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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判断(二)

    “我认为……”说到这里,陆铭先是沉思了会,然后便用略带肯定的口吻说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依然看不出西班牙王国政府有任何求和的心思。”

    “我们只需要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了。”陆铭为自己的判断做着解释,“我们先看看西班牙人在这场至今已历时十个月之久的战争中失去了什么?拉普拉塔的几个城镇以及这些城镇积存近百年的财富,而这些本来就不是西班牙国王的财富,也不是大贵族们的禁脔,他们有必要心痛么?第勒尼安海海战是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清楚,西班牙人是损失了一些战舰,但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我听说他们4月份前往新大陆的弗洛塔船队的船只数量依旧达到了40多艘,平均吨位500余吨,这证明他们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第勒尼安海海战的消息我甚至怀疑能不能吸引腓力四世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毕竟和与法兰西正在进行的事关欧陆统治权的争霸战比起来,与我们的战争实在不值一提。”

    “西属圣多明各的沦陷也许会对西班牙人造成一些震动,但然后呢?他们依然该干嘛干嘛,该部署对我们的攻势的继续部署,该和法国人死磕的继续和法国人死磕。他们的损失有限,新大陆依然能为国王提供源源不断的战争经费,荷兰人、犹太人、热那亚人组成的放贷商人团依旧在为他们提供财政服务,数量庞大的陆军依旧奋战在多条战线上,他们不需要特别针对我们,就是这么简单地拖下去,试问我们能够耗得起吗?”

    “我们完全拖不下去!因为战争造成的各种因素影响,现在保守估算每年我们会有30万元以上的财政缺口。这个缺口不是光靠发行汇票就能解决的。而且这还是目前的状况呢,万一西班牙人跟我们死磕,倾尽全力来阻止我们进入欧洲贸易,那么我们的财政系统只需要一年时间就会彻底崩溃。”财政委员聂小倩也支持陆铭的判断。只听她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实行物资配给制吗?所有人停发工资。只保障基本生活供应,凭票领取生活物资。但就是这样也不能维持太久的。这也只是延缓,阻止不了我们经济、社会结构的崩溃。”

    “我们的船去不了欧洲,可以把所有商业贸易委托给荷兰人。虽然这里面一定会吃很多亏,荷兰也会坐地抬价。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陆军部长廖猛坐在角落里,一边抽烟一边说道:“荷兰人筹集物资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便价格贵上一两倍,也不是我们不能承受的。我们可以出口粮食、钢铁、皮具、纺织品等商品给荷兰人,就算给他们专营垄断权又如何,只要能够换回我们维持战争所需的物资,那就是值得的。毕竟通过战争攫取的土地资源才是无价的。才是真正可以传给子孙的。”

    一听陆军部长廖猛这么说,一干文官派系的官员们顿时直感觉血压上升,额头青筋直跳。这种不顾国家现实情况而穷兵黩武,什么事情都靠简单粗暴的战争来解决的调调。在文官们看来简直就是开玩笑!

    你难道不知道穷兵黩武的后果是什么?咱们国家从夹缝中崛起,艰难求存到现在已经快十七年了,这么多年来容易么?难道你们军部的马鹿们一定要看到国家经济崩溃、社会动荡才满意么?你难道不知道如今国内社会、宗教、民族问题极其复杂,战场上或经济上稍有一点差池就很有可能在国内掀起巨大的波澜。经济恶化、社会动荡、民族矛盾上升,这是文官们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至于军部势力一直鼓吹的超常规发展在文官们看来更是“大跃进”一般的危险举动,他们鼓吹穿越众生命有限,若是按部就班地种田发展,那么等到他们谢幕之时国家可能仍然窝在乌拉圭的这个小角落里,一边和越来越恶化的国内外形势做斗争,同时还要面对整合完内部开始将目光转向海外的欧洲列强。到了那个时候,东岸的外部形势恐怕还要更加恶劣,更加无法通过战争来扩张自己的土地,相反还要面对欧洲列强充满敌意的目光——毕竟东岸可是个异教徒国家。因此,现在必须超常规发展,用军刀在满是荆棘的周围生生劈开一条道路、劈开一片生存空间,为国家、为子孙后代争夺阳光下的土地。

    这种论调无论在陆军还是海军中都极为流行,而且民间也不乏拥护者。东岸以武立国,军人社会地位极高,国内年轻人的理想除了当科学家外就是参军。而且他们的收入也绝对很高,思想、穿着、用度等更是普通人效仿的对象。这种种的一切都令文官们极为恼火,他们要的是温文尔雅的绅士,而不是倨傲粗鲁的军汉,他们要的是繁荣发展的经济,而不是捉襟现肘的苦逼财政。因此,尽快结束战争已在文官系统中取得了共识,但问题是:如何说服军部的好战分子?

    “就凭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迅速结束战争无异于痴人说梦。”中央执委中的另一名女性、司法委员兼军事法庭庭长孙丽宇与陆军元老彭志成是亲戚,因此她毫无疑问站在军部的立场上:“我们想要停战,但西班牙人肯么?我们打痛了西班牙人吗?我看远远没有!拉普拉塔丢了对西班牙人来说确实是一大损失,但问题是拉普拉塔是西班牙人的核心利益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核心利益位于哪里?在波托西的银矿!在智利北部维拉利卡的银矿!在墨西哥的银矿!在古巴的制糖!在哈瓦那的造船!在中美洲的木材!在佛罗里达的烟草和棉花!我们现在打下来的这些地方,对不起,不足以让西班牙人如临大敌从而做出让步求和。”

    陆铭虽然是海军高官,但从来都是温和派,和文官们的关系也相当不错。此时看到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不对,便立刻出来打圆场道:“结束战争的想法是对的,国家的现实情况不允许我们长期拖下去,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别的不说,因为战争而导致的人员薪资支出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虽然这些钱在战士们手中理论上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回收过来,但这毕竟需要一个过程。而且我们能够回收战士们手中银元的方式如今也不是很多了,因为市面上的商品数量无疑每天都在减少,这样下去显然是不行的,财政最终也会难以为继下去。”

    “但正如孙委员所说的,结束战争不是单方面的事情,这需要西班牙人同意。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因为我们并未给西班牙人施加足够的压力,他们还撑得住!他们依靠利马殖民军团的数千名士兵,至少到目前为止成功地将战事局限在了拉普拉塔境内,这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西班牙人明白,战局并未就此稳定,他们还可能有更大的、更严重的失败在后面。如果不及时进行止损的话,也许今后的损失会难以承受。而要做到这一点,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了。”

    说到这里,陆铭苦笑了一下,但仍然铿锵有力地说道:“这个办法就是继续深入发展战局,让西班牙人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楚。虽然这极有可能引起西班牙人的愤怒并导致他们投入更多的力量与我们作战,但我们别无选择,要么这样不死不活地拖下去,每天消耗大量的物资与金钱,然后等个十年八年,看看西班牙的腓力四世陛下哪天不耐烦了开恩与我们结束战争。说到底,我们还是过低地估计了西班牙人的综合实力和战争意志,过高地估计了我们自己,蛇吞象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不打出个名堂来怎么能够与西班牙人平等地坐在谈判桌前?”

    陆铭的话一说完,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了沉寂。其实在场的诸位哪个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只是战争打到这个地步,面对愈来愈困窘的局面,大家都有些一筹莫展,继而有些火气上升、意见对立,这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正如陆铭所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此时大家再争吵、埋怨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面对现实,好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如何能够做到更好地以战养战,尽量延缓东岸经济的恶化,同时保持国内的稳定,这才是大家应该做的。文官们应竭尽全力维持国内局面、发展经济,武官们要更好地打击敌人、尽快结束战争,文武双方精诚合作,才能保证东岸人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然注定只会是一场空,而这显然是东岸所无法承受的。

第三百五十章 撤退(一)

    1647年7月18日,亚松森。已经占据这座城市一月之久的东岸拉普拉塔远征军正在有序地组织撤退事宜,城内的西班牙居民们略带兴奋地看着这一切,但他们也不太敢过于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城外绞刑架上晃荡着的一排尸体在不断提醒着他们,这些人是占领军,是曾经在城外大批屠杀过瓜拉尼人的侵略者,对他们还是曲意奉承地为妙,认为试图激怒他们的行为都是极其愚蠢的。

    平心而论,亚松森在这一个月内并未经受大规模的动荡。东岸军队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行为,除了一开始少许克兰迪人、高乔人之类的仆从部队在城内杀戮了少许西班牙白人外,其余的杀戮行为均被严厉禁止了。不过小命保住了,城内居民们却免不了破财,成年人每人两个比索、小孩每人一个比索的赎金必须缴纳,东岸人上门收缴,缴不出的通通抓起来负责为东岸人运送劫掠的物资。

    而相比起从普通居民们手里收来的小钱,被东岸人当做敌产没收的潜逃西班牙军官、市镇议员们的财产才是大头:金银钱币装满了钱箱,名贵毛皮挂满了墙壁,艺术品、珠宝放满了收藏室,这些东西都被东岸人毫不客气地全部没收了。

    城内搜刮完毕后,东岸大军将目光转向了城外的庄园、农场和牧场。在一些自告奋勇的中南欧白人带路党的帮助下,东岸军队迅速找到了这些城外庄园,然后击溃了几乎不能称之为战斗的微弱抵抗。在给予了庄园内所有奴隶以自由后,他们又将一切能够运走的物资通通用大车拉到码头边,装船后运到圣菲,等待海军用大船转运回本土。

    西班牙人在巴拉圭经营百年。积存的财货是极为惊人的,只可惜大部分西班牙庄园主们并没有参与对东岸人的攻击行动,相反还十分顺服,并且对东岸人以军票的名义向他们“采购”部分物资也都毫无异义。因此。东岸人实在无法拉下脸来直接对他们实施抢劫。只要他们不脑残做出什么敌对行动,那么他们就是安全的。

    但饶是如此。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内,东岸军队在亚松森附近依然筹集到了大量的物资、牲畜和钱财,在码头上堆积如山。很多不甚重要的物资如木材甚至就露天堆放着,至于皮革、粮食等物资则用雨布盖着。等待装船运输。

    其实东岸人对这些物资的运输是有优先级别的,依据则是国内的紧缺程度,比如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金银珠宝什么的了,其次便是粮食、药材等战略物资,接下来轮到艺术品、皮革、牲畜之类的物资,最后则是木材这种大路货。

    以战养战是执委会定下的基调,因此东岸军队基本不会在占领区搞什么建设。一切以掠夺为最终目的。目前在巴拉圭收集到的物资已经往回运输了将近半个月,亚松森周围的许多村落也被东岸军队光顾了个遍,尤其是那些瓜拉尼村落,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东岸人对土著原住民一向是以冷酷无情著称。因此大量瓜拉尼村庄田地被毁,居民被杀戮火驱逐,牲畜财产被抢夺,处境比白人要悲惨得多,整个亚松森周围的经济少说要倒退十年以上。

    常开胜一大早就被副官叫醒,因为今天是部队开始撤离的日子了,他有必要前往码头看一看。在副官和勤务兵帮助下穿戴完毕军服后,看着床榻上赤身裸体的一名西班牙美妇,常开胜在她丰腴的大屁股上最后摸了一把,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位女男爵的房间,在卫兵们的簇拥下朝码头而去。

    哦,说到这里顺便说一句,破城之夜西班牙拉普拉塔步兵团的安东尼奥.卡洛斯少校因为逃跑得过于匆忙,竟然将妻女不甚遗留在了城内独自面对新来的异教徒征服者。嗯,如今代价显现了,他的妻子——来自卡斯蒂利亚的女男爵在这一个月内就被迫夜夜给常开胜暖被窝,以换取自己及家人的人身安全。

    “支队长,今天最后一批约三万张牛皮已经装船起运了。五千头安达卢西亚黑牛12日也在骑兵部队的护送下沿着陆路先期出发了,目前码头上还存有一万二千多根原木,都是上好的木材,其中很多能拿来造商船。这些船我们商量了一下,原则上准备将其扎成木排,然后顺水而下,直抵圣菲。到达那里后再想办法装上海军的大船运回本土,而且这些木排上也能装运相当部分的牲畜和人员,能够给我们节省不少宝贵的运力空间呢。”常开胜的副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开始向他汇报各种情况。

    话说自从占领了圣菲后,海军就组织了人手开始对巴拉那河下游航段进行了一番相对细致的考察、测量,然后发现从入海口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到上游地带的圣菲,这段河域河面宽阔、水流丰沛,中心航道水深也普遍达到了4米以上。这样优良的条件甚至不需要本土派出挖泥船疏浚河道就能够使得这里通航海军的大型蒸汽船,因此目前东岸人已经开始将大船直接开到了已重新粗粗修复的圣菲港码头转运物资,效率大大提高。

    “这个方法可行。”听到副官的汇报后,常开胜立刻简短地评论了句,然后又说道:“安全方面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巴拉圭河——巴拉那河水系周围的西班牙人肯定还没被彻底清除干净,这从上次夜泊科连特斯城的运煤船沉没事件就可以看得出来,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巴拉圭一带还有少量残余的西班牙陆军,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未能找到他们,这个时候说不定也会跳出来,我们必须做好防范措施。大规模撤退,是一项系统工程,不能出一点纰漏。”

    东岸人在6月初攻克亚松森后,立刻派出精锐骑兵部队对逃跑的西班牙军队进行了追击。士气崩溃、慌不择路的西班牙陆军死伤惨重,超过三百人在撤退途中死于东岸骑兵的军刀之下,另有两百余人被俘虏,如果再算上开小差逃散的、饿病而死的西班牙军人,原本戍守亚松森的拉普拉塔步兵团及部分利马军团士兵(战前合计1400人)现在差不多只剩下了三百人左右,几乎不能成之为威胁。

    另外,当初在耶稣会、圣方济会等传教团体的鼓动与组织下前来亚松森助战的三千瓜拉尼教民的损失还要惊人。在亚松森外围他们就已经损失了两三百人,在守城战中更是损失惨重,差不多有千余人死在东岸人的枪炮下。城破后他们又是被傻乎乎地落在了城内,没人通知他们撤退,白白替西班牙人断了一次后。

    至此他们的兵力已损失大半,剩下的也泰半被俘,只有区区五六百人成功逃脱了东岸骑兵的追杀——事实上东岸骑兵的主要追击目标是西班牙白人军队。这五六百人也没有试图去与西班牙军队汇合,而是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低落的士气返回了自己的部落,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与东岸人进行作战的勇气。

    东岸人对如今巴拉圭地区的西班牙人实力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因此常开胜虽然口头上这么叮嘱,但也只是下意识地这么说而已,没人会将已经躲进老林子里任蚊虫叮咬的西班牙军人放在心上,这帮败军之将已经没有再制造任何威胁的能力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倒也是不错,因为东岸人马上就要撤退了,再也无法顾及他们。联合参谋本部的最新命令已经下达,收集完物资后全军放弃占领的亚松森一线,然后退守圣菲城。驻守在科连特斯城的一个民兵大队将与撤退至此的常开胜支队汇合,然后一起退往圣菲。

    这些部队撤退到圣菲后,陆军常开胜支队将就地解散。同时陆军部将派人从这里抽调大批主力部队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与开到这里的部分海军舰只一起前往南方须鲸港,准备执行前往西班牙秘鲁总督区太平洋沿岸城镇进行破袭作战的任务。

    这次破袭作战任务极为关键,某种程度上甚至事关整个战局的走向,因此执委会已经责成联合参谋本部制定了详细可靠的作战计划,部分维持先期作战的物资也已经先一步运输到了须鲸港储放。下一步他们将在处于阿劳坎游击队控制下的阿劳坎城(纳塔莱斯港)建立起另一处大型物资转运基地,作为维持太平洋沿线作战的后方补给基地。

    当然了,考虑到部分部队已在拉普拉塔地区作战数月,劳苦功高兼且伤亡也不是很轻,因此他们将与一直驻守本土的部分部队进行轮换,顺便也让这些驻守本土大半年的部队有出去进行真枪实弹战斗的机会——嗯,顺便也让他们发一把小财。

    1647年7月20日,随着殿后的部队——陆军第103连最后也撤离了亚松森城,东岸人在拉普拉塔地区的战略性收缩终于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而新一阶段的作战调整也同时随之展开。

    ps:昨天24点后上传的,下意识选择了第二天9点更新,结果弄到16号去了,抱歉。。。

第三百五十一章 撤退(二)

    随着几门大炮的怒吼,西班牙人的这一波攻势再度功败垂成,百余具克兰迪仆从兵的尸体散落得到处都是,不停向人们诉说着他们的悲惨命运。

    这里是圣菲,是西班牙与东岸两军鏖战的一线战场。超过两千五百名东岸士兵与三千八百多名西班牙利马军团官兵在此殊死搏斗,为的就是争夺圣菲这座重要港口的控制权。

    西班牙人说是有三千多人,但其中超过两千人是克兰迪仆从兵,装备的全是长矛等冷兵器,战力有限得很。当然东岸人这边也有相当数量的仆从兵,比如三百多名克兰迪人以及两百名高乔人,这些人都是与西班牙人有些过节的起义者——当然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他们之间的过节似乎是越来越大了。

    除了一开始双方的主力部队上前拼过一阵后,最近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东岸人都有些沉寂。西班牙人是因为伤亡太大,毕竟攻击东岸人设防严密的坚固阵地,且面对众多火枪大炮的密集火力,任谁也无法长期坚持下去。因此,西班牙利马军团在付出了约四百多人的死伤后(其中约四分之一是西班牙白人,余皆秘鲁印第安人),他们便果断地偃旗息鼓了,然后派出在科尔多瓦等地征集来的两千克兰迪人轮番上前进攻。

    不过克兰迪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进攻一直搞得有气无力的,对东岸人来说无异是挠痒痒,反倒是将附近残存的西班牙定居者祸害得不轻,这让带队的西班牙军官气歪了鼻子。今天(7月20日)西班牙人一大早就展开的这一波攻势在近十天来算是规模最浩大的了,但也仅仅死伤了百余名克兰迪人而已,躲在乌龟壳内的东岸陆军甚至只有7人战死、14人受伤(轻伤居多),这让西班牙人的绝望变得更加深沉了。

    是的。西班牙人如今对于攻克圣菲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火炮损失殆尽、弹药物资补给艰难、长期野外宿营疫病满营,这些无疑都在一点一点侵蚀着西班牙人的战斗意志,如今他们只需要一个契机,也许便可以拔营回撤至科尔多瓦休整。

    安达十五刚刚从前线炮楼、战壕边巡视回来。今早刚刚换上身的干净军裤上再度溅起了大量泥点。昨天下了场雨。将整个战场泡成了一片松软的泥地,这给西班牙人发起进攻增添了更多的困难。而东岸人此时也已经满是疲惫。无力发起大规模的反击,两千多人的部队至今前后已经伤亡了四百多人——多数是民兵。

    罗洽县本月10日的时候曾经往这里补充了一百人,然后面对前线要求继续增拨补充兵的要求便一直硬顶着。他们甚至还派了一个副县长到执委会哭诉,说今年粮食播种面积一点也没有扩大。县政府制定的粮食增产计划面临流产,至今罗洽县一万九千多百姓(包括兵团堡十个年级学生一万人)仍需要从邻县输入小麦——该县人均耕地少,主要种植高产杂粮——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请求执委会将罗洽县民兵大队调换回本土休整,顺便筹备春播事宜。执委会当然否决了罗洽县方面提出的请求,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也同样否决了军部要求罗洽县增拨补充兵的请求。

    因此。圣菲方面的罗洽县民兵大队作战数月以来,已经伤亡(包括疾病导致的减员)了三百余人——五月份的一场疫病甚至就伤亡了七八十人,目前就只有七百余人尚有战斗力。东岸陆军第6连、骑兵、炮兵部队也多有伤病减员,截止今日尚有三百五十人能够战斗。如果再加上一些克兰迪起义军、高乔义勇军、鞑靼牧民之类的杂牌部队。目前圣菲城内外能够继续战斗的东岸士兵只有大约一千八百人左右了。

    一千八百名疲惫的军人是不足以发起大规模反击攻势的,因为对面的西班牙利马军团尚有五百名编制完整的骑兵、八百多名火枪手,以及超过一千二百名装备着长矛与弓箭的克兰迪仆从兵。而火炮等重武器全部损失的西班牙军队也无力啃下东岸人设防坚固的堡垒,因为东岸人不但有大炮,而且火力很显然也比他们密集了许多,盖因他们背靠大河、补给方便的缘故。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天中偶尔派人打上几仗。西班牙人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几千人往前线这么一杵还要打仗这每日里的消耗绝对不是小数字,科尔多瓦的骡帮不知道要累死多少牲畜才能把粮食、军火等各类物资送到圣菲城下。也许他们在中途还修建了转运兵站,但安达十五并不敢将手头仅有的三百余名鞑靼牧民派出去搜索,因为这也许会招致重大损失。

    管你西班牙人在搞什么名堂,哪怕继续增兵也不关我事,只要你们维持得了运输线!反正我只要守住圣菲就行了,保住这个转运港口便是大功一件,其余才懒得管呢。

    “司令官,今天上游送来了十九个钱箱,共计各类金银币六十一万二千余元,财政部的特派员已经清点完毕并封存在一号仓库内。我已安排了二十名内务部警察在那里戍守,等待海军的大蒸汽船装货运走。”兵团堡出身的学兵干部向安达十五敬了个礼,然后向他汇报道。安达十五是圣菲守备司令官、本地的最高全权长官,因此他有权知道所有一切。

    安达十五回了个礼,勉励了年轻的学兵干部几句。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给他递来了一份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转来的命令,安达十五看完后不由得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才睁开双眼,展颜一笑,说道:“军部的撤退令已经下达数日,廖总参谋长也下达了组建圣菲战区的命令,由科连特斯城的江志清上尉担任战区总指挥官。新的战区军事实力将得到大力扩充,同时所有海军炮艇也将开赴此地支援我军作战……”

    “司令官,那么我们第6连怎么安排呢?仍然驻守此地?”有军官问了起来。

    “是的。”安达十五点了点头,“陆军第101连也将同时开赴此地,此外梅林县民兵大队也将进驻此地防守,罗洽县民兵大队则返回本土保安乡休整。至于本土最后一个民兵大队——新组建的西湖县民兵大队,则将由海军送抵布宜诺斯艾利斯,接替那里的学兵团35团的防务。嗯,廖团长的学兵团(三百五十人)怕是要跨海前往别的地方作战了。另外,所有骑兵部队、相当部分的克兰迪和高乔起义军也将留在此地。据我粗粗估算,此番我圣菲战区的总兵力将达到4000人以上,整合完毕后便再也不惧城外那区区两千多西班牙人了。若是他们识相退走倒也罢了,若是仍执迷不悟,到时候少不得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第6连的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谈不上多高兴,相反普遍还都有些失落。智利、秘鲁有多富裕大家都知道,如今这么多西班牙人被吸引到了圣菲城,甚至他们还有继续增兵的可能,那么后方一定会很空虚的吧?这个时候如果抓住机会,一定能够在敌后大发其财的!真是可惜啊,亚松森不让我们去,如今就连秘鲁、智利也不给我们去的机会,难道我们陆军第6连就是后娘养的么?难道非要我们一路打穿大陆交通线从圣菲平推到科尔多瓦城下?

    事到如今,就连普通基层官兵都在议论执委会和军部何时组织大家远征太平洋了。因为若是西班牙人一意装死当没看见的话,拉普拉塔的沦陷并不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触动。而要想要西班牙人正视东岸大军攻城略地的现实,恐怕还是需要给他们留下一些极为深刻的印象才行——比如攻破太平洋沿岸重要城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陆军第6连已经在圣菲驻守了几个月了,所得油水有限。尤其是当6月初常开胜支队攻克亚松森后,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有船只从上游过来,有时候装的是装满金银币的钱箱、有时候是满仓的粮食、有时候是名贵的皮毛、有时候则是大量的俘虏,总之战利品是一船又一船,任谁都知道东岸大军在巴拉圭地区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据财政部的特派员在此粗粗统计,从巴拉圭运回来的财物中光金银币就超过了八十万元,更别提还有大量的珠宝和艺术品了。此外,粮食(小麦、玉米)亦有四千五百多吨、皮毛总计八万多张、安达卢西亚黑牛约一万六千余头、山羊绵羊一万余只、猪六百头、马八百余匹、鸡鸭鹅若干。总之,这次东岸人前后从巴拉圭地区捞回来的财物总值不下于一百七十万元,不枉费数千大军小半年来的摸爬滚打、艰苦征战。不但军费、抚恤金挣了回来,貌似还大有盈余,总之比拉普拉塔的油水多多了。

    这些牲畜都是能够从东岸农民手里换回大量汇票和现金的,对于缓解政府如今的财政困局大有裨益,如果再加上直接搞到的八十万元现金以及前阵子海军从欧洲带回来的140余万元上一年度货款,下个年度的财政预算看起来似乎勉强可以做起来了。如果再多发行一些银行承兑汇票购买老百姓手里的粮食的话,那么维持明年的财政支出将不再那么困难。

    果然还是以战养战来钱快啊,只不过这似乎会上瘾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西地中海的盛夏(一)

    1647年7月25日,加的斯港,风平浪静。

    “真是愚蠢的西班牙佬,他们总是将事情做的一团糟,让自己陷入一个又一个麻烦之中。”库艾特船长站在码头上,看着码头上越来越多的乞丐,不由得鄙夷起了西班牙人的智商:“他们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打仗,税负一天比一天高。美洲搞回来的金银甚至还没来得及听声响就流入了别人的口袋,这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他们这样是持续不下去的,这个国家打了上百年的仗,死了无数人。国内的大片耕地退化为牧场,至今本土也才四五百万人口,还不如英格兰,我想这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来自新英格兰的乔治.汉普顿也站在荷兰人身边,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说道。

    无论是库艾特船长还是汉普顿先生,他们此刻都是来加的斯做生意的。加的斯出产很多商品,但最富盛名的还是两种:明矾和盐。库艾特船长二人此时就是来加的斯购买食盐的,荷兰以及新英格兰蓬勃发展的捕鱼业需要消耗大量的食盐,因此到西班牙来购买食盐绝对是一笔好生意。

    此时的荷兰控制着欧洲绝大部分的食盐贸易,他们原本从葡萄牙的锡土巴尔购买食盐,然后分销到北欧、东欧乃至新大陆。葡萄牙的盐细腻纯净,质量较好,远超加的斯出产的粗糙卤盐,不过葡萄牙人目前已经禁止荷兰商船去买盐,因此占到了欧洲70%以上盐业交易份额的荷兰人便蜂拥进加的斯港购买食盐,将葡萄牙人晾在一边。

    不过西班牙人也不是善茬,理论上这两个国家现在还处于战争状态呢,西班牙人缺钱的时候就经常会没收停泊在港口内的敌国船只——尤其是荷兰人,这个时候他们往往需要给码头官员施加重贿才能脱身。

    为了做好两手准备。荷兰人一方面在情势不紧张的时候前往加的斯购盐,另一方面西印度公司也在多年前占领了加勒比海的库腊索岛。这个岛当时是无主之地,岛上有一个储量巨大的盐池,附近的海盗经常开着船只过来取盐。荷兰人占领这里后。便独霸了这座盐池。然后便垄断了新大陆的盐业贸易。

    而且一旦旧大陆的葡萄牙、西班牙同时关闭对荷兰的盐出口,那么荷兰人还能够从库腊索岛运盐回阿姆斯特丹救急。然后分销各处——主要是波罗的海国家(这里降水丰富,海水盐度才1%)。当然了,他们也可以从制盐业新近发展起来的法国南特购盐,但荷兰人似乎对于让近在咫尺的法国人发财并不热衷。因此他们宁愿千里迢迢从加勒比海运盐回来。

    但目前来看西班牙与荷兰之间的争端显然已经淡化到了极点,去年荷兰船只甚至帮西班牙运输白银(从加的斯到阿姆斯特丹),因此来加的斯购买食盐并不会遭遇多大的风险。

    库艾特船长等人在码头官员那里交了税,然后一些早已联络好的批发商(多为荷兰人、热那亚人和葡籍犹太人)便上前将他们的货物买了过去。库艾特船长运来了一船船材,主要是桅杆,来自芬兰。如今也只有在芬兰、瑞典、俄罗斯之类的地方才能找到足够的适合用作船只桅杆的大木了,而这也正是荷兰人的好生意——他们控制着从绳索到桅杆、从船板到木焦油之类的所有船具的贸易。欧洲90%以上的船具市场被他们操控着。

    西班牙国内的造船木材早在上个世纪就砍伐一空了,如今不得不依靠荷兰商人从波罗的海进口,也许威尼斯人可以从拉古萨等地也出口一批山毛榉给西班牙人,但数量极其有限。弥补不了西班牙塞维利亚、毕尔巴鄂、巴伦西亚等多个造船厂的需求。

    西班牙人的船只在这几年内损失严重,先是地中海舰队主力遭到荷兰人毁灭性的打击,大西洋舰队也惨遭重创。不过这还不是最悲惨的,后来他们的海军甚至被名不见经传的法国海军击败,损失了一些本就不多的战舰。而到了今年年初,他们更是在自己家门口(那不勒斯也是西班牙领土)被更名不见经传的来自新大陆东岸地区的贸易船队击败,损失多艘战舰和桨帆船,在欧洲各国间颜面大失。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在第勒尼安海战爆发后一个月才从宠臣口中得知了消息,暴怒的他立刻撤换了多名海军将领,然后下令在国内大造船只,力图恢复海军昔日的荣光。不过当宠臣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王国财政困窘、国内局势也很不稳定(加泰罗尼亚、那不勒斯等地在法国人的运作下纷纷闹独立),外加陆上战场的颓势,西班牙王国维持目前的局面都已经很艰难了,恐无力再大规模建造海军战舰之类的吞金巨兽。

    但伟大的腓力四世陛下依然很不甘心,什么时候小小的新大陆鞑靼异教徒国家也能向西班牙张牙舞爪了?而且这次战争是这个好战的小国第二次挑战他的权威,他必须对其施以惩戒,不然恐怕会造成很多不好的影响。毕竟在意大利、德意志地区还有很多国家在看着他呢,如果连小小的新大陆国家都收拾不了,那么也许他头顶上的王冠会不可避免地沾上一丝灰尘,荣光也将黯淡不少。

    国王都这样了,臣僚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因此他们一边削减其他方面的各种支出,一边在全国范围内(包括西班牙、那不勒斯、西属尼德兰等地)加税,同时与来自葡萄牙的犹太商人、荷兰银行家商讨借款,准备重振海军,一举消灭令人讨厌的东岸异教徒。听说那里还有座规模不小的金矿,那就更有必要消灭这个国家了,金矿是伟大的国王陛下的财产,就让那些罪恶的异教徒们匍匐在高贵的卡斯蒂利亚人的脚下乞求饶恕吧。

    库艾特船长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来到了加的斯,他所带来的桅杆正是西班牙人急需的,因此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卖完桅杆后,他又熟门熟路地在码头附近找到了一名中年热那亚商人——来自多利亚家族的布奇。布奇经营多年的明矾、食盐出口生意,同时还转售一些来自美洲的牛皮、牛角、兽脂、可可、染料之类的商品,虽然这些年来其生意受到了葡萄牙籍犹太商人群体的冲击,但依然算是本地比较有名望的商人之一了。

    乔治.汉普顿从新英格兰带来了一船腌鳕鱼,这些商品正是天主教氛围浓厚的国家最紧俏的商品之一(民众节日食品、教士日常食品),同样也卖了个不错的价钱。而得益于新英格兰地区蓬勃发展的捕鱼业,对食盐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因此汉普顿先生决定回程的时候在船舱里装满食盐,这些东西部分自用,部分能够出售给别的捕鱼船长,利润会相当不低。

    两人同时在多利亚家族的布奇那里谈完生意后,看看天色还早,便相约到码头酒馆里去喝上一杯。在前往相熟的酒馆去的路上,一名穿戴整齐的西班牙官员在七八名随从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跑到了闲汉们(或者说乞丐?)聚集的地方,大声宣布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些闲汉们便兴高采烈地欢呼了起来,然后纷纷起身跟在官员身后,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索尔达多上尉,来招募士兵的。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一次,招募大批闲逛无业的西班牙人,然后粗粗训练后就将他们运往尼德兰、意大利或者鲁西永的前线,当然有时候也会运一些人去新大陆,刚刚招募的这一百多人似乎就是。”路边一名出售小商品的法国人用西班牙语轻声说道,说完后他转头朝库艾特船长二人笑了笑:“西班牙人性格浮夸、不爱劳动,他们只喜欢征服和抢劫。他们对一点点耕种土地、扎扎实实生产商品缺乏足够的耐心,他们更喜欢谈论谁谁谁一夜之间得到了一大笔财富或者大片的土地。他们好斗、易怒,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他们对信仰异教或异端的人不够宽容,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柱从未熄灭。”

    “你看,如今在码头上工作着的手艺人大多是我们法兰西人、德意志人和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不爱劳动,什么东西都靠买,因此我的很多同乡来西班牙没几年就发了大财。”来自法兰西的小商人继续笑着说道,“自从西班牙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驱逐国内的异端、摩尔人和犹太人后,他们的生产水平就急剧下滑,物价也急剧上升,现在这个国家是外国手艺人的天堂。只要你有本事,在这里你可以过上很不错的生活,娶上一个漂亮的妻子,生上一堆的小孩,哈哈。法兰西手艺人太多了,我在那里根本挣不到什么钱,还是西班牙好,这里的男人一个个去战场或新大陆送死,女人则拿着可爱的银币来问我们买东西,这真是妙极了。”

    听到这个法国手艺人这么说,库艾特船长和汉普顿先生相视一笑,这是西班牙人的老毛病了——一个对所有欧洲人来说都是好消息的老毛病。

第三百五十三章 西地中海的盛夏(二)

    事实上人家说的没错,此时的西班牙王国从上到下都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贵族们奢侈浮夸,整日里只知道享乐,对于承担国家义务(比如从政或从军)缺乏足够的兴趣,虽然碍于制度不得不从事各类工作,但总的来说他们的兴趣并不在本职工作上。

    西班牙人在这一百多年里扩张过快,钱财来得太过容易,而国内的生产能力又跟不上海外殖民地巨大的需求,因此造成了西班牙国内劳动力价格的快速上涨。再加上很多一夜暴富的传奇故事在不断刺激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于是传统观念被颠覆,再也没有人愿意老老实实地通过勤劳工作来致富,大量成年男子漂洋过海前往海外殖民地“发财”,这造成了西班牙国内劳动力的短缺,劳动力价格进一步上涨。

    而劳动力价格的上涨势必会带动商品价格的上涨,这在手工业时代尤其明显。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垄断了与殖民地之间贸易的西班牙王室、贵族及大商人群体们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国外,荷兰、英国、法国、德意志兴旺发达的手工业工场很快就填补了需求缺口,而且他们的商品价格低廉,一下子就将成本高昂的西班牙手工业者挤破产。虽然西班牙政府做出了种种限制措施,比如“只有西班牙商品才能运往美洲”,但外国工场主与西班牙商人很快勾结在了一起,通过将外国商品走私进西班牙领土内装船而规避这一条款。

    就这样,西班牙人白白浪费了一个巨大的原材料市场和商品倾销市场。不但肥了外国的工业。而且还顺带在自己国内造成了恶性通货膨胀。败坏了社会风气,挤垮了自己的工业基础,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此时西班牙国内唯一尚存的工业可能就是奢侈品工业了,因为在殖民地发了大财的人需要大量奢侈品,他们的钱多的没处花。但这样一来,这也等于明确宣告了西班牙王国发展资本主义可能性的破灭,因为光靠奢侈品市场永远诞生不了工业文明。

    西班牙上层社会依靠殖民贸易发了大财,但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却由于通货膨胀、外国商品竞争而日益艰难。很多心性尚淳朴的农人或手工业者即便想认认真真工作致富也几无可能。此时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职业反而成了士兵,为天主献身、为国王征战、同时也为自己捞点战利品,就成了这些贫穷的西班牙底层人民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而这自然而然地导致了西班牙王国长期的人口损失。

    现在的西班牙社会是一个畸形的社会,这个国家不事生产或者说只生产很少的一部分满足自己需求的消费品,其余全靠进口维持。整个国家又深陷入多条战争泥潭,每日里耗费巨大,但信仰虔诚的国王却无视这一点,他对建立一个由他主导的、纯洁的天主教帝国非常狂热,因此这进一步耗尽了西班牙王国本就不多的元气。

    西班牙王国在进入这么一种状态后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此时整个社会已经病入膏肓。库艾特船长多年前常来西班牙,他对此认识地非常深刻:“西班牙人常说。伦敦为我们生产呢绒、里昂为我们生产丝绸、荷兰为我们生产棉布、米兰为我们生产军火、波兰为我们生产小麦、莫斯科为我们提供船具、德意志为我们提供雇佣军、西印度群岛为我们提供蔗糖……看,全世界都在围绕着马德里转,我们根本不用劳动,自然会有外国商人将它们送上门来令我们享用。”

    “但这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马德里还有支付这所有一切报酬的银币。”乔治.汉普顿先生喝了一口产自普罗旺斯的白兰地,然后揶揄着说道:“但我很怀疑马德里还能不能够提供足够的金钱。我听说他们的财政非常紧张,热那亚、犹太、荷兰的银行家们最近频繁进出马德里,看来他们又要大笔借钱了,但问题是他们还得起么?一旦没有了可爱的银币,那么马德里就会像被褪下盛装的骄傲贵妇人,成为无人问津的丑恶老妪。”

    “西班牙最近的举动很反常,他们在大规模征募军队,同时还在继续造舰。为此,他们征集了大笔税收,这进一步引爆了纳瓦拉、阿拉贡、那不勒斯等地的紧张局势,这几处地方的居民们对卡斯蒂利亚人的无度勒索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们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大规模起义反抗卡斯蒂利亚人的统治。”库艾特船长是荷兰人,内心之中自然对西班牙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因此说起西班牙人如今的窘境自有一番快意。

    话说在西班牙这么一个奇葩的国度中,从16世纪起,西班牙王国政府就已经将很多地方的征税权出租给了一些包税人——主要是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与此同时,热那亚人还掌握了羊毛、铁、木材、食盐、丝绸、皮革等大宗商品的垄断交易权,同时西班牙的金融业也被热那亚人与富格尔家族(后破产)一起控制着。

    西班牙人只喜欢不断地征服与打仗,对于经营国家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初卡斯蒂利亚王国成立的时候,西班牙境内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全控制在摩尔人、犹太人手中,但西班牙分几次驱逐了几十万(约占人口20%)摩尔人和犹太人出境;后来,狂热的宗教氛围也对国家的发展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很多西班牙人仅仅因为一些小错误就被审判,比如在念大卫诗篇的时候忘了念“荣耀归主颂”、比如在星期六穿白衬衫等等。据不完全统计,光16世纪5次大的宗教审判就一共有3.5万人被烧死人受酷刑、20万人被剥夺一切权利,这些无疑极大地伤害了西班牙王国的经济与社会,也在国内埋下了反抗的种子。

    大量艺术家、手艺人或有才能的人要么被烧死、驱逐、流放,要么逃往他国,这使得西班牙的工农业发展陷入了停顿之中。为了脱离这种困境,西班牙人大量引进法国手工业者,比如在阿拉贡、纳瓦拉等地,大部分的葡萄园主、木匠、泥瓦匠、车夫、制绳匠、石匠等都是法国人。甚至在此时的马德里,就有超过四万名外国人在从事着各行各业的工作。

    总而言之,在如今的西班牙王国,外国人控制着这个国家的经济,本国的普通人贫穷无比,于是纷纷走上战场,喊着为了主和国王献身的口号,参与到了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一场又一场战争之中。

    “西班牙人并不傻。”汉普顿继续用法语与库艾特交流着,“你看索尔达多上尉将一**的闲汉招募进军营,这极大地减少了叛乱发生的几率。这些闲汉被粗粗训练后便被派往与法国佬的战场上消耗,当然如果国内爆发起义或叛乱的话,这些人又会很快被派去进行镇压,国王的统治看起来相当稳固。”

    “而且,我最近听说法国国内的形势也相当不稳。”乔治.汉普顿继续说道,“大家纷纷说道,巴黎酝酿着极大的危机,这甚至影响到了前线法**队的作战。西班牙人似乎从中看到了机会,因此他们决定加把劲,看看能不能夺回与法国之间战争的主动权。”

    “但他们又要大力建造船只与东岸人作战,据说还要同时增兵前往新大陆讨伐东岸人,这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你我很清楚,东岸人的海军实力不弱,西班牙起码需要再建造20-30艘专业战舰才有把握彻底击败东岸人。这些战舰的建造费用加上配备的人员、武器、装备,起码需要五百万比索,这笔钱西班牙人短时间内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那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也许他们以为随便派遣一些船只就能击败东岸人?”库艾特船长有些看不懂西班牙人了,他们到底是有别的意图还是根本就自大到认为东岸人无足轻重?

    库艾特船长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西班牙人可能还真的是没有太过看重东岸人的实力。或许他们只认为东岸海军小有些规模,所以西班牙王国需要大造船只补充实力?或许他们还认为只要往新大陆增派部分士兵就能遏制东岸人的海盗式袭击?西属圣多明各多个城镇的沦陷已经传到了西班牙,大部分人对此感到震惊和不解,但依旧没有太过把东岸人放在眼里。他们的眼里只有法兰西,特别是在法国眼看着要陷入一场严重的内部危机的时候,他们更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巴黎,等待着出现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举击败夙敌。

    “西班牙人造舰是为了确保本土的安全,特别是在年初与年底两拨宝船队出发前往新大陆后,他们的本土防御异常空虚,上次一艘运粮船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被东岸人焚毁就曾经引起了加的斯的震动。在饥荒蔓延至整个卡斯蒂利亚的今天,他们肯定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度重演。另外,派遣部分新招募的士兵前往加勒比海或秘鲁,这有助于增强他们在那里的防御力量,不至于使得城市再次被人轻易攻陷,毕竟这会令他们的国王损失大笔税收。”乔治.汉普顿喝完杯中酒,做出了准确的判断。(未完待续。。)u

第三百五十四章 西地中海的盛夏(三)

    1647年7月28日,墨西拿,晴。

    莫三舒坦地半躺在一棵棕榈树下,远处便是美丽安详的第勒尼安海。海面上不时有轻柔的海风吹上岸来,这使得莫三分外惬意。他如今太需要休息了,在法兰西劳心劳力地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却一无所获,甚至还被一些毛还没长齐的年轻贵族所鄙视,这令他很是郁闷,法兰西人实在是太傲慢了!你们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多利亚家族的马里奥早在5月份时就乘船前往东岸去了,与他一同前往那里的还有多位银行业、纺织业(丝绸纺织)、粮食贸易行业的顾问,他是准备好好考察一下东岸市场了。热那亚人如今资本严重过剩,他们甚至在摩洛哥这种异教徒还投资了数千万银行里拉,那么花钱投资新大陆的华夏东岸共和国似乎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热那亚人就是这样,他们总会试图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机会,尤其是在被葡籍犹太人、荷兰人激烈竞争的这个年代,热那亚人必须寻找新的出路。否则他们在之前一两百年内凭借击败威尼斯人而获得的商业优势、遍布全欧各地的银行及分销网络,都将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失效。热那亚共和国逼仄贫瘠的国土以及区区五十万的人口,是养不活像圣乔治商行之类的大型辛迪加企业的,他们只有向外进行商业扩张,不断寻找新的投资机会,这样才有可能维持住热那亚人的优势。

    而如同彗星般崛起的东岸人在一个恰当的时刻让热那亚人看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虽说离欧洲远了一些,也偏僻了一些,但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投资价值了。远怕什么?热那亚人能去新西班牙投资、能资助西班牙探险队探索科罗拉多河流域、能为新大陆的西班牙庄园主提供信贷支持,那么还有什么生意是他们不敢做的?

    而且东岸这个国家给人一种非常有潜力的感觉。他们的赚钱能力看起来也相当不错,比如他们的棉布、皮革、武器就横扫奥斯曼市场;农具、五金制品充斥着法兰西和北意大利;最近他们更是开始少量向欧洲出口肥皂和纯碱,这更是非常赚钱的商品,而且价格低廉得不可思议。这吸引了很多人关注的目光。

    总而言之。东岸人极具投资潜力。热那亚人正处于不断萎缩之中的商业网络能否得到拯救一直困扰着整个热那亚,但现在也许可以与从东岸人的合作中找到方法。凭借着热那亚人遍布欧洲——好吧。现在不比以前,主要势力范围集中在西地中海以及南德意志——的分销网络,如果能够包销棉布、皮革、军火、钢铁甚至肥皂、纯碱等物美价廉的东岸商品的话,那么这些分销网络肯定能够起死回生并得到大发展。

    “十年期一千万银行里拉(约164万元)的贷款问题差不多已经谈妥了。我们多利亚家族认购三百万、圣乔治商行认购二百万、巴勒莫银行认购二百万、圣保罗银行认购二百万,其余一百万被我们的一些重要私人客户们——西西里的地主、粮食批发商——认购干净。”阿莱桑德罗.多利亚端着一杯葡萄酒坐到了莫三的身侧,轻声说道。这里是他的私人庄园,仆人们都识趣地远远避开这里,给莫三和阿莱桑德罗留出私人谈话空间。

    “多年前你们通过经济手段赞助西西里岛的一些势力争夺统治权,然后这个岛就完全成了你们热那亚人的附庸。”莫三没有正面回答阿莱桑德罗的话,而是扯到了别的方面:“你看看。这里的甘蔗种植园当时是欧洲仅有的几处蔗糖产地,但这种生意在几十年内便被你们完全控制住了。西西里是意大利最重要的小麦产地,但现在这里的地主、农民完全失去了对小麦的定价权,因为这里大部分的粮食批发商都是热那亚人。他们成了为你们工作的农业工人,大部分的利润都被你们攫取了。还要我再说么,西西里的木材被以令人吃惊的低廉价格出口至热那亚,然后又被造成船返销回来……”

    “你们不是西西里人……”听到莫三这么尖锐的话,阿莱桑德罗不由得也有些尴尬,于是他解释道:“西西里离热那亚只隔着第勒尼安海,但是东岸离热那亚却隔着整个大西洋。而且我们对于控制你们的工厂或经济毫无兴趣,我们只是想找到一个良好的投资机会而已,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在正式谈判的时候可以用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制度来进行约束,我想这并不困难。”

    “但你们控制着我国商品的分销网络,我们缺乏合理的定价权。”莫三继续说着。

    听到这里,阿莱桑德罗终于明白了莫三话语里的意思,因此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你们还是不肯放弃给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商品专营垄断权么?”

    “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分销范围和你们不一样,到时候大家可以重新划分销售范围的。”莫三好整以暇地说道,“或者划分行业也是一样的。比如你们代理我们的棉布销售,那么纯碱、肥皂、粮食就交由荷兰人代理好了,反正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也相当丰富,渠道和市场也很成熟。”

    “但鬼才相信荷兰人会守规矩!”阿莱桑德罗猛地提高了声音,惹得远处的仆人频频向这边张望,只见他继续说道:“你们允许荷兰人往法国销售小麦了吗?但他们不照样运过来销售了,他们的商业系统一样很发达,而我们又缺少足够的监督体系,我们根本没法约束他们,到时候荷兰人只会把市场搅得一团糟。”

    说到底,热那亚人还是舍不得可以预期的巨额利润,妄图垄断东岸所有商品的销售权而已。他们在西班牙垄断了多个行业,比如生铁、丝、羊毛、金融等,也控制了相当大一部分美洲商品的销售渠道,因此尝够了垄断贸易的甜头。这时候和东岸人商谈起合作了,便当仁不让地提出了垄断销售权的要求。

    但莫三又不是脑子有坑,怎么可能会同意热那亚人这种略显过分的要求?因此他在墨西拿度假的这些天内始终不愿正面回应对方的要求,此时在阿莱桑德罗的逼问之下,算是默认了不会给予热那亚人商品垄断销售权的事实。

    话说到这里,双方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良久后,阿莱桑德罗率先打破了沉默,只听他转移话题道:“算了,先不谈这些令人扫兴的话题,我们谈谈别的,比如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的所有事情都会令我非常感兴趣。”莫三这时也来了兴趣。热那亚的银行家们虽然在1627年以后主动或被动地撤出了西班牙的金融市场,但多年的合作关系岂是说断就断的,他们仍然和西班牙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目前他们就承担着为部分西班牙海外驻军(比如那不勒斯)发放军饷的业务。而且有时候西班牙人缺钱借款的时候也会想到他们,因此从他们嘴里套出来的西班牙情报可信度极高,当然也非常有价值。

    “西班牙人想造舰,但钱不够。”阿莱桑德罗言简意赅地说道,“葡萄牙犹太人的要价很高,国王很不满意。同样的,荷兰人的要价更狠,居然要15%的年息,同时还索要了金鸡纳霜的垄断销售权。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玩意儿能治疗东印度群岛常见的热病,而秘鲁恰好就产这种东西,因此他们非常渴望垄断这种药物的销售权。更确切地说他们是想全部买下秘鲁所产的这种药物,然后带到东印度群岛去治疗自己的殖民地官员、工程师和军官们。”

    说到这里,阿莱桑德罗湛蓝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莫三,说道:“这个消息据说最先是从马达加斯加岛多凡堡的法国人那里传出来的,然后荷兰人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秘鲁西班牙人的证实。西班牙人说,东岸人每年都会从他们那里走私相当数量的金鸡纳树皮粉,然后法国人也证实你们在马达加斯加小范围使用了这种药物治疗热病。”

    听到这里莫三心里不由得大骂马达加斯加那如同筛子般的反谍网络,不过他立刻很专业地转移话题道:“别扯这些未经证实的‘故事’,阿莱桑德罗,说说西班牙人,他们除了四处借款外还有什么举动?”

    “西班牙宫廷内总的来说并没有特别针对你们的势力,大家的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巴黎。据说一些法国贵族屡次派人过来联络,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可以猜得出来。因此,西班牙人并没有把你们当做什么大麻烦。不过鉴于你们在南尼德兰、直布罗陀海峡、第勒尼安海等地多次挑衅西班牙王国的权威,伟大的腓力四世陛下依旧决定开工建造10艘三桅以上的大帆船,用来补充损失过巨的地中海舰队,以保证自己国家近海的安全。”

    “在这些事情以外,西班牙人还准备组建三个正规的步兵团,调往加勒比海的波多黎各、古巴和佛罗里达等地,防备越来越猖獗的‘海盗袭击’。”阿莱桑德罗说到这里耸了耸肩,“你看,你们咄咄逼人地对西班牙亮起了爪子,但人家根本没把你们当回事,依我看,这样无聊的战争还是尽快结束好了。”

    “结束战争,说得容易。”莫三苦笑了下,说道:“但谁来调停,你们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魏氏经济学(一)

    1647年7月5日,大泊港。

    清晨的阳光冲破了笼罩了城市一晚上的薄雾,魏博秋坐在一座二层石砌小楼的阳台上,一边看着远处田野上正排着队伍上工的明人流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麦片粥。粥里的麦片就是由燕麦制成,在牛奶里浸泡的燕麦制成麦片后,再辅于蔗糖、干果熬成粥,魏博秋魏副司令的这顿早餐在黑水地区还是比较奢侈的。

    吃完早餐后,勤务兵过来收拾掉餐具,然后他的学生陈硕便出现在了阳台上。

    “老师,松前藩新近从日本招募来了一百多名女人,另外釜山的金吾圭也带来了两百多名朝鲜犯官家眷,这些人加上原本的人数,女子挺身队的规模差不多达到了六百人以上了。”陈硕笔直地站在魏博秋身边,打开手里的一个小笔记本,然后开始了每日的例行汇报:“六百人的数量,每日接客次数限定为……”

    “好了!”魏博秋伸手打断了陈硕令人汗颜的统计数据,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狠狠抽了两口后才说道:“这些人差不多年能为我们回收十万元的货币,但这还不够,回收货币的渠道要多样化,光靠开妓院是不行的。”

    事实上开妓院的副作用也相当严重。比如经常光顾女子挺身队的第一联队士兵们,长期来看他们的士气是不容易得到维持的。抢掠财物得到战利品,然后花天酒地找女人,花完钱后再随军出战抢掠,如此恶性循环,长期下来这支军队会蜕变成一支缺乏荣誉感的蝗虫军队,就跟此时30年战争中的欧洲各国军队以及满清、南明军队一样。也许他们在战法、组织度上比那些人强一些。但在维系战斗力的士气、荣誉感方面却和他们是一个等级的。

    相反,来自东岸的几个陆军正规连队以及部分黑人步兵营因为军官严厉禁止的原因,则没人参与到这种行动中。尤其是有三个步兵营的科萨黑人,他们在标统刘忠的命令下不得光顾女子挺身队。刘忠既是他们的上官又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旗主。因为无人胆敢反对。他们老老实实地将抢掠来的金钱通过银行汇给国内的亲人。以改善他们的生活,同时本土每年过来的船只也会带来一捆捆的信件。而来自南非的信件自然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军官们会经常当众宣读一些士兵家人写来的信件(由当地明人代写),虽然信件内容看起来非常可笑,经常是今天家里下了一窝猪崽、明天娃娃上树掏鸟窝被树枝划伤了、后天我又想你了之类的只言片语,宣读的时候士兵们更是哄堂大笑。但这却神奇地维系住了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来自南非的重步兵营,是此时远东军团下辖各部中除东岸陆军外战斗力最高、战斗意志最顽强的部队。当身材高大的他们披上重甲、举起4.2米硬木杆长矛,并且在敌人骑兵的环伺下岿然不动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赞叹这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这个年代的南非黑人是淳朴好战的,一旦被征服就是良好的兵源。后世英国人在殖民南非的时候就大量收编黑人队伍,战斗力相当不错,而他们的对手祖鲁人就更不用说了。此时的黑人尚处于奴隶社会早期。会打制金属农具,文明水平不低,反倒是欧洲人来了后导致他们的文明、社会不断退步,从农耕文明变成了采集狩猎文明。

    但在东岸人到来后。他们的社会、文化却向着高度组织化、军国化发展,纪律性也在原来的程度上获得了极大加强,再辅以严格的训练和不断的战争磨练,战斗力提升很快。

    “目前随着每年船只数量的越来越多,从本土运来的各类物资也与日俱增,比如蔗糖、烟丝、烈酒之类的商品,这些东西也能够极好地回收士兵们手里的货币。”陈硕继续进行着汇报。

    “靠这些回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本地依旧没有造血功能。”魏博秋站起身走到栏杆边,看着远处海边鳞次栉比的砖木混合结构房屋,然后说道:“看到没有,大泊这么好的地方才两千正式定居居民,还尽是些老弱病残,不是年老体衰不便远航的明人,就是些因伤退伍的雇佣兵,如今他们虽然都娶了媳妇,有的人甚至还不止一个,但人口短时间内终究还是繁衍不起来的。没有人口,自身的造血功能就始终发展不起来,这样我们如何能在这里建立起有效的、能够持续循环下去的经济体系?”

    “黑水港已经五千居民了,但经济体系依然没能有效建立起来。本土的执委会、政务院对黑水地区掣肘甚多,条条框框限制得太死,到处都是红线雷区,我们怎么能够放手发展经济。扩大内需,回收军人手里的货币毕竟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真正要做的还是想好怎么做大远东的这份蛋糕。”魏博秋抱着双臂,阳台外是一大片美丽的白杨树林,林间隐约能看到一些小动物在觅食,“这样美丽富饶的土地,没有人口那可就全部被外人夺去了,这怎么能让我甘心呢。”

    事实上现在的黑水地区也挺尴尬的。本地的拓荒行动虽然已经进行了四五年了,但粮食缺口依然很大,每年需要大量捕鱼来弥补缺口——当然这远远不够,他们仍需要绞尽脑汁从日本、朝鲜处购买一些。饶是这样,每年若是不从大陆上再劫掠一些粮食、牲畜回来的话,恐怕依然难以养活所有人。

    当然自从东岸人击败朝鲜占领济州岛、釜山港后,粮食紧缺的状况得到了一些缓解。依照目前的开垦力度来看,再过个五六年,也许就能彻底解决粮食问题了。但五六年的时间何其奢也,有这时间怕是满清都打到四川云贵了。

    “还是必须扩大人口数量。”魏博秋抽了一口烟,狠狠地说了一句:“沿途各个殖民地都在有意无意地截留人口,黑水地区也有必要这么搞了,就先从大泊搞起。大泊这种重要的商埠至今竟然没有城墙,也没有像样的永固码头和海防炮台,这搞什么搞?今年就先截留个几千人来修基建。还有就是,现在和日本松前藩搞的山丹贸易越来越繁荣,去年全年的贸易额已经突破了七万余元。满洲地区的马匹、优质皮革、兽脂、药材是日本人急需的商品,而我们转售的东岸商品更是每次都让日本人抢购一空,看样子今年的贸易额达到八九万元不成问题。另外,我们从大陆抢来的茶叶、丝绸和瓷器之类的东西,本土给的购买价实在太低,还不如多截留一些卖给日本人呢,那样我们更有赚头。”

    听到自己的老师这么说,陈硕有些默然无语。这里面哪一项没有踩执委会红线的危险?真要这么做了,只怕政治风险很大啊。不过执委会也真是的,既然让老师来盘活黑水地区的经济,但又限制了这么多条条框框,那还让不让人干活了?执委会这么搞,只能说明执委会内部自身也很矛盾啊,既希望黑水地区自身的造血能力起来,但又不愿意看到黑水地区发展得过于强大,真是令人无语。

    “不用太过纠结了。”魏博秋转身看向自己的学生,笑着说道:“没多大事,执委会既然赋予了我全权,我自然有一定的自由度。大泊地区的建设必须提上议事日程,清理航道、修建灯塔和永固码头、修建砖瓦轮窑、新建大量过冬房屋、开垦更多荒地,这些基建项目必须走在前头。这些完不成,很多工作都没法开展。当然了,目前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扩大财源,这一个靠回收士兵手里的货币,另外一个靠贸易。两条腿走路,并行不悖,而且从长远看来,贸易对我们的影响更大。”

    “与荷兰人的贸易是否也可以进行扩大?毕竟他们手头掌握着我们急需的大量粮食。”陈硕这个时候提问道。荷兰人刚走没多久,他们之前来交付大米的时候就曾经很直白地问过魏博秋,东岸人是否能够向他们出售大量的人口,当时魏博秋一口答应了,因为济州岛上还有三万多朝鲜人呢,正好出售给荷兰人换取宝贵的粮食。

    其实荷兰人缺少人口并不是秘密,他们在南非、东印度群岛需要大量的人口来开拓新的香料种植地。比如在南非,他们听说明国农民非常善于种地,因此他们的巴达维亚高等法院就流放了大量散居在他们控制区内的明人到开普敦,为他们种植粮食水果。

    开普敦当地引进了这些农民后发现他们勤劳温顺,非常好使,因此继续请求巴达维亚流放更多的明人过来。但巴达维亚那边自己人手都不够呢,哪有多余的给南非?不过这样一来,从明国大量引进人口开发自己的殖民地就上了荷兰人的议事日程。而且恰好此时荷兰人想要开发人迹罕至的摩鹿加,这需要的人手就是海量了,因此他们动了向东岸人购买人口的心思,因为他们听说东岸人在大陆上捞人口很有一手。

    “可以扩大,荷兰人需要什么就卖给他们什么,我们只需要他们的粮食这一种货物。”魏博秋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从短期内看来,我们怕是只有人口能卖给荷兰人了。嗯,这事得抓紧办,我要去一下济州和釜山,尽快落实此事。”

第三百五十七章 魏氏经济学(二)

    就在魏博秋准备找船前往朝鲜的第二天,几艘蒸汽机帆船满载人口和物资开进了大泊港,令码头上正在劳作的人们震动不已——因为这次抢回来的东西着实有些多。

    光是开进码头的这五艘蒸汽机帆船就携带了三千余明人百姓及大量物资,同船的还有4个中队的挺身队士卒。这近九百名挺身队士卒在外出征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之色,不过如果单就精神状态而言的话,他们却又是极为亢奋的。这也难怪,大伙儿在外面屡挫强敌、数次击败如日中天的清军,并且还解救了大批愿意逃离满清“魔掌”的百姓、虏获了大量粮食金银牲畜,这怎么都算是一件极为有面子的事情。

    其实,军队的自信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培养起来的。这些人中有新招募的泥腿子、有来自日本的野武士及后裔、有来自大顺的残兵、有来自北方的野人、更有部分来自清军的降兵,经过多年的集体生活、训练和作战,大家的自信心是越来越强,战斗力也是越来越强。至少那些清军绿营他们是不放在眼里了,即便是汉八旗也敢于面对面厮杀。至于说满清八旗兵,虽然面对时仍有些不自信,但至少不像最初时一点都不敢直视了,现在如果战前动员做得好的话,大家也是敢于上阵和八旗兵比划比划的。

    高萃环不等小船停稳,并一个纵跃,从交通艇甲板跳上了大泊港松软的海滩。海滩上那两千多名来自扬州府的百姓正费力地将一包包的物资拉到岸上来,而在大泊港码头上,大批身着天蓝色牛仔服的明人流民正在干部们的组织下列队前往海滩,准备接收转运物资进仓库——嗯。仓库又要扩建了,谁让此次出征所获颇多呢。

    “魏先生。”高萃环看到披着灰色呢绒外套的魏博秋在随从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立刻上前立正行了个礼。魏博秋是宪兵队副司令,对他们这些挺身队官兵们不论大小一律都有监视之权。因此他还是很敬畏对方的。再加上魏博秋同时还主持黑水地区的经济工作。在高萃环眼里俨然是军师一类的智囊角色,而他老高又一直对读书人异常尊敬。因此行礼时全身崩得笔直,不敢有一丝怠慢。

    “哦,高副大队长,你来得正好。赶紧收拾一下东西。随我去一趟济州府。”魏博秋一看第二大队副大队长高萃环正站在前面,立刻欣喜地说道。

    “是!”高萃环大声答应,答应完后他又摸着头说道:“魏先生,我也没啥可收拾的,东西都在船上呢。嗯,去济州府的话,要不要我带上一队儿郎在身边?秦尚行、翟从谔那帮人不可信。为防魏先生孤身前去吃亏,我看还是把这四个中队都带上比较稳妥。”

    “难得你有心了。”魏博秋有些嘉许地看着高萃环,笑着说道:“弟兄们征战日久,也都有些乏了。此时再跟着我舟车劳顿地去济州,我也于心不忍。这样吧,你挑两个完整的中队五百人随我出发,至于剩下的两个中队就留在大泊休整。这里刚刚来了这么多流民,还卸下了这许多物资,我不是很放心,就留两个中队在这里维持秩序。”

    “那就把第18、19中队留在这里吧,第17、20中队带去济州。”高萃环很快做出了决定,在得到魏博秋首肯后,便立刻去安排属下了。

    在等待高萃环安顿手下的时候,魏博秋也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观察起了这些新来之人。特别是其中有约七八十名八旗俘虏——都是在扬州之战及后来的白蒲镇之战俘获的少量旗人伤兵,此刻他们都被垂头丧气地押解到了大泊港,等待他们的是伐木场里无尽的劳动改造。

    “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一名大泊港劳改营的管教提着把军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按照规定,这些清军俘虏首先需要将自己头顶那碍事的辫子给割掉——这是没有商量的硬杠子,按照莫大帅的手令,那就是“留头不留辫”,谁都无法违反!

    在现实的威胁下,这些尚带着脚镣的八旗兵们可比明人现实多了,他们很爽快地剃了个光头,然后被管教们一一押解到了伐木场内安顿了下来。按照东岸人的说法,接下来就是他们为自己对抗东岸大军赎罪的日子了,如果表现好的话还有被大赦的一天,如果再不老实干活那么可就要被绞死了。

    高萃环很快安排好了自己的事物,并带着两个中队五百名长矛手在码头边整齐列队,等待魏博秋进一步的命令。魏博秋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嘱咐自己的学生陈硕在大泊港支持日常工作,然后他挑了一艘看起来状况尚好的船只,在五百名士兵的护卫下调头朝济州岛驶去。

    7月11日,载着魏博秋的蒸汽机帆船缓缓驶进了济州岛上最大的一座港口——济州府。这个码头也刚刚从一片忙碌之中解脱出来,此战缴获的大量牲畜物资被送到了济州岛存放——就是先期回来的那四艘战舰和18艘中型渔船所载物资。济州府虽然是翟从谔的防地,但其码头却归东岸人管理,东岸人在这里修建了一些木质仓库,用于临时存放各类物资。毕竟冬天的时候很多移民就是从这里登船出发前往澳洲的,因此预先储存大量物资是很有必要的。

    这次总计22艘先期返回的船只共运回来了大约六千石粮食、五百头牲畜,以及三千多名志愿离开大陆的明人百姓(多为反正的如皋县乡兵及其家属)。这些人此时正被安置在码头上,“陪同”他们的还有孙守忠带着的那千余名乡兵。

    孙守忠在东岸大军兵临如皋县城下时,率部擒杀了几名力主抵抗东岸大军的清廷官员,算是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看如今这意思,莫大帅多半会让孙守忠带着自己的部属去旌义县驻防,以后那里就是他的老巢了,算是作为对他的奖赏,顺便也填补一下王家忠率部离开后的空缺。听说东岸人离开旌义县后,那里的朝鲜人颇有些不老实,那么就让孙守忠率部去弹压一下,教教那些朝鲜棒子如何做人。

    至于岛上最富庶的济州府,则仍然由翟从谔统领。这家伙此番随军征战两个多月,麾下两千人马损失不轻。特别是在扬州城外和城内与清军绿营交战时出现的两次溃散,更是让他损失了数百名士卒——其中包括被莫大帅下令斩首以正军法的百余名溃兵。如果再算上因病减员的,此番出征时齐装满员的两千人此刻就只有约一千三四百人跟他回到了济州府,让翟从谔不由得黯然神伤。

    不过莫大帅赏罚公平,对于愿意奋力作战的部属从不吝于赏赐。翟从谔部打仗时固然表现不佳,但这和他们部队的素质有关,不能说他们不努力。至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番出征及上一次进攻朝鲜庆尚道时翟从谔本人并没有消极避战、保存实力的举动,因此莫大帅不但赏赐了大量财物和牲畜给翟从谔部,同时还将约五百多名清军降兵拨给了他以补充损失,最后还许他再募数百士兵,将部队人数凑到两千五百,依然是济州三部里最强的一支。

    魏博秋对码头上的这些闲杂人等没什么兴趣,他在找来翟从谔部的一名军官询问后得知,莫大帅本人似乎带着剩余的船只前往烟台港做维护保养去了。因此他也不迟疑,立刻在高萃环等人的簇拥下直接进了济州府城,然后命翟从谔来见他。

    翟从谔一个势穷来投的附庸将领,对魏博秋这种黑水地区的实权人物的召见自然不敢怠慢,因此很快便赶来相见。魏博秋也不废话,直接让翟从谔立刻统计济州府辖境内朝鲜人的数量,然后上报给他。他明确地当着翟从谔的面指出,这些朝鲜人都要被当猪仔一样贩卖去南洋,让他立刻组织兵丁按户籍册搜罗。

    如今济州岛上的数万名朝鲜人,倒有一半以上(约两万人)集中在济州府,每年要给翟从谔及其部下上贡缴税,算是他们的财源,翟从谔如何肯放他们走。不过在看到魏博秋不豫的脸色及随他而来的高萃环危险的眼神时,这货立刻审时度势地答应了下来,然后苦着脸下令部下去操办此事。

    考虑到翟从谔也算是“从龙”较早的外系将领,魏博秋也不愿逼迫过甚,他很快又告诉翟从谔,与他的部下联姻的朝鲜女子及其家人可继续留在济州府居住。此外,他损失的人口东岸人也会予以补足,每卖掉一个朝鲜人魏博秋便给他补一个明人,保证他的利益不受大的损失。

    在魏博秋制定的“振兴经济”的计划中,贩卖朝鲜人口给荷兰人可是与扩大内需一起并列他魏氏经济学的三大政策呢。至于三大政策的最后一项,则是经略朝鲜和阿穆尔河地区,并将这些地区纳入东岸人的经济殖民地——当然这是一项以十年为单位的大工程。

第三百五十八章 魏氏经济学(三)

    在济州府逗留了两天后,7月14日,魏博秋又乘船抵达了大静县;17日,抵达了旌义县。在这两地确认完贩卖朝鲜人的数量后,20日,他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此行的重点——釜山。

    釜山、元山两地作为朝鲜向东岸开放的港口,之前一直没好好利用起来。魏博秋抵达远东后,决定发挥好朝鲜的潜力,使之成为东岸人的经济殖民地。这两个地方目前名义上算是通商口岸,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当初东岸与朝鲜签订条约时,朝鲜人死活不同意割让已被东岸军队占领的釜山港,只同意给予东岸侨民在釜山“极大的自治权”。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东岸人目前已经往这里迁居了两千多名明人百姓,并且从挺身队中挑出了部分朝鲜籍士兵担任巡警,堂而皇之地负责其了釜山的日常治安工作。

    朝鲜人设在此地的县令金洪范屡次抗议无果后便也作罢,干脆装起了死任东岸人折腾。目前济州岛的地位还没有决定呢,王京那边屡次索要都被东岸人无理拒绝,双方之间的关系最近着实是有些恶化的,因此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度干涉东岸人为妙,免得再起什么事端。

    釜山港东岸人也任命了一位最高行政官员——东岸侨民垦殖会会长。这个垦殖会的机构非常简单,下辖只有民政处和巡警处两个分支。此外,为了保障东岸人在此地的殖民统治,黑水开拓队在这里还设立了一个五百人编制的釜山守备队,守备队士兵的来源很复杂,既有清军绿营俘虏、也有招募来的日本籍士兵,不要求他们有多强的战斗力。只需要能够日常弹压当地朝鲜居民中可能存在的反东岸运动就好了。

    经过近一年时间来的人口统计,在于朝鲜王国明确的釜山县范围内(洛东江以东、金井山向东一条直线至海岸线以南区域)尚有朝鲜籍居民一万八千六百余人。这些人大部分以种地为生,少部分以打猎、捕鱼或煮盐为业。

    东岸人的民政处设立后,先是从挺身队、军夫队中招募了相当部分懂汉语的朝鲜人。让他们充任民政官。这些人的水平如何先不管。总之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民政处的主要任务就是组织当地朝鲜人和后来的明人移民努力发展生产,为黑水地区提供充足的粮食。与此同时。一些明人中的手工业者也将被迁居此处,在这里办起较为初级的手工工业,以便将釜山的影响力逐步辐射到周边区域。

    而民政处之外的巡警处就比较关键了。众所周知,东岸人只外来者、殖民者。因此只能通过警察统治来支配当地的朝鲜人。在魏博秋制定的经略朝鲜计划中,第一步就是在釜山设立起保甲制度。

    所谓的保甲制度,其实参照的多是后世中国历史上的某些行之有效的制度。比如在釜山实行的保甲制度,其核心内容为:十户为甲,设甲长一人;十甲为一保,设保正一人。甲长、保正不领工资,但皆有一定特权。比如包税、专卖东岸商品等,作为对他们给东岸人办事的酬劳。这个政策如果实行得好的话,对魏博秋以朝制朝的打算极为有利。

    按照目前釜山的两万余人口(包括两千余明人移民)算来,共有427保、3995甲、10246壮丁(具体保甲户数有多有少。依据自然村落划分)。保正、甲长的主要职责是传达东岸人的命令,取缔朝鲜人的随意流动,警备风、水、火灾,搜捕盗匪、维持地方治安,维护道路、桥梁、仓舍,征税征丁,协助东岸巡警办案、举办反东岸运动等违法事件,战时还要承担更多的杂务。

    目前这些人主要由东岸人较为信任的军夫队朝鲜籍军夫,以及济州岛上的被流放的朝鲜犯官子弟充任。他们对朝鲜政权没太多的感情甚至还充满仇恨,担任东岸人的爪牙再适合不过了。他们将充当东岸人的触角和眼睛,让那个一直和东岸人搞小动作的朝鲜县令金洪范无计可施。

    保甲下面的各户也有相当的义务,比如他们在遇到生人借宿、家人出外远行或远行归家时,皆须向甲长汇报,甲长得知后汇报保正,保正再汇报至当地巡警派出所。如果有拖延不报或隐瞒不报的,立刻予以严惩、且周围邻居也要承担连坐责任。

    按照魏博秋的计划,在釜山、元山推行保甲制度几年后,还将组织朝鲜壮丁成立保安团。保安团员额初定为五百人,团员皆由16岁以上、40岁以下身体强健、品行端正之人充任。保安团各级军官由东岸人选派,农闲时训练、农忙时解散,以制式棍棒为武器。如果局势不稳则立刻集中戒防,当然如果团员有不稳或抗命的,军官立刻将其开除并予以严惩。

    这些制度建立后,相信釜山地区的朝鲜人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假以时日,在这个民族思想还没有萌发的年代,东岸人对这些朝鲜人的殖民统治必将逐渐稳固下来。而统治稳固下来后,第一要务依然是发展经济,毕竟魏博秋花大力气在釜山等地建立起殖民统治秩序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压榨、剥削当地的朝鲜人,使之成为东岸人在远东地区的输血管。

    不过釜山地区要发展经济,又谈何容易。首先这个地方在朝鲜时代,便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小渔港,即便是在划界时将富饶肥沃的洛东江畔的一些土地也划给了东岸人,但从整体来看这里依然是极为贫穷的。要先开发这里,首先就得重新整修洛东江畔原本朝鲜王国兴修的一些水利设施,然后才能在当地大力开垦田地,种植各种农作物。

    不过搞建设东岸人一直很在行。20日乘船抵达釜山港后,便立即通过东岸侨民垦殖会会长金吾圭(罗天生已调至元山)下令,新来的两千余明人全部移居至洛东江畔,与当地的一些朝鲜人混居,并重新划分了当地的保甲关系和土地产权,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份面积不下于五亩的农地。当然在此过程中一些既得利益被侵犯的朝鲜人奋起反抗,但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守备队士兵们镇压,这些反抗者及其家属将被全部关起来然后出售给荷兰人。

    而东岸人从济州岛上的牧场内也调拨了大约一千头牛、三千只羊、四百匹马以及三百口猪,以实物贷款的形式发放到了洛东江畔种植区的农户们手中。发放原则基本上定为明人农户优先、保正甲长家庭优先、保正甲长推荐之农户优先,以此类推,到最后才轮到普通朝鲜农户家庭。

    洛东江畔的农业区垦殖计划是魏博秋发展远东经济的重要一环,这里气候适宜、水源充沛、土地肥沃。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如果在此地推行已经东岸本土证明效率更高的三茬轮作制度,相信一定能够获得粮食的大丰收。然后这些收获的粮食又能够支援东岸人在黑龙江流域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除了农业种植外,釜山港也是一个条件优良的港口。雄心勃勃的魏博秋计划花费三到五年时间,在釜山港修建起修船厂、永固码头、灯塔、海防炮台、中型棱堡以及大量的物资仓库。然后依托这个港口辐射朝鲜内地,发展商业贸易。如今可虑的就是朝鲜虽然有六百余万人口,但国中并不富裕,这从他们支付赎岛费尾款五万两银子都拖拖拉拉就能够看得出来。要想经济渗透朝鲜,何其难也!

    不过朝鲜人再穷,对于日常衣食住行等各类必需品的需求总是存在的。那么如何通过已经被东岸人撬开的一丝朝鲜国门门缝渗透进去,并最终将东岸人的商品销售到朝鲜的各个角落,这才是魏博秋需要通盘考虑并紧密策划的事情。

    魏博秋认为,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是需要让朝鲜王国自觉或不自觉地融入到东岸人打造的远东经济圈中去。比如组织朝鲜内地壮丁去荷兰人的殖民地打工,然后赚到的钱再通过侨汇的形式汇回朝鲜,这样朝鲜人才有钱来消费东岸人的各种商品。当然除了这种方法以外,鼓励朝鲜人多种粮食或药材也是一条路子,因为这些都是东岸人需要的大宗商品。

    总而言之,经略朝鲜要从经济、政治两方面共同下手,尤其不能着急,慢慢地、一点点地渗透朝鲜,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朝鲜一步步纳入魏博秋设想的大远东经济圈。这个经济圈包括库页岛及其周边岛屿、日本松前藩、山丹地区、荷兰人(抑或郑家)的台湾以及部分大陆地区,如果这个经济圈能够自生循环起来,必将能够产生极大的经济利益,而作为其主导者的东岸人必然将占据其中最多的那份份额。

    7月27日,魏博秋乘船抵达了朝鲜另一处开埠港口元山津,然后开始指导起了这里的各项规划。等一切忙完并回到大泊港后,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初了,一年一度的大马哈鱼渔汛季节渐渐开始进入高潮阶段。

第三百五十九章 虎兕出于柙

    杨明阳翻身下马,在勤务兵的帮助下解下了已经湿透的衣甲,他刚刚率部冲杀了一阵,将一群妄图来拆东岸人炮楼的清军撵了回去。此战斩首八十余,算是近期难得一见的大收获了。虽然清军与东岸人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几乎每天都在玩这种互相袭扰的小把戏,但一般伤亡只有几人或十几人,这次清军被消失已久的东岸骑兵打了个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几乎被全歼,他们差不多在接下来几天也该消停一下了。

    不过清军消停,可不代表东岸人也会跟着消停。烟台堡南方旷野中,已经增添到八座的炮楼牢牢矗立在盛夏的骄阳下,而在炮楼中间,还矗立起了一个用库页岛鱼鳞松打制的木头城寨,里面驻扎了五百名挺身队士兵。这些士兵冷热兵器混杂,且处在炮楼交叉火力之中,根本不惧敌人来攻。相反,在敌人攻击某个炮楼之时,他们还能前出支援击溃来犯之敌,端地是让清军头疼不已。

    这八座炮楼修完后,火力基本上能覆盖超过五平方公里的面积,让清军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少。以前他们还在努力试图填平烟台堡西侧的泥沼区呢,但等炮楼发挥作用后,他们便从那里销声匿迹了。而此时如果东岸人从布置在最前方的两座炮楼上发射18磅长管重炮的话,其炮弹差不多已经能挨着依然处于修建之中的清军围墙了——当然东岸人现在尚未在炮楼上安装这种神器。

    这八座炮楼内总共屯驻了400名士兵,而中间的城寨内也驻守了500人,有这些人在,清军再也无法舒舒服服地前进至烟台堡城下。他们的阵型会被这些炮楼火力集群割裂,这对于双方大规模的野战无疑是致命的。不过其实清军也早就已经放弃了通过战争手段拿下烟台堡的打算,他们甚至有一年多时间没组织过两千人以上的队伍进攻过烟台堡了。手头掌握了四万多军队的和讬、陈锦等人只能每日里在七八里外筑城,妄图通过这座长长的围墙困住里面的东岸人。

    他们之前确实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但经过东岸人一年多时间不厌其烦地修建起了八座炮楼后,清军的这套体系如今似乎有了轰然坍塌的危险。比如东岸人的骑兵可以在双方堡垒、城墙之间的广阔原野内纵横驰骋,但那些八旗骑兵就不敢这样。没别的原因。怕被大炮轰啊!

    其实以往明军在辽东不是没用这种办法对付过他们。但一来明军修堡垒炮楼成本高昂。二来他们的火炮也没东岸人的这么威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明军没有野战的能力。当时在辽东、辽西的情况往往是几十数百名八旗骑兵往外一站。数量是他们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明军就吓得如同鹌鹑一般躲在堡垒内,任凭清军在外面呼啸往来。

    但天杀的黄衣贼不一样啊!他们的色目骑兵根本不惧有“骑射无双”威名的八旗劲旅,他们敢打敢拼、而且装备也很好,在双方人数相若的时候往往能占到上风。这让烟台堡外的满蒙八旗兵丁们大为头疼。他们打惯了弱鸡的明军,在突然对上不逊色于他们的一支骑兵劲旅后,顿时大不习惯;而反观那些波兰骑兵们,他们却习以为常,他们以前经常和天下闻名的奥斯曼加尼沙里近卫军团以及马穆鲁克骑兵交手,至不济也和哥萨克、鞑靼牧民打游击,哪个都不是善茬。早就习惯了苦战取胜。

    此时他们碰上这些满洲正蓝旗的兵丁,根本就是把他们当做了寻常的对手来打,因此心理落差不似八旗兵们那么大。而人一旦没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时,便当然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战斗力了。即便是东岸骑兵阵中的那些鞑靼牧民。他们虽然战争技艺和战斗意志不如波兰人,但胜在骑术高明,对付那些蒙八旗士兵也不在话下。蒙古后裔(鞑靼人)打正宗蒙古人,这战斗场面也够喜感的。

    言归正传。炮楼修好后一个月,恰逢莫大帅率军从江北凯旋归来,烟台堡狂欢三日,并举行了一个小型的阅兵暨授勋仪式,让对面的清军将官们看了后不是滋味。授勋仪式结束后,7月15日,随着威望越来越重的莫大帅一声令下,刚刚休整了不到十天的东岸军队开始了集结:载誉归来的挺身队第一大队、第二大队16个中队4000战兵、联队部500战兵;东岸陆军第102连、104连、105连、烟台炮兵连900战兵(已补充缺额);三个八旗新军步兵营2300战兵;骑兵联队2000战兵、新整训完毕的治安队300斥候,计战兵一万。另外尚有一万名军夫队军夫,全军合计二万人在东岸炮楼集群前方数百米处列阵,向大约七八百米外城墙后的清军叫板。

    清军安置在某些城楼上的红衣大炮发射了几下,但软弱无力的炮弹尚未抵达东岸军阵前便消耗完了动能,无力地栽倒在了地上。城头的炮打不到对方,自己的野战炮(清军有野战炮吗?)又极为笨重不便移动,但敌人的野战炮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在城外野地里无遮护的阵型打得到处是洞,这仗可怎么打哟!

    此时驻守此地的清军兵力并不是很多,不过只有柯永盛等人所率四十营绿营汉军二万余人,此外还有满蒙八旗骑兵二千五百人。而在不远的登州城内,尚有清廷委任的登莱巡抚陈锦所部万余人。至于原本同样戍守此地的李率泰部一万五千余人,则早就调到滨州一带去了,李率泰本人也上任滨州海防总兵多时了。

    全军不到二万五千人,即便因为是戍守战兵比例高一些,但清军依然不敢出城野战。他们手下的绿营除了三分之一来自宁夏、陕西等地有些战斗力外,其余三分之二基本都是在山东收编的地方杂牌明军、土匪和团练地主武装,战斗力很是一般。拿来守城的话还马马虎虎,若是出城野战的话。以如今黄衣贼屡屡大胜的高昂士气来看,他们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清军不敢出城作战,那么东岸人便也不再客气了,大群军夫们在野战部队的保护下开始修筑工事。誓要以此为前进基地打破清军的乌龟壳。他们在扬州时对上的石廷柱部还比眼前这些清军数量多呢。同时也有城高池深的扬州城墙,但还不是照样一推到底。打汉军绿营。他们可是丝毫也不会含糊的!

    就这样,直到7月20日东岸人在前线粗粗修建起了一座能够容纳两万人的木质组合式营寨,清军除了在夜间发起了几次中等规模的袭击外一直没敢出城野战,眼睁睁看着东岸军夫们将这个营寨修成。

    营寨修成后。东岸军队便有了落脚之地。特别是他们的炮兵,能够在野战部队的护卫下前出寻找清军城墙薄弱处集火猛轰,而清军的红衣大炮则数量极少,覆盖范围有限,且一旦安放完毕就很不方便移动(特别是在城墙上的时候),因此只能坐视黄衣贼的大炮轰击城墙。几日下来,一些本就修筑得不是很结实(砖木混合机构。全砖石的玩不起)的城墙便被轰开了好几个口子。

    虽然清军连夜派人疯狂地封堵缺口,但这怎么可能封堵地住?在大炮的轰击下,砖石都得成齑粉,何况封堵缺口的那些沙袋和石子?就这样。东岸人在损失了三门火炮并十余名炮手后,率先在一处薄弱点打开了一到三十多米的大口子。

    打开口子后,一切便按照历次战斗的经验总结来进行了。东岸人的火炮多的是,炮弹先是不要钱般地往缺口处洗地,然后是数百名火枪手在大批重甲长矛手的掩护下往城墙另一侧搜索攻击。骑兵部队则在外围游弋,仿佛在等待着满蒙骑兵出城与他们决战一样,但他们始终没有接到这些八旗兵的邀战。

    接下来的战斗一如以往,东岸人的军队灵活地结成一个个小阵,火炮远射、火枪近打,如果再接近的话便是重甲长矛手的长矛戳刺,让清军郁闷无比。他们没有野战火炮,火铳在东岸火枪面前也就是个笑话,弓箭也不是很好使,总之在这种战斗中憋屈极了,完全是一种被碾压的惨状。东岸人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攻占了两座小型城楼,并夺炮两门,清军几乎以一种不可抑制的方式在逐渐溃败。

    7月27日,经过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斗,挺身队最为精锐的第一大队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死伤后,终于攻克了一座城门,同时击退了清军的两次反击。攻克城门后,尚留在城外的部分东岸步兵、骑兵全部以及大量军夫也开始通过城门杀了进来,有力支援了这一侧的战斗。

    7月29日,清军绿营中最能打的胶州柯永盛部十六营受到重创,柯永盛本人亦中炮负伤,麾下八千人马死伤三千多,余皆溃散。危急时刻,和讬亲率八旗骑兵冲阵以试图延缓东岸大军攻势,但很快便被等待多日的东岸骑兵截住,双方一番鏖战后互有死伤,清军不敌退走。当时是也,东岸骑兵以有准备之势强冲正处于战斗中的满蒙八旗,结果一战摧破敌人阵型,满蒙八旗顿时溃不成军。混战中,清军梅勒额真额孟格被东岸骑兵的手枪击毙、另有数名甲喇额真、牛录章京之类的佐官死于波兰骑兵的刀下,整场战斗清满蒙八旗骑兵战场遗尸七百余具,可谓惨烈至极。

    战至7月30日,除数千名清军丢弃友军趁夜遁逃外,防守城墙的清军二万多人损失过半,几乎被尽歼于烟台城外。留守登州的陈锦闻知战败后如丧考批,虽然陆陆续续有六七千名清军逃回了登州,但陈锦依旧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深知东岸人携大胜之威必然会直扑肘腋之测的登州城,到时候他陈锦手头只有一万多残兵败将,这该如何抵挡?

    而刚刚大胜的莫大帅在毙伤俘超过一万五千名清军绿营后,立刻提出了“打到登州城,活捉陈锦”的口号。麾下士气高昂的万余士卒轰然应命,然后便尾随着溃逃的清军直扑登州城,且竟然只比溃逃的清军晚了不到三天,顿时让因为新败而人心惶惶的登州清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三百六十章 震动全鲁

    今年(1647年)是莫大帅即将离任的前一年,注定是东岸人光彩夺目的一年,同时也是黄衣贼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年。

    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两万多黄衣贼突然在扬州府地界登陆,连破州县、掳掠甚众,在吸引江南清军北渡及江北、山东部分清军南下后,他们又突然返回了山东,然后在烟台一举打破了那道已经渐渐困不住他们的囚笼,让人惊愕不已。

    打破囚笼后的猛虎再也无法阻挡,胶东地区的残余清军哀嚎一片,胶东第一重镇登州城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迅速包围,登莱巡抚陈锦带着万五兵马困守城内惶惶不可终日。

    说来也是可笑,东岸人包围登州城的人马还没他多呢,但他就是怕的要死,这充分说明了经过多年的纵横驰骋,黄衣贼的威名已经充分深入到了广大北方清军的内心。在兵力没有黄衣贼两倍以上的时候,一般的清军绿营是不敢轻易大规模野战的,因为胜算极低。

    8月5日,东岸大军对登州城展开了强攻。登州城的城墙本来是很坚固的、护城河也极为宽阔,但明末以来这座登莱名城屡遭劫难,如今城池残破得很。陈锦到任后虽然发动民夫对其进行过一番修缮,但其坚固程度仍然有限,当不得东岸黄衣大炮的集中轰击。

    8月8日,登州城西南角在东岸大军的连日攻击下出现大面积坍塌,守在这里的两营清军溃散,东岸大军遂轻易地攻了进去。至此,登州城在坚持了4日后终于还是陷落了。城内的一万多清军或降或逃(逃跑的多半被东岸骑兵追砍至死),登莱巡抚陈锦趁乱不知所踪,但城内的一众清廷官员却大部就擒、无一幸免。这些官吏多半来自汉八旗。对满清死心塌地得很,莫茗对他们也不甚感兴趣,略略审问一番后便下令将他们押回烟台关押,以后等待他们的将是黑水煤矿无尽的劳动改造生涯。

    8月9日。4艘海战战舰才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缓缓停靠在了登州城外海。如今大部分的渔船、机帆船都在捕鱼——这是东岸人一年中第二重要的工作。另外两艘笛型船和两艘武装商船在做维护保养,因此只有4艘战舰来利用他们可怜的货仓运输物资和人员。

    清军在登州经营数年。又要供应附近数万军队的粮饷,积储甚多,此番尽落入了东岸人之手,现在这些物资都在被征发的城内百姓的人挑肩扛下往海边船只上运输。而在运输物资时。莫茗发现其中有相当数量的红薯、玉米,这令他很是无语。

    当初山东尚在明军、顺军手里时,就曾有一些在烟台屯田的明人百姓携带了玉米、红薯种子逃跑。此时这些成袋成袋的红薯玉米应当就是那些种子的“后裔”,想到这里莫茗也有些感慨,清廷的行政效率确实不是明朝能比的,这才几年时间,他们就已经将山东局势粗粗安定了下来。并且在相当部分地区恢复了生产,这从满仓库的小米、玉米、红薯之类的粮食就能看得出来。明朝,实在是运转不灵、烂到家了啊!

    “主力部队收拾一下东西吧,尽快往黄县出发。登州这里留一千五百名军夫驻守。让他们监督这里的百姓运输物资。至于说这里的人员嘛,那些清军俘虏一共有四千多人。我记得很多人都是降清的陕西、宁夏顺军吧?挺身队里有很多顺军出身的官兵,让这些人说熟人名字,有人担保的编入部伍,交由陈之龙统领,攻打黄县便由他们打先锋。若是无人保举的,便全部关押起来,等待船只有空的时候运回去慢慢甄别。”莫茗从牛皮水囊里拿出温热的大麦茶喝了几口,然后开始下令:“登州城里的百姓只有七百多人愿意跟我们走是吧?嗯,这些人也都运走,另外,城里的郎中、手艺人、底层读书人什么的也通通带走,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呢,先拉走再说!其他人,既然他们愿意留在满清治下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现在的粮食也养活不了许多人。暂先这样好了,联络参谋,下去传令吧!”

    东岸人的军夫队虽然干的是辅兵、杂役的活计,但也会隔三岔五地训练个几回。平日里的伙食也不错,再加上上战场的次数也不少了,因此一个个还是有那么点战斗力的。扬州之战时张旭东所部便安排了两千名军夫出身的长矛手与清军绿营作战,表现倒也马马虎虎。因此,有这些人在,登州城附近的少许残余清军还真不能拿登州城怎么样。

    至于说莫茗嘴里提到的陈之龙,此人原是明朝举人出身,后投降了李自成,担任宁夏防御使,与董学礼关系不错。1644年董学礼写信给陈之龙,约他投降清军,不料密信被宁夏总权将军牛成虎截获,董学礼弟弟及独子被杀,陈之龙遂没有投降成功。不料在清军攻入陕西后,牛成虎、陈之龙两人迫于形势又一起投降了清军,然后因为黄衣贼大闹山东而被陆续调来此地驻防。目前,董学礼是滨州海防总兵李率泰麾下参将,牛成虎因部属较多新任了沂州镇总兵,陈之龙调任登莱镇副将(总兵暂缺)。三人的防区相隔并不是很远,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

    陈之龙此人虽然是文人出身,但也无甚节操,先仕明、后降顺、再降清,如今又降于东岸,堪称节操碎了一地。他如今大概还有不到三千兵马,东岸人破城之夜此人便第一个响应,率部擒杀了监军的数十名满人,然后引东岸挺身队士卒直取巡抚官署,吓得陈锦未及换衣服就骑马开溜,端地是立了大功。

    战后,他战场反正的行为得到了莫茗认可,麾下的兵马也都得到了赦免,仍旧归其统带。不光如此,此次剩下的清军俘虏中又有千余名陕西籍的有人担保的士卒被编入了他的部伍,以做奖赏。因此,他此刻的实力顿时扩充到了四千人以上。

    8月10日,攻克了登州城的东岸大军在留下一千五百名军夫搬运物资、人员后,其余一万六千多人马(含军夫、不含陈之龙部)开始沿着海岸线向黄县挺进,而打先锋的自然是新降的陈之龙部四千人马了。

    他们出发前被迫集体剃了个头,割掉了竖在头顶心的那撮老鼠尾巴,然后登州之战中被抓获的一些八旗俘虏、清廷委任的登莱官吏也交由他们当众行刑处决,算是递交了一份投名状。此外,举人出身的陈之龙不料黄衣贼异常“阴毒”,要求他写了一份丑化满清上层的文章并四处散发,其中颇有些多尔衮和当今皇太后之间的龌蹉段子,算是彻底堵死了他再降满清的道路,让他欲哭无泪。

    这四千来人依旧穿着清军的号服、拿着原先的器械,在东岸骑兵的严密监视下朝前进发。不时有呼啸而过的东岸传令兵跑过来给他们传达各种命令,这些人都战战兢兢地遵从了。看来如今在他们的眼里,黄衣贼和八旗劲旅差不多是同一级别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残之辈,须得小心对待。

    8月13日,在经过三天多的行军时间后,东岸大军终于抵达了黄县城下。黄县与登州城一样,在明末以来迭经战火,残破不堪。但其又不似登州城那般重要,因此根本无人也无力修缮,此刻东岸大军把阵势往城下一摆,城内的清军气势便先矮了三分。

    陈之龙一看这阵势,心里大喜,此战当不用消耗太多自己的实力,黄县这种残破不堪的小城,打起来不难。于是,在莫大帅的命令下,陈之龙精挑细选了一千名相对较为善战的士卒,在东岸炮兵轰开了一大段夯土泥墙后,便呐喊着杀了进去。然后不消半日,他们只付出了区区一百多人的伤亡,便击溃了六七百名溃逃至城内的清军、并当场斩杀了一名游击,算是首战告捷。

    击破黄县后,城内的手艺人和少许志愿离开的百姓照例被送走。为了护卫他们的安全,莫茗特地下令陈之龙选派了约四百名士卒,与一千名东岸军夫一起,押运着物资与人员离开前往登州。

    黄县既下,8月18日,东岸大军又攻克了招远县,同时控制了附近的一些金矿,起获了相当数量的黄金。攻克此地后,莫大帅又指挥着大军调头向西进入莱州府,直趋莱州府治掖县。而治安队斥候的情报也在此时传来,莱州府境内出现零星八旗斥候,参谋们经过讨论后一致推断,驻守济南的勒克德浑很可能已经率领部分骑兵东行,同时山东各地的清军应当也在快速调动着,准备东进登莱。

    闻听此讯后,莫茗一边下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赶往掖县,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嘀咕:“从长江沿岸突然又杀回登莱,苏北和鲁南南下的那数万清军的脸都快被打肿了吧?这次山东能有几个兵调来堵我?我倒要看看,你勒克德浑手头那四五千骑兵能耐我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空虚的山东

    1647年8月26日,掖县城头,晨曦微露。莫茗莫大帅在一帮肩头五角星闪耀的将官们的簇拥下,瞭望远方阵势。

    话说清军确实来得够快的,但却以骑兵居多,大约两三千骑,看装束多是驻防济南的满洲正红旗兵丁,间或夹杂着一些蒙古人或汉军,成色看起来比烟台城外和讬手下的兵马要足一些。

    此次烟台之战,两千五百满蒙八旗骑兵在交战中遭到约两千四百余名东岸骑兵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当场遗尸七百多具,并且还死了一个梅勒额真。后来逃奔莱州的和讬部又陆陆续续死了两百多伤兵,整个下来竟然损失了近千人,堪称入关以来难得的重大损失。

    虽说当初顺军在河南、山西发起的大反击中八旗兵也有过几次一千人以上的损失,但要知道那可是十万人规模的会战,且那时候的顺军战斗力与战斗意志都比现在顽强,因此这样的损失也不是那么令人感到惊讶了。不过清军与黄衣贼交战数次,国族(满人)大量损失的战斗就有两次,一次是通州白蒲镇、一次是烟台,两次均是大规模骑兵交战,清军均落于下风。这两次骑兵交锋满蒙八旗加起来光阵亡就已经一千五六百人了,伤亡大得甚至惊动了远在北京的多尔衮。

    豪格回京后,主持山东局势的是率领五千骑兵驻防济南的勒克德浑。此人在历史上满清南下的过程中曾经参与多次重大战役,平灭了诸多抗清势力,几乎打穿了整个南中国,为清廷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在这个时空他很显然比较倒霉,严峻的辽海周边形势让他这个宿将寸步难行,被牢牢钉在了济南。

    没办法。黄衣贼神出鬼没,今天打这里、明天打那里,让清军疲于奔命。你若是大集重兵去追剿的话,那黄衣贼又拍拍屁股乘船离开打别的地方去了。经常令清军按下葫芦浮起瓢。苦恼不已。

    这次听闻黄衣贼主力尽出围攻登莱二府的州县,勒克德浑有心救援却又极为踌躇。首先是黄衣贼如今经过多年征战。人马众多、战力也算强悍,再不是当初一两万清军就能对付的了。听闻此番黄衣贼出征的人马不下两万,那么清军起码要集结个五万左右的兵马压过去,差不多才能有胜算。而且其中还必须有相当比例的骑兵和炮兵。

    但如今难就在难在这里,南方局势正进入到关键时刻,清廷大量有生力量被抽调至江西、福建、两广,当然还有更加重要的湖北战场。几十万军队被抽调走以后,北方顿时为之一空。

    此战前今清军在山东驻有大约七万多人(5月间两万人南下扬州助剿黄衣贼),烟台、登州两战惨败后,如今清廷在山东的兵力顿时骤减。只剩下了不足五万人,且几乎全部属在青州、济南一线。胶东地区此时只剩下了数千残兵败将扼守着一些城池,他们无力骚扰东岸人,东岸人也懒得理他们。

    这么点兵力看起来似乎也能够击退黄衣贼了。但你别忘了,当初为了防止东岸人四处登陆作战,清廷在滨州、沂州、胶州、登州四地设了三个总兵和一个副将,兵力也分散在各处,短时间内很难集结起来。此时登州镇刚刚惨遭重创、胶州镇也损失不轻(总兵柯永盛负伤)、沂州镇前阵子又南下驰援扬州,山东建制完整的清军也就剩了个滨州海防总兵李率泰麾下的二万五千绿营了。

    他的这点兵力加上胶州镇、登州镇的残余兵马,以及驻守各地的小股清军,加起来也才不过接近五万人。且离莱州相隔千里、出征需要置办的粮草器械也多有不足,又哪是一时间能够动员得起来的。

    莫茗此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在山东纵横多年,对清军的兵力多寡的详情虽然不知,但大概还是有数的。这次在江北肆虐一番并吸引了大量清军后,他又返回去依托烟台堡外修好的炮楼逐步打破了围困烟台堡的城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作战,一举击溃了柯永盛、陈锦等人的两镇清军,杀伤甚众。

    重创这两部清军后,东岸大军开始沿着海岸线大摇大摆地西进莱州,沿途的小股清军根本无力抵御。而拥有海军运送补给物资的东岸军队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后勤运输线,这让登莱两地残余的清军连骚扰东岸后勤的能力都失去了。

    可以说,如今摆在东岸小两万大军面前的是异常空旷的一片开阔地。唯一能在短期内威胁到东岸人的也就济南的那五千八旗马队而已,至于那些孱弱的莱州地方绿营、盐丁、税丁之类的加起来不过几千人的杂牌武装,那在莫茗眼里就是盘菜,派军夫出阵都能和他们打个旗鼓相当。因此,此时统带着两万兵马驻马掖县的莫大帅踌躇满志、兴奋异常,再过几个月就要被调回国从而离开这片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了,那么就以一个完美的收官来结束这五年的征战生涯吧。

    “司令官,秦尚行两千人已经在城西渡口边列阵完毕,他们搜罗了大量船只,目前军夫队也在他们的协助下修建起了一座浮桥,清军骑兵没有敢于进行攻击。另外,翟从谔部两千五百人也已经赶往城西,不过他们没敢渡河。负责前敌指挥的茅德胜上尉决定先派遣经验丰富的挺身队第一大队两个中队渡河,以防遭到敌军突袭。”再次做回了莫茗副官的儒尼奥尔少尉小跑了过来,汇报道。

    海军的四艘做完维护保养的运输船这两天刚刚将济州岛上的翟从谔、秦尚行两部4500战兵送上了掖县海滩,只有两三千轻骑的清军在上万东岸战兵的严密监视下不敢有什么异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岸人的援军顺利登陆完毕。

    “八旗新军第一营、第二营出城,护卫后勤辎重车队渡河。挺身队第二大队拨一个火枪手中队,与陆军第102连一起由萧曦上尉统一指挥,同样护送后勤车队。张旭东上尉带着第一联队主力做好出发准备,其余部队继续待命。”莫茗很快下达完毕了命令。

    虽然城外有两三千清军马队窥视,但莫茗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如今掖县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第二次遭到东岸人洗劫的该县其实无甚油水。不过没关系,该县最大的油水就是人口。于是在莫大帅一声令下,掖县城内数千百姓不管愿不愿意都被强行逼上了东岸人的四艘船只,而他们的目的地既不是烟台也不是济州,而是登州。

    是的,没错,就是登州!莫大帅前两天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到此番攻破的一系列城市时,诸将一致认为应当永久占据登州城。尤其是刚刚投诚的陈之龙,此人更是跪地请求莫大帅占据登州,不要让其“复归鞑子之手”。

    莫茗虽然对于占据登州不是很热心——因为这很显然会分薄东岸人的兵力,不过考虑到这座登莱名城墙高池深、背靠大海(有水城直通大海),确实是一座相当不错的港口城市。而更关键的是,占据这座登莱地区的首府城市政治意义极大,如果满清久久不能收复登州,那么其影响将是极为恶劣的,已经投降满清的很多前明将官心中必然也将生出不少疑虑。

    再说了,这次出战收降了部分军队,如何安置他们现在也成了一个难题。这些清军绿营让他们野战自然是不成的,但若是仅仅守御城市却还是游刃有余的。这样一想,莫茗很快便拍板定下了永久占据登州城的念头。同时,他也开始传令留在登州城的东岸军夫立刻组织城内百姓修缮刚刚被东岸大炮轰塌的城墙。

    而黑水城那边也将在得到通知后挤出一些船只吨位运来大量水泥、红砖,在随船而来的建筑工程师的指导下改建登州城墙,使其具有侧面杀伤火力,以加大敌人攻城时的难度。修缮好的登州城将由陈之龙戍守,这厮及其核心部下不但当众斩了很多八旗降兵以及清廷高官,还写了不少关于多尔衮和顺治老妈的艳文,眼下已是很难回头了。

    嗯,到时候让这厮多收点降兵,登州城便交给他好了,这样也不用分薄东岸大军的兵力。顶多支援他一些在烟台本地培训的炮兵,这些炮兵统一由东岸军官指挥,负责在清军攻城时杀伤清军有生力量,同时也是为了击毁清军可能存在的火炮——没了火炮,清军要想啃下登州城,那难度将不是一般地大。

    至于登州城里的水寨,本来其内有一个“小海”可停泊大量船只,不过明末已经多年没人打理,淤塞比较严重。目前水深只有一米多,只能勉强进出小船,大型蒸汽机帆船根本无法开进,因此此港对东岸人的吸引力大大降低,还是丢给陈之龙折腾吧,反正清军攻来时死的也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队。

    1647年8月28日,在清军数千马队的围观下,东岸大军全军渡过了掖水,继续向西进发,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昌邑县。

第三百六十二章 嬗变的局势

    “万胜!”挺身队第一大队的士兵们猛然热烈欢呼了起来,而在他们欢呼声的背后,是数百骑狼狈退走的清军骑兵。

    今天是9月2日,围在东岸大军四周的清军部队已经集结到了四千人左右,看样子似乎是得到了从胶东地区溃逃回来的和讬部的增援。兵力增加后,清军似乎对于进攻东岸人的行军队列也有了一丝把握,当然他们不是进攻东岸陆军主力部队了,而是那些载着大量作战物资的后勤车队及骡马队。

    虽然有海军运输物资,但军夫队仍然随身携带了数量惊人的作战物资,如:食水、武器、弹药、药品等。这些物资由约两百辆东岸制式的重型货运马车、八百辆缴获的大车以及约2000匹朝鲜矮马负责载运,7500名(2500人已调往登州)军夫在大量陆军长矛手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大车在外、驮马在内,每当敌人骑兵靠近时,在外围游弋的治安队斥候会提前预警,然后军夫们会熟练地将驮马笼住,车队前后围拢形成一个封闭式的车阵。

    车阵边沿有长矛手护卫,火枪手射击,清军骑兵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一路上清军几次试图袭击车队,每次都被火枪手击退,并且还要遗留下数十具尸体。在反复拉锯多次后,眼看东岸军队即将靠近昌邑县城,清军似乎是不甘心老是“围观”而没有任何战绩,这次一发狠集中了千余骑挑两个车阵的结合处进行攻击,不过依然被击退。而且因为这次清军撤退得稍慢了些,被两门赶过来的轻型陆军炮逮住机会一顿猛轰,顿时前后撂下了七八十具尸体。

    清军被击退后,他们似乎是觉得再跟下去也没有任何机会。而且在野外餐风露宿这么久。补给不易,胯下坐骑也疲累不堪,再跟下去怕是要吃亏,于是在商量一番后便呼啸而去。不知道去哪休整去了。

    跟在身边恼人的苍蝇离去后。9月3日,东岸大军抵达昌邑县郊。也许是得到了勒克德浑的严令。城周不过两千余步、兵不过千人的小小昌邑县竟然拒绝投降。不过这又有什么用,打先锋的陈之龙部再度上场,在配合作战的东岸炮兵轰开缺口后一拥而上,轻易攻占了这座残破的小县城。县内捕获的清廷官员此刻自然是求仁得仁。男丁全部交由陈之龙部处斩,女眷则分发给陈部中率先破城的十名官兵,以提振士气。

    9月4日,最近一直在外游弋的斥候队终于传来了最新消息,勒克德浑已亲率两千八旗骑兵进至青州城,看样子是在等待滨州海防总兵李率泰部的汇合。另外,从南边也传来了消息。清胶州镇军残部万人已于近日北上,目前已过高密县,该部下一步动向不明,也许是前往青州汇合勒克德浑。

    得到这个情报后。莫茗果断下令全军调头南下,直扑安丘、高密一线。这条路东岸人老熟了,当初胶州、高密、安丘等县被东岸人一锅端,人员、物资掳掠无数,参谋们绘制的地图也比较全面。既然这样,那就趁着清军主力未集,全军南下以优势兵力、优势战力先吃掉这股清军。清军在山东的机动兵力不多了,这股万人部队被打掉,那短期内对勒克德浑来说真的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沂州镇南下扬州、登州镇损失大半,胶州镇若是再有个差池,那么手头就只剩下滨州镇了。滨州镇的李率泰顶多带个一万五千人来支援青州,因为他必须在地方上留下充足的兵力把守,大家实在是被东岸人神出鬼没、快速机动的打法打怕了,你要是带上主力部队南下,那老窝没准就被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黄衣贼攻破,那还玩个屁啊!

    9月8日,经过不断侦查、调整行军路线,东岸大军终于在潍水畔堵住了行动迟缓的清胶州镇上万大军。兴奋的莫茗果断下令发起了攻击,此战由茅德胜负责前敌指挥,他将陈之龙部(已扩充至五千余人)放在中间最前面,秦尚行部居左、翟从谔部居右,骑兵部队在旁边游动,等待战机出现。

    在这些杂牌部队的身后,是两个阵列完整的五千人大阵,炮兵、火枪兵夹杂其中,这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东岸嫡系部队。如今已经是104连资深军官的赞帕里尼少尉也站在阵列中观看着双方的“表演”:一方是以山东地方部队为主的胶州镇军,其中战兵六千、辅兵四千,武器五花八门,装备也很是一般;另一方是以陈之龙部降兵、秦尚行翟从谔两部仆从兵为主的万人部队,其中陈部约五千余人,战兵近四千,装备和胶州镇军差相仿佛,但来自陕西宁夏的他们战力似乎要高过一截。另外翟从谔等人的部队约4500人,全是战兵,着黄衣、戴大盖帽、着皮甲(老兵和军官有铁甲),武器也是制式装备,较为统一,卖相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我赌这场仗用不了两个小时就会结束。”站在赞帕里尼右手边的副连长高善轻声说道,“那些秦人中老兵不少,战斗力也还凑合,翟、秦二部经过这两年来的整训战斗力也提升得很快,和一般的清军绿营对战起来不会太吃亏。而胶州镇军我们老熟悉了,当初柯永盛以几百个汉八旗的老底子拉起了三四千人的部队,那时候都被我们击破了。现在他这支部队注水注到了两万多人,我感觉还要比以前好对付呢。怎么样,赌不赌,老子知道你上次在扬州抢了一盒珠宝藏起来了,我就赌里面那串珠子,别的都不要,怎么样?输了我给你四百块,如何?”

    近两年清军在山东的各支部队都在飞速膨胀,没办法,兵力紧张,就只能就地收编土匪、强拉壮丁入伍了,不过这也造成了战斗力的飞速下滑,毕竟要将这些新丁变成有一定战斗力的合格士兵是需要时间的。其实不光清军如此。此时的明军、顺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比如从陕西甘肃一路杀回来的李过、高一功所部四万余人,本来都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士,但在湖北、湖南拉了许多壮丁后,飞速注水到二十万人的这支部队战斗力比起以往是大大不堪了。在与孔有德、沈志祥等人的交锋中经常占不到什么便宜。甚至在多次拉锯之后。补充兵员素质不如人家的顺军渐渐开始处于下风。

    “不赌。”赞帕里尼站的位置很好,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一些情况。他发现清军似乎缺乏骑兵。当然也没有炮兵,此刻在一些远距离支援作战的东岸炮兵轰击下,阵型已经微微有些动摇,这让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参与这场必输的赌局。

    “这些清军的战斗力不是很高。其实我觉得我们都不需要动,只要让炮兵不断将炮弹砸到他们头上去就行了。他们忍受不了落在头顶的炮弹,那么要么逃跑,要么冒着炮火冲上来厮杀,总之他们被动极了,这场仗必输。”赞帕里尼看到没人注意这边,立刻轻声说了句。

    高善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是骗不到那串珠子了。这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仔细透过人缝观察着前方的局势。那里两万人已经开始接战,战场上烟尘蔽日,看不甚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被部署在右翼的翟从谔部两千五百人一直在向前推进,这证明战场上的进展不错。

    二十分钟后,炮兵已经停止了射击,这是为了防止误伤。赞帕里尼仔细感受着前方的进展,他发现翟从谔部的士兵们已经自发地发出了两阵欢呼声,而中间的陈之龙部五千余人则杀得兴起,整个阵型似乎比翟从谔部走得还靠前,看来他们已经将对面的清军压了回去。

    又二十多分钟后,战场左翼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赞帕里尼闭上眼睛:骑兵出动了!看来清军的阵型已经出现了不可饶恕的动摇,也许后阵已经有人逃跑,这时候骑兵冲上去绝对是去扩大战果的。

    当最后一丝太阳余晖照在战场上的时候,这场屠杀般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句号。8500战兵对6000战兵,战意士气战斗力均完爆对方,又有骑兵和大炮助阵,赞帕里尼实在想不到清军能够避免失败的理由。

    在这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中,胶州镇残余的上万清军尽没于此。其中,当场战死两千余、溃逃途中死于骑兵刀下两千余、溺毙于潍水之中千余人,另有四千多人被俘,顶替负伤的柯永盛领兵的胶州镇副总兵林之贤兵败自戕,大批粮食、车辆、骡马被缴获。而更重要的是,这支此时山东地面上清军较为重要的机动部队覆灭后,勒克德浑的排兵布阵想必会更加困难。

    9月10日,在潍水边休整了一日的东岸军队再次拔营。莫茗面对正在紧急调动的数路清军浑不在意,相反还鼓舞手下士气道:“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单路数千上万清军,我等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而清廷在山东一败涂地,在别的地方却也不怎么乐观。上半年,原本降清的前顺军将领贺珍部突然反叛,率军从汉中攻入陕西,清军一时手忙脚乱。陕西一带此时是清军的大后方,是他们眼中的安全地带,大量收降的部队被调出陕西开往湖北、江南作战,因此后方较为空虚。此番贺珍作乱,当真是要了清廷老命,原本预定征服四川的部队被紧急调集了起来,先扑灭从汉中杀来的贺珍所部数万人再说。

    至于湖北战场,因为东岸人在江北胡搞一气导致大量精锐清军被吸引了过去,原本预定调往武昌的八旗、汉军以及绿营,这时候可都没了影,这导致孔有德等人在那里进展极慢。荆州城更是数易其手,孔有德、尚可喜等人虽然屡次获胜,但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总而言之,清军如今在南明战场是一片凯歌,隆武既灭、郑氏归降,当真是春风得意、惬意无比;而在山东、陕西和湖广战场,清军都遇到了相当的困难,战事一时陷入了僵局之中。在这样一种微妙局势下,从1644年以来清军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势得到了明显遏制,一些早先迫于大势无奈投降清廷的将官的心思又突然活络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能放弃的土地

    1647年8月5日,布兰卡港内陆。

    蒙虎从骑了大半天的骡子身上跳了下来,怔怔地看向前方不远处一片片令人震惊的景色。那里是一片白花花的“沙漠”,“沙漠”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湖泊。蒙虎所站的地方较高,因此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湖泊的全貌。

    那个湖泊的面积不小,看起来有数百平方公里——也许更大。湖泊里的水位不高,水面也很平静,而且呈一种诡异的粉红色。湖水颜色深度也不一,有的地方深一些、有的地方则要浅一些,似乎是湖里面一些藻类植物所产生的效果。这些藻类分泌大量β-胡萝卜素,使得湖水呈现了难得一见的粉红色。

    “这里就是克兰迪人报告的盐漠区了,大大小小的盐湖不计其数。本地的西班牙人也早就发现了这个盐湖,他们称这个最大的叫做萨利纳-格兰德斯,意为大盐湖。”王大力拄着一把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脚下到处是松软的盐粒,也许这里曾经是大盐湖的范围,但如今湖水干枯了,大量盐分被蒸发暴露在外。蒙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味道很重——特有的盐漠区的味道。他抓起一把地表的松散结晶盐看了看,盐粒较粗糙,而且应当夹杂着很多硫酸钠之类的玩意。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可以利用两者不同温度下溶解度不同的原理逐一分离出来,而且这个地方的盐中氯化钠含量应当远超过硫酸钠,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钾盐之类的金贵玩意儿,估计可能性不大。

    与滨海地区的盐沼地不同的是,这里几乎全是盐漠,土壤的含盐量也相当高。四周除了一些低矮的疑似碱蓬草以外的植物便再无其他物种,动物更是一只也看不见,仿佛成了生命的禁区。

    “那边有一些芦苇丛,可能盐碱化程度不是很高。”王大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回了湖岸边。只见他指着与大盐湖相反方向的方向说道。那里似乎有一片沼泽区。沼泽通过一些弯弯曲曲的小沟渠与大盐湖这边连接在一起。看得出来,在降水丰沛的季节。这些小沟渠里应当会填满卤水,将大盐湖与那片沼泽区连在一起。但现在是枯水期,盐湖的水位降低,便与沼泽断了联系。

    听到王大力的话后蒙虎便转眼望去。只见那里果然是一片沼泽区。沼泽区的盐度应当没大盐湖这边那么高,因为那里的水颜色比较正常,沼泽区内也间或生长着一些植物,依据地势高低分别是芦苇、碱蓬、盐生车前、盐角草、互花米草等植物。只是那里依然看不到任何食草动物的影踪,沼泽内的水面也是死水一潭,不起任何波澜。岸上偶尔有一些反光强烈的东西,蒙虎知道。那是盐块。

    在盐沼、盐湖以外的广大区域内,则是盐漠。这些地区的地面上堆积着不知道多少年地质变迁所形成的结晶盐,很多都已经结成了硬块。这时候人们只需要拿铁镐将其敲击下来,然后想办法切割成标准形状的盐块。就能很方便地运输出去了。

    “这是一个宝库啊。”蒙虎看着这一片夹杂着绿色、红色与白色的奇异世界,不由得咧着嘴笑了:“那些克兰迪人说得没错,这里是神灵恩赐的礼物,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宝藏。听说阿根廷内陆地区的盐湖、盐沼相当之多,既有普通的氯化钠、硫酸钠,也有大量的钾盐、硼酸盐、锂盐,开展盐化工的条件非常优越。”

    “更绝的是这里的温差较大,降水也不多不少(600毫米),非常适合晒盐。当然了,最初可能根本用不着我们晒盐,那些盐漠上大量的盐块先切割开采了再说,总而言之,这里要是拿下了,基本上就彻底解决了我们国内所有的工业用盐及食用盐,甚至还能大量出口。我们再也不用在国内辛辛苦苦地晒盐和煮盐了,那样效率和成本都太高了。”王大力也兴奋地拍着手掌心说道,“这次考察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不虚此行。这里是一个无尽的宝库,同时风景又是这样的震撼人心,嗯,考察圆满成功,回去就向政务院写报告,建议由政务院牵头组织部分人手来这里设立定居点,以便开采盐矿。”

    两人交谈间,随队考察的助手们早就将一些典型的盐矿标本采好存放了起来,这些都是要回去化验分析成分的。此外,他们还采集了少量植物标本及湖水标本,这些同样要带回去分析研究。

    取回来的样本他们放置好后便绑在了骡子身上。从布兰卡港到大盐湖这边的道路还是略微糟糕了些,坑坑洼洼的,可能跟这里的地址环境。如果想要开发这里的盐矿,那么修建一条高等级的公路便要提上议事日程了,铁路奢侈了些,但一条沥青甚至砂石路是起码的。

    公路修好后,所有的盐将通过这条路运输到布兰卡港进行后续处理,即制成精盐返销国内。当然了,东岸共和国现今才十几万人,当然消费不了如此巨量的盐,因此使用这些盐腌制咸鱼也是一条可行之策。恰好布兰卡港以南海域正是阿根廷传统的渔业区,巴西暖流与福克兰寒流在此交汇,给海水带来了丰富的营养物质。拉普拉塔深海鳕鱼、滑柔鱼是这里渔获量最大的两种水生产品,此外,金枪鱼、枪乌贼、鲐鱼、鲷鱼等鱼类也能经常捕获到,算是一处资源丰富的渔场了。

    现在南海渔业公司的鳕鱼捕捞船和鱿钓船的数量一直在稳步扩大,每月渔获量也在迅速上升。截止上月(7月)底,南海渔业公司已经拥有8艘鳕鱼捕捞船、4艘鱿钓船和1艘综合补给加工船,月产鳕鱼2.5万条(约100吨)、滑柔鱼(阿根廷鱿鱼)40吨,另外还有约10吨左右的其他杂鱼。

    这个渔获量已经不低了,换算成年产量就是1800吨(似乎完全没法和背靠千岛群岛渔场的黑水地区比),因此,此时完全可以将布兰卡港作为一个重要的渔业港口来建设,在附近海域捕获到的鲜鱼夏天可以先期在船上粗粗处理再运到港口内进行深加工;而如果在气温较低的冬天的话,渔船甚至可以将捕获到的鲜鱼直接拉到布兰卡港进行加工。加工好的咸鱼再按大小、重量分级,分别装进不同的木桶内,然后用大船统一运回国内销售,国内消费不完的甚至可以运至巴西等地销售,利润空间还是比较可观的。

    总而言之,无论是布兰卡港这个港口天生的优越地理条件,还是附近丰富到爆的盐矿资源,都是东岸人所必欲夺下而后快的。如今布兰卡港已经被东岸人占领,那么下一步就是在这里修建起坚固的城堡和炮台,使其要塞化,然后再建设起定居点和一系列相关的工业设施以利用这里的资源。总之,这是一处绝对不能放弃的土地!即便将来与西班牙人和谈,从而将巴拉那河沿岸大片土地重新归还给西班牙人,布兰卡港这种意义重大的港口也绝对不能归还,因为这对东岸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8月9日,经过一段旅游般的路途后,蒙虎、王大力二人领衔的大盐湖考察队再次回到了布兰卡港小镇上。这个小镇在两三年前由西班牙人开辟,但与其说是小镇还不如说是小村庄呢,因为这里除了一座石质二层小楼(如今已被东岸陆军征用)外,其余全是规划得乱七八糟的小木屋、茅草棚,居民们以种植小麦和打鱼为生,看起来也贫穷得很。

    小镇内原本有稀稀拉拉一百多位西班牙定居者,如今他们全成了东岸人统治下的臣民,五十名高乔人和克兰迪人混编的仆从军在这里为东岸人看守着这个日渐繁忙的港口。上个月月中的时候,本土交通部派人来考察了一下这里,看样子似乎有意将这里的木质码头改造、扩建一下,不过后来由于本土青岛港的兴建占用了大量的建筑物资及劳动力,此事便黄了。

    不过这里优越的港口条件及重要的地理位置是明摆着的,这不,在海军就在这里设了一个小型的仓库,专门储放食用盐和腌鱼、腌肉。另外他们还在这里设了一个小型的疗养所,用于安置接下来的战斗中可能会出现的伤病员。毕竟西进在即,布兰卡港处于本土和须鲸港之间的中间节点,还是能发挥不少作用的。

    蒙虎和王大力等人没在布兰卡港过多逗留。8月11日,一艘往这里运送补给物资的船只返回本土,他们便搭乘着回到了东方港。而当船只抵达在东方港内下锚的时候,他们猛然间发现两艘悬挂着热那亚共和国旗帜的船只也正静静停泊在商用码头区内。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合作(一)

    8月中旬的东方港已经进入了隆冬季节,窗外的雨夹雪借着风势呼啸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不过在东方宾馆的这间豪华套房内,由于有着设计合理的取暖设施的烘托,因此显得异常地温暖。

    来自温暖的地中海的马里奥.多利亚正在屋子里与自己的一众随从们商量着事,他们使用的是意大利某个地区拗口难懂的方言,一边品尝着主人家送来的新华夏椰子(此时椰子还没扩散到欧洲和美洲),一边热烈地讨论着。

    “他们的农业官员带我参观了他们在北方湖泊地区的农田集聚带,说实话,我得说我被他们的工作震惊了。”来自热那亚市丰裕公署(相当于后世中储粮)的维亚诺惬意地喝了一口经过调配的可可椰奶,然后继续说道:“他们在那里修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农田水利工程,我在参观的时候就见到很多工程还在继续。那里有很多希腊人,同时也有很多鞑靼人——好吧,他们不是克里米亚的鞑靼人——还有很多东方人在那里开挖灌溉水渠、拓宽河道、清理灌木、平整土地。他们就像辛勤的蚂蚁,是那么地努力、那么地顺从,真的,他们比我在波西米亚见过的最温顺的农奴还要勤劳。”

    “穿着黑色制服的‘干部’们整天拿着纸笔在计算,似乎在规定期限前完成既定工作量是关系到他们晋升的重要条件一样。而更关键的是,这种开挖河道和灌溉系统的大工程似乎完全不用支付给工人们任何工资,他们只需要支付挖河工人服装、工具和每日所需口粮就行了,而报酬就是开垦出来的部分土地以及购买廉价牛的权力。”

    “说到这里我又得提一句,马里奥,我不得不说也许上帝特别偏爱这里——该死,他们还是异教徒——这里的牛的数量多得简直令人发狂,就像日德兰地区一样多,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或许是从拉普拉塔。那里的环境非常适合牛羊的生长,真是幸运的东岸人。呃,扯远了,是的。他们的牛非常多!在一些开发成熟的农业区,据我观察,平均每户农民家庭都有6头以上的牛——80%都是安达卢西亚黑牛。他们广泛使用在尼德兰、英格兰以及北德意志出现过的三茬轮作制度,每年确保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休耕种植苜蓿,同时使用大量的牲畜产生的粪便肥田,因此粮食收成非常高。”

    “他们的前任农业部长金科拉先生向我说道,如果尊贵的热那亚共和国和多利亚家族愿意的话,他们每年可以出售五千东岸吨以上的小麦给我们,而这并不违反他们与荷兰西印度公司签署的合作协议。他们认为我们在意大利中部及西西里岛受我们影响的地区推广玉米种植是很不划算的,首先这里面有很多政治风险;其次这种作物尚未良好地适应意大利的环境;最后这种作物虽然产量高。但长期食用下来会产量很多对健康不利的影响,比如糙皮病等等。所以他建议我们放弃推广种植这种作物的打算,转而从我们这里进口小麦。而且他们愿意给我们在一定范围内的东岸小麦垄断销售权,以确保我们的商业利益。”

    维亚诺是丰裕公署的官员,代表的是热那亚的官方利益。不过所谓的热那亚官方利益也就那么回事。热那亚共和国不就那几个大家族的玩具么,而多利亚家族就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一个,因此所谓的官方利益和多利亚家族利益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高度统一的。维亚诺此番就被马里奥借调过来与东岸人商讨关于粮食方面的合作,最好是能给热那亚人在饱受缺粮困扰的西地中海地区的独家代理权。

    在中国大部分地区饱受小冰河时期异常气候困扰的时候,广大的欧洲地区其实也大面积爆发了饥荒。原本传统的粮食产区如意大利中南部、西西里岛、法兰西南部等地区粮食经常出现歉收,不过好在欧洲的商业极为发达,运输也较为便捷(地中海和北海方便海运)。因此未造成严重的影响。

    比如某年那不勒斯爆发了严重的饥荒,眼看最后一粒粮食都快被食尽的时候,一些从亚历山大满载埃及小麦的商船准时停靠在了港口,挽救了顶峰时拥有30多万人口的这座大城市的安危。而当传统的小麦产区西西里岛、埃及和黎凡特也出现饥荒的时候,满世界做生意的荷兰人又会将产自波兰、莫斯科的小麦和黑麦运抵这些国家的港口,有力保障了这些地区人民的生存。

    热那亚共和国的粮仓在西西里岛。这个岛上的大部分贵族都深受热那亚人的影响,几乎可以算是热那亚人的经济殖民地。不过在最近十年内,一贯产量稳定的西西里岛小麦也经常出现歉收,再加上很多地主放弃种植小麦转而种植利润更高的甘蔗,因此该岛小麦产量一降再降。引起了热那亚人的警惕。几年前,同样饱受缺粮困扰的威尼斯人也将目光投向了西西里岛与意大利中部的传统农业区,并坚决地与热那亚人展开了竞争,这进一步加快了热那亚人寻找新的粮食来源的步伐。

    “粮食来源的多样化,是我们的既定政策,这没什么好讨论的。”马里奥评论道,“热那亚共和国每年需要5万拉斯特(约10万吨,拉斯特一般指船运重量单位,荷兰及北欧通用,通常为2吨;有时候为1吨,如1拉斯特鱼就是1吨;有时候亦指船运容积单位)的粮食。目前西西里岛供应了我们一半(小麦),荷兰供应了我们三分之一(小麦、黑麦混杂),剩下的则来自其他地区。东岸人愿意出售粮食给我们那是好事,因为他们的售价较低,他们承诺出售五千吨小麦、三千吨杂粮(红薯、土豆、玉米和大豆),这已经是我们年需求量的8%了。而且看他们的架势,以后粮食产量不出意外的话逐年增加是必然的事情,那么我想我们就有必要和他们谈谈正式的合作了,因为这是一个潜力极大的商品供应者——恰好他们现在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不过呢,我们自己的政策也要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玉米的种植必须在西西里岛和中部地区的某些友好城邦推行开来,因为这能够极大地提高我们的粮食总产量。那些贫穷的水手、士兵、农民是不需要食用小麦这种高级食物的,黑麦甚至海麦(产自黎凡特地区的一种作物,价格低廉、营养价值低,法国南部产粮区的农民就经常出售小麦然后购买海麦自己食用)就足够打发他们了。而这种玉米也是为他们量身准备的,饮食习惯问题不是什么大麻烦,因为人在饥饿的时候会改变自己的。”马里奥喝了一杯东岸自产的香山干红葡萄酒,然后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对了,东岸人不是还生产那种雪白的面粉吗?我看过了,就品质而言超过了旧大陆大部分磨坊出产的所谓优质面粉,而且价格依然极为低廉。我想即便是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漫长海上旅途运到里窝那港,这种面粉依然是有利润的。教会、贵族、商人、官员家庭如今对优质白面包的需求与日俱升,东岸的这种优质面粉我想一定会大有市场。别的不说,光热那亚每年就能消耗2000-3000拉斯特,即便每个拉斯特赚50银行里拉,那么这也是一笔10多万里拉的生意。况且真正销售的时候利润可能远远不止这么一点,而且市场需求量可能也根本不止这么一点,这是一笔好生意,维亚诺,记下来,到时候和他们商谈。”

    “最后一点,维亚诺,他们可能也找过你了,那就是他们所谓的豆油生意。”马里奥轻轻抿了一口红酒,随意地说道:“他们的传统农业区似乎流行种大豆,每年夏收收完小麦后要么种大豆、要么种玉米,因此大豆榨油是他们的一项新兴产业。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他们国内的豆油产量明显是过剩的,他们消费不完这么多的油料,因此希望我们能够利用强大的分销网络将他们的大豆推销出去。不过考虑到旧大陆没有食用豆油的习惯,维亚诺,你能否从专业的角度来判断一下,豆油在旧大陆是不是一项有利可图的生意?”

    “这很难说。”马里奥皱眉想了半天后,才不确定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就地中海地区的现状来看,橄榄油大行其道,这主要产自奥斯曼帝国;而在北海、波罗的海地区,黄油才是最主要的食用油料——这主要产自日德兰地区,但主要荷兰人在经营。豆油究竟有没有市场我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因为这需要市场反馈信息,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少量进口一部分,先试着在我们的各分销网点推广销售,视情况再定是否加大力度经营这项生意。”

    “这是稳妥的建议,我同意了,维亚诺。”马里奥点头赞同道,“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带着你的助手开始与东岸人深入商谈粮食方面的合作,具体的谈判内容每天晚上由你亲自向我汇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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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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