万两。这个财政负担是极为沉重的,好在海军的军饷是由本土运银到金山港发放,不然恐怕这里的财政会立时破产。

    这次往本土咬牙送了二十万两银子后,黑水港银库内的存银已经下降到了不足七十万两,也就够支付一年军费的。而且那些黑人士兵虽说不拿军饷,但现在要让人家上阵拼杀,怎么也得发个十块八块的意思意思,这又是几万两没了,总之如今这边的财政也是很不宽裕啊。马上还要重新组建挺身队第二大队(原二大队已被抽调回本土),这多了两千名士兵一年又得填进去小十万两银子,这还没算安家费呢,算上的话还要更多。哦,对了,还有每年问朝鲜和日本买粮食的银子呢,这两笔加起来一共34万两白银,也是个大窟窿。总而言之,如今黑水开拓队也很穷,再不出来打草谷怕是明年就维持不下去了。

    1647年5月1日,休整了一天的东岸军队留军夫队2500名军夫驻守泰兴县城,顺便往停泊于岸边的运输船运输抢来的物资、人员、牲畜,然后主力部队依次开出了县城,顺着大道往西方的江都县而去。他们一路上行得小心翼翼,探马斥候来回报个不停,传令兵穿梭于各部之间来回传递命令,总之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毕竟,这里面的人除了挺身队第三大队4个中队一千人以外,至少都是上过好几次战阵的,并且还打了胜仗,士气和经验都很高,因此这军容自然也不会差。

    军夫队五千名军夫并八千名朝鲜夫子行在部队正中,他们驱赶着一百多辆产自东岸的、带减震弹簧和轴承的重型货运马车、六百多辆大明制式的普通骡马大车、一千五百多匹朝鲜矮马和八百多头驴骡,带着海量的食水、草料、弹药、扎营器械(甚至包括少量水泥和原木)进行着野外行军。挺身队、八旗新军、东岸陆军依次步行在道路两旁的麦田里,将正在生长的麦苗踩得一塌糊涂,今年似乎很难再有收成了。

    陆军上尉杨明阳率领的骑兵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两千五百余人,并正式改称骑兵第一联队,下辖第1、2两个大队(各一千人,另五百人归联队长直属)。此时的骑兵第一联队除了来自波兰的五百名老兵仍旧全副武装警戒着外,其余两千人都将身上的装具脱了下来打包放在马背上,现在还没到作战的时候,他们可舍不得骑乘自己的战马。

    话说东岸人经过连续几年不间断的运输,目前养在济州岛汉拿山牧场上的欧洲马已经有了四五十匹。其中有约二十匹安达卢西亚马、十五匹卢西塔诺马,另外还有七八匹土库曼马,这些马已经在汉拿山牧场被用来配种改良当地数量庞大的朝鲜矮马,有时候东岸人也会运一些蒙古马过来配种,以改良出适合东岸骑兵骑乘的重型战马。这些混血马目前已经培育出来了很多,但兽医们仍在进一步观察,然后继续培育,以期搞出兼具耐力、负重和冲刺的战马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目前东岸骑兵还是只能骑着蒙古马来行军作战。那些波兰骑兵们只能默默地将自己拉风的盔甲和骑枪收起来,然后像一个鞑靼人一样运用轻骑兵战术进行作战。

    5月6日,行军速度缓慢的东岸军队在花费一番手脚渡过运河后,终于来到了扬州青灰色的城墙下,而在此时,最新的情报也传了回来:高邮州、泰州、兴化、宝应一带的清军正在串联,但目前还没有增援扬州城的行为。

第三百二十二章 策应(三)

    “石廷柱也是胆小,我这不过才一万一千多战兵,总兵力也不过两万四千多人,他就不敢出战了!什么时候咱大东岸军队有如此威势了?”扬州城外,莫茗意气风发地骑在战马上,戴着洁白纱布手套的右手斜指着扬州城,哈哈大笑地说道。

    只可惜他手下的军官此刻都被扬州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吸引住了目光,没几个人附和,让他好生无趣,因此便敛了笑容,下令军夫队开始扎营,同时命令所有骑兵穿戴整齐备战,治安队则前出侦查敌情。

    命令一经下达,就无需莫大帅再多过问了,专业的参谋团队自然会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妥当。作战参谋开始布置营区,后勤参谋开始清点物资、指点扎营,情报参谋开始侦查敌情,行军参谋开始图上作业、绘制地图……总之一切都井井有条,显示了东岸陆军较高的专业素养。

    扎营的地点选在扬州城北约三里外,因为扬州北城曾经被清军火炮轰塌过,后虽经修补但终究不如原来的坚固,因此东岸陆军的炮兵军官们一眼就相中了这里。在报经莫茗核准后,这两万多人的营地干脆就扎在了城外的一条小河边——便于取水和防御。

    两万余人的扎营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其中涉及到各种军事学问、经验和原则,东岸人以前也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因此这个时候大家都是群策群力,按照自己的理解构建野战营地。炮兵营地设在哪里、精锐的东岸陆军设在哪里、挺身队第一联队设在哪里、仆从军翟从谔部又设在哪里,这都是有讲究的。

    此外还有骑兵的安置,军夫和后勤辎重的安置,哪里要拉铁丝网、哪里要设瞭望塔、哪里要挖防火沟、哪里要挖浅壕,这都是学问啊。还有各种突发事件如何处置、各部夜间如何呼应、营地一旦被攻破该如何行动等等。平时的预案虽然做了很多,但这个时候依然不免手忙脚乱。好在大家也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初哥,在各抒己见充分发挥各人的主观能动性后,这些小问题小细节都被很好地处理了。但饶是这样。整个营地的粗粗完工依然花费了东岸大军整整三天之久。

    这三天时间里。城内的清军曾经出击过一次,其人数约四千余人。正在扎营的东岸大军如临大敌。立刻派出了黑八旗新军三个步营2300战兵在营地外披甲列阵,同时陆军第102、104连以及挺身队第一大队1个火枪手中队(新近换装)并炮兵一部(8门火炮)亦上前增援,同时骑兵大队也出动了一个大队(1000人)的骑兵。

    这支清军似乎以绿营为主,战斗力稀松平常。但也绝不是东岸人在山东遇到的那些地主武装般一触即溃。相反,他们在东岸炮兵的打击下还坚持了一小会,直到被千余名波兰骑兵冲阵后才出现了些许慌乱。不过这一刹那的慌乱已经足够决定他们的命运了,莫茗在关键时刻将剩余的1500名骑兵也投入了战场,同时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高大黑人士兵也列阵前行,再加上不断移动过来的轻型陆军野战火炮的打击,这支清军终于无可挽回地崩溃了。

    在骑兵面前崩溃的步兵下场是可悲的。特别是在这些深谙骑兵战术的波兰、鞑靼骑兵面前更是如此。这些骁勇的骑兵戴着皮帽,拿着骑枪或弯刀,肆意分割着崩溃的清军阵列,然后将他们留给正从后面赶上来的步兵料理。自己则继续前冲,继续分割敌人阵列……

    四千清军最终只有一半成功溜到了扬州北门外,并在城头红衣大炮的支援以及护城河的阻隔下才逃出升天。但经此一战,他们对黄衣贼的战斗力终于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领兵的汉军正白旗牛录章京蔡士英侥幸逃得一命,回去后心有余悸地对顶头上司、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惊呼“此剧寇也!”

    损失了两千绿营炮灰对石廷柱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黄衣贼如今悍勇却让他很是心惊。在北京时他也时常听人说黄衣贼在山东、北直隶甚至江北闹腾得很厉害,迭破州县,让豪格、勒克德浑、李率泰等满汉名将被牵着鼻子走,好不狼狈。摄政王对此极为忧心,严饬各省督抚、总兵加强防务,必不能再往黄衣贼突入内地如入无人之境。

    石廷柱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被多尔衮选派到了扬州,任江北提督兼淮扬镇总兵,整理江北各处及沿江水寨防务。这一年来他是干得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事而被朝廷责罚,说实话作为汉八旗的他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也挺尴尬的,上面已经是玻璃天花板、升无可升。这个时候朝廷往往会找一些小错误借故处罚、贬斥他们,所以他现在过得尤其小心翼翼,很多时候晚上都睡不好觉,尤其害怕被朝廷猜忌。

    而幸运的是,这一年多来黄衣贼似乎消停了很多,这让石廷柱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猜测黄衣贼的内部许是有什么变故。不过到了今天,美梦终于醒了,他的好运也到头了,黄衣贼竟然大举在扬州府泰兴县、常州府靖江县之间登陆,然后迅速向扬州挺进。其兵力也是骇人地多,石廷柱曾在城楼看过,约莫在两三万人之间。

    这个数字是吓人的!以往在山东,一万多黄衣贼就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了,沂州镇总兵许定国的万人大溃败(已被问罪下狱)、滨州海防总兵李率泰的连连失地(已被削去世职)等等无一不提醒着石廷柱这是一股悍匪。

    以前或许石廷柱对此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昨天的那场四千人的大溃败他可是清楚地看在眼里了。黄衣贼的步卒身形颇健,浑身铁甲依然行走自如,而且行进间队形丝毫不乱,显是训练有素。那些火铳手也相当不简单,和明军那些远在射程外就胡乱放枪的乌合之众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人似乎打老了仗都是老兵油子了,小队齐射、大队齐射玩得纯熟无比,很多花样他石廷柱也是从未见过。而且他们的兵头弁目(士官)似乎非常有主见,能够审时度势指挥麾下士卒(阅读战场能力强)做出各种合理的战术行为,完全不是我大清绿营那些呆头呆脑的基层军官可比。

    但最让他忧心的还是黄衣贼的那两三千骑兵。这是一股怎样的骑兵部队啊,里面的骑手马术娴熟得叫人惊讶。说难听点,大清的满洲官兵很多人骑术真不如他们。马上格杀技术也相当高明,看起来不像是生手,倒像是经常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兵。

    这就麻烦了啊!石廷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扬州城内兵力不缺,从各地选派过来的绿营兵甚众,计有原袁继咸部江西兵一万余人(袁继咸部共十万人降清)、黄得功部部分人马五千人、左梦庚部四千人以及扬州左近新编练的团练武装三千多人,共约两万多人。此外,城内尚有他直属的汉军正白旗兵丁四千人——这是他的老本钱。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战兵(约不到二万人),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部队(盐丁、税丁、炮兵)合起来也近两万八千人了。但问题是这些人里面没一个骑兵,都他娘的是步兵!虽然他直属的四千汉军旗都有马,但那都是骑马步兵,当不得真的,真要和黄衣贼这两三千骑兵交起手来可就要露怯了,到时候难免会发生一些不忍言之事。

    想到这里石廷柱就有些气闷,如今黄衣贼已经兵临城下,看样子似要用黄衣大炮攻城,自己是迎战呢还是据守待援呢?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出战?刚刚那四千江西佬就已经败了一阵了,报销两千,逃回来的两千也惊魂未定士气全无。不出战?那黄衣贼可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比如用他们犀利的大炮将扬州城墙轰塌——这事清军一年多前刚刚干过,然后利用他们猛烈的铳炮火力和娴熟的战技攻克扬州城。虽然扬州城内有四门珍贵的火炮,但石廷柱可完全没信心这些火炮能和黄衣贼的相比。

    这事情难办了啊,难道坐困愁城么?手下有人提议重金厚赂黄衣贼,让其“败退自走”,石廷柱虽然颇为心动,但内心残存的自尊和一些现实因素让他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而且将提出此议的原黄得功部将马得功也严厉训斥了一番。要不是此人曾立下奇功,说不定石提督此番就要斩此人以正军法了。

    石提督在扬州城内纠结着,但城外的东岸大军可不会给他时间。莫茗莫大帅信心满满地打算立刻对扬州城发起攻击,虽然城内的敌人据说比东岸大军还要多,但在他看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只要自己一方稳住阵脚不犯错误,这些清军绿营是拿他们没办法的。

    1647年5月9日晨,布置完阵地的东岸炮兵隔着护城河对扬州城墙展开了炮击。清军布置在北城的两门大炮开始反击,东岸炮兵则针锋相对地调集了四门12磅长管重炮抵近压制,与清军火炮展开了对射。双方之间的大战就以这么一场火炮对射拉开了帷幕……

第三百二十三章 策应(四)

    对于炮战,东岸炮兵最拿手了!这一点担任炮兵连副连长的贝尔尼尼临时少尉信心十足。

    关于满清同行们的实力,他在烟台堡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和欧洲各国炮兵相比,水平远在平均线以下。这样的水准也想和东岸人进行炮战?虽然他们在城头上占有一定的射程优势,但一来他们的大炮射程本来就小、而来口径也不大,因此在对上四门东岸火炮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战至中午,双方在浪射了无数发炮弹后终于决出了胜负。清军一门火炮被击毁、一门因发射过频而炸膛;至于东岸炮兵,同样有两门被击毁,但都是炮车轻微受损,问题不大,修复一下就能继续使用。

    四门火炮两门被击毁,清军的炮火一时间消停了下来。不过他们消停,东岸炮兵可没有给他们时间,剩余的6门火炮立刻转移目标,朝城墙进行轰击,而重点轰击的部位自然是一年多前曾经被清军红衣大炮大面积轰塌的那一段了。与此同时,东岸步兵、骑兵也都在城外做好了出击准备,随时准备拦截出城的清军,以保护炮兵的安全。此外,战力羸弱的挺身队第三大队4个中队(1000人)被派出去在附近的乡下收集粮草,治安队的斥候们在附近往来奔驰,确保不被敌人暗中接近发起突袭。

    于是战场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局面中僵持住了。扬州城内的清军和城外的东岸军队人数相仿,但就是不敢出城作战,这令石廷柱想起了当年辽东的那些明军,曾几何时他们面对“骑射无双”的八旗辫子兵也是不敢出城作战啊。

    当年的八旗兵缺少攻城利器因此只能长期围困明军的城池,但如今黄衣贼可不一样啊!他们的黄衣大炮天下闻名,不但重量极轻。就连射程、威力和精准度都远超红衣大炮,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这城还怎么守?!如今之计,看来只能等高邮州、泰州、兴化、宝应等州县的清军来增援,以期两面夹击这股黄衣贼。击溃他们石廷柱不敢想。但迫走这股胆大妄为的贼寇却还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高邮州等地的清军加起来不过四千余人。尽都是些从河南过来的战力不咋滴的绿营客兵,他们敢过来吗?想到这里。石廷柱又不敢确认了。

    残酷的事实打碎了石廷柱最后一丝幻想。因为一直到5月12日夜间扬州北城墙出现大面积坍塌时,援军一直没有出现,甚至于他们的信使都没能成功进入扬州城,而是被截杀在城门外。虽然夜间石廷柱等人组织了大批民夫拼死封堵缺口。同时派出选锋出城袭击东岸人的炮队,但在一开始的进攻打得颇为顺利并毁掉了东岸人两门火炮后,回过神来的东岸陆军立刻组织了反击,密集的排枪齐射以及披着全身铁甲的黑人士兵将这些来犯的清军精锐反推了回去。后半夜,清军又发起了两次攻势,但均未取得战果。

    5月13日天明后,莫茗先是下令将昨夜率先溃逃的百多名翟从谔部士卒斩首。昨晚守在铁丝网与一道壕沟后的他们在面对清军精锐的突然袭击时。竟然未能抵挡住而一哄而散,导致一段铁丝网被突破、两门火炮被毁。这个事实令莫茗极为震怒,虽然翟从谔百般求情,但他依然下令将这百余名溃兵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严肃完军纪后,已经披上钢甲的步兵分散成一个个小方阵,然后在炮兵连另外8门短管榴弹炮的支援下,踏着昨夜连夜填平的一段护城河,朝扬州北城墙一段约十余丈的豁口处前进。那边隐约有一些清军在修补缺口,不过没关系,马上12门东岸火炮(已前后损失4门)组成的金属风暴会让这片豁口处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黑八旗两个步营(1500余人)穿着钢甲、举着崭新的4.2米长矛在两侧布阵,中间最前方是充当先锋的翟从谔部不足两千人,他们以五百人为单位排成了四个小方阵,方阵间隙内是不断随着方阵前进的野战榴弹炮兵,炮兵身后则是陆军104连、105连以及一个挺身队火枪手中队,共730名火枪手,以上这4000多战兵组成了对扬州城的首批攻击部队。

    他们出发后,挺身队第三大队4个中队(已征粮返回)和剩下一个黑八旗步营,总计约1800战兵留下守营寨。莫茗带着相对精锐的挺身队第一大队全部、陆军第102连以及骑兵大队前出,组成第二梯队,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与这约5000战兵一起前出的,还有2500名举着长矛、战战兢兢的军夫队军夫。

    对于攻城战,东岸人早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准则了。那就是与野战一样,充分发挥炮兵火力,让炮兵唱主角,以火力摧毁敌人的据点或任何攻击行动,尽量避免陷入与敌人短兵相接的境况中。当然,真正打成什么样还是要靠士兵与基层军官们的素质,如果都是本土训练有素的陆军,那么清军在密集炮火与排枪打击下自然没机会靠近。但如果是翟从谔部这帮土匪出身的士兵,虽然整训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打成啥样真的很难说……

    扬州城的面积很大,城内有河流、戏院、园林、寺庙、军营等各种建筑,人烟辐辏、繁华无比。一年半前,因为东岸大军虎视在侧,彼时统兵攻破扬州城的多铎未敢实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导致麾下满蒙八旗士兵们大为不满。虽然事后扬州绅民也很是被大大勒索了一番,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比历史上强多了,而在此刻,已经置于清廷统治下一年多的扬州城很快又因为其地理位置恢复了大半繁华。

    此刻东岸大军入城后所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堵在豁口处的清军虽然抵抗得还算激烈,但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炮口飞出来的金属弹丸,因此在死伤了近三百人后,堵缺口的两营江西兵便不再理会军官的命令,开始沿着城北厢的大街后撤。恰巧此时北厢大街上又有三千余扬州团练赶来增援,这些人与后撤的两营江西兵撞做一团。咒骂声、呼喝声、警告声此次彼伏,大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谁也听不懂谁说的话,总之是混乱到了极点。

    而此时刚刚涌进城内的东岸军队也有些晕。无论是那打头阵的翟从谔部两千青州兵。还是紧随其后进来的七八百名东岸火枪手。他们都被扬州城的繁华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些来自“大都会”平安县的陆军第104连的火枪手们,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繁华的通都大邑?以往所津津乐道的东方港、布宜诺斯艾利斯、亚松森甚至利马在这座宏伟的东方城市面前都是渣啊。那些充满单调、厚重风格石质建筑的城市怎么能够和这座神奇的城市相比呢!

    “不要分心!弓箭手迅速抢占街道两侧制高点!”“八旗新军步营、火枪手护卫炮兵清理两侧建筑!”“不要冒进!与你周围的弟兄们靠拢,清理一处占领一处,不能在后方留下钉子!”“注意,前方还有清军步队。小心他们的反冲击!”“迅速通知军夫队上来,带好灭火工具与畜力抽水机,小心敌人火攻!”

    还没等担任前敌总指挥的茅德胜说什么,下面的中低级军官们的口令声就已经此起彼伏,他们专业的战斗素养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保证了他们在任何时刻都能做出合理的决策,他们是这支部队最大的财富之一。

    清军果然发起了反冲击。溃退下去的江西兵与扬州团练一起连续向北城豁口处发起冲击,但身披重甲、手举4.2米长矛的黑人士兵排成密集队形,将这些敌人远远挡住。而在他们的间隙内,七百多名火枪手从容地击发手中的火枪。更别提还有8门装满了葡萄弹和散弹的大炮了,总之冲来的清军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短短时间内便死伤了数百人,这令他们的士气再度崩溃。

    扬州城分旧城和新城两部分,东岸人进入的自然是旧城了。翟从谔接到了茅德胜的指示,开始率领儿郎们清理两侧建筑。已经统一换装了东岸土黄色军服与大盖帽的青州兵们凶狠地撞开街道两侧建筑紧闭的大门,一些躲藏在里面的清军士兵根本无法反抗便被乱矛戳刺而死。贡院、淮扬会馆(盐商会馆)、戏园相继落入东岸大军之手。到了中午时分,经过一番不算很激烈的争夺,在付出七八十人的伤亡后,常平仓也被攻克。因为麾下士卒在进攻常平仓中死伤不轻,翟从谔愤怒之下斩杀了上百名投降的前江北四镇黄得功部清军士卒。

    午后,莫茗亲率两千余战兵以及大量军夫入城,骑兵大队两千五百人仍留在城外策应。新入城的两三千名军夫前后也上过好多次阵了,平时也会操练一些战阵配合之术,此时他们在挺身队第一联队联队长张旭东上尉的指挥下,开始向新城方向扩展。莫茗给他们调配了两门火炮,猛烈的炮火首先将据守石桥(新城与旧城间隔着河)的清军杀散,然后突入新城,经过一番中规中矩的战斗后,攻占了两条街巷并一座寺庙,并在第一联队联队部直属部队(300多人)、陆军第102连及部分炮兵的协助下挡住了清军的两次反冲击。

    战至5月13日傍晚,东岸大军已经占领了四分之一个扬州城区,甚至连府衙都已经被翟从谔部苦战后攻克,清汉军正白旗牛录章京蔡士英负伤逃遁,四百汉军并千余江西清军被全歼在扬州府衙门内外,这令清军上下尤其是石廷柱心疼得不得了。要知道,这可都是汉军旗兵将啊,是从黄台吉时代就陆续整训的汉军旗啊。当时还只有一个旗,由石廷柱一人统带,后来慢慢分成两个旗,最后演变成了如今的汉八旗。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极其宝贵的,如今竟然一战损失了好几百在这扬州城里,你让石廷柱怎么活,里面很多人都是他长年累月带出来的,这可都是他的本钱啊!如今竟然轻易地死在了扬州城里,这换谁都有些接受不了。

    入夜后,东岸大军在莫茗的命令下放弃了一些不易守御的地段,然后收缩兵力,静待天明后继续发起新的攻势。当然在他们已经占领的部分城区内,大批朝鲜夫子在军夫的带领下开始收集战利品,同时开始往城外大营运输,这种行动持续了整整一夜,而天明后仍在继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策应(五)

    赞帕里尼眯着眼睛轻轻扣下了扳机,只听一阵爆响,炽热的铅弹从1633型燧发手枪的枪管内射出,将一名身穿棉甲、头戴避雷针的清军将领模样的人射倒在地。

    “马大人死了!马大人死了!”一些离得近的清军用吴语喊出了主将阵亡的消息。很快,只听呼啦啦一阵乱响,数百名脑后挂着辫子的绿营兵将士气崩溃地朝后逃去,并撤离了战场。赞帕里尼轻轻吁了口气,这里是扬州军储仓,他们刚刚占领这里不到两小时,清军就已经发起了三次攻击。眼前这波正是第三次,和前两次一样,都被东岸人顺利击退了,而且这次似乎还顺带击毙了敌军一名中高级军官,这让赞帕里尼稍稍有些满意。

    “排长!”刚刚打退了清军,士兵们便簇拥了过来,刚才赞帕里尼作为军官吸引了清军的火力,多枝羽箭射中了他,所幸清军的箭矢还无法穿透东岸制式高强度弧面钢甲,赞帕里尼未受什么伤。

    赞帕里尼一眼扫去,发现自己麾下还有18个弟兄,这让他心下一凉:又死了一个人?不过好在弟兄们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道:“排长,林小虎被鞑靼人一箭射中了肩膀,目前正在医务所包扎,没什么大碍。林司务长正在骂他呢,他这次冲得太靠前了。”

    赞帕里尼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军储仓门前的一个石狮子旁,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烟斗,往里面塞了点烟丝点燃后抽了起来。这里的名字叫军储仓,顾名思义就是扬州城军队的物资仓库,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今晨被东岸大军攻克后。大家就在里面搜出了大量的刀枪箭矢、号衣、皮甲、东方火枪(鸟铳)以及一些火药。当时守卫这里的清军战斗了很久,担任主攻任务的翟从谔部青州兵死伤了一百多人,协助攻击的挺身队第2中队也死伤了三十余名好手,这才将这股约七八百人的清军击败——大部战死或逃散。百多人投降。

    占领这里后。清军立刻组织了数次声势浩大的反击,但都被增援过来的东岸军队击溃。这次清军主将被杀后。他们的攻势应该会消停很久了。

    后方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赞帕里尼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们连的副连长高善。果然,来者正是高高胖胖的高善,只见他左手提着军刀。右手拿着一个铜哨,待走到军储仓门前后立刻吹了起来。正在休息的104连部分士兵们立刻起立整队,赞帕里尼也在其中,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斗倒干净,然后快速到自己排的右排头列阵。

    高善看到五个排的士兵都在这里后,立刻扬起了他的大嗓门:“大帅有令,立刻增援城隍庙。那里的清军动用了两门大炮,八旗新军第2营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目前他们正在城隍庙内据守待援,大批清军堵在外面。快行动吧。莫大帅已经下令城外的几门长管炮也进城协助作战。这里的任务交给挺身队第5、6中队,他们已经从义学学舍那边赶过来了。”

    高善下完命令后,104连的这上百名火枪手立刻与赶来的五百名挺身队士卒交接了防务,然后沿着小河边的大道走了两三百米到一处路口后便停了下来,从这里左拐不到百米便是城隍庙了。城隍庙紧挨江都县衙,是清军重点布防的区域。据说昨天白天清军统帅石廷柱还坐镇县衙亲自指挥作战呢,但当东岸军队先后攻克与县衙仅一街之隔的扬州府衙、军储仓等地后,这个家伙便撤到了城南区域的扬州书院内,还真是怕死得很呢。

    赞帕里尼冲在前面,他见这里的街道相当宽阔,怕不是得有十几米宽。路口处的建筑是扬州府学,里面有250名挺身队长矛手以及200多名同样配备着长矛的军夫,只可惜他们没有火炮,单凭手中的长矛怕是无法击败占数量优势的清军的,因此便固守住了这里,等待援军到来。

    看到黄衣贼援军到来后,清军那边一阵骚动,只见他们开始笨拙地挪动一门火炮,试图将炮口对准路口。这令赞帕里尼的瞳孔一阵急缩,自己的大炮去哪了?从来只有我们用大炮欺负野蛮人,什么时候野蛮人也能用大炮来欺负我们了?

    副连长高善一看情况不对,立刻下令部队撤到府学内,依托砖墙防守。外面的清军在看到黄衣贼退进府学内后,大受鼓舞,军官迅速组织了数百人杀了过来,意欲冲进府学。这些人嘴里喊着各种听不懂的方言,神情亢奋,不过他们的努力注定不能成功。狭窄的府学门口被密密麻麻的4.2米长矛堵住,清军举着盾牌往里冲,但一时间又冲不进来。这种僵持的局面给了火枪手们极好的打靶机会,只见都不需要军官吩咐,士兵们便自发地举枪来起了自由射击。

    拥挤在最前面的清军成片地倒下,后面的人却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仍在死命地往前挤。悲剧就这样诞生了,只见十几名身披重甲的掷弹兵冲到前面,勇敢地将手里点燃的手掷炸弹朝清军后阵扔去,只听几声闷响,被薄铁皮炸弹包着的铁钉、破铁片、钢珠在人群中四散而飞,密集到极点的清军死伤简直惨不忍睹。在又击毙了百余名意图爬墙攻进来的清军后,这波清军的反攻浪潮终于被击退了,赞帕里尼也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很焦躁,因为他们的大炮还没有前来,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上级禁止他们强攻清军有大炮设防的坚固阵地。刚才八旗新军第2营本来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将街道上的清军一步步压缩进江都县衙内,没想到突然遭到清军两门大炮的轰击,排成密集队形的他们当场死伤了七八十人,后匆匆躲进了旁边的城隍庙固守待援。没有大炮,就只能靠人命去填,而东岸人显然不舍得拿人命去填。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赞帕里尼一听就知道,这是皮靴踩在石板街道上的声音,援军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只听“轰!轰!”两声炮响,两颗实心铁蛋带着空气的呼啸声在近距离上直瞄开火了,清军那边顿时一阵嘈杂。而打完后仅仅两分钟,两门火炮再次开火,清军那边的呼喊嘈杂声更大了。

    又过了两分钟,清军那边的火炮竟然还没有反击,而东岸人这边的火炮一直在毫不留情地开火,这令赞帕里尼有些振奋,难道清军的火炮被击毁了?

    街道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赞帕里尼隐约还听到一些他很熟悉的河南口音的汉语,那似乎是清军指挥官在怂恿士兵冲锋,难道是想制止东岸陆军的火炮继续攻击他们吗?

    没等赞帕里尼继续胡思乱想,那边副连长高善已经命令挺身队的中队长打开府学大门,大批身披胸甲的挺身队长矛手挺着长矛冲了出去,从侧翼攻击清军,清军的阵型顿时有些混乱。

    “上墙头去!”副连长高善举着一把手枪,面容严肃地说道。

    军夫们拿来了一些梯子,往墙头一搭,赞帕里尼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麾下弟兄们跟在他身后爬上墙头。墙头大概有一米来宽,不好站人,赞帕里尼脚踩着梯子,上身趴伏在墙上,拿过下面递上来的一把步枪,朝墙外街道上射击。射击完毕后他把步枪递给下面人,然后接过一把装好弹药的新枪,继续射击。如此周围往复,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二十几人趴在墙头不间断地射击,倒也打得城外的清军抱头鼠窜。

    接下来的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失去了火炮支援的清军被全身披挂的东岸长矛手从两侧挤压,在死伤了数百人后被再度压缩进了江都县衙内。匆匆赶来的茅德胜一看县衙除了院墙外都是砖木混合结构,立刻下令火烧县衙。士兵们不敢迟疑,他们找来了大量陶罐,里面灌满了灯油之类的易燃物,然后往县衙内抛掷。抛完后又往里面扔了许多火把和浸透了灯油的柴草,江都县衙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县衙着火后,清军顿时惊慌失措,他们连续组织了好几次冲锋试图突围,但都在狭窄的大门处被两门不间断发射散弹的火炮大量杀伤,然后又被炸弹炸、火枪射,侥幸冲过这片弹幕的也被严阵以待的东岸长矛手一一刺倒在地。

    战斗在半个小时后结束了,江都县衙淹没在熊熊火光中,最后退进了县衙内的七八百清军士卒大部被杀,另有三百人被俘,算是为这场惨烈的战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赞帕里尼漠然地看着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清军尸体,县衙内隐隐飘来一股尸体的焦糊味,这令他有些厌恶。街道口正有一支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军队在前进,那应该是挺身队唯一一支火枪手中队了,他们看样子是在朝更南方挺进,那里是一片私家园林,不知道有没有清军大队驻守。

    不过即便有人驻守那也已经意义不大了。攻下县衙后,扬州城内已经有超过一半区域控制在了东岸人之手,听说负责指挥新城那边战斗的张旭东上尉打得很顺手。清军的主力应该没布置在那里,关帝庙、旌忠寺、安定书院、盐转运使司衙门等据点一一落入东岸人之手,目前他们正在向西方寺一带挺进,试图迂回攻击猬集在扬州城东南角的清军。

第三百二十五章 策应(六)

    石廷柱脸色阴沉地站在扬州书院(即甘泉书院)门口,倾听着不远处隆隆的炮声,那是东岸大军在趁夜发起攻击。那片区域内到处是雅致清爽的园林,石廷柱也在那里霸占了一座宅子,还养了几个扬州城里的名妓做外室,一月内总有半月宿在那里,可见其对那里的喜爱。但如今这一切都注定要成泡影了,黄衣贼以不可阻挡之势连连击破我大清绿营各部,几日下来竟然已经损失了五千余人,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士兵不知所踪,石廷柱怀疑他们脱了号衣藏在城内的民家。

    唉,兵败如山倒啊!石廷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原本看到黄衣贼步队、炮队、马队俱全,且军容鼎盛,人数也和自己相若,清楚自己麾下部队斤两的他因此便不敢出城决战。北城墙被轰塌后,他曾寄希望于依托扬州城内鳞次栉比的建筑和复杂的地形抵抗、消耗黄衣贼,然后迫使其知难而退。

    但双方甫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黄衣贼不但野战骁勇(号称“满万不可敌”),就连这巷战乱战也打得颇有章法。火炮手、鸟铳手、铁甲长矛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他手下这帮平日里训练就稀稀拉拉的前南明军队损失惨重,连连丢失阵地。战至今日(5月14日),他的手下已经在城内死伤了五千余人,部将蔡士英负伤、马得功毙命,另有三千余人不知所终,大约是溃散了。如果再加上堵豁口以及首日出城邀战损失的那两千人,他手下的人马已经损失了一万余人,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基本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唉,南明兵将暗弱。稍有挫折便士气低落不堪战。要是自己率领的是纵横辽西时的那帮老部下,又或者是孔有德、沈志祥、吴三桂等人的人马,怎么会让黄衣贼轻易占了扬州这种天下有数的名都!想到这里,石廷柱就有些气闷。

    “主子。该撤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包衣奴才牵来了一匹神骏的战马,轻声提醒道。

    石廷柱看了看远处尚在激战的几处战场。又看了看正用殷切眼神看着他的奴才,有些犹豫。此时满清刚刚开国,军法是严苛无比的。像石廷柱这种提督级别的大将,若是丧师失地。很有可能就会被朝廷严惩,即便他石廷柱资格老、从龙早、关系硬,死罪不至于,但也难免被一撸到底、下狱问罪。当然了,凭着他石廷柱的关系,若是四处打点一下也不是不能脱罪,只是这要花的银子可就是海量了。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包衣奴才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劝道:“黄衣贼才多少人,必然不能久占这扬州城。掳掠够了自然就会退兵。到时候主子再率军杀回来,将一些知情人的嘴堵紧,再四处打点一下,未必就不能化险为夷了。主子万金之躯,何必轻掷于此呢?”

    石廷柱先是默然,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翻身上马,转头看了一眼正处于乱战中的园林区。那里有自己的宅子,还有自己新纳不久的几房小妾,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心痛,他最心痛的是藏在他宅子里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啊!那都是他近半年时间搜刮来的,还没来得及运走,如今只好便宜那帮黄衣贼了。

    心痛一番后,石廷柱终究别过了头去,在一帮亲兵的簇拥下悄悄离开了书院大门,朝城外撤去。而在他之前,已经有千余汉军旗士卒打前站先撤了。他撤走后,殿后的两千多汉军旗士卒并四千名绿营士兵也相继撤离,整个撤离行动持续了大半夜。

    黎明前,几名江西籍绿营将领来请示石廷柱下一步方略,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明白石某人已经溜了的他们顿时破口大骂,大骂一番后也带着自己的三千多部下溜之大吉。当然他们还算有良心,撤退之前还通知了下友军。

    石廷柱临阵脱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城内蔓延。原本就抵抗得不是很得力的绿营士兵闻听此言顿时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们要么无头无脑地朝后溃散逃跑,要么就是钻进左右民居内大肆抢劫杀戮,当然还有少部分干脆就是联络黄衣贼直接投降了。

    总之,到了5月15日天明时,原本扬州城内的两万八千名清军已经烟消云散,除了大约一万四五千人先后逃走了外,其余要么死伤在与东岸大军的战斗中,要么被东岸人俘虏,要么就是还藏匿在扬州城内的民居内,但他们毫无疑问已经失去了建制,对东岸人已经不复威胁。

    在派出骑兵联队对逃跑的清军进行搜索追击后,莫茗莫大帅在众军的簇拥下住进了已经打扫干净的扬州府衙,然后下令城外的军夫们拆除营寨,然后开进城内。与此同时,封闭扬州各城门,并派人在城内大索,搜捕躲藏起来的清军士卒;后勤参谋开始清点战利品、情报参谋开始审讯俘虏,而随军的罗天生罗科长则开始在城内张贴安民告示,嘱咐百姓各居其所,不得随意走动;最后,他还派人通知正在江面上游弋着的海军,嘱咐他们严密监视江南尤其是南京那边的动向,清军一旦有北渡的意向便立即进行骚扰拦截,同时迅速通知江北的陆军。

    而自从4月下旬东岸船队出现在江面上的那天起,从镇江往北经运河前往北京的漕运系统就已经事实上中断了,而在东岸大军攻打扬州前,也派了少许军夫队军夫持矛封锁了大运河,这样这条输血动脉就彻底被截断了。只不过在这个年代,满清还没有形成仰赖江南米粮的习惯,大运河被截断固然会对他们产生不利的影响,但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从5月15日开始的五天内,莫茗便一直安稳地坐在扬州城内,等待麾下儿郎们在城内搜刮、清点、运输战利品。毋庸置疑,打下扬州这种有名的繁华都会收获自然不会小。据目前粗粗统计,城内共缴获库银(包括府库、县库和盐转运司库未及上缴的税银)三十多万两、敌产(带路党指认的清军将官家产现银)七十余万两、米粮二十九万石、骡马一千余头、布帛丝绢茶叶瓷器什么的就更多了。此外还有大量不好估价的书画古董之类的物件,总之这一仗是大大地赚了。

    只不过当后勤参谋用颤抖激动的嗓音向莫茗报告斩获时,莫茗却犹不满足。然后在他的暗示下,扬州城内的富商们顿时倒了血霉。被东岸人勒索后联合“捐助”了八十万两银子的茶水费给东岸大军。莫茗这才作罢。这些人这两年着实是流年不利,先是被多铎大军抢劫勒索。然后又被石廷柱等人敲诈,现在再度遭到黄衣贼三度洗劫,十停家财已经去了七八停。不过这些人豪富无比,钱多的是。平时买个燕窝就动辄几千两、包个红牌妓女日费百两简直眼都不眨,现在虽然看起来倾家荡产,但其实在外地多半还藏有大量余财。

    这还不算,扬州城内有产业的殷实人家也被东岸大军挨家挨户敲门收钱,这又收了一二十万两银子。除此之外,一些商铺、钱庄、妓院、茶肆什么的也被联合派捐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这几项累计下来,此战收获的银子已经突破了二百三十万两。一举收获了接近三年的军费,这令莫茗大为开心。

    几天前率军追击清军的骑兵上尉杨明阳也率军返回了。他们于5月15日晚些时候追击逃跑的石廷柱部正白旗汉军至仪真县,对于黄衣贼如此之快追来始料未及的清军不敢停留,再次弃城而逃。似乎是往北方的高邮州方向而去。骑着骡子跟随石廷柱部逃至此地的四千绿营兵见状也大部一哄而散,少许留在仪真城内的士兵干脆出城跪地请降。

    杨明阳懒得理他们,在分出五百人监督这一千多降兵押运着大批仪真县内缴获的钱粮牲畜往扬州方向而去后,他又率领麾下两千骑兵从仪真沿路返回江都,并在途中截获、击溃大量清军绿营部队。这些清军都是从扬州城内逃出来的,此时急着逃命,部伍不整、兵无斗志,往往被东岸骑兵一击而溃,四五天时间内,大约有四千余绿营清军被杨明阳部骑兵砍倒在地,其余也不知所终,跑散得到处都是。

    可怜石廷柱部直领的二万八千余兵马经此一战后,只余不足万人成功遁逃,其余人马均损失殆尽。而且就这逃走的将近一万人中,超过一半器械、装具全部丢失,所有人更是士气全无,惊惶不定,不经过长期的整训看来是无法再度走上战场了。若是南京的洪承畴脑子够清楚的话,还是让石廷柱部到南方去对付南明以重新找回信心为妙,放在江北,那也就是一万头猪而已,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度对阵黄衣贼了。

    杨明阳部返回后,5月20日,海军急报,清军在南京、镇江一带集结大量船只,似欲北渡;而泰州、高邮州一带的清军似乎也得到了增援——很有可能来自淮安府——目前其前锋开始试探性地南进,已经与治安队发生了小规模的斥候战。

    面对这样的形势,本来意欲率军北上进攻泰州以扩大战果的莫茗顿时改变了主意,他下令全军放弃扬州城东撤。目前船队正在靖江一带装运缴获的战利品,莫茗决定先率军撤到那里去再说。经过这一阶段的扬州会战,东岸大军损失也不轻,前后死伤1200余人:其中,翟从谔部死伤500余人(该部在扬州附近又拉了千余名壮丁补兵力损失)、黑八旗损失100余人、挺身队损失260余人、东岸陆军损失30余人、军夫损失300人。东岸军人也不是铁人,他们目前也需要休整一番。反正以现今的态势来看,他们似乎已经成功地调动了清军,江南的清军主力意欲北渡就是明证。既然已经初步达到了目的,那么不如先东撤与海军靠拢,然后再观望风色。

    5月28日下午,浩浩荡荡的东岸大军毫无阻碍地东进到了常州府靖江县,守城的清军弃城而逃,莫茗率军进驻了该城。而在东岸大军携带大量战利品撤离扬州后,石廷柱立刻以最快速度进占了扬州城,同时对外宣称其部经“苦战收复”扬州,大破黄衣贼斩首若干云云。

第三百二十六章 策应(七)

    1647年5月30日,在得悉海军炮艇送来的清军最新动向后,莫茗不再迟疑,准备见好就收,开始率军进攻靖江东面的如皋县,准备顺着长江一路杀到黄海边上去。

    此时扬州府的清军已经在石廷柱的调度下渐渐集结在了扬州、泰州一线,兵力已达二万之众;此外,淮安府亦有少数兵马南下,这个消息是从被东岸斥候截获的一名清军信使那里拷问来的,但具体数量不知,似乎是马队;而坐镇南京的洪承畴闻知漕运不通、水师损失惨重后,不敢白天组织人马渡江,而是在夜晚从南京上游往北岸的江浦县分批渡了三万人马,其中满洲八旗兵近五千人,不可谓不重视江北严峻的局势。

    这三万人马渡江后,东岸人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不过可以想象得出他们会先前往高邮州、泰州一带就食。如今江都、扬州一带已让东岸人抢成了一片白地,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供养得起数万大军的消耗,因此他们势必会前往这两地获得补给,然后才能尾追东岸大军。

    至于另一路从淮安府南下的清军,目前根据东岸人掌握的情报,其主力似乎还在海州、沭阳一线,只有区区四千余绿营筹集完粮草而先期渡过黄河南下,但离长江的距离还很远。总之,清军似乎是准备从西、北两个方向进行重兵围剿,一如一年多前一样。战线漫长、兵力吃紧的他们始终无法拿流动作战的东岸大军有什么办法。

    陆军撤离后,装满了银子、粮食、牲畜和部分人员的18艘中型渔船在四艘风帆战舰的护送下,拔锚起航,顺着水流离开了靖江江岸。进入黄海后,她们便升起了风帆,然后在东南风的吹拂下一路向北而去。她们的目的地是黑水港。至于剩下的9艘蒸汽机帆船、4艘运输船,则仍然在靖江以东江面至出海口附近游弋,且不时派遣炮艇送人上岸与陆军取得联系,以不断确定各自的方位。

    6月2日。舍去大批辎重轻装前行东岸大军迅速进展至泰州如皋县城下。在发了数发炮弹后。如皋城内发生变故。团练首领带着数百名乡兵擒杀了要坚持抵抗的县令,然后打开城门迎接东岸大军入驻。莫茗带千余人入城。先是勉励了一番率军“反正”的乡兵首领吴守忠,然后又将坚持抵抗东岸大军的县令、主簿等官员的妻女,与石廷柱的小妾一起编入女子挺身队,以飨士卒。

    6月3日。治安队斥候来报,6月1日清晨数千清军八旗马队从仪真县城出发,兼程而行,目前应当已至泰州左近。如皋县就是泰州辖下,离州城不过百余里,这个距离纵马一日便到。但清军马队从江浦连日兼程赶至泰州,此时应当也是人困马乏、急需休整。不然根本无法进行有效作战。黄衣贼又不是那些弱鸡的明军,若不调理好状态,这数千马队搞不好还真是上去送菜的呢。

    得知清军消息的莫茗依旧没有任何惊慌,不过是几千骑兵而已。自己这里战兵近万,各兵种齐全,怕个毛?因此,在收集完如皋县城内的钱粮牲畜后,他便让孙守忠带着三千余名百姓先行(都是反正的团练兵及其家属),然后亲自督率大队人马大摇大摆地往通州方向而去。一路上甚至根本没有遮掩行踪,任凭潜伏在乡野里的清军探子将自己部队的信息传递出去,状似不可一世。

    6月7日,就当东岸大军行至通州西北不到五十里的白蒲镇时,这支清军马队终于远远出现在了东岸人的视线内。这个时候这支清军的真容终于也完整暴露在了东岸人的面前,他们大概是满蒙八旗混编,共三千人出头,身上穿着泡钉棉甲,一人双马,看起来士气也颇为高昂。此刻远远地缀在东岸大部队之后,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进行骚扰性攻击。

    不过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莫茗莫大帅已经决定派遣骑兵联队并治安队尚存的约2700名骑兵向他们发起试探性攻击。在看到人数还不如他们的黄衣贼骑兵竟然主动发起攻击,这帮八旗兵显然大吃一惊,不过他们也正好想试试黄衣贼的斤两,因此双方将近六千骑兵便在白蒲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展开了大规模厮杀。

    骑兵之间的交手是短促而激烈的,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双方便脱离了战斗。东岸方面,大约有三百余名骑兵堕马而死,其中包括十余名精锐的治安队斥候,此外还有百余人受伤,伤亡率在六分之一左右。而作为他们对手的“骑射无双”的八旗兵将,因为武器、装具都不如对方,死伤反而更重一些,一共约死伤了五六百人,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是正宗的满八旗兵丁。

    不过这个伤亡已经足以令他们印象深刻了。几乎20%的人马伤亡,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难以忍受的数字。因此,双方在又狠狠地对视了一个小时后,这帮八旗兵调转马头,消失在了远方的树林边。而同样疼得龇牙咧嘴的东岸骑兵也没有进行追击,此战他们损失了大量经验丰富的波兰老兵以及骑术精熟的鞑靼骑手,并不比那帮鞑子好受多少。

    咬得最紧的这支清军马队被击走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清军大队追上来袭扰了。这次他们死伤了几百个满蒙八旗兵,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几乎可以上达天听,带队的清军指挥官多半没有勇气再拿宝贵的满蒙八旗拿来和黄衣贼拼消耗,即便是汉军旗也得省着点用。看来不等到绿营大部队赶来,清军是不会再发起大规模的攻势了。只不过就凭那帮行动迟缓、士气低落的绿营兵将,他们能够赶上黄衣贼大队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6月9、10日两日,当东岸大军花费两天时间终于攻克了通州城后,以绿营为主的西路四万余清军主力才堪堪从泰州城出发。这还是他们少带了很多辎重物资、兼程前行的缘故呢,若是按照正常磨洋工赶路的节奏,此刻怕是才刚刚从江都出发。

    而至于北路的清军。则情况模糊。东岸人派出的斥候并没有打探到多有用的消息,不过依照推测,淮安府的清军主力应当已经陆续渡过了黄河,总兵力应当在三四万人之间。其前锋说不定已经抵达了盐城一带。不过盐城到底离通州还有一定的距离。胆大妄为的莫茗决定在通州城内休整一天,兼且收集物资钱粮和牲畜。

    6月12日夜。东岸大军前锋进抵通州海门县城下。素闻黄衣贼有逼良为娼传统的清海门县令李某在杀死妻女后服药酒自杀,城内士绅经过公推后派出两名代表给城外的东岸大军送上了两百口猪羊、五千石米粮、两千匹丝绢以及五万两白银,以重金贿赂黄衣贼离去。

    海门县虽然还算富庶,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给东岸人。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因此足见其“诚意”。莫茗本来也已经对无休止的赶路有了些厌烦,想尽快赶往江边登船返回北方。至于这个什么海门县,自然是能捞就捞不能捞就算,结果没想到人家竟然主动送上来这么多财物,那还真是不收白不收了。

    收了人家的东西,莫茗自然也不准备再去海门县晃悠了。毕竟身后还吊着好几万清军主力呢。根据今天(13日)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至少五千清军前锋此时应当已经抵达了如皋县城附近。至于北方的清军,因为最近没有派人仔细查探,因此暂时不明其行踪。但其主力应当已经进至盐城,前锋多半也已经进入了扬州府辖境内。考虑到登船尚需个三四天时间,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耽搁时间了。

    因此,13日正午,东岸大军便过城而不入,直朝江边而去。闻听此讯的海门士绅无不额手称幸,至于那位倒霉或者说“有气节”的李县令及其家人,自然是白死了……

    从13日夜间开始,东岸大军便在海门县城南的江边开始进行撤退登船行动。整个行动一直持续到了17日傍晚才宣告结束,总计约二十多万两银子、大量珠宝玉器字画书籍、两万五千石粮食、一万多束草料、八百多头牲畜、五千余百姓被塞进了总共13艘运输船内。与这些一同登船的自然还有小两万东岸大军(部分民夫已撤),这么多物资人畜将13艘船挤得密不透风。不过好在他们的目的地是济州岛,在顺风的情况下没几天航程,因此稍稍忍耐一些时日就到了,倒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6月18日,东岸船队扬帆起航,待出了长江后便转向东北,朝济州岛而去。至于两路“欢送”他们的总共近八万清军,跑得最快的一部在17日晚间时分据报才刚刚进入海门县城,而此时东岸人的登船行动也差不多已经收尾了,大家注定是缘悭一面啊。

    此次江北会战(莫茗戏称江北武装游行)从4月25日登陆这一天算起,共历时将近两个月。前后攻破我大清府城一座、州城一座、县城四座,毙伤俘清军约一万九千余人,己方死伤(包括因病减员)约2000人,其中大约10%是东岸陆军。

    至于缴获的物资就是海量了,光白银就有约255万两,其余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当然此仗最大的作用还是成功调动了大量清军武装力量,包括五千余精锐的八旗兵,使其在江南江北间首尾难顾、疲于奔命。至少,湖广战场孔有德的增援请求洪承畴一时间是难以理会了。当然此仗也在全天下人面前再次狠狠打了我大清一连串响亮的巴掌,特别是在清廷势如破竹、如日中天的时候,相信这会极大地鼓舞南方各路抗清武装的士气。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水城的新客人

    魏博秋嘴里叼着个烟斗,慢悠悠地在黑水城城区内晃荡着。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黑水开拓队辖下最繁华的一座城市,黑水港的常住居民如今已经接近了四千人,其中:明人占30%,是为第一大族群;土人(包括赫哲、阿伊努、鄂伦春、基里亚克等)占25%;朝鲜人占20%;色目人(包括因伤、病退役定居的波兰人、鞑靼人和少许东岸陆军)占16%;黑人占6%,其余均是日本人。

    这些人均是已经在城内定居了至少一年以上的居民,并且准备继续长期居住下去。他们有的是手工业者,从事着制桶匠、木匠、藤编匠、泥瓦匠、铁匠、皮革匠等各种职业,可以说是城市得以运转的基石。此外,他们中还有大量的猎户、渔夫和农民,这些是为城市提供食物来源的,其中猎户还要参军打仗,多由库页岛土人担任,当地人又称之为山丹军户。

    此外,城外还有两座采石场、一座煤矿、三处伐木场,里面有大约四千多名历次战斗中俘获的清军兵将在进行劳动改造。尤其是那座煤矿,夏秋季节日产精煤40多吨,而海军的那十多艘使用蒸汽动力的船只平均下来每天使用的燃煤数量甚至还不到20吨,因此煤矿还有大量的剩余煤炭产出供工业方面使用——主要是石灰窑、水泥窑、砖瓦轮窑、木材干馏窑。此外,那些被洗选下来的煤灰、煤矸石也被制成了民用燃料蜂窝煤,与铁皮炉子一起成了本地最畅销的货物之一。甚至于,远在海峡对岸的日本松前藩也屡次派人前来采购这种物资。

    “去年一年往本土出口各色毛皮一万二千张,价值10万余元;出口药材、咸鱼干(大马哈鱼、秋刀鱼)、丝绸茶叶瓷器若干,结算后获得了不足15万元的货款;此外,转口销售本土运来的部分武器装备、棉布、烟丝蔗糖烈酒、染色皮具、五金制品、生铁钢条等商品。获利约25万元,这就是黑水地区一年的全部‘正当收入’了。”跟在魏博秋身后的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看着路两旁不时走过的城内居民,轻声汇报着:“这个收入其实真不能算低了,一年50万呢。主要问题还是在于这里的开支太大。尤其是军费开支。据我翻阅这几年的数据来看,平均每年军费开支是正常年收入的120%-150%不等。这么浩大的军费开支居然整整持续了四年之久。并且还有一定的财政盈余并反哺国内,这……只能说莫大帅生财有道。”

    “都是不稳定收入,这个经济体系还是太过脆弱。”魏博秋一听就听出了问题,“毛皮除了海豹皮(库页岛北部)、熊皮(库页岛、择捉岛)掌握在我们手里外。其余貂皮、狐狸皮以及数量最大的野羊皮、驼鹿皮、驯鹿皮都掌握在那些野人女真手里,而且产量应该很不稳定,这部分的收入也许哪天说没就没了。药材除了熊胆、鹿茸等本地能够自产外,其余都得去朝鲜收购,价高不说,质量和数量也不稳定;丝绸瓷器茶叶都是抢来的,来源更是不稳定。大马哈鱼、秋刀鱼咸鱼干只是用来满足国内一小部分有猎奇倾向的消费者需求,市场也有限得很,仔细算算,黑水地区的经济简直是一团糟。莫大帅这些年来光顾着打仗了。嗯,套用一句话,若是出个意外,那么本地的国民经济就会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了嘛。”年轻人颇有信心地说道,“这次我们梅机关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正是可以大展一番拳脚啊。黑水港有煤炭、有木头、有鱼,黑水河两岸的土地也算肥沃,好好收拾一番的话肯定能成为本地最繁华的城市的。”

    目前库页岛上东岸人一共设有两个据点,其一便是黑水港,城墙(才刚刚开始修建)圈住的核心城区面积为0.5平方公里,城外还有码头、炮台和部分居民区。城区内外的建筑全是带有壁炉的大尖顶式砖瓦房——按照魏博秋的说法就是一股浓重的毛子味,居民们在屋里还自己抹了火炕,然后购买一些煤矸石之类的低热值燃料取暖,当然有些人也会去买稍贵一些的木炭做燃料。这座城市经过四年来的建设,比起岛上其余地方、海峡对面的虾夷地、左边的北满地区,可以说已经相对比较“宜居”了,居民的生活条件也远胜那些地方。而这,也是黑水港能持续吸引人前来定居的原因所在——谁不想过好日子啊!

    岛上的另外一个据点便是大泊港。说实话,这个据点东岸人从来就没下力气好好经营过,目前只有极少数砖石建筑,分别是乡政府、派出所、粮库、物资库、卫生所等单位。除此之外便全是木头房屋了,包括与日本人、山丹人进行贸易的大泊交易所都是砖木混合结构的房舍,简陋得很。此外,沿着森林、河流边缘是大片修建得整整齐齐的单层小木屋,这些木屋的所有权在乡政府手里,平时供在此停留等船的移民居住。

    这些移民最多时能达到两万多人,每年4月份过后便在此地种地放牧,同时也打猎捕鱼,以维持生计。到了10中下旬东北风乍起的时候,他们便又会被赶鸭子一般赶上海军的运输船,然后漂洋过海前往澳洲。流动人口远超过定居人口,这便是大泊港的奇葩之处。

    本地仅有的两千余名定居居民基本都是明人和山丹人,此外还有少许日本人。他们在港口内从事着手工业劳动,主要是编织渔网、处理渔获、鞣制皮革,以换取自己生存所需的口粮。偶有几个从大明逃来的脑子灵活的家伙在港口区域开了一些小旅馆、小饭馆,算是本地为数不多的商业行为了。他们自己平日里翻山越岭,从山丹人手里廉价收购一些商品,然后运送到集市上卖给日本人,同时自己的旅馆也出租给日本商人居住,因此很快就攒了一笔小钱。

    这座充满着原始蛮荒风情的港口城市内。最繁华的自然是承担山丹贸易(日本幕府准许进行的贸易行为)重责的大泊交易所了,日本人将硫磺与粮食运至此处,然后买回大量丝帛茶叶瓷器、东岸纺织品、盔甲军刀甚至生铁钢铁等金属制品。虽说数额不是很大,但这些年来一直呈快速增长的趋势。新来的魏博秋负有盘活本地经济的重任。因此肯定会在这个交易所上面多做文章。

    除了大泊交易所外。大泊港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女子挺身队了,如今这种官办妓院机构只存在于烟台和大泊两地。里面的女人除了早期的少许来自朝鲜外。后来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俘虏的清军官吏、将领妻女,另有少数是抵抗东岸大军的士绅妻女,总之都是官太太娇小姐。这类机构的大多数主顾来自挺身队、南非八旗新军的士兵,这是作为回收他们手头现金的不多方式之一。此外。一些来大泊做生意的山丹人、日本人、阿伊努人也会经常光顾。

    “现在黑水地区的财政极其畸形。”魏博秋看了看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然后朝自己的学生陈硕轻声说道:“但本土是绝对不会允许黑水地区出现诸如钢铁厂、纺织厂、机器制造厂、机械加工厂之类的企业的,目前仅有的水泥窑、石灰窑、砖瓦轮窑以及一家小型造船厂就是极限了。再多的话,执委会就会担心这里失控从而进行强力干预。而且,莫大帅明年就要返回本土任职,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冒着犯政治错误的风险给别人做嫁衣。所以,要发展本地经济。还是不容易的——因为本土压根就没想过要发展这里,甚至他们还不太情愿看到这里发展壮大。”

    “但是朝鲜开放的两个通商港口却没有好好利用。”陈硕提醒着说道,“老师,朝鲜据我们推测现在应当有六百万左右的人口。这个市场还是很广阔的。”

    “那就是六百万个农奴而已,哪来的市场?农奴是没有消费力的。”魏博秋不屑地说道,“现在朝鲜人能出卖什么给我们?每年卖点粮食还拖拖拉拉、推三阻四,也就卖野山参和少许中草药的时候比较爽快而已。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了,荷兰人去年在例行谈判的时候曾经请求我们出售一些人口给他们,他们要开发东印度群岛,但人口死亡率太高,因此急需大量人口。这贩卖朝鲜人到东印度去倒是一笔好生意,以后得找个机会试试。”

    陈硕闻言立刻拿出纸笔将魏博秋的话记了下来。作为前梅机关第二研究室(经济研究室)的负责人,今后他将是魏博秋经营黑水地区经济事务的主要助手。顺带说一句,魏博秋自从因为火烧营房事件受牵连后,降职担任了宪兵队副司令,然后被一脚踢到了远东,负责监督远东的一切事务,军衔为上尉(享受少校待遇)。不过考虑到此君的经济才能,因此他同时也被执委会授予了盘活本地经济的重任,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莫茗莫大帅搞的一屁股烂账给理顺了。

    而要盘活经济,无非就是发展生产力和贸易两项了。发展黑水地区的生产力为执委会所不喜,那么就只有多多做贸易赚钱了,而目前唯一能和东岸人做些生意的差不多也就朝鲜人和日本人了。不过这两项生意规模都不大,朝鲜人是自己不情愿同时也没有什么购买力;而日本人则是限于幕府的锁国禁令,东岸人目前和松前藩的少许交易还是顶着被幕府所许可的山丹贸易的名头在进行,但这样一来商品数量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逐年少量增加供应,而无法一下子将商品迅速打进日本市场。

    除了这两个国家外,另一个贸易对象显然就是荷兰人了,而这也是魏博秋相当看重的一个对象,毕竟双方之间的互补性实在是太强了。而本土之前也已经给这边铺好了路,政府将一些濒临淘汰的落后技术(欧洲也已经出现了此类技术的萌芽),如:水力刨床、锯床、锻锤、镗床等技术打包卖给了荷兰人。而按照协议,荷兰人也将在今年十月份支付技术购买费用——五千吨大米。

    而荷兰人的动作自然也是不慢的。1647年6月20日,当莫大帅的船队还航行在茫茫黄海之上时,一支庞大的荷兰船队突然开到了黑水港外,这些都是荷兰的运粮船,装载了五千吨大米——这可谓是本土对远东最大的一次输血行动了。

    虽然不知道荷兰人为什么将交货地点从大泊港改到了黑水港,但魏博秋对于他们的到来依然极为欣喜,他还有很多商业合作项目要和荷兰人商谈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混乱的巴黎

    1647年4月1日,巴黎。

    莫三避过几名驱赶着肥猪路过的肮脏农夫,站到了街道边上。昨晚巴黎刚刚下过一场雨,因此地面上到处是积满了浑水的水坑,偶尔一辆马车试过,就会将地面上的泥水溅向路边的行人,这引起了大家的争相咒骂。

    巴黎的市民是粗鲁的,他们不会因为你是贵族就对你另眼相待,相反,他们对一切特权者充满了怀疑与嫉妒。这从街头巷尾到处是一些政治人物的花边新闻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市民们恨不得化身为绯闻中的主角,从而去尝一尝贵族女人的滋味。

    “知道吗?莫特维尔夫人前阵子竟然在公开场合称赞马扎然是一个‘英俊、有礼貌’的绅士,这个下贱的婊子,她一定是看上马扎然搜刮来的钱财。”一名喝着低劣麦酒的市民红着眼睛说道。

    “马扎然?就那个西西里人?上帝,他的口音是那样奇怪,人品是那样卑贱,居然还能得到陛下和皇太后的垂青,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名在街边卖肉的屠户忿忿不平地说道。他有理由抱怨,因为随着马扎然权势的日渐高涨以及法国在战争中泥足深陷,巴黎普通市民尤其是手工业者的税率又被调高了。不光如此,从外地运进巴黎的商品也被课以重税,以补充法国日益枯竭的中央财政,使得这场在大人物们眼中能够为法兰西攫取足够利益的战争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可是马扎然肯定不会看上莫特维尔夫人,这个放荡的女人在上个月刚刚令两名小伙子为她进行决斗,结果一死一伤。而莫特维尔夫人甚至都懒得愿意看一眼那个重伤在家休养的可怜小伙子。马扎然对这种放荡的女人可看不上眼,况且他很可能也没这个胆子,宫里的那位可盯着他呢,他敢乱来嘛……”另一名在旁边烤着面包的市民凑趣地转过头来说道。说到这最后一段时他很明智地闭口不语,以给别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哈哈。”几位无聊的闲汉立刻笑了起来,他们何尝不明白面包师话里的意思。在1647年的今天,关于红衣主教马扎然和摄政的安妮王太后之间的绯闻已经传遍了整个巴黎。成了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奇怪的是。市政官员们竟然对这种当众议论国家元首的行为听之任之,甚至还推波助澜。其倾向性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要说这事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现年不过45岁的马扎然英俊潇洒,出身于西西里穷苦家庭的他自幼就热爱学习,后得贵人相助进入耶稣会得到受教育的机会。1630年,他在教廷担任外交工作。因成功调停了法国、西班牙之间的曼图亚危机而名噪一时。然后他又出任教廷驻巴黎使节,在此期间结识了著名的红衣主教黎塞留,并以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黎塞留的赏识,这成了他飞黄腾达的契机。黎塞留死前,极力向路易十三推荐马扎然接替其位置,称“没有人比马扎然更有能力接替我的位置了”,路易十三接受了这个推荐。

    马扎然上任的第二天。罗克鲁瓦战役胜利的消息传回巴黎,这似乎给他的工作开了一个好头。他工作勤奋,精力充沛,对女士非常有礼貌。艺术功底也颇深,因此很得贵妇人们的喜爱。而他也在法兰西国内坚定推行黎塞留时代的改革政策,牢牢压制住已被扫平的各路诸侯,增加中央权威、充实国库收入,使得法国在战场上赢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他的这番努力最终使得他得到了特殊的礼物,他收获了来自奥地利的安妮王太后的爱情,尊贵的法兰西王太后成了他的秘密情妇。

    这么励志的屌丝上位传奇让巴黎这帮无聊的市民们嫉妒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他们受到了议会分子(基本都是贵族)的宣传影响,因此讨厌这个意大利人加税的政策、讨厌他推行的无休止的战争、讨厌他奇怪的意大利口音法语、讨厌他家人飞扬跋扈的作风,总之他们讨厌这个意大利人的一切。

    但这终究不能改变什么,就像此时的法国总检察长奥麦尔.塔隆所说的,“他们除了自己的灵魂之外一无所有,但更可悲的是他们找不到出卖自己灵魂的门路”。嗯,我们的外交特使莫三先生马上就要去面见塔隆阁下了。呃,好吧,面见的不是奥麦尔.塔隆阁下,而是更年轻的让.塔隆阁下——一位正在克莱蒙特的耶稣会学院内学习的年轻人,当然他现在恰好在巴黎。

    严格来说,迪迪埃.弗洛雷斯先生给莫三引荐的确实是尊贵的奥麦尔.塔隆阁下,但目前这位总检察长大人正在巴黎议会内四处联络,准备与渴望权力的教士、大商人以及在黎塞留时期被削弱权势的贵族们联合起来,向安妮王太后与马扎然首相逼宫,要求仿效英国,将议会权力置于王权之上。总检察长阁下这么忙,自然是没时间理会一个来自新大陆偏远国家的外交使节了。但碍于弗洛雷斯的面子,他也不便直接拒绝,因此便让他的一位远房亲戚、来自香槟地区的让.塔隆来接待。

    他特别交代,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的话,那么就直接打发掉这个鞑靼人算了。如今巴黎的局势正到紧要关头,“伟大的孔代”目前态度**,虽然有人宣称这位王室近亲倾向于支持安妮和马扎然,但议会派分子们还想做最后一番努力,将这位在罗克鲁瓦、朗斯等地屡屡获胜的军神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面来。

    这才是到目前为止最为紧要的事情,至于什么来自新大陆的鞑靼人的拜访,别来烦我!什么?他们正在和西班牙人交战,并且还击沉了西班牙佬的多艘军舰?呵呵,真是幸运的鞑靼人,但那关我什么事?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联系联系南方的西班牙人。与他们商量一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万一孔代亲王坚决站在马扎然那一边,那么他们这些议会派分子都会倒大霉,那个时候可能就得求取西班牙人的帮助了。至于什么鞑靼人,暂时排一边去吧。没空理你们!

    莫三此时要是知道他没有拜对庙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但他目前对法国局势两眼一抹黑,在巴黎也没有半个认识的人。真是失败啊。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迈步走进了一家剧院内。

    这里是小波旁剧场,一个巴黎闻名遐迩的剧院。自从前任枢机主教黎塞留与路易十三对戏剧表现出了宽容的态度后,戏剧在法兰西迅速发展了起来。等到马扎然就任王国首相后。酷爱艺术的他痛感法国缺少戏剧人才,因此从意大利重金请来了蒂伯里.菲奥雷利。此人因擅长饰演炫耀吹牛的丑角斯卡拉姆恰而广受欢迎,成了刚刚从中世纪的文化沙漠中走出来没多久的法国上流社会的最爱。

    让.塔隆也不例外,他在香槟地区时就听他的父亲——老菲利普.塔隆说起斯卡拉姆恰的种种事情,到了巴黎后,他愈发地喜爱起了这种艺术。每次只要菲奥雷利上场出演,他基本都会雷打不动地到场。因此。为了和这位塔隆先生会面,莫三便带着几名随从艰难地找到了这座王家剧院。

    剧院门口等着一位年轻人,他身高大约不到一米七,但非常健壮。双目炯炯有神。举止神态颇有教养,他正在和对面一位淑女在聊着什么。也许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对面的年轻女孩吃吃地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看着年轻人,而年轻人则回以含情脉脉的眼神。

    一对狗男女!莫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整理了下仪容,便走上前去,摘下帽子,上身略微前躬,朝那位年轻人说道:“很抱歉打扰您的谈话,请问您是让.塔隆先生吗?”

    “我是来自香槟的让.塔隆。”年轻人明显有些不悦,似乎很不满这位打扰他泡妞的粗俗家伙,不过当他转过头来看到身穿黑色中山装的莫三后,略微收敛了不满,然后用疑问的语气问道:“你是来自新大陆东岸的莫三先生?”

    “我是华夏东岸共和国全权外交特使莫三,我请求塔隆先生将我引荐给枢机主教马扎然阁下,我有重要外交事宜与首相阁下商谈。”莫三深吸了一口气,用略正式的口吻说道。

    让.塔隆听到莫三的话,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良久后才用略带讥讽的口气说道:“马扎然主教正在王宫内教导年幼的陛下,他也许没时间接见你,东岸人。或许你可以去卢浮宫前面碰碰运气,但我不保证你不会被那里的守卫扔出来。”

    听到让.塔隆这个黄毛小子居然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莫三一时有些生气,但他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因此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怒气,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塔隆先生,请您务必了解,我有重大事宜要与马扎然阁下商讨。你看,贵国正和西班牙处于战争之中,而我国也与西班牙人在进行着战争,我想伟大的法兰西王国与华夏东岸共和国可以结成一个牢固的联盟,从而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西班牙王国,我们……”

    “够了,东岸人,这里没人关心与西班牙人的战争。”让.塔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莫三的话,因为他的仆人赶来告诉他菲奥雷利先生快要登场了,于是他立刻用急促的语气说道:“回去吧,东岸人,不要再来烦我。”说完,便和女伴一起进入了剧场。

    莫三沉默地在原地站立着,良久后猛地将自己的河狸皮礼帽砸在了地上。砸完后,他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收获的里昂

    “法兰西王国错过了一次伟大的机会!”

    这句话在4月中下旬的时候迅速在巴黎街头巷尾传播了起来,每个传播这条讯息的巴黎市民总是尽可能用辛辣讽刺的语气来述说,他们对说出这句话的华夏东岸共和国外交特使莫三先生给予了无情的嘲弄。

    可不是么?一个由鞑靼人建立的荒凉偏僻的新大陆国家居然想和法兰西王国结成联盟,这太可笑了!他们有多少人口?三万还是五万?有几座城市?一座还是两座?有多少船只?五艘还是十艘?有多少军队?一千还是两千?他们竟然还夸口说屡次重创西班牙王国海陆军队,并占领了几座城市,这真是最无耻的谎言。

    虽然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商人指出,东岸人的舰队似乎在第勒尼安海重创了西班牙地中海舰队的一部分,并且东岸的棉布在南方多个省区销售非常火爆——这还是在法兰西王国连续两次提高东岸纺织品进口关税后的成果,可想而知在这之前东岸纺织品在南方是多么地泛滥。因此,这样的一个国家是不应该被如此轻视的。但他们的言论很快被淹没在了更多的闲言碎语之中,大部分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些超脱他们想象之外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促使着他们将东岸特使在卢浮宫外狼狈而走的模样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话说当日莫三与那个名叫塔隆的贵族子弟分别后,便开始在巴黎四处寻找门路。他先是拜访了图卢兹男爵的亲家——一位巴黎的小贵族,但无奈人家地位不高、交际圈子有限,再加上态度也不甚热情,因此莫三很快便断了从他这里取得突破的心思。

    在巴黎城内如无头苍蝇般撞了好几天后,因为四处乱逛差点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的莫三心一横。决定干脆去卢浮宫碰碰运气,也许这样就能见到马扎然阁下了也说不定。只不过现实很快给了他残酷的回应,他通过守卫递交进去的外交信件不知道是经手人懈怠还是什么的原因,竟然如泥牛入海般无丝毫消息。不甘心失败的他又在卢浮宫外徘徊了几天。向进出宫殿的每一位贵族或官员搭讪。但他拙劣的法语发音使它遭受了无穷的嘲笑,到了最后。一些贵族的护卫不耐烦之下甚至要向他动手。

    心灰意冷之下的莫三明白他在巴黎不会取得任何进展了。也许继续在卢浮宫外徘徊下去有一天能够见着王太后安妮或者马扎然枢机主教,但那又如何,掌握这个国家权力的还有孔代亲王、加斯东亲王,他们的庙门朝哪边开还不知道呢。再说了。继续在卢浮宫外待下去只会有损国家的形象,虽然莫三已经不太计较个人的荣辱,但国家形象他还是很注意维护的。法国佬这么傲慢,那么我们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咱东岸人,丢不起那人!

    打定注意的莫三于是离开了巴黎这个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的城市,并于5月15日抵达了里昂。到达里昂后。他找到了还在此处逗留的马里奥.多利亚,然后直截了当地朝他说道:“马里奥,想去东岸么?我可以给你开介绍信。我可以给你介绍我们国家的贸易部长,可以给你介绍一些财政部的官员。绝对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正在和女仆调情的马里奥闻言立刻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莫三,良久后才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被那帮巴黎人吓到的,他们平时连外省人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们?还有就是在此刻的巴黎,无论是以马扎然为首的王权派,还是以大贵族、大商人为首的议会派,恐怕都没空招呼你们。他们这个时候自己还掐得不亦乐乎呢,连战场上的事情都有些顾及不到,更别提你们了。”

    “所以你在我出发前就预见到了结果?”莫三有些颓丧地坐了下来,然后抓起桌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马里奥看到莫三如此牛饮他的美酒顿时脸上一阵抽搐:“我猜你在巴黎不会有多大的收获,所以我处理完家族事务就在这里等着你了,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现在果然,上帝把你又送到了这里。那么,需要我提供一个好消息安慰下你吗?”

    “说吧。”莫三给自己的杯子又倒了些红酒,然后继续一饮而尽。

    马里奥的脸又抽搐了下,然后只见他说道:“我的家族经过协调,目前热那亚政府已经原则上允许贵国在金融市场公开发行不超过一千万银行里拉(约164万元)的战争债券。债券期限为五年或十年期,到期一次性兑付,年利率7.5%。当然了,发行不发行债券,发行多少债券取决于贵国政府的需求,我们不做任何干涉。”

    “7.5%的利息,还好,比你们放贷给西班牙的利息要低。但我怎么听说贵国最鼎盛的圣乔治商行的终身年金债券利率已经下降到了2%了?贵国资本严重过剩啊,如今正在满世界寻找合作机会,我们东岸共和国必定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你们丝毫不用担心手头的债券会变成废纸,那么为什么还要订下一个如此高的利率呢?”莫三摇了摇头,有些不满地说道:“十年期债券的利息总额就达到了750万银行里拉,这太黑了,我无法接受。”

    “上帝,要知道我们家族可是为你们发行债券提供了担保,7.5%的利率已经是我们所能争取到的最优惠条件了,你们竟然还不满意。”马里奥在身旁女仆丰腴的臀部拍了一记,示意她离开,然后又用夸张的语调朝莫三说道:“要知道我们甚至还没去东岸进行任何一次考察,就为你们提供了如此巨额的担保,这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我们甚至还为你们争取了极为低廉的债券销售费用,并且承诺认购30%贵国发行的战争债券,这么算下来,7.5%的利率相当合适。”

    “别告诉我你们家族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那样我会很惊讶的,因为这不符合我所认知中的热那亚人的性格。”莫三无视马里奥的眼神,继续往玻璃杯里倒酒。

    “当然,我们准备了一揽子的合作方案。”马里奥收敛了夸张的笑容,然后用略显正式的口吻说道:“债券得以公开发行的前提是贵国接受我们家族的一些合作方案,比如合作办厂、部分商品的垄断经营权以及最为重要的金融改革。”

    “前面两个都好理解,那个什么金融改革是怎么回事?”莫三端起了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闻言顿时警惕地朝马里奥问道。

    “所谓的金融改革嘛,就是贵国政府授权我们热那亚人到贵国去开设银行,嗯,或者与贵国商人合股开办银行。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贵国缺少金融行业的专业人才,我们热那亚共和国可以为你们提供专业顾问、为你们培训银行职员、甚至为你们提供开设商业清算银行的准备金和许可。你知道的,在欧洲,国际大宗贸易一般都是用商业票据来结算。我看到目前你们的商站还在采用原始的现金结算,这太落后了。在意大利、荷兰以及北德意志,没有哪个批发商会携带大量银币在身边的。他们一般都是使用信誉卓著的银行开具的各种票据进行交易,但贵国的银行若想加入这个体系,首先需要的是得到别人的认可以及引荐……”

    “所以你们打算趁这个机会控制我国的金融主权?不,这我是不会答应的!”莫三再次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允许外国资本开办工厂这在我们国内都会引起争议,更别提开设银行了。恕我直言,可能性不高,除非这能给我们国家带来绝大的利益。”

    “别那么着急否定,亲爱的莫。”马里奥一脸抽搐地将葡萄酒瓶抢了过来,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后,这才安心地说道:“热那亚银行界的能量之强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我们在地中海、北海、波罗的海有大量的分支机构,我们甚至在新西班牙和秘鲁也设立了许多商站或银行网点。我们更是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内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当然可以将这些人脉关系转化成商业利益。也就是说,只要获得我们的帮助,贵国的商品出口必将获得一个极大的增长。相信我吧,莫,按照你们的话来说,这就是双赢的。”

    在看到莫三仍然沉默不语后,马里奥又轻笑了下,说道:“好吧,我知道这事情你也做不了主。接下来我会带一个使团去考察访问贵国的,希望届时能和贵国政府达成合作协议。你也别愁眉苦脸了,你至少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可以公开融资的承诺,也不是没有收获,不是吗?我们贷款给法国国王可是收10%的利息的,知足吧,莫先生。当然了,去之前,您先得给我开个介绍信,最好再派遣一两位得力的助手和我们一起出发,这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

第三百三十章 加勒比海的新客人(一)

    1647年5月25日,法属圣多明各,法兰西角港。

    这个身处加勒比海的港口城市在历史上原本要在17世纪后半叶才会正式建立,而在40年代,这里只不过是个偏僻的小渔村而已,一年也就两三艘从波尔多过来的法国船只靠港停泊,荒凉得很。但在这个时空,因为与东岸人持续开展的大规模棉花贸易,这个港口发展较快,从一个小渔村迅速发展成了一个——嗯,大渔村,不过至少这个“大渔村”内有酒馆、旅馆、商店以及一些其他商业设施。附近也有大量兜售农产品的土人,也有专向过往船只提供优质泉水的水商,总之已经具备了一个商业小镇的雏形。

    从突尼斯出发的东岸护航船队此刻就依次开进了港口,然后一一下碇停泊。他们在北大西洋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没有遇上暴风或巨浪,还算比较幸运。此时的船队规模比去时有所缩水,计有战列舰、护卫舰等专业战舰12艘;运输船15艘——原本雇佣的几艘外籍商船已经合约结束,船长们一致决定不再续约,不得已之下,东岸人只能在阿姆斯特丹高价雇佣了3艘荷兰商船;运煤船1艘,总计28艘——仍然是一支相当庞大的船队。

    法兰西角(即海地角)港从未接触过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因此码头上的少许法国官员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在看到这支船队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明了这不是他们这个小港口能够抵抗的,无论如何,希望来的不是敌人。

    来的当然不是敌人!当东岸海军官兵划着小艇上岸与码头官员交涉要求采购大量补给品时,这些人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而当他们知道来的这些东岸人需要法兰西角准备多达一万人两个星期的粮食(饼干、奶酪、腌肉、咸鱼)时,这帮法国人也是醉了——这是多大的一笔生意啊。一万人。上帝,整个法属圣多明各总共还不到一千白人……

    除了和码头官员联系外,东岸人的使者还轻车熟路地上岸乘坐马车往内陆地区一行,他们这是准备前往帕斯奎尔家族位于内地的庄园。除了从他们那里采购一些棉花外。顺便也结算一下上个年度的货款——他们家族是东岸人在本地及邻近的西属圣多明各、波多黎各、牙买加等地的商品代理商。

    先不管行政后勤人员们怎么行动。护航舰队司令陆铭海军中校首先召集了手下军官开了个会。按照计划,整个船队将在法兰西角进行短期休整。船上载运的约7000名移民(2000立窝尼亚人、2000克里特岛希腊人、3000女奴)将在法兰西角上岸放风,同时食用一些新鲜的食品、饮水和水果,以维持体力。同时,船队的运输船也趁机做一番简单的维护保养。以便接下来更好地航行。

    船队休整完毕后,由于从加勒比海往南已经不再是西班牙海军惯常活动的区域,因此15艘运输船将满载货物与人员,在8艘战舰的护航下经累西腓返回本土东方港。至于剩下的4艘战列舰,他们将会稍晚些返回本土——来一趟加勒比海,怎么可以就如此随随便便走了呢?当然要给西班牙人留下点深刻印象了!

    加勒比海是西班牙人殖民美洲的第一站。早在15世纪末(1492年),西班牙人就在海地岛建立了第一个欧洲人据点——伊莎贝拉;然后到了1496年。第二个据点圣多明各建立;1508年,圣胡安(波多黎各岛)建立;1514年,圣地亚哥建立(古巴)……

    西班牙人在加勒比海的扩张是非常迅速的,他们对这些岛的殖民也是坚决的。就拿海地岛来举例。当1509年迭戈.哥伦布上任总督时,这个岛上已经有了十七个西班牙城镇、多达一万二千名西班牙人,至于印第安人,那数量就更多了。这个岛极为富裕,一开始岛上的居民以种植烟草、棉花,饲养牲畜(从西班牙带来的猪牛鸡)为主要经济来源。到了后来,这里又多了很多甘蔗种植园,西班牙人在此地榨糖、制糖,然后运回欧洲贩卖,获利颇丰。

    到了今天的17世纪40年代,由于印第安人大量死亡导致的劳动力不足,这个岛的经济有些萧条,但仍不失为一处富裕所在。目前西班牙人因为劳动力的缺乏而事实上放弃了岛的西部(今海地),但岛的东部(今多米尼加)仍然有大量西班牙种植园存在。而且与圣胡安、哈瓦那、圣地亚哥等重要城市相比,西属圣多明各的防御力量有些薄弱,正是极好的抢劫对象。

    “西班牙人放弃岛屿西半部后,法国势力渗透进了这里。”港口码头一处树荫下,陆铭正带着四艘战列舰少尉以上军官在开会,只听他的副官姜耀辉指着一幅手绘加勒比海地图说道:“但法国人的势力也很有限,他们只占了少数区域,大部分地区仍处于无政府状态。嗯,这些地方目前来说由海盗进行自治,当然也有一些从欧洲过来的移民,他们在丛林或者山上打猎(野猪、野牛)、在山下种植农产品出售给那些海盗们。哦,对了,几年前海盗岛——托尔图加岛被法国人占领了,那里顶峰时期常年维持着至少五万海盗,现在都星散四处。部分被我们招安,部分分散到了其他岛屿,目前还留在海地岛附近的也就一万多人了。”

    “不要扯那些没用的,直接说重点。”开会到现在一直沉默着的陆铭突然开口打断了姜耀辉的喋喋不休,说道:“说有价值的东西!”

    姜耀辉遭到上官训斥,脸色不由得一红,然后只见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我建议本战列舰分队前往西属圣多明各,袭击那里的西班牙城镇,当然重点目标是那些防御薄弱的西班牙市镇,毕竟我们缺少大量陆军。至于说圣多明各、圣胡安等大港,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因为我们即便冒着西班牙炮台的炮火强行攻占了那些港口,他们在陆地上也还有大量战斗人员,我们很可能在付出重大人员伤亡后依然攻克不了那些城镇。此外,除了这些小市镇外,我们还可以伺机袭击西班牙的海上交通线,击沉一些西班牙商船,这同样能够极大打击西班牙人的战争意志。”

    姜耀辉说完后就是众人的讨论时间。大家讨论得很热烈,有些人建议深入墨西哥、古巴海岸碰碰运气,有些人建议联络些海盗船“一起发财”,有些人则建议直接进入西属陆地(今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等地)的港口进行抢劫,总之大家都提出了很多意见。

    陆铭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众人讨论,也不插嘴。等到大家都没话说转而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施施然说道:“都说完了?那好,我来说两句。首先,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我们很可能要在7月上中旬才能返回本土,这中间没多少时间给我们来骚扰西班牙人。其次,我们没有陆军,墨西哥、古巴就算了,那里的西班牙人力量较强,我们损失不起任何一个人手。这样说来,我们也就只能就近袭击西属圣多明各了。”

    说到这里,陆铭略微停顿了下,看了眼众人的神情,然后才说道:“现在我下令,两日后战列舰分队拔锚起航,前往西属圣多明各沿岸清理西班牙城镇。我们的目标不是啃硬骨头,而是挑软柿子捏,以免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好了,这是最终命令,各位立刻下去做准备吧!”

    最终命令下达后,众人都再无二话,然后纷纷前往各自船只做好出发准备。他们需要给船上准备大量的新鲜蔬菜和肉食,此外饮用水也得换新鲜的,毕竟那种总是漂浮着大量可疑绿色悬浊物的淡水实在是让人喝了心里发毛。此外,若是再能采购一些酒类的话——无论是烈酒还是啤酒都可以——那就太好不过了,当然在这买到酒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就这样,法兰西角市面上的各种农产品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卖断了货。东岸人搬来一箱箱的钱币,四处求购各类补给品。同时七千名欧洲移民也怀着好奇、害怕、疑惑的心情分批下船到岸上放风休息,在这里他们可以脚踩着坚实的陆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吃着可口的饭菜,喝着甘甜的泉水,这显然对他们接下来的下半程航行会大有益处。

    第二天,大量在内陆地区生活的土人驱赶着马骡,连夜将大量补给品运到了码头,然后向东岸人兜售;而附近其他地区的土人闻讯后,甚至从海上划着小船赶来法兰西角,出售自己的农产品,整个港口码头区域内几乎成了一个盛大的集市。而在就这种节日集市般欢乐的气氛内,四艘战列舰也已经悄然完成了出航前的一切准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加勒比海的新客人(二)

    1647年5月27日,法兰西角。在这个寂静的凌晨,由“八月十日”号战列舰领衔的四艘强大战舰悄然拔锚起航,直接转向东偏北,然后开始了自己的破交袭击之旅。而在她们离开后,运输船队将于三日后在8艘专业战舰的护航下离开法兰西角,然后顺着海流取道累西腓返回本土。

    从5月28日开始的一个星期内,东岸战列舰分队突然出现在西属圣多明各沿海各处,连续攻破了包括伊莎贝拉在内的七座西班牙市镇,几乎是一天一座的节奏。这些西班牙市镇人口基本上都只有三四百人,往往东岸船队一到外海这些西班牙人就争相开始逃跑——因为实在没有抵抗的必要,按照欧洲人的算法,这么强大的四艘战舰起码带了一千名以上骁勇善战的陆军,这实在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还是早早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好。

    于是,当东岸海军官兵们乘坐交通艇,小心翼翼地测量完水深,然后将大船开进来后,遇到的往往就是空无一人的西班牙城镇。他们往往只能无奈地在城镇(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村镇)里搜刮一些农产品,比如烟丝、蔗糖、棉花、粮食等等,至于说银币则相当少,七个市镇搞下来,还不到三万比索,穷得要死。还好那些烟丝、蔗糖之类的东西都是本土急需的消费品,带回去也能丰富下市面上的商品库存。

    6月3日,东岸船只在击沉了两艘西班牙近海巡防舰后,逼近了圣多明各外海。而此时,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数量多达二十几条的海盗船只远远地缀在东岸战舰身后不远处,似乎是准备跟着捡便宜。这些海盗们应当来自附近,很可能以前就是经常活跃在托尔图加岛附近的海盗。他们多数来自苏格兰、爱尔兰、德意志以及意大利,平时也经常袭击西班牙人的市镇,这次闻知附近有强大的双层甲板战列舰在找西班牙人的麻烦,顿时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围了过来。

    东岸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他们本来可没打算袭击圣多明各这种大城。因为缺少必要的登陆作战人员,强行攻取太不划算。但现在貌似他们有了免费的打手了。那么何不试一把自己的手气呢?

    面对下属军官提出的建议,带队的陆铭中校只是略作思索便答应了下来。于是,副官们立刻派人与这些海盗们取得了联络,约定由海盗们登陆进攻这座西班牙人的城镇。而东岸战舰负责剿灭躲在港口内的几艘西班牙专业战舰——这些战舰可不是以跳帮作战为主的海盗们能够应付的,事后双方平分全部战利品。

    海盗们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事实上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在托尔图加岛没被法国佬占据的年代,聚集在那里的海盗数以万计,每次只要有一位具有较高威望的海盗首领振臂一呼,很轻易地便能聚集几十条船以及几千名嗜血的海盗,这股庞大的力量能够保证他们在与西班牙人的战斗中获取胜利。从而获得令人眼红的战利品。

    但现在不行了。托尔图加岛的海盗星散后,目前一次能够聚集十条海盗船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不过这点实力在经常巡防各处的西班牙加勒比舰队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往往几条战舰一起出航,分分钟能够教会海盗如何做人。再加上这几年西班牙国王已经意识到他在新大陆的领地武装实力极为薄弱。故各个西班牙定居点都被下令改善防务,比如增设炮台、更新武器(换装热兵器)、加强士兵训练等等。因此,西班牙人各个据点的防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即便是那些只有几百人定居的小城镇,也不再是几条海盗船就能够轻侮的了。当然了,这种程度的防务改善也是有一定限度的,比如他们在面对拥有264门火炮的东岸战列舰分队时依然跪了,因为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与海盗取得一致后,在6月3日中午,四艘东岸战列舰便不再犹豫,她们强行闯进了奥萨马河河口处,然后下了尾锚与河两岸的西班牙炮台对轰了起来。西班牙人在河两岸一共设置了18门青铜火炮,均为有部分掩体的半封闭式炮台。东岸四艘战列舰一共有264门火炮,其中大约有60%是长管加农炮,因此,拔除西班牙炮台的任务就交给了东岸人,不然就凭那些海盗船的小身板,还真不够看的。

    惨烈而又壮观的火炮互射就这样在奥萨马河面上拉开了帷幕。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天空一时都被弥漫的硝烟所遮蔽。战至傍晚,“自由贸易”号、“控制东方”号战列舰先后负伤退出战场,在蒸汽机的驱动下航行到外海,并由随船匠师进行一番紧急修理。

    而另外两艘战列舰依旧在顽强地与躲藏在掩体后的西班牙炮兵进行着较量,他们在此期间也击毁了9门西班牙海防火炮、西班牙人另有2门火炮炸膛。此外,船上发射的爆炸弹虽然只有不足五成的炸响率,但也杀伤了大量的西班牙炮手,使得目前两岸西班牙炮台上只有4门火炮还能继续战斗了。

    天黑后,在外海观摩了一下午激动人心的炮战的海盗们再也按捺不住,他们按照约定,纷纷驾驶着船只冲进了奥萨马河河道内,然后派出大量战斗人员登陆上岸,目标直指残存的几处西班牙海岸炮台炮位。这些衣衫褴褛的海盗们战斗热情特别高涨,他们嘴里喊着最粗语的俚语,手里挥舞着短枪和刺剑,不等小船划到岸边便性急地跳入了齐腰深的海水内,然后趟着水哈哈大笑地冲上了岸,稍稍集结后便冲向了西班牙人的炮台。

    守卫炮台的西班牙士兵在下午的炮战中就已经死伤了一半以上,此刻面对至少一千五百名以上的海盗的进攻,他们立刻很明智地放弃了抵抗,然后转身逃回了城镇内固守。

    海盗们在占领炮台后也没有停留。他们在一些首领的带领下很快就朝圣多明各城冲去。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再不赶紧冲进城里去抢东西,那么就只能看着别人吃肉而自己只能喝点残汤了。因此,他们一个个都干劲十足。争先恐后地朝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的圣多明各城而去。

    而在此时的外海上。四艘东岸战列舰已经缓缓靠在了一起,陆铭也亲自乘坐交通艇登上了受损的两艘战列舰查看情况。两舰下午的时候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托了船身建造时不惜工本的福(均是用坚韧的巴西苏木制造),船体本身受到的损伤都可以现场修复,这令陆铭顿时放下了不少心。

    也许唯一令他感到烦心的便是下午海军又战死了32人、受伤61人,加上在第勒尼安海海战中死伤的人员。护航分舰队此番死伤总数已经达到了440人左右。如果加上因病减员,则人数当在470人左右。海军本来人手就紧张,现在又死伤了这么多人,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呢。

    不过,当他把目光转向那些正在奥萨马河河口附近隐隐闪现的海盗船时,他的心里又打定了主意:马上就派人去和那些海盗们拉关系,自己舰队里本来就有很多官兵是加勒比海盗出身。这些人和眼前的这些海盗说不定都能攀上交情。让他们充当说客,去劝说、拉拢一些海盗到东岸来,肯定不成问题。有东岸四艘战列舰雄踞海上做后盾,想必那些海盗船长们也不敢多留难东岸人派过去的说客。

    进攻圣多明各城的战斗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西班牙人的抵抗非常顽强,但这一切在多达一千五百的海盗面前都是徒劳的,海盗们最终在天明前攻占了这座西属圣多明各的首府,然后便在城内展开了疯狂的抢劫和屠杀。

    海上的东岸人对海盗们施展的暴行无动于衷,他们只是派遣了一些联络员上岸与海盗船长们进行交涉,并监督他们清点战利品。同时,数量更多的东岸海军官兵被派上岸进入了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的圣多明各城,四处联络遇到的海盗,然后试图说服他们加入东岸海军。而事实上还真有不少海盗心动了,特别是那些饱掠而回的海盗,他们急切地想携带着抢掠来的财富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生。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瓜,有了钱谁还当海盗?脑子有坑呢!但无奈的是海盗在此时的欧洲各个国家都是不容于世的,他们遭到通缉,无处可回,只能流落在海盗岛醉生梦死,将得来的大笔不义之财花费在烈酒与妓女的肚皮上,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因贫病交加默默地死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体面的葬礼、没有亲人的哭泣、甚至不能入土为安,海盗也是人,这样的生活也绝对不是他们需要的,因此如果有个国家能够不计前嫌地接纳他们,那么他们大概会很高兴地携带全部身家前去定居,哪怕这个国家是异教徒国家——话说定居在摩洛哥和阿尔及尔的欧洲海盗难道还少么?

    海盗船长们对于东岸人挖墙脚的行动非常愤怒,但也无可奈何。一是因为东岸人四艘强大的战列舰令他们感到窒息,二是因为登陆作战的那些海盗其实都是临时入伙的,海盗船长们一般除了骨干是自己人以外,其他的人手大多是开战前临时募集,因此按照海盗的规矩,这些人是可以来去自由的,船长们无权限制他们的自由。就这样,当6月4日结束时,在大量前海盗、现东岸海军官兵的现身说法下,他们竟然募集到了三百多名志愿前往东岸的海盗,而且人数还在继续增加,这令大家极为惊喜。

    而战利品在经过一天的清点后也统计了出来,东岸人放弃了抢掠到的所有现金,作为补偿,他们拿走了所有蔗糖、烟叶、可可、棉花等物资,同时还有四百名西班牙女人——她们同样被作为战利品计算了进去,并在东岸人的强烈要求下作价出售给了他们。

    干完这票后,海盗们意犹未尽,但东岸人可没时间跟他们耗了,他们只是将船远远地开到新格拉纳达海岸部分地区开了一通炮,警告了一番西班牙人后,便带着招募到的海盗、掠夺来的物资离开了加勒比海,朝累西腓而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西北垦殖局(一)

    马甲从颠簸的马车中钻了出来,狠狠舒展了下酸痛不已的身体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从峡谷堡一路乘坐马车过来,两百公里的路程,整整跑了四天,这让如今已经年过五十的马甲还真有些吃不消。

    不过他还是凭着满腔的热情来到了这里,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好友们的劝说,这才让正在南鸭子湖地区专员位置上舒舒服服干着的马甲辞去了专员宝座,转而担任了新近从伊河地区辖下独立出来的西北垦殖局(地区级)局长的位置。该局下辖百尺崖堡、梅洛堡、河津堡、成山堡、铁岭堡五处,总人口七千五百多人,和寻常一个县的人口差不多。

    不过这里的经济无疑比沿海地区五县差远了。首先这里刚刚开发没多久,即便是开发最早的百尺崖堡和梅洛堡也不过才一两年时间,其中人口最多的梅洛堡只有2500多居民,基本上以农业种植为主,农闲时统一在政府的安排下修路、修房屋。而更可悲的是,以农业为主的这两个定居点已经建立一两年了,但粮食缺口依然不小。除了百尺崖堡在去年勉强做到粮食自给外,梅洛堡依然需要政府就近从峡谷堡、下伊河堡调集大量谷物过来,不然本地的两千五百居民的生存就成了问题。

    马甲上任后,立刻将第二批从拉普拉塔送回的牛中要过来了一万头,然后本地的西北垦殖银行也给农户提供了十年期低息贷款(年息3%),以供他们买牛、买农技站优选的良种(数量有限)、买更多的农具。同时马甲也在农村大力推广三茬轮作制度,鼓励每个农民尽量耕种满三十亩土地,以迅速提高本地的粮食产量,同时也提高农民们的收入。毕竟到时候农民们还不起银行贷款也是个麻烦事,总不能让银行继续展期吧。

    同时。他还组织农民们在农闲时节利用本地的一些沼泽、湿地修建大量的人工水库,一方面作为饮用水来源,另一方面也作为农田灌溉系统用水来源。乌拉圭草原的年降雨量虽然在1000毫米以上,堪称丰富。但本地的大型地表径流较少。因此农田灌溉很不方便。要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就只有花大力气改善当地环境了。修水库、挖水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工作。不过这是一项以年为单位的长期行动,在劳动力严重缺乏的东岸,这个过程可能会被无限期延长。

    但没关系,大家不是嘴炮党。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来改造环境,哪怕这个过程需要五年、十年、二十年,大家都会年复一年地干下去。不要怀疑这些从明朝来的农民的积极性,在使用农业贷款购买了自己的份地后,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和热情,很多人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劳作着。他们从两里路外的水库工地上挑回上好的淤泥,然后沤在田里。弄完后又继续挑着粪箕前往工地,重复这一行动。

    负责管理这些新来农民的兵团堡毕业生坦言,他从没见过对土地如此执着的人,要不是他们严厉阻止的话。说不定这些农民会把上面发下来的女奴专项贷款也去买地、买牛,令人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国家给你贷款买媳妇是要你赶紧生崽的,居然想去买田,你眼里还有王法么?

    为了惩治这种不良风气,民政部下辖的计划生育管理委员会出台新规定,如果在女奴贷款归还期(十年)内生育了两个孩子的,贷款年利率为5%,在此基础上每多生育一个孩子,贷款利率下降1%。而若是生育的孩子数量少于两个,则年利率翻倍,为10%。相信有了这个政策后,这帮泥腿子们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西北垦殖局的办公机构设在了堪称共和国最偏远的铁岭堡(科拉莱斯矿区)。这个定居点在原陆军兵站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目前尚没有修建城墙。事实上他们也没空修建城墙,甚至连修建砖瓦房屋的时间也没有——铁岭堡目前80%的建筑为木质建筑,这里一千五百名居民最主要的任务是修路,即先修建一条沟通内外的简易公路,使得外部的物资能够及时运进来。不然在这个粮食都没法自给的遥远之地,这么多人的生计可就没法解决了。

    当然了,这里是平坦的大草原,修路的工作很轻松,往往只需要排干一些沼泽、填平一些洼地就可以了。这些简易公路平时也不需要花力气维护,毕竟它们在完成历史使命后,本地的交通将完全由延伸至此的西北铁路承担。以后铁岭堡生产出来的特钢、机械等产品将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运输出去,同时从外界输入大量工业生产所需的原材料甚至劳动力。

    马甲的办公室在城中一座小楼的二层——这是本地唯一一座砖石“高层”建筑,来自希腊的女仆将办公室内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的秘书、兵团堡毕业的年轻法裔学生康坦(康斯坦丁)已经给他泡上了一壶铁观音,托了莫大帅的福,如今本土一些有钱人消费的茶叶、瓷器什么的是不用再问荷兰人花大价钱买了。莫大帅的事业越做越大,如今每年往本土发回上万件瓷器与数百箱的茶叶,让对这些奢侈品有特殊偏好的欧洲移民们喜不自胜。

    木质楼梯“噔噔噔”地响了起来,康坦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走到门口,躬身说道:“局长。”

    马甲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在看到桌上有份文件后,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后又放了下来,说道:“这个月怎么又损坏了11辆重型货车?车夫是怎么培训的?还是道路情况太差?”

    康坦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说道:“这些车夫都是从拉普拉塔招募来的高乔人,他们的骑术相当不错,驾车技术也还算可以,可能是因为他们尚不熟悉我们这种载重2.5吨的重型货车,还需要继续培训。另外就是道路情况很糟糕,这里的夜晚经常会出现一些瓜拉尼人来破坏公路,他们往往将道路挖得到处都是坑。我们在一些小溪流上搭的木桥也被拆毁或者干脆烧掉,这给我们的交通运输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马甲闻言微微颌首,但他没有抬头,依旧在翻看着后面的文件:“本月(5月)从峡谷堡运来了25吨小麦、6桶腌鳕鱼(每桶1000条)、4桶腌滑柔鱼、3吨五香鲸肉,另外还有大量的干酪、兽脂、盐巴什么的,每个月铁岭堡光食品支出就要花费中央财政近五千元。我们每晚一天完工,就要耗费两百元,作为本地的主官,我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啊。西北垦殖局下辖的五个定居点,目前只有百尺崖堡勉强做到了粮食自给,终于可以不要再靠中央大量输血了,但其余四个定居点每个月依然要花费中央两万五千元的维持费用,这还是剔除了大量诸如运输损耗、费用之类的隐性开支的呢。开发新定居点,何其艰难也!”

    “而且我们的建设每晚一天完工,农田每晚一天开垦、工厂每晚一天开工,农民和工人们的收入就始终提不起来。到时候他们还不起贷款,我们作为他们的父母官难道不应该自责么?”不等康坦说什么,马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从明天起,各部门工作人员轮番去修筑公路,晚上再处理公务。你替我给每个人打分,想要升官的就给我卖力点,这个时候再不好好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大家平时也要想想办法,院外墙内都可以栽种一些作物,尽量减少从外界输入的食品,减轻交通运输的压力。我看咱前院内栽的那些葡萄藤就很不错嘛,是新来的希腊女仆栽的吧?希腊人本来就有栽种葡萄的悠久历史,要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

    “至于安全问题嘛,还真是头疼啊。”看到文件的末尾,马甲终于皱起了眉头,说道:“原本驻扎此地的陆军骑兵连被调走了,现在这些瓜拉尼人就猖狂了起来。不过他们确实是拿捏住了我们的软肋啊,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而且这里也支持不了大规模军队的长期作战,还真是个麻烦事呢。没办法,现在只能先让本地的民兵多加防范了。进攻亚松森的常开胜支队打得还算顺利,目前他们已经连胜三仗,逼近亚松森的外围地区了,最后的总攻也就在这两天了。等到亚松森被我们攻下,那么这些以巴拉圭为后方的瓜拉尼人就失去了自己的根基,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现在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且让他们先猖狂一阵子,总之我们要严密守护好铁岭堡营地,不能让那些瓜拉尼野蛮人偷袭到这里。”

    康坦一边听一边将马甲话里的要点都迅速记录了下来,一会他还将去和各个部门的领导人沟通一番,以迅速将马甲的指令贯彻下去。东岸肇建未久,大家都比较务实,政令上传下达也相当通达,这对一个以开发建设为主的新大陆国家是非常重要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9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作者:孤独麦客所写的《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为转载作品,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21世纪500人意外穿越南美,一切从生存开始。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