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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山间行 一

    邵元义小心地行走在雨后的丘陵小路上,道路狭窄、崎岖,同时也很湿滑,他们师徒三人牵着一头骡子,艰难地向前方赶着路。△¢

    小路右侧是茂密的森林,左侧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卡马匡河,道路的情况很糟糕,或者说这条路从来就没有修缮过,它只不过是众多人脚踩出来的一条山路而已;河流的情况同样也很令人烦闷,附近的河段弯弯曲曲,水势平缓,河水从上游携带下来的海量泥沙便渐渐淤积在了此处,因此其水深很成问题。每逢冬春枯水期,河流中心便会露出大片浅滩,给航行带来极大的困难,因此若不对其予以疏浚的话,下游的蒸汽小火轮怕是只能在夏秋季节溯河而上了,这对上游地带的开发显然很不利。

    前方的山路渐渐开阔了起来——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的——似乎已经快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看得出来,路边很多空地原本都是森林,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个树坑或根桩了,或许是此地的拓荒移民们做的。

    果然,行不到十分钟,邵元义便远远看到路边竖着个木牌,上书“罗汉界”仨字——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一个新近设立没多久的定居点——罗汉乡,位于后世巴西南里奥格兰德州的佩德拉斯河与卡马匡河交界处,因该地密布的罗汉松树林而得名。

    罗汉乡有居民1200余人,其中约700人来自大明浙江象山县、300人来自乌克兰(女奴),另外还有200余名来自东部沿海县份家庭的次子、次女们。这些东岸新生代们在老家无法分到地。也不愿进工厂做工。因此便报名移居了新定居点拓荒。以便能分得赖以存身的三十亩耕地——更何况在丘陵山区,每个人还能额外分得二十亩草地、坡地或林地,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河岸边的巨型芦苇丛里传出来了几声狗叫,然后邵元义便看到四名全副武装的民兵持枪走了出来。在看到邵元义等人“文明人”的打扮后,这些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年轻人便将枪口低了下去,随后他们仔细检查了一番邵元义等人的证件与介绍信,在看到他们是医务人员后,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喜意。他们一边派人回去通报乡里,一边欢天喜地地上前帮邵元义等人牵马的牵马、拿行李的拿行李,殷勤得不得了。

    定居点很快就到了,邵元义从身处的垭口望去,入眼就是一大片依着山麓平地修建的房屋,河流、田地、树林交错其间,看起来有很多个村子的样子。房屋群中最气派的一栋三层小楼,大概就是乡里各政府部门办公的场所,同时也充做物资库、武器库、监狱等设施。

    整个建筑群被不规则的丘陵与河道的走势给切割得乱七八糟的,河边有两间木质房屋。里面机器声大作,门口还堆着一大滩黑乎乎的煤炭。似乎那是一个蒸汽提水站;提水站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有个高高的哨塔,哨塔顶部有两名持枪民兵站岗,两匹马栓在哨塔下的一棵小树上,二十几只养安静地吃着草。

    一行人抵达乡政府后,留守的一名副乡长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了下来,然后拿出茶叶罐,给众人倒了些茶叶沫,冲泡开后便端了过来。邵元义看得有些无语,合着这个乡穷得叮当响啊!不过想想也是,新设立不过几个月的定居点么,能给你寻点茶叶沫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咋滴?要知道,这茶叶在东岸本土可也不是很便宜,著名的白岩山茶其售价是2元/斤,如果转口销售到外国的话,那么还得再加100%的关税,即要卖到4元/斤。可即便是如此,热拉尔山脉那边还是经常有葡萄牙商人跑来搜罗东岸茶叶,以便转卖到欧洲去赚上一笔(现在欧洲饮茶的地方不多,主要集中在荷兰及周边),由此可见其价值。

    因此,副乡长此时给大家倒的散碎茶叶沫,别看不起眼,可也绝对不廉价,只不过邵元义这个“土豪”平时喝惯了宋朝贡品“雪窦曲豪”(产自奉化县),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而已。你看,他的两个徒弟不就神情略有些意外地喝着这茶吗?

    “这个定居点设立不到半年时间,我也是那时从部队退役后调来这里上任的,嘿嘿,芝麻般的小官,搁俺们大明那会,连流官都算不上,也就是个吏员。”年约三十五六的副乡长谈性很浓,只听他说道:“唉,上次俺去地区行署开办的乡村官员进修班学习,同班的好多兄弟都是部队里出来的,大伙儿都一个劲地叹气,现在乡里村里实在是太苦了。有条件的地方还好些,多多少少有点收入,当地乡政府的财力有保障,一些工作倒也能推行得下去。可像俺们罗汉乡这种穷地方、还是新设立的,那是真困难。”

    副乡长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再收起,只听他说道:“国家开拓总局拨下来的那点钱,既要搞建设,又要维持乡里各部门的运转,实在是入不敷出。虽说每个成年男丁每年都要服15天的无偿徭役,可问题是这也不够啊,很多时候还是得花钱雇人搞建设。乡里设的中心小学有十几个教师,外加办学经费,这每年就要扣去三千多元,各村小学目前还无力建设(新定居点其实也无必要建设村小学),但一个两个的兼职教师的经费也得发下去。也就是说,乡里现在每年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教育经费,其次是建设经费、医疗经费,最后是人员经费,财政入不敷出是常事,可俺们这里也没法向农民收公粮,所以难哪……”

    话说华夏东岸共和国现在的税制越来越完善,前些年试点推广的一些杂税由于稽查、征收成本太高,已被人代会立法废止,然后改为对城市居民征收个人所得税(国营企业以实际发放工资为准按比例征收,私营企业职工按固定数额征收,为每人每月三角五分钱);同时人代会还通过了对农村居民征收公粮的提案——其实从一开始就征收了,只不过这次按地区差异微调了各县乡的税率。不过按照执委会规定,新定居点前三年是免税的,国家开拓总局给予各新建定居点以粮食补助和资金补助,只不过这些钱粮在建设大潮中,铁定是不够用的,而这也正是这个副乡长发牢骚的原因所在。

    邵元义等人不是官员,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关心,不过此刻碍于情面,只能一边喝茶一边接受着这位副乡长的语言轰炸了。还好他们没等多久,出外检查几个偏远村子土地开垦工作的乡长骑马赶了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兵团堡学兵出身的副乡长以及一名国家开拓总局的副科长。

    “邵医生,你是远近闻名的医术大家,这次县里派你们来给大伙儿讲解防病知识,我刘某人真是感激不尽。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以后邵医生若是在罗汉乡有什么疑难之事,只要我刘某人在这一天,就尽管来找我。”这个四十来岁的乡长出身胶东山匪,是最早跟随莫大帅的一批人了,因伤退伍后移民至东岸,历任村民兵主任、乡武装部长、副乡长,而今终于爬上了乡长的宝座,算得上是升迁极速了。

    虽然邵元义在牧草岭乡乃至整个西湖县都算是数得上的富豪,可医生出身的他现在仍然要三不五时地出诊、带徒弟以及进行疾控宣传,说实话还是挺忙的。虽然他的财产已经足够支撑他整日安坐于家而不工作,但在人才极度紧缺的东岸共和国,事实上是不可能也不容许出现这种人才浪费的现象的。特别是邵元义平时还多有放贷业务,经常要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一个好好的医生去做食利阶层,这是一些人所难以接受的,故此,他现在更多的时间仍是放在他的医学本职工作上。

    比如这次他受西湖县卫生局所托,带着两个徒弟来到最偏远的罗汉乡,就是为了给这儿的新移民们进行一些医学科普工作,以使他们对疾病有一个粗浅的认识,这多多少少能降低一点疾病发病率。

    罗汉乡是新设立不过半年的乡镇,目前各类人才奇缺,很多人都是身兼多职(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本地的“吃饭财政”养不起太多的脱产人员),因此此番被安排前来听邵元义讲课的多是来自东部沿海省份的新生代移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至少完成了小学教育,算是东岸国内的知识分子阶层了,因此由他们来学习此类知识,完事后乡里再给他们发点经费打发他们各自回村去宣传,这事情差不多就办妥了。

    邵元义对此也无异议,因此双方一合计之后便将时间定在了两天后——这是为了方便散布在各村的人都有时间安排手头事情,然后集中到乡政府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间行 二

    “今天我想说的是,关于营养类疾病的防治。”乡政府的大院里,众人搭起了一个茅棚,里面挤挤挨挨的坐了二十几个人,都是来自下面各村的卫生员(兼职)。邵元义手里拿着个小本本,站在最前面,直接对着大伙开讲。

    此时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茅棚顶上有些地方还漏着水,但大伙儿并不介意,一边享受着不用干活的下雨天的惬意,一边听着邵元义的课——就当听故事了,很多人想着。

    “我们都知道,玉米这种新大陆作物耐贫瘠、耐旱、高产,是很多新设立的定居点垦荒时排在前两位的粮食作物选择。诚然,玉米有着种种优点,而北方种植公司在培育、筛选高产玉米种子一途上又建树颇多,故现在越来越多的新建定居点选择在头两年种植玉米这种农作物进行过渡,但不得不说的是,玉米在带给我们足以果腹的食物的时候,也在不经意间给很多人带来了病痛。”邵元义对着众人侃侃而谈,只听他用不急不缓的声音说道:“玉米红斑病(即糙皮病,死亡率70%)就是最大的杀手。”

    “我们都知道,玉米红斑病一般多发于新设立的各个定居点,拉肚子、红疹、呆傻是主要症状,患病的人十个要死七个,十分可怖。前些年朝廷还不曾警觉,但随着近些年新定居点玉米种植面积逐步扩大,得这病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才让朝廷、让卫生部衙门警觉了起来,后经仔细分辨,乃是——那啥,维生素皮皮(维生素pp)缺乏引起的。说来不怕大家笑,我也不清楚这维生素皮皮是何方神圣。大伙只要清楚,没这小东西大伙儿就都要得那红斑病,这可不是开玩笑。是血的教训。”

    “新设立的定居点,大伙儿干活又累又苦。平时也只能嚼果点玉米;再加上道路遥远、地处偏僻,同时经费也很经常,大伙也难得吃到肉,这就更进一步加重了这种疾病的爆发。说实话,在这一点上,卫生部衙门确实是大意了,以至于糙皮病在多处爆发后才重视了起来,可这时已经死了不少人了。”邵元义说到这里。声音略显低沉:“死者已矣,我们不好再说什么,但朝廷已经决心在全国根治这种疾病,而治病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多吃橙子、柚子、草莓、柠檬、甜瓜、菠萝等水果。我来的时候在你们这山脚下发现了大片的野生蜜橙林,这很好,多吃这东西也能防玉米红斑病,罗汉乡的老少爷们算是有福了,以后可以敞开了吃玉米了。”

    玉米中并非不含维生素pp,只是因为其以化合态的形式存在。分子键无法被打开,而食用以上这些水果的话便恰好能打开此种分子键,使得玉米中的维生素pp能够被人体有效吸收。这样自然便不会再得那糙皮病了。

    现在玉米糙皮病在巴西、北美南部以及欧洲的意大利——秘鲁、新西班牙的印第安人模模糊糊知道该如何预防这种疾病(即食水果),但却从未被欧洲人知晓——肆虐得非常严重,死了相当多的人。东岸这边情况稍微好些,但也不容乐观,盖因新定居点的居民(尤其是新来的明国移民)在头两三年内的生活是极为艰苦的——或者说他们即便有钱也不愿意乱花——经常一日三餐以玉米糊口,然后把省下来的前用来赎买土地,但这往往酿成了不小的悲剧。

    以前东岸新定居点甚少有人种玉米,这问题还不突出,但随着北方种子公司接连培育出多种高产玉米种子。几乎大部分新建定居点都改种玉米这种既能拿来吃也能用作饲料的农作物时,情况变一下子严重了起来。而这显然引起了卫生部的重视。

    卫生部的人不是吃干饭的,在医生们碰头研究便实地调查后。终于得出了他们罹患玉米红斑病的结论,因此立刻便在全国推广起了治疗方法,邵元义此行便是受县卫生局委托来罗汉乡等几个新建定居点做疾控科普的。

    接下来邵元义又讲了其他一些营养类疾病,如贫血症、佝偻病、舞蹈病、脚气病(坏血病除外,此病的防治不做公开宣传)的防治,同时也着重提出了加强儿童营养摄入的要求,因为根据卫生部的成功经验:经济越发达、生活条件越好、营养摄入越充分的地区(如东部沿海等老城区),当地儿童罹患各类疾病——尤其是营养疾病——的几率越低,死亡率便也越低。因此,为了减少儿童居高不下的非正常死亡率,各地政府机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儿童的营养水平。

    邵树德的这个要求自然引起了旁边的乡政府官员们的叹气。这种上级政府提要求,但却没明确提出是否会下发经费的事情是他们最头疼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托管乡镇,西湖县也不愿意在随时会脱离他们管辖的乡镇身上花费太多的投入,因为这不值得。

    没有上级财政拨下来的经费,单凭他们这个游走在破产边缘的新设乡镇,怕是很难有效推行下去的。可他们也知道,现在中央财政也不宽裕,也缺钱——这里的钱自然不是指金银了,事实上陆军第一监狱内存放着大量金条,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市场上其实缺少的是充足的实物物资而已,本来就100个大饼,你花100元来也是买这么多,你多投点金银进入市场1000元了还是只能买这么多,还无端制造了通货膨胀,给经济带来灾难,殊为不智。

    罗汉乡的很多乡干部都是从大明过来的,他们也清楚儿童营养不良会造成多大的灾难——在大明的时候,儿童因病大量死亡是司空见惯之事,即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多少;欧洲的情况也大差不离,数量多得吓人的儿童挣扎在死亡线上,然后以各种各样的疾病死去。

    在17世纪,人类还是相当脆弱的!罗汉乡的官员们本来已经认命了这一事实,可谁成想这大东岸朝廷居然想逆天行事,想通过各种手段降低儿童死亡率,让更多的娃娃脱离病魔的侵害,得以健康地活到成年——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再轻易被疾病打倒了——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前三十年的人生观。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朝廷真的是为了大伙儿着想的,这毋庸置疑。在秘鲁地区的儿童被疾病征收什一税(当地儿童每年约有十分之一死亡,即便是相对富裕的西班牙儿童也逃不过这一魔咒,故被称为“儿童什一税”)的时候,东岸共和国的儿童死亡率被维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程度上——还是在东岸这么一个东西方病毒荟萃之地——不得不说是政府应对得力、各类疾控措施有效发挥了效用了,不然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程度。

    邵树德的授课在傍晚时分终于结束了,然后他又和罗汉乡乡政府的官员们进行了一番交谈。他觉得现在罗汉乡因为是新设立,儿童数量较少(往往都是随父母从别处迁来),故乡政府完全有可能挤出一些经费到卡马匡河下游的红星农场甚至牧草岭乡,采购一些奶制品、肉制品,然后以专项补贴的形式发放到少数儿童手中,以尽量确保他们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而等到本乡居民们渐渐安顿下来并成家立业后,本地的土地开垦差不多也该结出硕果了,那时居民们的手头应该也不是太拮据了,饲养的家禽家畜应该也可以出栏一部分了,这时候迎来大规模的婴儿潮,乡政府和居民们应该不至于无应对之力——前提是要向居民们做宣传,不要不舍得花钱,该丰富营养就得丰富营养,有小毛小病千万不要拖延、不要隐瞒,要尽快向村里卫生员汇报,然后由卫生员将情况报至乡一级,经综合分析后作出应对判断。

    罗汉乡政府的官员们在慎重考虑后有限度地接受了邵元义的建议,他们表示乡政府会竭尽全力有限保障教育经费、医疗经费等重大项目,然后有余力的情况下再搞基础设施建设,比如疏浚河道——这一条很关键,因为交通便利后,本地的资源和特产才能运到外界去出售,以提高本地居民收入。事实上罗汉乡的土质非常适合蜜橙的种植,后世也是巴西最著名的蜜橙产地之一,本地数量庞大的野生林便是明证,有这种优势特产,自然是要好好发掘了,而第一步便是从打通与外界的通道做起。

    前来听课的各村兼职卫生员连夜散去回村后,乡政府的官员们本打算请邵元义师徒三人到对面的小饭店内吃顿酒席,但考虑到财政紧张(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乡政府已经在小饭店内挂了太多账),众人还是在食堂内凑合了一顿,没喝酒,就吃点便饭,倒也其乐融融。

    而在忙完罗汉乡这里的事务后,邵元义也终于可以暂松一口气,回家歇息一阵子了,顺便再处理一下借贷业务,生活还是相当美好的。至于说西湖县北边新建的几个托管乡镇,如南山堡(cerrograndedosul,意为南方的山)、南哨堡dosul,意为南方的军事哨所)、凯旋堡(baraodotriunfo,因在此击败瓜拉尼人班师而得名)、东受降堡(唐菲利西亚努,因一个瓜拉尼部落在此投降而得名)、中受降堡(foles,因一个瓜拉尼部落在此投降而得名),还是过完年后再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税收与财政 一

    邵元义龇牙咧嘴地从一辆破旧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刚刚乘坐的这两马车挤嘛挤得要死,空气也污浊不堪,而更令人崩溃的是,车上的黄铜减震弹簧明明已经没什么弹性了,可车老板竟然硬是没去更换!这不,让一车人的屁股都颠肿了,着实让人火大。

    “本县财政于全国来说也还算宽裕,可这乡镇公路也不知道好好修一修。”邵元义看着雪化后泥泞的地面,嘴里也开喷了:“不知道我们每年交的税金去哪里了,乡政府居然连养护路面的钱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在发泄了一通牧草岭乡通往县城西湖镇的砂土公路一阵后,邵元义裹了裹衣服,悻悻地朝家里走去。至于他的行李和那匹骡子,则由俩徒弟带去还给乡政府了,眼下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归心似箭的邵元义打算先行赶回家过年,等过了年后再去县里卫生局进行述职。

    在泥泞的村道(泥土路)上行走了十来分钟后,邵元义穿过青翠欲滴的麦田,闪身进了自己家门。回到家里自然是一番惬意,茶泡上、烟点上,三个小儿女过来一阵痴缠,最后邵元义是一身疲惫地躺在了躺椅上。

    “亲爱的,村里大前天过来收过税了。”妻子娜塔西娅一边帮邵元义捶着略有些酸胀的小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唔,快过年了,现在才把税收上去,开过年来村长去乡里开会时怕是要吃挂落。”邵元义闭着眼睛假寐,幽幽说道。

    立国也二十年了,华夏东岸共和国的税收制度改革可谓一直是在摸索中前进。从最初某些人想当然地提出的税种征收遇到困难后,这些年财政部也一直在研究如何改进税收制度、降低征收成本,以便征收更多的税上来填补各级政府财政的空缺。

    于是经过不断地摸索、实践和改进。东岸的税收制度几经改易,最终形成了现今以动产税、不动产税、个人所得税、消费税、营业税、契税、关税为主的七大税种。在这些税种里面,最好征收的莫过于契税和关税了。契税的主要征收对象是土地和房屋使用权的转让、关税则是对进出口货物计征的税收。在这两种税里面,契税的税率统一定为3%。关税则不一,从免征到25%不等,甚至一些与东岸存在严重竞争性质的商品,还要征收50%-200%不等的惩罚性关税。

    除了这两种税收外,营业税、消费税、个人所得税的征收就比较麻烦了。好在华夏东岸共和国现阶段经济的主要成分是国营经济,这给计征税收减少了很大的工作量,因此财政部的征税员们在多番折腾之下总还能大致收一些上来,不至于差得太离谱。在这些税中。营业税税率为5%;个人所得税按收入划分,月收入10元以内的按5%征收,10元以上的按10%征收;至于消费税嘛,则依照不同商品设定不同的税率,但很显然,现阶段被税务部门纳入消费税征收范围的商品并不是很多,今后可能会扩大计征商品范围,可就目前来说,消费税在东岸的税收中只能算个小不点。

    如果说营业税、消费税和个人所得税的征收比较“麻烦”的话,那么动产税和不动产税这两个东岸税收的支柱简直就是“超级大麻烦”了。东岸的税务部门对全国各乡镇、各村、每个家庭的财产状况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因为若需摸排清楚实际状况,这可能需要雇佣上万名征税官员花大量时间挨家挨户调查,实际征税成本高到没边。还不如不征。

    没办法之下,最后财政部只能通过政务院给各乡各村发文,让他们自己商定一个数额——当然这个数额肯定需要各级部门之间反复讨价还价——然后由各村依据实际情况按户计征,最后统一上交到乡里、县里。这种情况肯定会漏征大量的税金,但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了,以村为单位征收的好处是当地村长一般较为清楚村里各家大致的财务状况,然后将应交税额摊派下去的时候也能做到大差不离。

    其实像这种征收固定额度税金的情况,在营业税、消费税上面也比较普遍。因为征税人员的紧缺,故只能与各家企业协商一个固定的数字出来。这样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方式,虽然同样会漏征大量的税金。但也只能这样了——征税在这个年代可谓是世界性难题,东岸的征税效率差不多已经排在全世界的前列了。你还想咋样?

    刚才娜塔西娅嘴里提到的收税收的就是动产税和不动产税了,邵元义家是大户,在摊派的时候自然要缴得比别人多得多了。娜塔西娅虽然万分不舍,但总算知道分寸,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被邻居们嫌弃,于是一脸肉痛地交了30元的税。

    邵元义听了后也没说什么,算是认可了这个摊派额度,不过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吐槽一下乡政府对税收的利用程度:“也不知道这些税都用哪去了,县里每年起码能征到十多万元的税,咱牧草岭乡就算不受县里待见,一两万元的拨款还是有的。再加上中央财政拨下来的钱,乡里每年起码有十三四万元以上的活钱可以用,可他们竟然连去县里的那条砂土路都修不好,这钱他娘滴到底用哪去了?下次去县里,我非得和人说道说道……”

    话说东岸的征税一般是按东岸历来征收的,这体现在公历上,便要跨年了。比如东岸历1652年度的税收的计征日期便是公历1652年7月-1653年7月,而在公历1653年7月以后的小半年里,则是政务院依据收上来的税制定公历1654财年的政府预算。

    当然了,政府预算如果单靠税收是完全撑不起来的。比如1654财年东岸共和国全年预算很可能将达到480万元之巨,但这里面税收只能提供约140万元,国营企业利润提供约290万元,海军提供私掠收入约30万元,另外20万元靠发行国库券解决。

    由此可见,国内税收只能弥补财政预算四分之一的额度,大部分预算需要靠国营企业上缴的利润来解决,这就是东岸共和国超常规发展的结果。如果按照正常情形,那每年应该只做100多万元的预算,然后大家慢吞吞地种地发展,最后的结局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政府也没钱做一些布局全球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担当出口主力的国营企业堪称是“敛财机器”,将本应被私人资本家赚去的利润(如果私有企业占经济主体的话)都拢到了政府手里,这使得中央的财政能力极为强大,得以维持一个相对精锐的陆海军、得以在国内大搞基建、得以满地图大修铁路、得以通过贷款干涉外国局势、得以全国普及小学教育(教育一直是吞金的无底洞)、得以跨越式发展……

    “我们县每年都能征收到十多万元的税金,如果推到全国,那征个130-150万元的税也不是不可能。”邵元义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喝了口清茶后,思索着说道:“我去年听县尊大人说,1637年中央刚开始征税的时候,一年连十万元都征不到,当时可谓是人人逃税、个个不交!结果这收了十六年下来,税种从一个两个变成了七个,税金总额也从不到10万元增加到了一百多万,这相当于全国每个人交了三块多钱啊!这么多税交上去,连个路都修不好,我看牧草岭乡政府也别混了,丢人!”

    娜塔西娅听到邵元义对那砂土公路一直怨念极深,顿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对乡里用钱不放心,那上次县尊打算提拔你做副乡长,你怎么又百般不情愿了?”

    邵元义闻言一窒,心想自己上次不是假清高嘛,想玩个三顾茅庐的把戏。可谁成想县尊大人是个实诚人,请了他一次见不答应就算了,让邵元义是悔之不及。此刻听到自己妻子又提起这茬,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只听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啥,当了副乡长可就没现在这么自在了,想做点生意都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忒不自由,我还不愿意干呢。算了,和你说这些有啥用,赶紧做饭去,我饿了。”

    将自己老婆打发去厨房后,邵元义又缓缓坐到了躺椅上,一边抽着烟斗吞云吐雾,一边想着别的事:“自己投资不少的牧草岭肉制品厂现在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咸肉、火腿甚至远销到了西北边的蛟河堡。这么红火的生意肯定瞒不了乡里那几个税务稽查员,看来明年这代征的消费税的额度不太可能再停留在四百元了,估计得往上涨一涨,五六百元甚至七八百元都有可能。”

    “唉,还是当年不交税的日子舒坦啊!”邵元义略有些向往地呢喃道。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作为明人出身的他非常清楚不交税的恶果,大明是怎么完蛋的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未完待续)

    ps:推荐梁县长、梁常委的同人《西望:从华夏到东岸》

第二百三十七章 税收与财政 二

    钱浩一大早就走进了办公室。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大粮仓”西湖县的父母官、同时又兼任着南鸭子湖地区常委的他,现在是真的太忙了,他要处理工业、金融、农业、军事等各方面的一箩筐事务,几乎从早到晚都要扑在办公桌上忙活着。

    对了,钱浩去年从平安县县长的位置上调到了西湖县任县长(平安县县长由从远东回归的退役陆军军官杨明阳接任),虽然给他升了半级,兼任了地委常委,但在很多人眼里,这个邵树德派系的中坚官员此番得失如何还真不好说呢。毕竟平安县的重要性在全国是首屈一指的,贸然从一个工业县县长的位置上调任一个农业县的县长,这其中的落差还是相当不小的。

    而更令钱浩不爽的是,也许上面那帮人闲得蛋疼了,居然在去年又给他们下面这些地方官员找了些“乐子”,那就是所谓的认真督促新税制的推广与宣传,同时确保七大税种囊括的各类税收都能如数收缴上来,以补充中央和地方两级财政。

    可问题是,那些税在钱浩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好收的!为何?一则如今东岸还没有独立的税务部门,所有的税务稽查员都是隶属于财政部的,而基层的征税员大部分又都是兼职的,他们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征起税来的效率可想而知;二则老百姓天然是不愿意缴税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隐瞒自己的财产和收入,以便逃税。实在逃不过去的话也尽量少交一点。而如果想要摸排清楚每家每户的家产与收入的话。这又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执委会也许要单独成立一个税务部门,雇佣几千甚至上万人,花费数年时间进行调查,可这成本高昂得令人难以忍受,故一点也不现实。

    我们只要看看去年税收的数据就知道了。在全年4万元的总税金中,动产税和不动产税这两个主力税种,去年分别征收到了2万元、4万元,占到了六成。不愧其主力税种之名。但这两个税种在征收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大的问题,首先是老百姓的不配合。不动产税还好说,毕竟全国人民现在的不动产数量都差不多,除少数人之外,也没谁比别人多一处宅子什么的,这为不动产的估值与征税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但拖欠着不交的人仍然不是少数。

    可动产税的征收就很麻烦了。毕竟你没法去全方位监控每个居民的财产收入情况,因此最后只能依据地区差异商定税金额度,然后让各村自己摊派——这似乎是成本最低的征税方式,当然其中也有着巨大的舞弊空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欧洲此时的财产税征收。都是将征税权进行公开拍卖,然后由包税人自己想办法去征收。而这个“想办法征收”的过程嘛,自然是很不和谐了。与这种拍卖征税权的方式相比,东岸人这种由各地反复商讨定下的税金额度,虽然也不可能完全和谐,但比起欧洲那种粗暴的方式来说要“温柔”多了。

    当然了,你征税方式再温柔,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要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因此不情不愿、隐瞒漏报、撒泼耍赖是难免的,因此这最后征到的2万元的动产税其实是远低于财政部最初的预期的(至少打了个六折)。而更令财政部崩溃的是,这2万元里面,真正入账的只有29万元左右,剩下的2万元则处于拖欠状态,拖欠的民户们其实不是没钱缴纳这笔税收,只是处于种种原因(比如对村干部摊派到自己头上的额度不满等等)赖着不交而已。至于何时缴纳,恐怕要等到他们与村里解决了这些麻烦之后才有可能了——当然如果乡里采取强制措施的话很快就能征收上来。

    “动产税、不动产税的征收,长期来看,真的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钱浩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自言自语道:“也好在咱东岸共和国的百姓们普遍比较富足,征税的抵触心理降低了不少。这要是搁在税收负担极为沉重的欧洲,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情呢!不过话说咱东岸人还真是富庶,仅仅七个税种理论上就能征小二百万元的税,真是不错呢。”

    话说这次征收的4万的总税金里,除不动产税、动产税外,还有契税约5万元、营业税7万元、消费税8万元(这也是一个漏缴极为严重的税种)、个人所得税8万元以及约22万元出头的关税——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广大农民上缴的公粮,不过因为不是实物税收便暂时没计算进税收内。

    “老百姓还是明事理的,知道以前的低税收甚至不收税不是政府常态、是不会持久的,因此这次从整体看来,为期一年的1652-1653征税年度过得还算平稳。当然或许这和他们在旧大陆时习惯了较为沉重的税收负担有关,那些横征暴敛的君主们创造了很多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税种,收税的过程也是简单粗暴,这些他们都能忍,没道理来了东岸就没法忍了。而只要一开始忍了,后面习惯了现在的税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些税种就能一直贯彻下去。”钱浩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个烟斗,一边享受着肺叶被烟气浸透的快感,一边想道:“小二百万的税,依照上个月(7月)最新的全国人口数字7万人(明人约占46%,混血新生代东岸人占5%)来计算,平均一人缴纳了不到五元钱的税收。当然如果再算上九万多非国民的数字的话,平均一人就是四元多钱的税。比起此时欧洲税负较轻的英国(平均每人20-30先令,约4-6元)来说,这个税收并不算高,更何况东岸人的平均收入远超英国,这就更不是个事了……”

    当然了,以上这4万元的总税金其实只是理论上的,而在实际征收过程中,由于种种因素,最后在年关之前只收上来了140-150万元,剩下的钱基本上都拖欠着——其中动产税和不动产税是拖欠大户——令人颇为无奈。

    “既然不动产税是征税主力,那么就应该在全国范围内做好不动产登记制度。”钱浩想着:“这事在后世的天朝想要推行下去那是千难万难,而且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确认,在此时的大明也是万万推行不下去的。欧洲也是一个鸟样,英国的财政大臣原来就是逃税大户,千方百计隐匿自己的财产,这还怎么估算他们的不动产价值?好在咱们华夏东岸共和国是新大陆移民国家、是一片白纸,且现阶段除少数人外,大家的也就一套宅子、三十亩地而已,好计算得很。不过这不动产登记制度的推广确实宜早不宜迟,越迟阻力越大,必须趁着现在国家制度初建的阶段就定下来,不然以后绝对是个大麻烦,毕竟中国人是讲究财不露白的。”

    “欧洲人知道后一定会很羡慕我们,嘿嘿。”钱浩又抽了口烟,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他们肯定想不明白,一个四五十万人口的国家,税基怎么会如此之广、税金总额又怎么会如此之高的。他们几乎将大部分的税种都拍卖了出去,就是因为明白政府收不上来这些税,因此只能将征税权拍卖给地方贵族、大商人甚至黑社会,让他们去想办法。咱们这去年收上来了140多万的税,能力完爆他们了,要知道这部分钱直接取自民间,也是可以直接用在国家建设上的,是最优质的资金来源,不用担心像挖金矿那样获得的金银无法直接用在国内。这么说来,以后还真要把征税这件事当做县政府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来对待了。”

    钱浩有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无论是对地方财政还是中央财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特别是钱浩还隐约听在首都的朋友们谈到,如今中央正在讨论把一些不易征收的税种交给地方,即这些税由地方来负责征收,收到的钱也计入地方财政,这对地方来说应该很具吸引力。

    想到这里,钱浩便摇铃喊来了自己的秘书,然后向他说道:“明天我要召开各部门会议,部门一把手必须到场,实在无法赶到的也要专门请假。这次会议很重要,将要重点研究下一阶段的工作,其中新税制的推广和普及是重中之重。今年本县的完税额度不是很理想,这和大伙儿的懈怠与不重视有一定的关系,因此我想给大家敲敲警钟,让他们知道完不成缴税额度有什么后果。另外,配合中央政策精神,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不动产登记制度,这事也必须抓紧,大家不得推诿和懈怠。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下午就找人去一个个部门通知,让他们明天务必到场。另外,各乡镇、自然村的主官们后天也要逐步通知到,最近我想搞一个扩大会议,向大家专门强调下税收的重要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税收与财政 三

    1653年8月15日,平安县保安乡。

    随着与巴西殖民当局之间贸易危机的结束,原本断绝的双方贸易在短期内迅速得以恢复,大批葡萄牙商人携带着大量货物重返保安乡边贸市场,这使得该市场的贸易额迅速攀升——仅8月15日一天,入境海关就收取了超过一百元的关税,当班的两名海关关员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布兰科德索萨阿尔梅达在家族经理人席尔瓦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如今已经修建完毕的边贸市场——说是“修建”好的边贸市场,其实也仅仅是政府选了块土壤贫瘠、无法耕种的烂地,然后用篱笆一圈,便形成了一个所谓的边贸市场。

    在这个市场内,各自的店铺都是自己想办法修建的,就如同毛林城的走私贸易市场一样。阔气点的商铺——就如同阿尔梅达家族的商铺——向东岸购买建筑材料后,雇佣工人自己修建;寒酸点的商铺自己买点木材盖个木屋;当然还有更穷的,那就是那些搭了个棚子甚至露天交易的商家。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商人们,携带着巴西的各类商品,在边境向保安乡海关缴纳关税后,顺着平整的柏油马路一路向南,进入了位于保安河(锡诺斯河)东岸的这家市场内,然后与前来购买商品的东岸商人们讨价还价。

    市场外面一河之隔的地方就是灰色的原野,这些年来,随着保安乡人口的逐渐增多,土地开发程度也有所加深,现在是到了向保安河西岸前进的时候了。布兰科透过低矮的篱笆墙,望向西岸。只见那里至少平整出来了一平方里格的土地。对东岸极为熟悉的布兰科估计,这些土地在开春后都会种上大豆或牧草,要么就是玉米。总之这些刚开发没多久的土地很快就会为东岸人提供人畜赖以生存的粮食。

    西岸农田更远处有一些火头在明灭不定地燃烧着,看样子那是开荒的农民在清理土地——有价值的树木被砍光后。现在土地上只余下了木桩、灌木丛和荒草,这些农民们似乎觉得费尽心力地去地里刨树根、割荒草、砍灌木比较费事,因此干脆放了一把火将其烧了。布兰科觉得他们真是大胆,居然不怕这些野火蔓延到不远处的森林内。

    保安河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一个提水站,提水站旁边的小木屋内一根烟囱高高竖起——布兰科知道,那是东岸人设置的蒸汽提水站。旱灾有时候是真的会毁掉田地里的庄稼的,无论在巴西的种植园内还是东岸的开阔农田里,这种灾害一旦大面积爆发。那么缺乏必要的灌溉设施的土地就将面临歉收或者绝收。

    保安乡的土地虽然较为肥沃,总是给予农民们辛勤的劳动以丰厚的奖赏,但偶尔爆发的旱灾也会攫取农民们的劳动果实。而旱灾一般还会诱发蝗灾,这就更是令人感到恐惧的事了,一旦大范围爆发,就往往意味着粮食绝收——这些年巴西东北部也爆发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靠从尚未爆发蝗灾的东岸进口粮食渡过难关。

    “市场内的这家店铺开张后,家族在这里就有两家店铺了。”布兰科看着静静流淌着的保安河说道,河岸边的寒风中一簇簇的枯黄的荒草在随风摇摆,几只不知道从哪钻来的山羊正低头啃吃着枯草。现在是冬天了,家里牲畜多的农户们准备的过冬干草可能不是很够,因此会把部分羊群放出来让它们自己找吃的。

    “以后城里的那家店铺专门收购轻便一些的东岸商品。然后从陆路带回巴西出售。至于出关的关税,你可以来这个市场办理,东岸人不是在这里也设了个海关嘛,关税就在这里缴纳吧,还方便一些。”布兰科缓缓说道,“这里开设的店铺规模小一些,就主营出口业务吧。宝石、羽毛、干果、手工制品等小玩意,东岸的需求并不小,比较好卖。况且我们有了个固定铺面。竞争力也要超过那些露天交易的小商贩。”

    “我明白了,先生。”席尔瓦谦恭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上个星期东岸海关的关员跑来店铺找我,说他们目前兼职税务员。要求我们统一到乡政府那里办理营业执照,同时缴纳营业税。他们说有规定,店铺面积超过一定范围的要缴纳每年五百元的固定营业税,您看?”

    “缴了吧。”布兰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事其实他也有所耳闻,上个月的时候,几位在南方青岛港开设店铺的葡萄牙商人返回圣维森特时,与布兰科谈了很多见闻,其中就有关于营业税的事情。也就是说,以后外国商人自己运商品到东岸销售的话,不但入港的时候要在海关缴纳关税,如果自己有店铺的,还得缴纳营业税——幸好风传很久的企业所得税还没影,不然这些人还得再缴一波税。

    关税是见货就抽,按照商品分类各自的税率也不尽相同。东岸人对此项税收是如此之上心,以至于他们海关关员们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上面;而和人员较多的海关相比,从属于财政部的税务官员们的数量就要少得多了——且其中还有相当部分人员是兼职的——因此他们对于很多税收的征收实在有心无力。

    像保安乡边贸市场这里,仅有的两名海关关员和数名征税员们,实在没精力调查多达三四十家的店铺以及数量更多的个体商贩们的经营状况,因此最后为成本计,还是来了个一刀切,即个体商贩统一缴纳每年一百元的营业税、中小型店铺(按面积来)缴纳每年二百五十元的营业税、大型店铺则需缴纳每年五百元的营业税。收税标准三年一调整,1653年7月-1654年7月是第一个征税年度,预计全年可征收营业税超8万元,如果再算上北边山里的入境海关为边贸市场代收的关税的话,这个市场明年将为东岸财政部带来超过五万元的税金,已经相当不错了。

    布兰科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事实上他自小接受了严格的贵族教育,掌握了相当多的知识。而在与东岸人接触的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在加强学习,故他对东岸人这几年来一直勉力推进的所谓税制改革也相当关注,对于他们如今出台的七大税种——尤其是关系到他们店铺日常经营的营业税、消费税——进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然后又对比了下如今在这方面几乎还一片空白的巴西,不由得再次无声叹了口气:就连收税都比巴西收得“科学”,双方之间的差距再次拉大了呢,巴西以后到底该怎么如何与东岸竞争?

    想想如今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的葡荷殖民地战争,再想想因为与西班牙人纠缠不绝而日益下降的母国国际地位,布兰科第一次感受到了前途的灰暗,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万般的沮丧与无奈。东岸异教徒如此欺辱我的祖国,我竟然还要强装着笑脸与他们做生意,还要忍受他们一项又一项的税收抽血,这日子到底哪天才能到头?

    光荣的葡萄牙王国在新兴的华夏东岸共和国面前,显示出了从技术、经济、制度到军事上的全面不适应,已经日益显露出暮气的航海先驱如果不进行一场有效的改革的话,很可能将在东岸异教徒国家缓慢放血的竞争方式之下日益衰弱,最后被他们轻松地一脚踹翻在地,成为东岸人崛起的垫脚石。

    作为一个爱国的葡萄牙商人兼贵族,布兰科是绝不希望看到这种场景出现的,他对东岸人有着比一般人更多的警惕。

    “来自本土的舰队已经抵达圣维森特港了,目前正在做着船只养护。这次可是大场面了,足足二十五艘战舰和武装商船,如果再算上正在萨尔瓦多湾休整几艘远洋武装商船及巴西本地舰队的话,这次能够征调来战斗的船只数量将达到史无前例的四十艘。”布兰科抬头看向铅灰色阴沉沉的天空,暗自想道:“这些船里面大部分都是最近十年若奥国王花费巨资重建的,以往要是有这么多舰只云集巴西,早就把西印度公司的荷兰人赶跑然后重新夺回整个巴西了。可如今巴西外海竟然还有着大量东岸海军舰只在活动,这事情可就麻烦多了,我们的小伙子们真的能够冲破异教徒的重重阻挠吗?”

    毋庸置疑,葡萄牙王国海军无论从战斗技术还是士气上来说,在欧洲都毫不逊色。尤其是其赖以成名的精湛的海上射击技术,曾经一度让英国人都感到害怕。可随着葡萄牙的海军精锐在唐斯海战中遭到重创,近些年新近培养的海军官兵们的素质如何尚是个问号,那么就凭这么一群人和船,就能够挑战薄有名声的东岸海军吗?

    关于这一点,即便是相对乐观的布兰科,也不敢打包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吓阻 一

    罗洽港内,天高云淡,一片宁静。

    一群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鼠海豚冲进了港湾内,在吨位最大的一艘1200吨级大飞剪货船的船艏处嬉戏玩闹了起来。这艘满载丝绸、印花布、染色布、高级皮具、茶叶以及大量武器弹药的船只上的水手们纷纷兴奋地互相转告,很显然,鼠海豚的到来必然会给大家带来好运,而这也意味着他们这趟前往联合省的旅途的安全。

    说真的,这趟东岸人在原计划的两批船队(1万吨运输吨位)的基础上,再次咬牙挤出了三艘笛型运输船、一艘大飞剪货船、一艘冷藏船合计约3450吨的运力,装运了此刻正遭封锁的联省共和国所急需的大量物资,组队前往阿姆斯特丹,确实是蛮拼的。他们甚至还嘱咐海军减少不必要的物资,以腾出空间尽量多装一些机器零部件、优质海豹油和钢条——这些都是荷兰工业运转所不可或缺的关键性物资。

    加上海军的部分货舱后,此番前往欧洲的船只将再度给荷兰输送约3700吨的物资,加上前两回,今年东岸人差不多给荷兰输血了47万吨的各类物资,几乎抵得上尼德兰七省一年从非波罗的海、北海区域(这些地区勿需经过被英国海军封锁的多佛尔海峡)输入物资总量的3%-5%了,这个支持力度绝对没的话说。

    这样满满的“基情”,荷兰人到底该怎么报答呢?难道不应该是狠狠地揍一顿英国佬吗?当然了,以上只是东岸人美好的幻想,虽然贸易部、交通部通力合作,不遗余力地组织大批船只往荷兰运送了大量物资,稍稍缓解了一下他们的困难。但你要指望那帮整天盯着利润、生意当饭吃的商人们有和英国海盗死磕到底的勇气,那你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英国与荷兰的谈和是必然的。而东岸人别指望荷兰会顶住压力与英国打到天荒地老,抓紧机会加深与荷兰的联系。多攫取一些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才是真的!至于说别的什么东西,对不起,东岸现在的身板还太小,实力也不够强,还无法起到什么大的作用。

    下午一点整,吃过午饭的水手们告别家人,在三艘海军第一舰队护卫炮舰的护航下,依次驶出了罗洽港码头。然后顺着乍起的东南风,在海上完成列队编组后,缓缓驶向了北方。它们此时是贴着海岸行驶的,而第一站目的地就是至今仍控制在荷兰西印度公司手里的累西腓港。他们将在那里稍作停留,然后便寻机横穿大西洋,抵达西非附近的几内亚湾,接下来顺着近地西南风一路向北,进入到北非、伊比利亚半岛外海,这个时候离最终目的地阿姆斯特丹也就不远了。

    1653年8月22日,这支由8艘舰船组成的编队缓缓驶入了气氛凝重的累西腓港。然后便下锚休整。这个时候,港湾内还停泊着包括一艘运煤船、两艘护卫炮舰、八艘内河浅水炮舰在内的多艘东岸船只,看得出来葡萄牙人仍未死心。双方之间的战斗在最近几个月以来一直没有停止,相反可能还呈愈演愈烈之势。

    看到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稍有些头脑的人恐怕都明白了葡萄牙人的决心,同时他们更明白若是没有东岸人的帮助,荷兰西印度公司现在的日子将会多么地难过——搞不好他们就要考虑投降事宜了,毕竟大家都是来发财的,面对疯了一般玩命的葡萄牙人,实在没必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

    仍在伯南布哥地区逗留的西印度公司董事科内利斯比克尔对于如今的局势忧心忡忡,虽然在东岸人的插手之下。荷兰西印度公司最近稳住了陆上阵线,但对面的葡萄牙人并未有丝毫退却之意。他们从旧大陆雇佣了很多瑞士士兵,然后又从伯明翰订购了大量火枪、大炮。打定主意与荷兰人死磕了。

    以科内利斯为首的荷兰西印度公司管理层,倒不是对他们能不能守住公司在巴西的最后一块地盘——同时也是最精华的一块地盘,因为盛产蔗糖——而感到担心,事实上在东岸共和国强力介入此事后,荷兰人已经确定无误地可以稳住战线了。如今他们所担忧的,无非就是公司陷入与葡萄牙人之间旷日持久的大战是否值得的问题,西印度公司近些年来已经很是吃过这方面的亏了,常年累月的战争吞噬了大量的金钱,使得西印度公司的财务状况始终得不到改善,最后不得不接受东印度公司的注资来暂时摆脱困难。

    可问题是东印度公司不是什么慈善家,事实上他们都是精明的商人,他们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西印度公司陷入战争泥潭而导致公司资金紧张。如果说现阶段的战争规模还能够让他们忍受的话,那么今后一旦战争规模持续升级,那么那帮来自荷兰省的商人恐怕就要大放厥词了,而这显然正是以泽兰省商人为主的西印度公司管理层所担忧的。

    不过呢,在接受了东岸人两笔总计5万元的实物贷款后,荷兰西印度公司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了。他们只能相信东岸人的实力,相信他们能够有效吓阻住来自葡萄牙的海上攻击,维持住荷属巴西海上运输的畅通,不然海陆夹攻之下他们是必然不能在此久守的。

    这支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船队驶入港口时遇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况,这个港口现在物资短缺、人心惶惶,他们甚至无法为东岸人提供必要新鲜蔬菜、肉食的补给,除了新鲜淡水外,他们啥都没有——唔,或许有一点热带水果。

    无奈之下,带队的海军军官请求荷兰技师们对全部8艘舰队进行下简单的保养,但这竟然也遇到了些困难,他们既缺乏木焦油(刷船身之用)、也没有足够的船板,他们甚至连修补用的铁钉都不是很充足,这让东岸人大感无奈。荷兰造船技师尴尬地向他们解释,因为这里的秩序目前尚很混乱,因此除蔗糖生产能维持正常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被搞砸了。目前公司正在与东岸政府商讨第三笔贷款——这次是有息贷款,年利率4%——且基本已经达成了一致,东岸的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将往累西腓发送一批机器零部件(恢复累西腓损坏的水力、风力机械),及绳索、石蜡、锚链、铁钉、焦油、蒙皮、帆布等船具,以恢复这里的修船厂,这笔贷款总金额约5万元,使得一年内东岸人对荷兰西印度公司的援助达到了11万元之巨,而这很显然将令葡萄牙人更加不安与愤怒。

    码头附近新盖了一座军营,门口站着几名欧洲面孔的士兵,东岸人只是稍稍打听了一下,便明白了这是被外交部以半诱骗半强迫的态度送来巴西的拉脱维亚火枪手,总计约400人。拉脱维亚人的新库尔兰殖民地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仰赖东岸人的提携了,从药品、食品到普通日用消费品,从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具,几乎每样都要从东岸进口,况且他们还大量出口东岸烟草、热带巨木以及刚果奴隶,因此这次被东岸人点名(当然也花钱了)出人去累西腓作战,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他们这四百人来到累西腓后,与对面的葡萄牙人打过几仗,表现还不错。目前就屯驻在累西腓城内,由东岸陆军部派遣的两名参谋充当事实上的指挥官,他们的自由度也比较高,荷兰人若是逼他们上前去充当炮灰他们是可以拒绝的,因此这些人目前基本上就成了要塞守军,依托着大炮、城墙与葡萄牙军队进行着烈度不大的战斗。

    而除了这支来自新库尔兰的火枪手之外,东岸外交部前阵子还高调宣布很快就将有来自南非河中县的五百名黑八旗新军乘船抵达累西腓、福塔莱萨一线,以志愿者身份加入荷兰一方,协助他们稳固战线。而除此之外,据说新华夏岛方面也将有数百名志愿者在“踊跃报名”,期待加入荷属巴西一方。

    以上这些消息自然很快就被巴西殖民当局侦悉,葡萄牙人很清楚这是东岸政府在对他们进行吓阻。前阵子东岸人出动战舰迫使巴西殖民当局重开贸易,并且令他们放弃了封锁荷属巴西海上交通线的企图后,陆上的战事却在葡萄牙人的坚持下始终没有停止。对于此事,东岸外交部也不好强令这些葡萄牙人再做让步,因此便通过种种途径帮荷兰人搜罗了一帮虾兵蟹将,指望葡萄牙人知难而退。

    吓阻的结果如何目前还看不出来,但葡萄牙人的攻势受挫却也是事实,这就足够了!你当葡萄牙人纠集上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印第安人和黑人士兵)围攻荷属巴西不要钱么?海了去了!只不过目前有维埃拉等糖业大亨帮忙兜底而已,若是战争久拖不绝,别说荷兰西印度公司吃不消,成本比他们低的葡萄牙人也很难受啊,到最后多半这场战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当8月27日东岸人的船队离开累西腓时,葡萄牙人的陆上攻势已经明显减弱了,看样子在几天内就将完全停止,东岸人的吓阻行动似乎起了那么一点作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吓阻 二

    1653年8月30日,晴。

    炎热的累西腓港内,李仁军略显郁闷地看了眼房顶破了的大洞。这个破洞不小,是一枚从城外远处飞来的空心炮弹造成的,看样子葡萄牙人虽然不得不暂停攻势撤退回后方休整,但临走前他们显然不想把当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运来的炮弹再费老鼻子劲运回去,于是乎,这些炮弹现在都被免费“送”给了荷兰人,让荷兰人战后不得不再花笔钱修缮下房屋。

    不过房屋被葡萄牙人的炮弹打坏只是一个小插曲,其实李仁军今天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他家的两艘船只时隔五个半月再度满载各类商品开进了累西腓,与它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另外几艘东岸私人商船。它们在海军战舰的护航下,穿过葡萄牙战舰经常出没的海域,堂而皇之地给荷属巴西运来了大量关键的物资。

    而在这五个多月的时间内,已经从陆军中退役的李仁军也一直待在累西腓城内,充当东岸共和国政府的编外外交官员,与同样来此巡视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董事科内利斯比克尔言谈甚欢。荷兰人太清楚东岸这个新大陆国家对荷属巴西的重要性了,如今这个为七省联盟源源不断地提供烟草、染料与蔗糖的富饶殖民地,要不是东岸人一直力挺并为他们运来了赖以生存的武器弹药、生活必需品、工业零件甚至战斗人员的话,荷兰人的士气或许将降低到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科内利斯甚至怀疑,若不是东岸海军舰只不断驱离试图攻击累西腓的葡萄牙战舰的话,这座城市很可能坚持不到今年年底就会陷落。

    所以,感谢东岸人吧,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出动战舰吓阻了葡萄牙人。不然如今的荷属巴西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我听说,这次贵国的船队抵达累西腓,在萨尔瓦多湾外海遇到了葡萄牙海军的无理拦截?”与李仁军一起站在破洞下方的科内利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房顶。然后强装镇定地问道。该死的,他现在特别想回到自己那座不惜工本修建的坚固官署内。可李仁军看起来短时间内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因此他只能陪他站在这间刚刚遭遇炮弹袭击的房屋内聊天扯淡。

    “不,这不准确。”李仁军终于转过头来,不再看着那个破洞,只听他缓缓说道:“依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葡萄牙人虽然大批舰船云集萨尔瓦多湾,但他们却未敢主动挑衅我大东岸海军。事实上当时仅有几艘葡萄牙武装商船试探性地要求检查我方运输船,但被随行护航的我炮舰开炮警告了。因此他们最终又退回了萨尔瓦多湾,短时间内看起来似乎是不敢生事的。”

    李仁军说这话时的语气颇有些自傲。葡萄牙海军主力舰队抵达巴西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无论是荷兰人还是东岸人都知晓这一事实。但东岸共和国海军部的参谋们在仔细分析敌我力量对比,同时派遣快速战舰于巴西近海反复侦查之后,认为葡萄牙人即便倾巢而出,其海军力量也无法稳压拥有6艘战列舰、大批风帆护卫炮舰的东岸第一舰队,因此执委会大可不必对此感到忧心,生意该做的照做、拉偏架的继续拉,无视葡萄牙人即可。

    甚至于,海军部一些年轻激进的军官还主张将第三舰队的部分舰船也调回镇海港海军基地。然后汇集两个舰队的精华主力,一起出航北上寻找葡萄牙舰队的主力迫其决战,争取一战打垮其十多年积攒下来的海军舰船。使得南大西洋这片海域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东岸人的海上存在。

    当然了,他们如此激进的想法很快就被海军部长陆铭给摁了下来,因为这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且执委会那帮习惯于四平八稳的官僚们也是决计不会同意的。不过这事也给陆铭提了个醒,于是他很快就给第一舰队下令,除开必要的护航船只外,所有海军舰只都到镇海港集结,巡逻时也必须以编队形式巡逻,避免落单时为敌所乘。毕竟人虽无伤虎之意,虎却有谋人之心。不得不防。

    就这样,随着葡、东两国大批海军舰队云集在一片不大的海域范围内。巴西南部近海的局势空前紧张了起来。东岸不顾葡萄牙人三番两次的请求或警告,继续我行我素地往南非开普敦、荷属巴西甚至部分西印度群岛运输物资,当然他们“最恶劣”的行为还是公然出兵增援累西腓、福塔莱萨一线,为荷兰西印度公司站台。

    双方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是不争的事实,于是终于酿成了刚才李仁军所说的“海上炮击”事件。总共六艘大小不一的东岸商船(皆为海军拍卖的脏船),满载货物,在两艘400吨级的风帆护卫炮舰的护航下,一路沿着巴西近海北上,态度极其嚣张。

    结果似乎有一些葡萄牙人实在无法忍受东岸人的态度,于是在靠近萨尔瓦多湾的外海海面,五艘葡萄牙武装商船拦住了这支小小的东岸舰船编队,然后派出交通艇前来交涉,大言不惭地要求检查船只所载货物,就如同当初东岸人在巴西近海所在的那样——当时他们的目的是迫使巴西殖民当局重开贸易。

    但东岸海军的暴烈反应令葡萄牙人感到震惊。两艘“马岛”级护卫舰一左一右开了过来,然后直接向当头的一艘葡萄牙武装商船开了四五炮——当然没有命中。据李仁军从海军军官那里得到消息,当时葡萄牙人有那么一瞬间都打算拼命了,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压了下来,让开通道后任由东岸船队继续北上。

    或许是那五艘葡萄牙武装商船加起来的吨位也不过900多吨,或许是东岸护卫舰不弱的战斗力让他们感到忌惮,或许是他们也被上级叮嘱不得擅自开战,因此这场海上摩擦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

    普通人或许仅仅认为这是一次正常的海上摩擦,但李仁军却感觉这也是一次极好的对葡萄牙人底线的试探。毕竟他们从欧洲开来的一整支舰队也够吓人的(平均吨位200吨左右),他们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外人一无所知,故此次海上炮击事件是极好的战略试探,他有助于让东岸的决策部门了解到对方的底线。

    当然结果现在很清楚了,葡萄牙人没有与东岸海军展开决战的勇气,或者说他们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没有做好爆发全面海战的准备,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退缩了。虽然场面看起来比较令人感到憋屈,但对葡萄牙海军来说却是正确的选择,要知道即便他们丧心病狂地征用巴西及临时停泊在萨尔瓦多湾的民船,其舰船总数量也不会超过40艘,吨位更是只有七万吨左右,其中大多数都不是专业战舰。

    但他们的对手呢?东岸人的第一舰队光专业战舰的总吨位就能够轻易达到三万余吨,如果再加上大量的后勤辅助舰队的话,吨位上四万吨毫无压力,更别提他们还有其他一些战斗舰队(比如现在已在巴西、秘鲁广为人知的第三舰队),战舰总吨位直逼四万五千吨,这是一个令葡萄牙人喘不过气来的数据,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地退缩了。

    当然还有令人无法忽视的陆上战争的可能,东岸人能够轻易武装大量民兵(训练比欧洲许多国家的常备军还勤)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一旦出动大舰队护航1万名以上、训练有素的民兵在圣维森特、萨尔瓦多附近登陆,葡萄牙人将无能为力,根本无法阻止这支规模庞大的火器军队,只能任由一座座殖民地村镇或城市被东岸人占据。或许坚贞不屈的葡萄牙人民最终会通过游击战赶走东岸人,但已经被破坏的城市、农场、村落以及工场很可能就将无法复原了,那这又何苦呢?

    因此,综合考量之下,葡萄牙人的行为是符合逻辑的。他们的大舰队从里斯本开来时并不清楚东岸人已经坚决地介入了这场战争,现在知道了,却也没胆将这支汇集了若奥陛下心血的精华舰队葬送于此,那样的话本土的海防怎么办?其他殖民地一旦出事如何维持?贸易线的畅通又如何保证?而且,一旦战争长期化,他们的人员、弹药、火炮、枪械、药品、帆布等各类物资的供应如何保证?这也是指挥官不得不多加考量的事情。

    “比克尔先生……”李仁军略略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请恕我直言,我国海军的果断行为成功吓阻了葡萄牙人可能存在的任何盲动。但我不认为他们会放弃对贵国的攻击行为,战场或许不在巴西,但非洲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一点请您务必注意。”

    科内利斯很快明白了李仁军的话,荷兰西印度公司这些年和巴西纠缠甚深,双方在非洲西海岸北至几内亚湾、南至开普敦的辽阔海域内大打出手,很多殖民据点多次易手,比如葡萄牙人在刚果的一些贸易站和军事哨所便是如此。如今葡萄牙的大舰队开来此处,自然不会劳而无功地直接返回里斯本,搞不好他们就会装载人员前往西非,攻击西印度公司的据点,这对荷兰人来说真的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该怎么办呢?”科内利斯心里想道,“西非海岸也是西印度公司的经营范围,而且这事也没法再麻烦东岸人,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本土出动舰队直捣里斯本了吧,但现在的情况允许么?”

    科内利斯比克尔,这位年轻的西印度公司董事迷茫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赐之地 四

    马万鹏刚刚住进了原荷兰人的图莱尔商站内。

    自从这里被荷兰东印度公司以五十万盾的价格整体出售给东岸人之后,马万鹏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了这里居住。按照这厮的话来说就是,前荷兰殖民官员居住的别墅——一座带有强烈哥特式风格的石质建筑——“逼格高”、“生活设施齐全”、“比原来那东岸要塞式的住宅住着舒适”。

    “哦,金色的城市,你是多么幸运啊。那就是你,所有的水路、所有的街道,还有那东西方的货栈和仓库……”穿着短袖汗衫的马万鹏坐在花园餐厅里,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早餐,一边听他的秘书吟诵着一本诗集。

    这是一本前荷兰官员遗留在此的康斯坦丁惠更斯诗集,1625年版,保存得还算不错。马万鹏的秘书是兵团堡出身,学习了将近十年的拉丁语,因此能够较为熟练地阅读这本诗集。另外,这位惠更斯先生的职业和他差不多,此时是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的秘书,而他的父亲以前也是奥兰治家族沉默者威廉的秘书,可谓满门都是铁杆的奥兰治派。

    “这是惠更斯先生赞美阿姆斯特丹的诗歌,事实上这位外交官出身的奥兰治派中坚官员还写过很多赞美荷兰城镇和乡村的优美诗歌,比如他赞美过哈勒姆的艺术生活£≥,称赞过霍伦的渔夫和奶酪,当然他更多赞美过战争时期坚贞不屈的荷兰军民以及关于归正宗的宗教事务。”秘书阅读完一篇诗歌后,又轻声朝马万鹏解释道。

    马万鹏使劲咽下了一枚鸡蛋,生生将到了嘴边的“什么烂诗歌”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他对这首诗确实无力吐槽——好吧。或许是自己无法理解荷兰文化。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首诗的看法。就如同画室、耳房里的那些雕塑、油画一样。真是烂透了!有时间得从大明搜罗点唐伯虎的画装点下门面,画室里那些荷兰官员送给他的油画实在是太烂了,比如那什么弗朗索瓦范克尼伯根(knibbergen)画的《海牙风景》系列,比如扬范霍延(janvangoyen)的风景画,再比如扬波尔切利斯(porcellis)创作的《须德海》等一系列的海景绘画什么的,都是马万鹏这厮难以欣赏的。

    “算了,不听这些诗歌了。”马万鹏接过波斯侍女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的毒辣太阳,叹了口气,说道:“狗日的凉季都这么热,还让不让人活了?可惜啊,今日还是不得闲,小刘,准备马车,和我一起去看看水库建设工地。”

    秘书小刘收起诗集,点头应是,然后便小步快跑出去准备马车和卫兵了。

    自从荷兰人出售图莱尔商站后。接新华夏开拓队的命令,马万鹏已将其与原本的老棉河港合并成了新的棉河港。并将统治机构也搬到了南岸荷兰人的商站内。而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随着新一波大明移民的到来,以棉花种植业为中心的棉河港顿时迎来了大发展阶段。

    1月15日,一批六百名来自镇江府的移民(长江之役时掳掠而来)被安置到了棉河南岸。马万鹏对这些“镇江老乡”非常上心,将靠近河岸便的肥沃冲积平原分给了他们:一人三十亩耕地外加二十亩草场,待遇可谓是优厚至极。

    2月10日,马万鹏再度截下了一批五百余名来自南直隶池州府的移民,同样将其安置到了棉河港南岸。这些人将和上一批六百镇江移民一起,在唯一的一台蒸汽犁的帮助下,开挖沟渠,修建人工水库。离河较远的地方土壤较为贫瘠,因此马万鹏打算学兴南港的南铁公司,采用洪水漫灌的方式,在原本贫瘠的土地上覆盖一层富含有机质的淤泥,这样多搞几次后,很容易就能开辟出大片农田。而这些农田将作为旱作农业来对待,以种植花生、玉米、豆科作物为主。

    3月1日,马万鹏收到了一份大礼,足足一千名被李成栋当做猪仔卖给东岸人的清军俘虏。当然了,这些所谓的俘虏里面其实大部分都是潮州府当地的普通百姓而已,仅有的数百“真俘虏”也都是当地的地主团练武装,在李成栋的大军击退清福建提督赵国祚、收复潮州府时,被一股脑儿抓做猪仔卖了过来,以换取济州岛工坊出产的优质武器。

    因为这一千人全都是男丁,且具有一定的战斗力,故被马万鹏派发了少许简陋的武器,然后令其向南走了不到三十公里,抵达了位于后世圣奥古斯丁小镇附近区域,然后就地屯戍、建寨立堡。这里紧邻浑河——即乌尼拉希河,因河水中携带大量泥沙而得名——水源丰富,沿海也有成片的西部明亮森林及低矮灌木丛,环境比起遭到大规模破坏的后世要强上许多,如果进行有序开发的话,可以成为一个相对宜居的新城镇。

    对了,这个新城镇现在名字叫潮阳堡,因居民多来自此地而得名。未来这里将以棉花种植和旱作农业为主,与棉河港那边几乎一模一样。而等到将来越来越多的大明移民涌入此地后,北起棉河、南至浑河的这大片土地,就将成为新华夏岛上最重要的棉花种植区,必将创造极大的经济消息,使得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棉花自给率再上一个新台阶。

    新来的人口极大地充实了棉河流域相对空旷的土地,随着一间间新房屋修建完毕、一块块新土地被开拓出来,棉河港这个由马万鹏亲自监督开拓出来的新领地,就这样一点一点繁荣了起来。

    此时马万鹏乘坐的马车就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向前行驶着,马车前后还跟着八名骑马的士兵,他们是被调来充作马万鹏的警卫的。原本图莱尔商站内还有一百多德意志雇佣兵的,在荷兰人出售商站及附属殖民地后,这些人的合同也被东岸人买断,转而开始为新华夏开拓队效力。

    不过马万鹏不是很信得过这帮苦哈哈的德国佬,于是在给他们分了些地以拉拢人心后,又一股脑儿地将他们编入了肖白图征讨萨卡拉瓦土人的部队,从此开始了与土人钻山沟捉迷藏的生涯,战后究竟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也委实难说。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片有树荫遮挡的路边。这里已经是领地的边缘地带了,左边是枯水期安静的棉河,右边则是大片的旷野和有些起伏的丘陵。旷野上很干燥,除了荒草和灌木丛之外,就只有漫天飞扬的尘土了,和南非内陆地区一模一样,典型的半干旱草原地带。

    草原上徜徉着许多驼峰牛,这同样是荷兰人遗留下来的财产,目前剩余总数约有一千多头,就这样放牧在棉河——浑河之间的广阔沿海区域内。马万鹏接手这里后基本保留了荷兰人的这个牧场原貌,就连其放牧的原班人马都留了下来,此时他在路边见到的几个人就是这些牧场员工中的少数。

    “到现在还没学会官话?”马万鹏拿着草帽扇着风,听着拗口的福建话在耳边轰鸣,略有些烦躁地问道。眼前的这些晒得黑漆漆的福建人都是原荷兰人治下的牧场员工,平日里负责放牧、挤奶、照料牲畜、制作奶酪、鞣制皮革、腌制牛肉,偶尔也需要跟在那些德意志雇佣兵屁股后面去捕奴——当然他们只是后勤人员——地位非常低下,也就比一些土人奴隶高级一些罢了。

    这些被巴达维亚高等法院流放至此的可怜人,基本都是早期的福建移民的后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只会说福建方言和东南亚土语,偶有几个聪明伶俐的会说些结结巴巴的荷兰语——这多半是入了教的基督徒——总之他们就是不会说东岸的官话,交流起来相当费劲。马万鹏甚至不得不通过会荷兰语的手下与他们进行辗转交流,不然根本就没法对话了,令人郁闷无比。

    “司令,这些福建佬笨得很,怎么教都教不会。”一名浙江籍的军官上前说道。他家祖上曾经是海商,后被福建海盗在海上劫杀,家道就此中落,因此他非常痛恨这些福建佬——虽然他们都是移民东南亚不知多少代的福建人后裔了。

    “甭给我说废话!”马万鹏斜了一眼这个手下,敲打道:“咱大东岸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你要是下次再说这些屁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家种棉花,别再在守备队里干了!说吧,上次让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什么头绪。”军官有些沮丧地说道:“这些人在东印度群岛也都是些下层人,不然也不会被无端发配至此了。他们对葡萄牙人一无所知,对荷兰人的事情也了解得有限,对哪些地方能航行、哪些岛屿能靠岸、哪些港湾能避风、哪些城市能获得补给根本是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颠三倒四地叙说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何如何,但你一旦问起他们到底住哪里,他们就又答不上来了。”

    “这样啊……”马万鹏有些失望,看来从这些人嘴里套取一些东印度群岛的信息是很难了呢。东岸人要想获取那片陌生海域的关键信息,看来还得从别处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只能派探险船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赐之地 五

    郭子离乘坐着“自由贸易”号战列舰驶近了棉河港外海。因为此地尚未修建起供大型战舰进出港的专用码头,因此“自由贸易”号只能远远地在外海下锚碇泊,然后通过小船来回驳运物资与人员,比较麻烦。

    “自由贸易”号当然不是独自前来棉河港的,事实上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第二舰队的其他几艘舰只,计有风帆护卫炮舰2艘、快速巡航舰3艘、武装运输舰1艘,总共7艘专业战舰,已经是第二舰队几乎全部的舰艇了(家里还有1艘快速联络船、1艘小型训练舰)。

    这几艘舰船乘着凉季的东南风,先从新华港顺流南下,分别于归化岛、塔城港短暂逗留,然后绕过新华夏岛南端的法国殖民地,顺着东南风一路向北,抵达了棉河港。他们将在这里停留较长一段时间,因为棉河港的马万鹏向史钦杰报告,最近棉河港外海屡有外国船只出现,所为何事尚不得知。

    史钦杰离任在即,因此万分不愿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于是他立刻与第二舰队司令郭子离少校商议(第二舰队不归其管辖),请求对方率舰队环岛巡视一圈,然后驻留在棉河港一带重点巡查,驱离或捕获任何可疑的外国船只,确保棉河港这个要地的安全。这里既和土人有交集,隔海相望的地方又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敏感得很。而且,考虑到最近东岸共和国与葡萄牙王国之间日趋紧张的关系,对于在这里实力不弱的葡萄牙人,必须分外小心、严加警惕——特别是严防他们与岛南端的法国人勾结起来坏事。

    前几天郭子离带着几艘舰船南下巡视了一番。并在南部马哈法利高原近海登陆。与当地的原住民巴拉人互换了礼物。建立了初级的联系。巴拉人是这个岛上最干旱地区(马哈法利高原)的原住民,目前建立了松散的巴拉王国(其实是部落联盟),文明水平较低,但性情较为凶悍,无论是与东边的法国人还是北边的萨卡拉瓦人,关系都非常不睦,而这无疑是东、巴双方建立友好联盟的基础。

    话说自从1651年底出兵征讨萨卡拉瓦人以来,肖白图这厮“靡费巨万粮饷”、“死伤两千兵丁”(马万鹏向史钦杰打小报告之语)。却始终未能彻底平定默纳伯王国。虽然他们极大地杀伤了这个王国的有生力量,掠取了大量物资(驼峰牛超六千五百头、羊一万三千余只、皮革三万余张),并且还占领了这个土著王国的宫廷——位于后世贝扎哈一带,可却始终不能结束战争,不能让萨卡拉瓦人认怂服输。

    而既然这个默纳伯王国不认输,那么东岸人就始终必须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军力,陪这个土人王国在丘陵里、草原上、森林边玩捉迷藏的游戏,至今累计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其中波兰士兵约占四分之一,其余皆为岛屿八旗。而伤亡人数中,正面战斗导致的伤亡还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多基本都是死于各种疾病或者干脆就是疲累而死,令人颇感无奈。

    目前肖白图这个战争狂带着主力部队约两千人(波兰、德意志士兵约七百余人。余皆岛屿八旗土兵),屯驻于平蛮堡(即原位于贝扎哈的土人王宫,被攻克后取名平蛮堡)一线,准备对这个地区实施长期占领。除此之外,为了保障后方运输的畅通,肖白图还令一千人(清军俘虏五百人,另有五百岛屿八旗土兵)在通古布里一带立寨设立转运兵站,并将此地命名为大胜寨,以纪念一年多前他率军于此地大破默纳伯王国大军、歼敌三四千人的胜利。

    不过肖白图这种对土人不顾现实、穷追猛打的态度也令马万鹏颇为不悦。无他,一是物资消耗甚大,二是人力消耗甚大——且这一点才是关键,本来东非运输公司从奥斯曼帝国辗转运来了不少波兰战俘,这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结果却因为前线战事不断而被迫输送了很多人过去打仗,这无疑是影响了生产。

    要知道,棉河——浑河流域之间的棉田开辟面积、棉花总产量可是他马万鹏政绩考核的重要依据之一,你都把人弄去打仗搞运输了,国营棉花农场自然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干活了,这不是阻碍马司令“进步”么?于是,马万鹏现在对肖白图也从一开始的支持态度,转为了不支持。可不支持又怎么办呢?挑起战争很容易,但结束战争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肖白图前后杀伤了超过八千萨卡拉瓦军民,更是占领了他们的王廷,起获了大量金银珠宝、牛羊牲畜,同时还将默纳伯王国一些未及逃走的头人妻女交给下属兵丁淫乐,这双方已经是结下了极深的仇怨了。

    更何况萨卡拉瓦人是出了名的记仇,你如此折辱对方,对方不和你玩命才怪呢,而这显然才是战事迁延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如今观之,若想彻底结束这场已经断断续续进行了很久的战争,还是得彻底打残对方,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于是,你最近就可以看到,东岸人明显加强了与马哈法利高原上的巴拉人、大庆盆地的零散萨卡拉瓦部落民(他们也经常被默纳伯王国征讨)以及东部的麦利那人的联系。

    尤其是那些与萨卡拉瓦人是世仇的麦利那人,他们一有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对其展开打击。虽然近几十年来由于默纳伯王国战力暴涨(有大量火绳枪兵),麦利那人屡战屡败,势力完全缩回了中央高地上,但他们却始终没有与默纳伯王国议和,双方之间小规模的冲突(主要是默纳伯王国去中央高地打草谷)几十年来一直没有间断。可以说,其实他们远比东岸人更加痛恨萨卡拉瓦人。

    于是,在东岸人与默纳伯王国的战争爆发大半年后,中央高地上的麦利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他们虽然一开始没与东岸人取得联系,因此协同作战的效果不是很好,但这仍然让本就应付得极为艰苦的默纳伯王国彻底垮塌了,老国王与两个儿子各带一支部民,分散到了广阔的土地上,与敌人展开了时断时续的厮杀。

    一开始他们的敌人仅仅限于东岸人和麦利那人,但很快南部马哈法利高原上的巴拉人也加入了战团,他们与萨卡拉瓦人有世仇,因此与东岸人简直是一拍即合,很快就从南边越过浑河(乌尼拉希河),向默纳伯王国发起了攻击。而为了支援他们的行动,由肖白图做主、马万鹏批准,赠送了一批冷兵器给他们,以便使其能够更好地打击萨卡拉瓦人。战斗持续到今年后,麦利那人也与东岸人取得了联系,双方相约共同出兵压缩萨卡拉瓦人的活动空间,清剿其有生力量,以便彻底解决这个双方共同的心腹大患。

    老实说,默纳伯王国无论是上层人物的眼界还是下层军民的战斗力,在新华夏岛都是相当不俗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历史上于区区几十年内一统整个岛屿西半部,甚至要不是因为内战,他们还会占领岛屿东北部。更别提他们还多次打退西方殖民者的进攻,歼灭了阿拉伯人在岛上的残余势力,麦利那人的成就与他们一比,除了种田出色以外,在军事与战争方面简直就没法提。

    当然他们的弱点也相当明显,那就是经济实力的不足。特别是现在这个国家刚刚处于崛起的初级阶段,又是以游牧和游耕为主要生活方式,经营多年的王廷(同时也是他们控制区内最肥沃富饶的农业地带,旱作农业较为发达)被万恶的东岸人攻陷后,他们的实力就此一落千丈了。

    肖白图非常明白这点,于是他坚决主张对着萨卡拉瓦人穷追猛打,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对手现在有多么虚弱。每次出击都能看到萨卡拉瓦的牲畜越来越少,每次出击也都能看到他们的人丁越来越少,这样虚弱的敌人不一鼓作气打垮,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等他们缓过一口气来么?

    不过呢,肖白图的如意算盘最近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因为他们发现,萨卡拉瓦土人手里的火器居然不是越打越少,其数量从一开始的数百枝竟然提升到了千余枝,这简直可怖可畏!情况反应到马万鹏那里后,他也感觉这事不能怠慢,于是派出快船通知了新华港的史钦杰,而这便是第二舰队近期加大巡逻力度的原因所在——他们怀疑葡萄牙人或法国人介入了新华夏岛西部的这场四方大混战之中。

    葡萄牙人的嫌疑或许少一些,但法国人的嫌疑绝对很大,因为他们和英国人是与默纳伯王国经济联系最密切的两个欧洲国家了。英国商人最近销声匿迹了,但法国佬在这座大岛上可是有着多凡堡和圣路易镇两个殖民据点的,嫌疑不要太大!

    于是,郭子离便带着第二舰队主力来到棉河港一带了,他打算给敢于来此地与土人进行交易的法国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赐之地 六

    新华港内,细雨连绵。

    “即便是旱季,这里每个月也有至少一个星期在下雨。”史钦杰穿着一件洗得略有些发白的蓝色衬衫,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口,眺望着新华夏湾内迷蒙的海景,很是感慨地说道:“在这里待了十来年,以前一直抱怨这里潮湿闷热、蚊子多、疾病多什么的,没想到就要离开了,却分外舍不得。”

    史钦杰最近接到了执委会的任免通知书,即执委会拟免去史钦杰新华夏开拓队队长、新华夏保安司令的职务,同时任命马万鹏为新华夏开拓队代理队长。至于说这个大岛今后是由马万鹏扶正正式掌舵,还是由本土另行派员接替开拓队队长之职,则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无论如何,史钦杰将在近期离开新华夏岛返回本土。

    至于说史钦杰的未来,则很可能是进入执委会担任一名中央执行委员,即俗称的九大长老之一(下一届执委会拟将11名委员削减为9人)。本土最近很多穿越众小团体看好他,大家一致认为这些“外镇节度使”有丰富的治政经验,进入执委会的话一定能有效提高目前中央政府“拙劣”的治政水平,因此史钦杰很可能将在年底的人代会上被选进执委会。

    正在史钦杰办公室内汇报工作的凯尔闻言同样一阵沉默。他早就已经把全家都搬来新华港居住了,作为有志扎根于此的新兴家族,他对史钦杰这个相对宽仁厚道的上司还是很敬重的,因此对其离开也感到有些遗憾。他现在特害怕本土派一个好大喜功的货色过来,要知道整个新华夏岛只有8万东岸军民,比起至少150万的各路原住民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的。现在大家该做的应该是深固根本、埋头发展,可若是新来的长官是个战争狂,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很难说了,对整个新华夏岛来说也难言好事。

    “我主政此地十来年,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史钦杰双手撑在乌木制作的窗台上。任由海风将雨丝带进屋内,只听他说道:“随着今年棉花的收获,新华夏岛与本土的贸易总额将历史性地突破一百万元,这样的成绩单。拿出去也不难见人吧?”

    史钦杰是农业部出身,对于如何种地自然有一番心得。他来到新华夏岛十多年,与本地恶劣的自然环境斗、与凶悍狡诈的各路土人斗、再与葡萄牙荷兰法国等西方殖民者斗,虽然政策举措不能说没有失误,但至少大的方向是没什么问题的。

    另外。他的性格虽稍显犹豫、懦弱,风格也不够强势,但好在他知人善任,愿意听取下属意见、愿意放权给会做事的人;再加上他本就是农业系统出身、前中央委员金科拉的死党,对于以种植园经济为主的新华夏地区还是驾轻就熟的,因此其主政这个大岛十数年,成绩基本可以用合格二字来形容——不算特别出色,但至少也在平均水平以上。

    史钦杰此人除在农业上颇有建树之外,他对于贯彻中央意图也比较坚决,比如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新华造船厂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原料丰富),目前已经发展成了拥有两个专用船台、一个通用船台的中型造船厂,拥有技术员、熟练工、学徒工总计约四百余人。在他们的努力下,虽然屡被抽调船只(有的被抽去远东,有的被抽回本土),但东非运输公司的船队规模仍然稳步壮大,目前该公司旗下共有16艘运输船——清一色的650吨级笛型船——总吨位达04万吨,在西南印度洋这片海域算是首屈一指了。

    而也正是这支吨位不小的远洋运输船队的存在,新华夏岛的潜力才被彻底发挥了出来。比如,他们从苏伊士港辗转运来了大批波兰、德意志战俘。这些都有力地充实了岛上各处的人力,有的(德意志战俘)甚至还被远调至远东,支援了当地的抗清战争;再比如他们利用这些运输船,将修建于新华港的大型物资储备库里的各类商品分门别类售往奥斯曼、波斯、阿曼等国。年获利数十万元——当然了,这些国家的牲畜、生丝、女奴、果品(如椰枣)、毛毯、宝石、香水等商品也由这些运输船运回了新华夏乃至东岸本土,极大丰富了国内的商品市场。

    尤其是波斯萨法维王朝,这个国家近些年与东岸的贸易额的提升幅度是惊人的,从最初的不到十万元提升到了去年(1652年)的43万元,且今年的数据还要在去年的规模上再上一个新台阶——据统计。今年东岸共和国光生丝就从波斯进口了约600担(波斯人已将东岸的生丝进口配额提升到了1000担每年,仅次于英国),这就是38万多元的贸易额了。如果再算上出口至波斯的少许金属器具、染色皮具、肥皂、高级印花布以及大量军资的话,今年东、波两国的贸易额突破五十万元不成问题,甚至如果他们与印度人的战争烈度加大的话,贸易总额突破六十万也不是奢望。

    波斯,已经逐渐成长为了一个令东岸人无法忽视的市场!

    当然了,以新华夏岛作为跳板向波斯、阿曼以及奥斯曼帝国的亚非部分展开贸易固然可喜,但对本土来说,新华夏岛最重要的部分永远是其能够提供的海量资源——都是本土急缺的。比如木材,别看本土的森林采伐量与日俱增,但偌大一个南锥地带竟然找不到一根能与新华夏岛媲美的优质大木,当今东岸的护卫炮舰和远洋商船基本都是用新华夏木材所造便是明证;再比如用途极其广泛的剑麻,农业、工业、渔业、海军基本都要用到;再比如棉花、可可、咖啡、橡胶、优质精煤、特有的海产品、热带干果以及刚刚开始大规模种植的胡椒、香草,这个与东岸本土贸易额已经超过一百万元的大岛现在堪称是东岸共和国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是王冠上最耀眼的宝石!东岸可以丢失澳洲,可以丢失南非,但绝对无法承受失去新华夏岛的严重后果。

    “算了,都是要走的人了,再发这些牢骚也不太合适了。”史钦杰自失地一笑,然后看了看有些尴尬的凯尔,温和地说道:“但在走之前,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办一下,算是作为我的收官之作吧。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贯彻执委会的意图,将新华夏开拓队下辖诸乡镇的财税给厘清了,尤其是几个较为成熟的定居点,如新华镇、西乡、龙虾港、塔城港、归化港等地,财政部厘定的七大税种的征收工作要坚决落实。好征收的税,如契税、关税、个人所得税、营业税、消费税要坚决征收上来,不好征收的动产税、不动产税也要尽量征收上来,不能再拖拖拉拉不当回事了。至于棉河地区、大庆盆地诸新老定居点嘛,由于开发时间过短、条件不是很好,再加上战争可能造成的影响,暂时免税,但当地居民的不动产登记工作要全面展开,这事越早开展阻力越小,唔,好吧,这是马万鹏的事,不是你的活。你只要负责新华港及其周边即可,塔城那边我会找魏克多谈话的……”

    “除了这件事外,第二重要的就是医疗科普和疾病防治了,这在热带地区无论多重视都不为过的。”史钦杰似是在对凯尔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各个定居点的下水、排污设施,目前就新华港做到了,西乡正在改造中,归化港和塔城港才列入改造计划,其他地方更是连计划都没有。唉,好多事情要做啊,而且这些事比在棉河那个地方和土人打仗重要多了,我们现在在岛上的人口还不到土人的三十分之一,要想将来在岛上占到多数比例人口甚至灭绝土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第一步就是改善卫生设施,加强疾病防控与宣传,减少我们婴幼儿的死亡率。打仗那些事情,真心不算什么。”

    “呵呵,第三件事就是我刚才说到的打仗了。消灭萨卡拉瓦土人是首要任务,而再下一步的目标则是驱逐其他西方强国在岛上的殖民据点,现在荷兰人被我们弄走了,但法国人还杵在那里,接下来就要针对他们想办法。这个岛必须是由我大东岸所独占的,这一点绝对没得商量,唉,可惜时间不够,我真想在离任前解决这两件事情啊,可惜啊可惜。”史钦杰用力捶了下书桌,略显懊恼地说道。

    可想而知,当几乎把新华夏岛看做自己孩子的史钦杰入主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最高权力机关后,肯定会调动各种资源,促成执委会加大对这里的投入,以使这个世界第四大岛屿成为国家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新华夏岛的未来,一定是极为光明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朝鲜 一

    “时间不多了啊。”邵树德放下信纸,神色复杂地说道。这是执委会主席刘为民写给他的私信,信中大意是关于邵树德的去留问题将在1654年新一届执委会班子上台之后讨论决定,而在此之前,邵树德仍将继续留任黑水地区,掌控全局。

    虽然不用立时便走,但邵树德估计,自己待在远东时间至迟不会晚于1655年,也就是说,他顶多继续在这里执政两年左右,远东新的掌舵人一到,他便将去职回国。而在他之前,已在远东服役多年的杨明阳、张旭东、李文长等人已陆续回国,新的接替人选也已抵达山东,执委会对远东地区军政官员轮换的决心是相当之大的。邵树德估计,下一个遭到轮换的可能就是南方战区司令、黑水临时特遣舰队总指挥刘海洋了,而至于他名义上的副手魏博秋,由于此人是戴罪前来远东,属于发配性质,估计还要再待一些年头。

    而正因为时间不多了,因此邵树德此时分外不愿意再发动一场在自己任期内无法结束的战争,比如对于日本沿海地区的攻击行动——这种很可能无法在短期内完结的战事,还是等远东地区新任领导人到位后再说吧。

    不过现在不动日本,不代表他们不动别的地方,应陆军总指挥茅德胜的请求,邵树德现在对于动10↙一动朝鲜分外感兴趣。至于说借口嘛,那都是现成的,你朝鲜派火枪手加入清军战斗序列。与我大东岸于黑龙江流域厮杀。这便是大罪、可以兴师问罪的大罪!

    当然了。任何一场军事行动都要有利益,无论是短期利益还是长期利益,也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都必须要有利益,否则这仗不如不打。打朝鲜的利益是现成的,其一是政治利益,通过对朝鲜的军事打击,可以进一步削弱这个本就不大看得起清朝的国家与“我大清”之间的离心离德;其二是经济利益。这个也是这两年来釜山的著名“朝奸”金吾圭不断调查、搜集后得来的情报。

    根据金吾圭的报告,自从结束与后金的战争之后,朝鲜近些年来的经济发展有所起色。比如根据朝鲜公开的资料,全国耕地数量已经接近恢复1592年战争之前的状态了,目前约有130余万结(朝鲜土地单位),除去免税田、陈田(即荒田)及当年蠲免钱粮的灾田,平均纳税地约在70万结左右,生产秩序比起崩溃般的壬辰战争和1636年后金入侵时要好上百倍了,人丁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人口和田地开垦数增加后,朝鲜的农业技术也在稳步提升。比如15世纪就出现的移秧法从1650年开始在朝鲜多个道府进行了推广。无论是稻米的产量还是质量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毋庸置疑,朝鲜农民是极为勤劳的。其农业技术也是极为高超的(后世能在东北地区栽种的抗寒稻种便是朝鲜王国农民培育的),因此朝鲜的粮食生产近些年也得到了稳步恢复,甚至于,一些因为“大同法”推行而缺少银子的地区还通过种种秘密渠道出口稻米到釜山,从东岸人手里换取银子。

    这种粮食交易的规模目前已经达到了每年一万二千余石,且还有持续增加的可能,这对东岸人的粮食储备是一个极大的福音。原本他们在占有宁波府、并稳定发展了数年后,粮食缺口已经大为缓解,现在有了朝鲜粮食补充,就更是安枕无忧了。至于说买粮的些许银子,那算个屁啊,大泊县的金库里有的是!如果没有的话,信不信我去澳洲挖金矿挖给你?

    而更妙的是,在孝宗李淏继位后(1649年),由领议政金堉(相当于宰相)强力推行的“大同法”日渐成为朝鲜各道的主流税收方式。大同法一改过去征收粮米、正布(布匹尺寸,以5升棉35尺为1匹)、木炭、农产品等实物的弊端较多的税收方式,定下了每结地统一征收10-16斗稻米(因为各郡土地结数大小不一)的新税制。而如果没有足量稻米缴税的话,亦可缴钱。这种新税制的推行无疑极大活跃了商品经济,将大量稻米推向了市场,同时也使得一大批手工业者和商人被解放了出来,可以从事各种工业活动,以繁荣市场。

    这样一种局面的形成,自然是为东岸人所欣喜的,因为他们手头有巨量的银子没处花,拿去变现换来粮食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由于朝鲜内部保守势力的存在,使得这种私下里的粮食贸易的规模一直无法有效扩大,甚至在某些特殊时刻,朝鲜官僚们还会下令禁绝这种贸易,这令釜山的金吾圭一直十分恼火:明明朝鲜的粮食生产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可你居然禁绝贸易,这如何能忍?

    而除了粮食生产外,在壬辰战争中由日本传入朝鲜的烟草、辣椒、南瓜的种植也在这几十年间发展较快。尤其是烟草,1630年代,朝鲜烟就开始大量传入沈阳,后金政权中吸烟者的比例极高,以至于在1638年黄台吉一度下令禁止吸烟,以减少银钱的外流,同时下令朝鲜禁止烟草输出。

    朝鲜禁止烟草输出后,但却没有禁止种植,因为朝鲜人里吸烟的比例也相当不少。于是乎,烟草的种植迅速在全罗道、忠清道、江原道、京畿道等地普及了开来,在供自身消耗的同时,也在继续偷偷摸摸输入到中国境内,以赚取银钱。

    辣椒、南瓜、西红柿(由中国传入,朝鲜人称之为“南蛮柿”)在传入朝鲜后也获得了迅速的发展,目前种植面积也颇为不少。邵树德私下里以为,这些农产品都是东岸人所急需的,同时也可以用来平衡未来可能出现的贸易顺差,不过这首先需要东岸政府对朝鲜有一个较强的影响力和威慑力,不然怕是很难做到全面贸易的程度。

    当然了,朝鲜用来平衡贸易逆差的最好商品还是山参。这种朝鲜传统的出口商品一直是他们的吸金大户,野生老山参的售价从数百两银子起步,上不封顶,简直和抢钱没什么两样。或许有人会说,随着朝鲜人口日渐增多(小冰河时期人口居然还在渐渐增加……),“火田”(即原本的荒野)开辟面积的不断加大,野生老山参应该越来越少才是,但朝鲜的生意怎么还越做越红火呢?

    答案就在人工培育。朝鲜人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人工栽培山参了,在传统的山参产地如江原道、咸镜道之外,朝鲜人于京畿道的开城地区大量培育人工山参,然后再加工蒸造成红参,大量输入中国。在1620年代以后,开城已经成为了朝鲜人参的主要产地,每年贸易额之巨大,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老实说,金吾圭发给烟台方面的这份报告让邵树德对朝鲜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以前他一直以为这个有着数百万人口的封建国家是个一潭死水、极为穷困的国家,因为他们当初连赎回江华岛的尾款一时都凑不齐。但现在他认为自己的认识可能存在些许偏差,朝鲜普通农户固然是贫穷的,政府财政可能也的确不是很宽裕,但以大北小北两班、西人、南人为主的贵族统治阶级却一点都不穷,他们在战争或天灾中不断侵吞农户土地——以前朝鲜140万结土地中,不纳税的仅有20万结,现今130万结土地中,不纳税的几达60万结——使得自己德尔财富不断聚集。

    这些人,可都是上好的肥猪呢!邵树德哼哼两声,他看中的当然不是这些人的银钱,而是他们手里握有的农产品、牲畜甚至是劳动力。这些东西与其留在这些猪狗一般的地主士绅手里发霉变烂(史实,和明朝士绅一样,他们宁可粮食烂掉也不拿出来赈济饥民,以至于朝鲜境内“明火贼”等饥民武装始终不绝),还不如拿来孝敬我大东岸了,那样我们还能想办法从“我大清”境内掳来更多的人口进行安置。

    所以说,打朝鲜既有政治利益,同时也有绝大的经济利益,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面对纸糊般的朝鲜军队,东岸人并不需要投入大量兵力,也不需要深入朝鲜腹地,他们只需打破几个郡县、歼灭部分朝鲜正规军,那么那个懦弱的孝宗皇帝很快就会派人来求和了——这几乎是一定的。

    而到了那时候,再与朝鲜商谈进一步深化贸易之类的事情,阻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他们可是很现实的,挨了打就会涨记性,这一点实在太可爱了。

    邵树德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点谱,于是他立刻拿出纸笔,一挥而就写完了一封信,然后摇铃喊来了自己的秘书,嘱咐他即刻派人将这封信送到此刻正待在招远县的陆军前敌总指挥茅德胜少校手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鲜 二

    一队轻骑驰过尘土飞扬的官道,路边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户面面相觑,然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叹起了气来:“这东朝大兵怕是又要出征了。”

    此地是福山县,整个登州府不多的被东岸人直接管辖的县份,另外几个分别是文登县、莱阳县、栖霞县、海阳县(大嵩卫改县)和荣成县(成山卫改县),如果再算上烟台的话,辖区总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十五万人,而其中人口最多的就当属拥有七万余人的福山县。

    福山县早在1650年的时候,就已经年产小麦1万吨、大豆五千吨、苜蓿十万吨,农业是登州六县(仅指掌握在东岸人手里的六个县)发展得最好的。这其实得益于黑水开拓队政府的重点帮扶政策,他们将济州岛牧场上的牛羊通过西北垦殖银行低息贷给福山县的农户(总数约有十余万头),然后趁着地主士绅势力被各路人马一扫而空的有利态势,对全县实施军管,丈量土地、按人头分地,然后大力推广三茬轮作制度,该县的农业一下子便发展了起来,令人喜不自胜。

    而在福山县取得成功后(当时该县只有四五万居民),邵树德又把目标瞄上了当时拥有五六万人口的文登县。他利用伤退老兵、本土送来的上千兵团堡学兵以及少许抗清军政学院培养出来干部,在挺身队官兵们的配合下,在文登县开始复制之前做过的一切。

    总的来看,文登县的土改开展一年半时间以来,由于地主士绅势力几乎不存在,本县人丁也很稀少(其中一部分甚至还是外来户),改革的阻力那是相当之小,因此几乎所有成年人都分到了地。且还有大量剩余的荒地作为“公地”被放在一边休耕,以便将来人口多了以后再拿出来分配。

    文登县的农户有了可以传家的私人土地后,劳动积极性被极大地调动了起来。再加上邵树德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四处筹措牛羊等牲畜(通过西北垦殖银行贷款的形式发到农户手中),因此东岸人的统治在该县迅速确立了起来。东岸干部们下乡再也不用担心像在宁波府那里会被人打闷棍。相反一旦有行迹可疑的外地人来到县里,还会经常有人跑到官府告密顺便领赏,从上倒下不敢说经营得铁桶一般,但统治基础确实是相当稳固了。

    比如眼下这几个扛着锄头的福山县农户,虽然对于可能到来的战争有些惴惴不安,但说到底他们还是不希望东朝战败的,因为天知道一旦鞑子占领了这里,这些已经被发到众人手里的土地怎么算?是被原主人的后裔收回去呢。还是干脆就被满洲大爷给圈了,这无论那一条都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他们自从分到地后就起早贪黑精心侍弄,比照料自己婆娘还上心,这要是被人再收回去,估计没人能够接受,不说别的,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儿可就没法养活了。

    “这次应该又是莱州府那里出事了吧?”有人猜测道,“莱州府那边的鞑子自从两年多前于胶州堡下惨败后(有宣传队宣传各种胜仗),就再也没有兴起过大兵,眼下这队军爷应该是去烟台给邵督师报信的。茅大帅那里搞不好已经开战了。”

    “俺小舅子在登州城董总镇(董学礼)麾下吃粮,前些时日听说已经全军动员,大头兵都一日三餐吃起来了。馒头咸菜管够,冷不丁地还能嚼吃点咸鱼干肉,说是东朝老爷赏赐下来的。”一个满脸皱纹的农户忧虑地说道,“大伙儿都传,怕是要动兵了,不然董老抠平日才舍不得要弟兄们吃那么好呢,这是要催大伙儿上阵厮杀啊。”

    “看来是真的要打了!”几个农户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

    “看来是真的要打了!”与那帮臆测战争即将到来的农户们间隔数十里的烟台港码头上,从宁波府匆忙赶来的黄仪看着码头上盔甲明亮的仆从军官兵后。立刻下了自己的判断。

    码头军营内正在进行日常操演的是前些时日从南方战区轮调过来的新建陆军第三师,师长孙守正。总兵力约2500人。这支部队无论是兵额还是素质都是十个仆从师里面较差的,故此番调来参加很可能会爆发的征朝之战。就有那么一丝锤炼他们的意思了。

    专司黑水地区贸易、商业工作的黄仪没在码头上多做耽搁,很快他便在大群随从们的簇拥下,穿过一条宽阔的石子路,进入了芝罘岛的黑水保安司令部大楼内——下午有一个重要会议,事关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他黄仪也必须参加。

    芝罘岛最近几日明显忙碌了起来,司令部的诸位参谋们不断跑进跑出,联络各支部队、检查各类库存、发放各类补给,忙得不可开交。养马岛、崆峒岛上的火药配置工坊和武器制作工坊内,数百名工人也开始了加班加点,竭尽全力开始生产各类军资;而在位于芝罘岛西侧新建的大沽夹河码头边,一家规模中等机器面粉厂也开始了全力工作,福山县征来的小麦被小船顺着河道运到了码头边,然后由从东岸本土淘汰下来的水力磨坊磨制成面粉和麸皮,统一装袋后再运至烟台港,由保安司令部造册登记。

    种种迹象都表明,战争已经迫在眉睫,而矛头很可能将指向朝鲜。

    黄仪中午在保安司令部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也碰上了从黑水县赶来开会的常委梁向俭。梁向俭这个大嘴巴毫不避讳地向黄仪说道战争马上就要开打,为此他们黑水、大泊、庙街三县还送来了一千五百名山丹士兵,这些人战斗力不错,也会骑马,应该能在此次征朝之役中发挥极大的作用。

    另外,他还特地向黄仪透露,此番出征的总兵力很可能将在1-5万人之间,以仆从军为主,东岸主力基本不动。因为邵树德认为,光靠那些仆从师已经足够教军力孱弱的朝鲜做人了,实在没必要将战斗力较强的精锐部队也调去,徒让清廷滋生一些不应该有的想法。

    闻听此言的黄仪默默点了点头,三两下扒完饭后,他便和梁向俭一起,在下午一点整之前,赶到了保安司令部的会议室内,接下俩便是正式召开会议了。

    下午的常委会召开得非常顺利,与会的魏博秋、茅德胜、梁向俭(刘海洋请假)对于进攻朝鲜的议案并无原则上的异议。除了魏博秋对发动此战的时机表示出了些许疑问之外,众人均表示支持发动一场小规模的对朝赝惩行动,并从中攫取一些政治、经济利益。黄仪和汤萌旭二人(常开胜和接替杨明阳的蓝果上尉请假未至)虽然不是常委,但也列席了会议,但他们只有建议权而没有表决权,且也没有提出什么疑义,故调集三个仆从师、少许东岸直属部队(1万多人)进攻朝鲜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便是司令部作战科的参谋们制定并完善计划了。

    其实按照组织原则,对于这类军事行动,拥有全权的邵树德还是可以一言而决的,不过考虑到自己毫无信心的军事能力,他觉得还是多听听众人的建议比较好。而在一下午的会议过后,与会几人原则上同意了征朝的决议,于是乎,邵树德便批准了这份由茅德胜呈递的作战申请,即:调集仆从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总计05万战兵,外加从南方调回的挺身队第五大队2000人、库页岛遣来的山丹士兵1500人、黑八旗重步一个营,并约1万名军夫,全军合计将近5万人。

    从这些部队的组成就可以看出,邵树德压根就没敢动山东的各路人马主力,毕竟这些人主要还是防着青州府、济南府一带的十余万清军。这些清军操练日久,战力还算是不错的,他们目前虽然分驻各要点(防备猬集在前线时被东岸大军从侧后登陆掐断补给线),但若获悉东岸主力原调,他们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轻松集结起来,然后进犯登莱,这显然是邵树德不愿意看到的,故他只抽调了这么万余战兵,而将主力留在了山东。

    不过这5万名战兵的战力却也不是盖的,至少打起朝鲜人来说还是不难的——占领朝鲜或许较难,但取得几场战役的胜利,迫使朝鲜主动求和,进而答应东岸人提出的若干条件,却也是可能办到的。毕竟,现在的朝鲜王国大军,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说,都远远比不上被后金完虐的1636年(能战的多已战死),他们的主力部队御营厅的战斗力,似乎也就那么回事。东岸人只要谨慎对待,自己不出大的纰漏,肆虐南方的全罗道、忠清道、庆尚道一带绰绰有余,而剩下的,自然就是等待朝鲜人上门求和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1653年6月16日,将近二万大军于烟台港一带集结完毕,战斗已经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朝鲜 三

    “金会长,此是何故?贵国怎无故兴兵?”看着包围了釜山县衙的“棒棒军”,朝鲜王国釜山县令金洪范有些惊愕地问道。

    金吾圭瞟了一眼这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老对手——这些年金洪范暗地里可没少给他制造麻烦——然后冷哼了声,道:“都给我拿下,然后交给上国老爷发落。”说完,便不可一世地走了。

    数十名穿着统一制服的治安军手持棍棒,在日本警察的监督下,把官署内的朝鲜人通通抓获,官仓、房舍也都贴上了封条后派人值守,静等上国老爷们来清点。

    而在金吾圭率领城内的日本警察及棒棒军突袭朝鲜官署时,由五百名日本警察及釜山守备队(员额同样为500人,多山丹人和日本浪人)混合编组而成的部队,已在军官的指挥下跨过洛东江,不宣而战偷袭了庆尚道都护府辖下的金海县。这个据说驻有“精兵强将”的朝鲜小县内原有驻军二千余人,结果被一战击溃,朝鲜将领、西人党元老、御营厅大将元斗杓的侄子死于乱军之中。

    而在这支部队发动后,已经先期从济州府抵达釜山县的新建陆军第一师四千官兵,也沿着洛东江向北进发,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击溃几支猝不及防的朝鲜地方军,毙伤俘三千余人,攻克县城两座,基本解决了李朝设置在釜山西、北两个方向的包围圈——当然了,李朝并不敢把主力部队设置在紧邻釜山的地区,怕的就是被一击打穿,故庆尚道对抗东岸的主力分布在庆州府(府使、道观察使官署所在地)、尚州牧(牧使、兵马使官署所在地)以及重要城市晋州牧,兵力不多不少,约有三四万人。

    第一师师长翟从谔在发现朝鲜军的不堪一击之后,一度想率领麾下四千人马轻兵疾进,直奔庆尚道的核心庆州府而去,最后在随军的东岸参谋的反对下,不得不顿兵。等待后续主力人马的到来。

    6月25日,在汉拿山牧场领取了马匹、甲具、兵器的1500名山丹士兵随船在釜山登陆。这支彪悍的部队一边熟悉胯下那些马政淘汰下来的混血马的习性,一边在东岸参谋的催促下,向北增援新军第一师翟从谔部。并临时接受翟师长的指挥。

    6月28日,“亲征”朝鲜的邵树德率主力大军一部抵达釜山港,当天下午,新军第三师孙守正部2500人(战力相对较弱)向西渡过洛东江,与屯驻于此的千余“釜山兵”(以日本警察和守备队浪人为主)汇合。他们的任务是在此构筑营寨。以劣势兵力抵挡住晋州方向可能杀来的朝鲜军,拱卫釜山县的侧翼。

    第二日,邵树德在休息了一晚后,不顾舟船劳顿,亲率新军第二师秦尚行部四千人、黑八旗重步兵第4营七百余人、挺身队第四大队两千余人并炮兵、勤杂人员将近七千人北上,支援在获得军令后继续进发的翟从谔部。而上万名登莱持矛军夫则坐镇釜山港,竭力往前线转运各类物资,而除了他们之外,釜山城内的守御力量只剩下了五百名日本警察及同样数量的朝鲜“棒棒军”。

    而就在邵树德率领主力北上之后的两天,7月1日。魏博秋、梁向俭这两个互相看不大顺眼的家伙先后乘船赶到了咸镜道的元山津。魏博秋这厮带着独立第一守备大队六百多人从钏路港赶来,梁向俭则带着少许黑水民兵押运着一批军资而来——主力在南边的庆尚道已经和朝鲜人开打,元山津这个被东岸人经营多年的商埠搞不好会遭到敌人进攻,故急需一些兵力增援。

    元山津本是一小渔村,地形逼仄、面积不大,故东岸人在修建了一系列要塞式的商馆后,只需屯驻少量士兵,便足够防守。他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判断朝鲜人究竟何时打来,以便及时结束贸易——现在正是药材收购旺季。东岸本土对朝鲜药材的需求量极大,能多做一天生意便多赚一天。

    不过,现在来到元山津的梁向俭、魏博秋二人的心思,显然并没有放在药材的收购上。他们关注的焦点,显然在于别的方面。

    “老梁,能不能匀一些机器给我?钏路港那边要上几个项目,农产品深加工的,市场基本都是针对周边地区的,怎么样?现在本土发来的设备。基本都被你给拢下了,我这搞一台杂号蒸汽机都很难啊。”魏博秋坐在商馆外的一座凉亭下,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魏副司令,不是我老梁不给面子,委实是抽不出来啊。县里面现在任务也很吃紧,项目也不少。本土淘汰下来的设备,能有几台流到远东已经不错了,我们都不够用呢,实在抽不出来给你们。”梁向俭素来大大咧咧的,因此说的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再说了,这些可都是国有资产,在远东地区的价值更高,给日本公司这种公私合营的企业怕是不靠谱吧?魏副司令,还是请您多担待点吧。”

    “呵呵。”魏博秋闻言喝了口茶,然后便闭口不再提此事。他心里明白,对付梁向俭这种混不吝,好话说尽是没用的,事情还得着落到邵树德头上。实在不行的话,他还能想办法联系本土,托托关系、走走后门,总能淘换几台二手设备过来,这可比看梁向俭的臭脸要舒服多了。难不成离了你梁屠户,我还只能吃带毛猪了不成?

    梁向俭与魏博秋话不投机,便没再多谈。在商馆军营内(商馆内有两百名士兵护卫安全)简单吃过午饭后,下午他便在几名黑水县警察的护卫下,到附近的乡市里转了转。所谓“乡市”,是近些年出现在朝鲜南三道(庆尚道、全罗道、忠清道)的一种贸易集市的形式。这种突破了以前朝鲜死气沉沉的小农经济体制的新事物的出现,其实和“大同法”推行后朝鲜王国商品经济大发展的因素是分不开的。

    当然了,在元山津这种地方出现乡市,其实多半和其向东岸开埠有关——即便朝鲜王国的保守官吏们百般阻止治下百姓与东岸人展开贸易,但在利润的驱使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禁得住?毫不夸张地说,东岸人每年从元山津商埠买走价值二十万元以上的各类药材,同时也向这里出售一些价廉物美的商品,朝鲜人短期内或许能抵挡,时间长了鬼才经受得住金钱的腐蚀呢,必定是从上到下都被拉下水。

    梁向俭在商埠内随便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而随他一同前来的东岸商站负责人则拿着个钱箱子,将市场上的朝鲜商人出售的药材、牛角、牛筋、生铁、铅块等传统商品一股脑订下,然后又叫来了多辆大车,将普通朝鲜农户售卖的木炭、鸡鸭、野味、蜂蜜、熏肉等商品通通买下——南边已经正式引燃战火了,本地的朝鲜官府虽然近些年已被银子给喂饱,但说不定哪天就会顶不住压力关闭这个市场,现在还是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吧。

    值得一提的是,东岸商站的人员用来支付的货币既有大泊造币厂铸造的银币,也有仿造朝鲜铸造的假钱(1651年朝鲜推出的常平通宝,1两银子约合400钱)。在1592年万历援朝之役时明军大量使用银子在朝鲜境内采购物资后,朝鲜人便迅速接受了银子这种一般等价物的流通——铜钱也不例外,1633年时朝鲜甚至官方铸造了不少万历通宝(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崇祯通宝……),后废除,直到1651年,朝鲜议政府下令铸造常平通宝作为官方货币,以正式取代布匹、粮食等“原始货币”。

    获悉朝鲜人铸造了大量铜钱后,因为贸易而掌握了大量铜的东岸人可谓是惊喜莫名,于是乎,大泊造币厂自铸造日本假钱后,又开始小批量铸造朝鲜假钱,并投入朝鲜市场牟利。而由于这种假钱质量比真的还好,故非常受朝鲜人的欢迎,与制作精美、成色足的东岸银币一起,成了附近地区市场上的硬通货。甚至曾经有朝鲜商人说,从元山津流入的假钱他在黄海道都见到过,由此可见其流传之广。

    在市场上转了一圈后,梁向俭便回了商站,然后从这里载运了一批物资,匆忙登船返回了黑水港,而魏博秋则带着他的部队继续留守此地。

    1653年7月10日,随着战争的深入进行,元山津贸易市场被朝鲜人禁绝。随后,咸镜道兵马使具胜(西人党元老具宏的族侄)亲率远近搜刮而来的五千余人抵达元山津商站外围,在休整了两日后,这支朝鲜军队向坚固的要塞式商站发起了试探性进攻。此时商站内大约有两百名原守军、百余名黑水县民兵以及魏博秋带来的六百多士兵,总计约千余人,另有火枪四百杆、大炮十门、盔甲刀枪箭矢若干,他们依托商站坚固的城墙,应该足够这支不明情况的朝鲜军喝一壶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朝鲜 四

    蔡华泽的部队在兴海郡近海登陆已经数日了。

    今天是1653年7月15日,东岸共和国与朝鲜王国正式开战后的第22天。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由邵树德亲自指挥(其实他只负责压阵与签署命令,具体战役战术的制定由司令部作战科的参谋们完成)的主力部队一路攻破东莱梁山等郡县,毙伤俘朝鲜庆尚左道兵马节度使辖下地方军六七千人(击溃的更多),然后挟大胜之势直逼府城;此外,由新军第三师师长孙守正率领的偏师3500余人不战而克了熊川昌原二县,目前他们已经全军进驻了昌原,打算在此迎击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从晋州方向可能杀来的部队。

    可以说,随着东岸这两三万大军(含军夫在内)展开了雷霆般的攻势,现在朝鲜王国整个庆尚道都被打懵了。邵树德率领的主力部队在庆州附近围点打援,几乎将大半个庆尚道的兵马消耗得为之一空,而随着蔡华泽率领的2500人登陆后的快速推进,空虚的兴海永川二郡相继失陷,整个庆州府朝鲜官吏的一条退路也即将不保。

    庆尚一道至此糜烂矣!

    “粮豆草♀料牲畜皮子药材是重点目标,所有物资必须仔细清点,不得有任何遗漏或瞒报,违令者斩!”蔡华泽骑在一匹抢来的骡子上,意气风发地下令。附近地区是低矮的山间平原,属于庆州府的腹地,向称富庶。这给了蔡华泽麾下这帮流贼出身的军官们以极大的“发挥空间”。

    这帮老流贼带着在山东浙江招募的“新流贼”。有组织地持械攻入乡间朝鲜大户家中。拖牛牵马抢金掠银,粮食布帛就更不用说了,就连那漂亮的女人,也被这伙军纪不佳的仆从军掠取了数百。当地朝鲜人是敢怒不敢言,偶有几个奋起反抗的,也被大批量装备火器战技娴熟的蔡华泽部消灭。

    而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近些年朝鲜地主贵族们疯狂的压迫,遍布各道的“明火贼”(初为饥民起事。现已变质为强盗山匪)数量是有增无减。在庆州府东北的这片沿海平原上,便有那么千余“明火贼”节操尽丧地投奔了蔡华泽——或许是为了掩饰降于异族的耻辱感吧,这伙人洋洋自得地宣称投奔的是上国天兵。

    蔡华泽对这伙投奔而来的朝奸自然是喜出望外,于是,他拿出来从朝鲜大户那里抢来的部分钱粮布帛,大手一挥赏赐给了他们,然后又给这伙人封了个很有喜感的名字:义从军——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随军的东岸参谋许可之下才做的。蔡华泽这厮阴有异志,中营出身的他和刘国昌刘世俊这些大顺左营的上司们关系一直不睦。在宁波那会,就三天两头朝东岸人这里跑。大肆献着殷勤,似乎随时准备“脱顺入东”。故他对东岸人一贯比较恭顺,对前来监军的东岸参谋的命令基本都能遵守,这就比较难得了。

    义从军的首领名叫全奉洙,从北边的江原道流窜过来的,本已被官军围剿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现遇到了上国天兵,立刻神气活现地充当起了带路党。

    “大人,下官(此人被蔡华泽临时任命为义从军指挥使)前几日探听到,左道兵马使金贼率领六千人入援庆州府,结果半途被天兵击溃,死伤颇众,兵马使金老贼当场伏诛。”贼眉鼠眼的全奉洙凑到蔡华泽面前,一边牵马一边讨好地说道:“下官在江原道庆尚道纵横多年(其实是被追剿得四处流窜),对这金老贼是恨之入骨。今见老贼伏诛,下官喜不自胜,愿为将军前驱,扫荡左近残敌。”

    听到一名朝鲜军夫出身的中士翻译过来的话,蔡华泽立刻高兴地命令其打先锋,然后打算扩大占领区,更多地截断庆尚道与江原道之间的联系,而作为熟悉地理的全奉洙,自然要在这个计划中占据重要一环了,蔡华泽还指望他们不断招降纳叛,搜罗更多的伪军过来呢。

    7月20日,已经在附近肆虐数日的蔡华泽部遇到了大批从庆州府方向逃来的溃兵。已经增加到近两千人的义从军与蔡华泽部主力一起,对这股溃兵进行截击,结果朝鲜军大溃降者数千人,其中更是有不少北逃的庆州官宦之家。这些携带着金银细软和大量女眷小儿的队伍根本跑不快,除少数逃进山里外,余下的几乎全数被俘,其情其景简直惨不忍睹;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蔡华泽才从奔袭过来的部分山丹骑兵的口中,得知邵树德此时已率军进入庆州府这座庆尚道首府城市。庆尚道——至少是左道,其兵力占据了本道四分之三——差不多是真的完了,从官僚机构到武装部队,从民间大户到升斗小民,一个个都处在惶惶不安之中。

    朝鲜人简直如猪羊一般,一击即溃!蔡华泽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伤感,兴奋的是战斗异常顺利,伤感的是这令他想起了崇祯年间清兵数次入关之战,当时的鞑子,怕也是这样想的吧?

    7月25日,邵树德率军北上,于永川郡汇合了在侧翼登陆的蔡华泽部,然后以朝鲜义从军全奉洙部二千三百余人为先锋,一日而克河阳县,旋又攻克庆山县,这两战几乎都没费什么事,朝鲜人的混乱程度比预期还要可怕。

    7月29日,邵树德率二万余众进抵星州,这次敌军的抵抗甚为激烈,义从军冲了三次都没能拿下,最后还得有赖东岸人的大炮轰城,这才攻破了这座庆尚道有数的大城,毙伤俘朝鲜军二千余人。

    击破星州后,挡在尚州前面的,就只有漆谷县一个障碍了,庆尚道全境沦陷在即。而值此危亡时刻,惊慌失措的李朝上下也终于结束了朝堂争吵,做出了反应:孝宗李淏拜西人党元老前御营厅大将元斗杓为帅,率御营大军一万五千京畿道利川等都护府军五千,合计二万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汉城府,打算先在忠清道汇集各路兵马后,再徐徐杀向庆尚道,争取击退突袭而至的“黄衣贼”。

    时间进入八月,因天气暑热,东岸大军遭受了开战以来最大的伤亡,在攻克漆谷县进抵尚州城下的短短数日间,因中暑和疫病而倒下的士兵几达三百人,不得已之下,邵树德下令全军休整两日,并派出骑兵四处搜罗朝鲜郎中,给军营内的患病官兵医治。与此同时,也顺便派出军夫们外出打草谷,现在已经深入到庆尚道的西北部了,再从釜山或兴海转运粮草过来颇不现实。行军打仗所需的补给,还是得学1636年的黄台吉,因粮于敌!当年那厮在相对贫穷平安道黄海道都能搜罗到一定的粮食,东岸人没道理在相对富庶的庆尚道还搞得没饭吃,难道我大东岸官兵的刀没有鞑子快么?

    8月4日,军势稍振的东岸大军开始围攻尚州城。此役朝鲜人抵抗较为激烈,义从军全奉洙部损失超过三分之一蔡华泽部火枪兵在与朝鲜鸟铳手的对射中也多有死伤。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仆从军第一师翟从谔部,该部在大炮轰破城墙后,不顾死伤破城而入,在付出了两百余人的重大伤亡后,终于突进了城内,并经小半夜的激战后控制了整座城市。

    而这个时候,朝鲜著名“勇将”曾于1636年突袭清军并斩首六级而归的老帅元斗杓率领的御营大军还在忠清道的清州府一带磨蹭,以汇集各处的地方军队,这厮看来是不汇集完大军不敢过来了。

    8月9日,在尚州附近搜罗到大量粮豆火药(朝鲜军中火器较多,因其白刃格斗能力极差)的东岸大军开始举兵西向,邵树德只在城内留了千余名持矛军夫,主力大军二万多人几乎全军西向,直指忠清道的报恩郡。关于此次进兵,邵树德一开始还担心深入敌人腹地过远,不愿再冒险西进,不过在参谋们极力劝说之后,他还是勉强振作了起来,下令全军开拔,进入忠清道——当时曾经苦谏的蔡华泽说得好:这朝鲜军简直是稀烂一般的货色,大部分兵丁都是临时抓来的农奴,不堪一击,当年黄台吉带着二万人(还包含大量辅兵)就能从辽东边境直接杀到汉城府,深入敌后近千里,我大东岸官兵岂能落于人后?

    8月15日,感觉到事态不妙的元斗杓率领刚刚汇集到三万余人的军队离开了清州府,向报恩郡进发——他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这黄衣贼打到哪抢到哪,简直和蝗虫一般,再这么放任下去他估计会被人弹劾到死,故其开始极力催促各部东进。至此,两军之间的主力会战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朝鲜 五

    1653年8月20日,南风猎猎、旌旗飞舞。

    元斗杓艰难地爬上一处高坡,拿出从荷兰进口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黄衣贼的军阵。这黄衣贼也忒是大胆,占据了报恩郡,却又不踞城而守,而是将主力部队都排了出来,打算来一次堂堂正正的野战。

    老实说,元斗杓对此战没有信心,一丝信心也无。这股黄衣贼人数众多、极是凶悍,像极了十七年前的鞑子。当年黄台吉带着二万多清兵,迭破平安道、黄海道诸路兵马,然后杀奔至京畿道,整个朝鲜上下居然没有一支能够抵抗的部队,甚至那些人竟然连守城都做不到。

    当其时也,黄台吉先派少许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断了朝鲜君臣避往江华岛的道路,然后率领主力部队包围了拥有优势兵力的朝鲜军,朝鲜仁祖又是封官许愿,又是打气助威,但仍是屡战屡败,终被围困在南汉山城。而等到孔有德率领的火炮部队抵达前线后,自知再无幸理的这帮人立刻可耻地跪了,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清军撤兵时,朝鲜仁祖甚至跪送十里才返,丢尽了颜面,整个朝鲜上下至此一蹶不振。

    那一仗,不但打掉了朝鲜人的胆气,同时也将他们最后一丝相对能战的部队也折腾干净了。以至于孝宗(曾经清廷当人质多年)即位后,召集众臣商议北伐“胡虏”,许多朝臣皆苦苦劝谏,最终打消了孝宗的招祸之举,转而更加卖力地跪舔起了清廷。

    元斗杓是两朝元老了,1636年后金入侵时就是御营大将,老于军旅的他十分清楚朝鲜军的弊病。此刻他带着的这支三万余人的大军里,真正称得上职业军队的只有御营出身的一万五千人——这是1636年后重建的御营部队,之前能战的都已战死——其他人马都是临时征发的地方军,战斗力不堪一击。让这样一支部队去和打了多年仗的黄衣贼对阵,也难怪元老大人没信心了。

    风中传来了沉闷的鼓声。穿着土黄色咔叽布军服的黄衣贼鱼贯出城,然后在空旷的原野上列阵:旌旗飞舞、军阵森严、兵甲闪耀、丛枪如林——不管黄衣贼在朝鲜军纪多么败坏,但就眼前观之,阵列而战时他们确确实实把朝鲜军给比了下去。这可是十年间历经多次大战养出来的气势,一般人学不来的。

    “老大人,军士们没上过阵,有些惊慌。”御营厅大将金龙焕带着亲兵绕阵一圈后,立刻面如土色地向元斗杓汇报:“京畿道、忠清道的府军将士有些不安。下官已带人弹压下去,只是……”

    元斗杓闻言瞪了一眼金龙焕这个子侄辈将领,似乎在责怪他身为大将,却未战先怯,恁地堕了全军士气。要不是他乃西人党党魁、议政府领议政金堉的侄子的话,元老大人指不定就要斩了他以定军心了,只是现在么,唉,罢了,还是先想办法对付眼前这事吧。

    “呼!呼!”几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对面飞了过来。这似乎是黄衣贼在试射火炮!其中两发炮弹如有神助地落在了京畿道利川都护府府军的阵中,引起了一阵喧哗,这让元斗杓看了更是皱眉。

    “朴燕呢?为什么不反击?”元斗杓问道。

    “朴将军在炮队营地呢,我们的炮射程不够,打不到黄衣贼军阵。”金龙焕如实回答。

    元斗杓沉默了。朴燕是朝鲜军中通晓火炮的第一人,荷兰水手出身,本名Weltevree。多年前与两名同伴一起漂来朝鲜,后被训练都监聘用,一直在朝鲜教授西洋大炮的制法和用法。他与1631年去过北京并带回了新式大炮、火药、望远镜、自鸣钟、地图、天文学书籍、西洋风俗记以及欧洲神学书籍的郑斗源,算是朝鲜国内不多的西学人才了。混得倒也不错。

    两人说话这会,东岸人那里已经打过来了二十几发空心铁球,虽说大部分都偏了,但仍有少数砸进了朝鲜军阵中。而这往往也引起了极大的喧哗和混乱——朝鲜军,果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

    “果然是一群土鸡瓦狗!”被挺身队官兵团团围护着的邵树德放下了望远镜,笑着评论道:“儒尼奥尔中尉,现在你开始指挥。”

    “是。”黑水保安司令部作战科科长、高级参谋、陆军中尉儒尼奥尔大声应是,然后便带着自己的科员们与传令兵一起,赶赴了前面最适合指挥的阵地。开始认真发号施令了起来。

    已经设置好的火炮阵地上,二三十门从6磅、8磅、12磅火炮开始了凶猛的射击。这是东岸军队作战典型的套路,以火炮开场,依托其高度轻便带来的机动性,以及超远的射程和相对较快的射速,对敌军排列整齐的密集阵型进行打击。

    这种战法一般人很难招架,因为没有任何花巧,就是堂堂正正摆明车马欺负你!朝鲜人现在就是这么郁闷,撤退已然不可能——以他们的素质,那只会闹出让敌人笑掉大牙的大崩溃——那么就只有前进了,只要捱过那段难熬的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炮击期,就能与黄衣贼交上手了,那时候他们大炮的作用将大大降低。

    于是,无论是邵树德还是前敌总指挥儒尼奥尔,都看见了黑压压的朝鲜军阵开始向这边蠕动。冲在最前面的大概是郡府兵,因为其服色有些杂乱、兵甲也不是很齐全(朝鲜政府到底是有多穷啊……),大致分为数个方阵,每阵二千到三千不等,应该是根据其来源地划分的。这些方阵后方矗立着三个约五千人的大阵,这应该就是朝鲜军的御营人马了,御营大阵左右有一些零散的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三四百骑的样子,看起来是在知道黄衣贼有马队之后临时凑的。

    烟台养马岛工坊配出来的空心铁球不断落到朝鲜军阵的上方,且随着距离的越发拉近,这准头也是越来越高了,几乎每一发炮弹都会打死打伤七八人,这一轮下来朝鲜军就要伤亡一两百,而东岸人的射速几乎在一分钟一到两发的样子,这么打下来……

    “让扎格拉斯基率骑兵出击!记住,敌阵若不动,就兜个圈子返回;敌阵若发生混乱,就直接切进去,加剧他们的混乱!他是老骑兵了,知道该怎么做!”儒尼奥尔中尉对朝鲜军队这么快就产生动摇甚是惊讶,在他看来即便清国弱一点的绿营都不至于如此,这朝鲜人果是不堪战。

    扎格拉斯基是当年第一批被招募到山东的波兰老兵,这么多年的战斗已经证明了他对大东岸的忠诚,故已被邵树德晋升为陆军少尉。这次赝惩朝鲜的行动,邵树德便让他带了一帮骑兵联队里的老兵,指挥这一千五百骑兵。

    一千五百名骑着混血战马、甲具齐备、武器精良的骑兵,在战场上的威势可不是一般地大。只见他们排成松散的阵型,由战场左翼(东岸骑兵一般都部署在军阵左翼)斜斜切向最靠近他们的一个朝鲜军阵。这支军阵似乎是忠清道的郡府兵,之前已经被东岸炮弹打得有些慌乱,此刻见到大队骑兵以不可阻挡之势冲来,很多人顿时慌了神,本能地开始向后方退却——他们的这个行为很显然将这部分的阵型搞得一团糟,因为很多人被挤压在了一起,有些人跌倒在地然后被人踩踏,这更加剧了混乱。

    混乱的阵型还将一队赶过来的朝鲜弓手给挡住了,这令带队的军官暴跳如雷。东岸骑兵很快便杀了过来,最先的数十骑靠近后直接将短管骑枪内装好的弹丸射了出去,然后便快速拨转马头向外侧兜了个弧线远去了。

    他们的射击使得更多的朝鲜郡府兵开始逃窜,其中很多脸有菜色、衣带补丁、兵甲不全的人最为慌乱,他们将挤过来准备驱赶东岸骑兵的郡府弓手大部冲散,然后大喊大叫地向中间挤了过去。

    “就是这时候了!”位列骑兵集群中央的扎格拉斯基竖起带有认旗的铁矛,然后带着骑兵部队朝这支已陷入混乱之中的朝鲜军阵狠狠地撞了过去。

    既没有阻拦骑兵的带刺铁丝网或长矛阵,也没有快速发射的火枪或散弹炮,扎格拉斯基的骑兵就如同一把尖刀捅入了柔软的腹部一般,没遇到任何像样的阻挡,他们的冲击势头只稍稍一滞,便瞬间冲破了这支有两千余兵的朝鲜军阵。而冲破这一阵后,他没有停留,很快在弟兄们的簇拥下,从马腹下的鞍袋中抽出马刀(骑枪已在之前的破阵冲锋中丢弃),驱赶着哭喊着的朝鲜溃兵,朝第二个由郡府兵组成的军阵杀去。

    朝鲜人此刻迎来最为凶险的阶段,一旦任由这伙装备精良的东岸骑兵马踏联营、横冲直撞,很快就会引起诸营的连锁反应,那么到了那时候,即便是想不败也难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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