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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十龙夺嫡txt下载     十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七章 一地鸡毛(上)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胤祚细细一想就明白自己失误在何处了——第一,交易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一直以来胤祚跟那几个阿哥做交易都成了习惯,每回遇到事情总想着去交易,殊不知这已然落了下乘。第二,有些低估了老八的能耐,总以为自个儿能将老八玩在手心里头,殊不知老八也不是那么软的柿子,能让人随便捏着玩的。

    说来好笑,胤祚习惯做交易其实是前世当公务员那会儿看得多了,虽然当初他自个儿只是个屁豆点大的小公务员,也不会那些官场游戏,可毕竟看得多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这朝代不知不觉地就用上了,一开始倒也无往不利,只不过胤祚没想到的是:现如今胤祚是在整个政局的最顶端,而不是前世那会儿他所处的官场最底层,这两者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对于高层而言,交易不是不能做,但什么事情都靠交易来解决却是不可能的事,有些事是交易所无法达到目的的,最终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若是遇事总想着交易,那可就危险了。

    邬、林两位谋士早就发现胤祚有点儿误入歧途了,可也明白胤祚的性子,直接提出此路不通,只怕胤祚未必能接受得了,毕竟这一套交易术还真没失败过。这回胤祚提出要跟老八作交易以换取老八放弃两江总督的争夺,邬、林二人都算定胤祚必然会失败,可都不说破。就是想让胤祚自个儿明白过来,当然该怎么做,其实邬、林二人早就谋划好了。却也不虞有失。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注定是个多事的夏天,天原本就热得够呛,接踵而来地几件事更是将朝臣的心搅得浮躁不已——先是河南民变,八爷、十三爷相互攻讦,官司打到了御前。弹章漫天飞扬,接着是传出两江总督郭即将辞官,总督之职出缺,够资历的朝臣顿时怦然心动。大肆钻营起来。一时间各位阿哥、上书房大臣地家中访客如云、门庭若市,热闹非常;更令朝臣们意外的是一向不怎么跟朝臣套近乎的雍郡王、毅亲王这哥俩个此次竟然都不拒访客,门庭大开,当然,无论是谁都没法从这哥俩口中探听出一星半点的确切消息,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这起子官员的随从可是从两家王府下人地闲谈中得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

    不消说,有关两江总督的事儿自然是老四、老八分别放出的风声,其目地就是搅乱朝局,转移群臣们地视线。理由很简单——胤祚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哥俩个即便要狠斗都不敢安心,怎么着也得让胤祚去忙乎一阵子的。只不过这一切都瞒不过邬、林二位谋士的算计,顺便将计就计让胤祚一反低调的常态,大肆会见朝臣。其实算是一种宣言——咱也开始玩竞争大位的游戏了。

    会见来访的朝臣这件活计并不轻松。胤祚嘻嘻哈哈地打了一天的太极拳,将来访的十几位朝臣推得晕乎乎的同时。他自个儿也累得够呛,好容易熬到了用晚膳地时间,正打算歇口气,却来了个令胤祚有些意外的访客——隆科多。

    老隆同志原本是一等侍卫的身份,可自打康熙四十年佟国维谋拥老八为太子失了势之后,佟家三兄弟全被康熙老爷子给免了职,偌大的佟家全成了白丁,处罚之重前所未有,赫赫有名的“佟半朝”到了这会儿却成了“佟无朝”。佟家自打清立朝以来就一直是显贵,在朝中门生故吏甚多,原本是极为强势地家族,可现如今被康熙老爷子一撸到底,眼瞅着起复无望,势利眼地朝臣们眼见佟家失了势,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们,即便是老八一伙子对佟家也是不冷不热地敷衍着,原本保老八的佟家此时已然有了转向老四地迹象,毕竟老四可是佟佳氏养大的,算是半个佟家的人,而老四自个儿也一向跟佟家较为亲近。

    隆科多是谁,别人可能不知道,胤祚心中却是有数的,这货可是“顾命大臣”来着,胤祚来前的那个时空,老四可就是靠着老隆同志的,在最后时刻险胜了老八,这么个“大人物”怎么这也得见见不是?尽管胤祚早已累得很,可依旧让管家将老隆同志迎进了银安殿中。

    隆科多,年已三十七,原本正是仕途如锦之时,却因自家老爷子决策失误,落得个两手空空的下场,这会儿佟老爷子又打算投靠老四,可隆科多却多长了个心眼,他实在是信不过自家老爷子的眼光,暗自琢磨了好久,偷偷地找到了胤祚的门上,自个儿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生恐胤祚不待见自己,正惶恐间,管家将他引入了银安殿,一抬眼看见胤祚正笑呵呵地迎出了大殿,赶忙跪下大礼参见:“奴才隆科多给王爷请安了。”

    “哈哈哈,老隆啊,到了本王府上哪有那么多讲究,快起来,坐祚笑着虚虚一抬手让隆科多平了身,赐了座,饶有兴致地看着隆科多,脸上笑得极为亲切地道:“老隆今日怎有闲暇来本王府上?”

    “王爷说笑了,奴才深受皇恩,却未能以报万一,实是惭愧,奴才听闻海运是个赚钱的好路子,这闲散着也是闲散着,就琢磨着想参合一下,只是个小小的念想,让王爷见笑了。”隆科多脸色微红地说道。

    呵,这老隆还真有意思,你们佟家从咱手中搞走的船还少吗?嘿,参合一下,有意思,看来这货不打算跟着佟家走,想另立门户了。嘿,咱家老爷子是个念旧的人,断没有一把将佟家打死的理,迟早还是会起复的,佟家几兄弟也就老隆还有点本事,不过这货也滑得很,呵,拿话试探咱来了。胤祚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隆科多的来意——要船是假,试探自个儿是真,笑了一下道:“成,老隆既然有这个心,本王自当成全,就先给你五条船,先试个水如何?”

    隆科多本意并不在海运之上,只是起个话头,顺便刺探一下胤祚能不能接纳自个儿罢了,可没想到胤祚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感动,赶忙起身又打算来个叩谢,胤祚笑呵呵地制止了隆科多的举动道:“老隆啊,在本王面前就不用如此多礼了,但凡能有个照应的事儿,老隆尽管说就是了。”

    “奴才谢王爷恩典了,王爷大恩,奴才当以死相报。”隆科多一脸子感动状地回道。

    切,瞧这话说的,嘿,要表忠心也用不着如此明显不是,这话听着就跟放屁似的,没点谱儿。胤祚一眼就看穿了隆科多这话压根儿就不靠谱,可也不点破,笑着道:“老隆啊,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算起来本王可也得喊你声舅舅,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多客套。”

    “王爷说的是,奴才这心里头热乎乎地,王爷见笑了,见笑了。”隆科多红着脸道:“只是,呵,只是,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奴才现如今没个差使,整日里瞎混也不是个事儿,就寻思着该如何报皇上的洪恩,还请王爷多多提点。”

    嘿,敢情这货也惦记着两江总督的位置来了,有意思,按这货的资历出任个两江总督倒也不算是逾越,不过就算咱肯帮忙也没用,老爷子不可能这么快就起复佟家的,再说这两江总督咱也不可能交给别人的。胤祚心思一动笑着说道:“唔,能有报国之心这是好事儿,本王自当向皇阿玛举荐舅舅,圣上乃圣明之主,断不会令明珠蒙尘的,舅舅尽管放心便是。”胤祚直接称呼起舅舅来了,顿时将隆科多绕得有些晕乎,紧赶着谢了再谢,有些子趁热打铁地试探道:“王爷,奴才听说两江总督即将出缺,不知,呵呵,不知是不是真的?”

    得,这货还真是上脸了,这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嘿,真的自然是真的,不过轮不到你就是了。胤祚心里头暗笑,脸上却是严肃的样子道:“舅舅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有心人参上一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隆科多没想到胤祚突然间严肃了起来,顿时有些子慌乱,紧赶着道:“王爷息怒,奴才这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实不知情,呵呵,实不知情。”“哦,舅舅尽管放宽心,圣上那儿本王会帮着舅舅的,只是一切都得圣心独断对不?”胤祚脸上的严肃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笑脸,硬是将隆科多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胤祚究竟在玩啥子把戏,眼见胤祚虽没应承两江总督之事,可也答应要帮自己的忙,心中还是有些子欢喜的,起了身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

    风雨欲来烟满楼,连佟家都耐不住寂寞了,嘿,这朝局还真是有点意思。胤祚送走了隆科多,笑了一下,大步向书房而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一地鸡毛(下)

    佟家是个变数,圣上定不会任佟家就此沉沦下去,这变数多半着落在这个隆科多身上,王爷不妨多跟隆科多亲近一完了胤祚的介绍,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这是自然的事,咱家老爷子最喜欢玩的就是先抑后扬,好体现一下皇恩浩荡,天威莫测之类的玩意儿,老隆这会儿正走背运,咱伸一把手,虽说不能起啥大作用,好歹也留个后手不是?胤祚笑了一下道:“老隆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本王估摸着再过些年圣上定会再次起复的,到时候做做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

    “既是顺水人情,何不做在前头?”邬思道笑着插了一句。

    嗯?胤祚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邬思道的用意——康熙老爷子是不可能立刻就起复佟家的,再者佟家如今跟老四走得越来越近了,上个保本,一来示好佟家,二来也是挑拨一下佟家跟老四之间的关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胤祚点了下头道:“成,过些日子,本王就上个本子,好好地保奏一下隆科多,这事儿不急,倒是此次两江总督的本子本王已然递了上去,就不知圣上又会是怎个定夺。”

    “王爷尽管放心,依玉露看来,圣上定会准王爷所奏,范子铭虽是王爷的老部下,可向来与王爷并无甚私交,其为人也算是清正廉明,出任两江总督也算是合适之选,值此八爷、十三爷相互攻讦之际,圣上自会有明断的,倒是十三爷此次可能要吃排头了。”邬思道冷静地分析道。

    不错,嘿嘿,老四这回河南的事儿搞得血流成河,虽说事出有因。可处罚是免不了的,也只有老十三去背那个黑锅了。胤祚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笑了一下道:“老四看样子是打定主意牺牲老十三来换取部署的时间了,本王料想这会儿老四该是忙着往河南塞人了,本王正寻思着该不该帮帮老四,呵呵,有点意思了。”

    “那倒不必,厉河以为河南的事儿圣上必然是了如指掌地,圣心早定。这会儿还不是王爷插手此事的时机,先让八爷继续闹去,圣上的耐心是有限的,王爷何不等等再说。”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也成,就让鸿鹄先盯着,看一段再说好了。”胤祚笑了笑道:“本王今日有些乏了,明日还得早朝,就先议到这罢了。”话音一落,起了身向后院行去。

    酉时三刻。天已经有些擦黑了,畅春园内盏盏宫灯亮了起来,烟波致爽阁里,康熙老爷子做在书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当值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刚递上来的几份折子,冷笑了一下道:“朕这几个儿子还真是不让朕省心,什么事都要参合一腿,衡臣。这些折子你都看了,说说你的章程。”

    这几份折子自然是胤祚、胤、胤兄弟三人各自上本保奏两江总督人选的奏本,张廷玉抄写节略时早就看过了,可事情关系到阿哥们的争斗,张廷玉实在是不想参合,原本想让康熙老爷子自个儿去圣裁的,只是老爷子既然已经开口问了,不答是不行地,略一沉吟道:“张鹏翮、王泽弘都属老臣,论能力论资历出任两江总督均属合适。范时捷年纪虽轻些,可清欠、海运均有所为,其人也正,似乎更佳。臣不敢擅言,还请圣上独裁。”

    张廷玉只是就事论事,点评了一下三位侯选人的能力,却压根儿不提那三位王爷的折子有何用意,算是谨慎之言罢了。康熙老爷子也知道张廷玉素来慎言,没有再难为他,笑了一下道:“也罢。衡臣这就拟旨吧,准两江总督郭致仕,调工部侍郎范时捷任两江总督一职,工部侍郎缺由吏部票拟。另传朕旨意:十三阿哥率性胡为,酿成民变。甚失朕望。着撤差锁拿宗人府发落,河南巡抚遏多成办事不力。免职,发配乌苏里台军前效力,河南开封、南阳所有官员均革职查办,着大理寺审查。”

    前一道旨意还没什么,后一道旨意却甚是惊人,饶是张廷玉素来镇定,也被惊了一下,握笔速书的手不由地一抖,险些将刚草拟的圣旨写坏,停了笔,略带一丝惊恐的神色道:“圣上,河南之事恐另有隐情,十三阿哥……”

    “此事朕已知晓,衡臣只管拟诏便是。”康熙老爷子沉着脸道。

    “是,臣遵命,只是摊丁入亩之策是否该停,请圣上明示。”张廷玉躬身问道。

    康熙老爷子略一沉吟道:“传旨,由张鹏翮接任河南巡抚一职,专行调度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之策,此事由四阿哥胤总理。”

    张廷玉默不作声地挥笔速书,三道圣旨一挥而就,将草诏递了上去,康熙老爷子飞快地扫了一眼,示意侍立在身后的司礼太监秦无庸用了玺,笑着道:“朕有些乏了,衡臣跪安吧。”待张廷玉退下之后,康熙老爷子有些倦意地靠在龙椅上,默默地沉思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五日,原本该是早朝的日子,可康熙老爷子并未上朝,反倒是诏书连发,让原本打定主意要在朝堂上相互攻讦一番的众臣有些不知所措——两府官员全部免职查办、锁拿十三阿哥这等重磅炸弹砸下来,顿时令朝臣们各自惶恐不安,不知圣心何意,各自揣揣不定。

    圣意刚下,毅亲王胤祚、雍郡王胤立刻递牌子求见,试图为十三阿哥胤祥缓颊,可康熙老爷子并未接见这哥俩个,只是让秦无庸传了句话——朕知道了。胤、胤祚兄弟俩跪在畅春园门外候了半天就得到这么句不明不白地话,心中虽疑惑不解,可也没辙,只能各自回了王府,召集心腹议事去了。

    知道了?您老爷子倒是全都知道了,呵呵,还真给邬思道猜中了,打掉老十三不就是为了让老四亲自操刀吗?嘿,老爷子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老四亲自出马去搞那两个折子了,这回该轮到老八急了,咱急个啥,看着就是了。老爷子的用心胤祚心里头明白着呢,不过要求面圣为老十三求情这等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不是?要不咋体现出友爱兄弟的情分。装罢了样子的胤祚一回到王府便将老爷子的三道诏书说了一番。

    “河南一事八爷必败无疑,不过四爷想胜却也不容易,此事倒也还有得看,却也不必着急,倒是两江总督既已定下,范时捷那儿还得用些功夫。”林轩毅笑着说道。

    呵,老八输是肯定输的,虽说老十三被撤了差,可这会儿老四地门下已然将河南一省把持在手中,尽管这会儿还不是很稳,可毕竟大权再握,只需慢慢调理一番,老八压根儿就掀不起啥大浪的,只不过即便老四胜了河南这一局,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那两个折子却也绝非易事,到时候还有不少乐子可看的。唔,范时捷还是有些意思,嘿,老子举荐了他,按理来说这货该上门拜谢才是,都这会儿了,别说上门拜谢,连张片子都没送上来。胤祚低着头想了好一阵子,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林先生这话有理,呵呵,范子铭是个妙人儿,既然他不愿上本王的门,也就随他了,本王写封信让人给他送去就是了。”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信倒不必写了,王爷真要写信,倒不如写给郭、郭大人,让郭大人提点一下也好。”

    呵,也对,如此一来,咱举荐范驴子就是纯出于公心,任何人也没得话说。老郭知道该跟范驴子交待些什么的,就让范驴子看起来中立也好,这枚棋子将来还能有大用。胤祚笑了笑道:“就依邬先生所言,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本王以为这朝局该会有段平稳的日子,雷霆计划是不是也该开始第二阶段了?”

    邬、林二人各自沉默地思考了一阵之后,林轩毅率先开口道:“王爷,按计划,战舰最快也得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建成,加上水师换装、操练成军,最快也得到后年,此时开始第二阶段似乎早了些。”

    早?嘿,是有些急了,可也没办法啊,就算咱等得起,英、荷两国只怕也等不起了,若是不能准备及时,到时候只怕要吃大亏的,宁可现在多付出些代价,也不能到时候一败涂地。胤祚咬了咬牙道:“练兵就以战带练了,此事着实拖延不得,传本王令,其它的事可以等,鸿鹄还是要先动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科场弊案(一)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壬子,康熙帝五旬大寿,群臣贺祝五旬万寿,恭进“万寿无疆”屏,请上尊号,帝不允。礼部尚书缪彤以年老乞骨求致仕,帝允之,以一代大儒、东阁大学士熊赐履代之。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壬戌,康熙帝第四次南巡,三月戊申,帝还京,以熊赐履、何龙令为正副主考会试天下学子。

    科举,国之论元大典,天下士子入仕之道也,实为国之盛事。自打来了这朝代,胤祚对科举早已见识了多回,却也不怎么在意,依胤祚看来以科举为选拔人才之道,虽有其利,但弊端更多,且不说选出来的大半是只知读死书的庸才,即便是号称公正取士也未必真的能做到公正。往日里,胤祚对科举向来是不怎么重视的,虽说他门下奴才有不少都是进士出生,但在这些人中进士前胤祚便已考察过其人的真实能力,倒也不是因中了进士才能入胤祚的法眼,只是此次会试却有些不同——胤祚收养的那帮子书童今儿个也要参加会试了。

    跟别的王公贵胄不同,胤祚收的那些个书童并不全是当书童来使,这帮子书童全都有西席夫子教着,其中楚翘者更是能得到邬、林这两位名师的指点,算得上饱学之士,到如今已然有陈前、王胜、萧天亮、林成四人中了举,有了会试的资格。这四人虽说都是胤祚的门下奴才,进王府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可会试须得避嫌,会试前这四人是不能住在王府地。这不,胤祚正给四人训话呢。

    “尔等初次会试,本王并无刻意要求,中与不中各安其命就是了。但有一条:不得打着本王的旗号行苟且钻营之事,否则休怪本王不讲情面,尔等自行到账房支取二百两银子,到外头住下罢了,莫惹事,都记住了么?”胤祚一脸子严肃地高坐上首,看着跪在堂下的四位举子平静地吩咐道。

    “是,请主子放心,我等定不会辜负主子的厚望。”四人磕了个头。径自下堂去了。

    陪侍在胤祚身边的李卫巴扎着那双贼眼,一脸子羡慕地样子小声叨咕道:“有银子拿,还有官做,嘿,这等好事啥时轮到咱也爽爽。”

    呵,这臭小子,平日叫他读书就跟要他命一般。这会儿看别人要当官了,倒眼红起来了,嘿,整日里四下瞎混,尽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胤祚冷哼了一下道:“狗儿,你的功课呢?都读到哪了?”

    李卫尽自聪明,可就是不爱读书,每回拿起书来就能打瞌睡,最怕的就是自家主子问起功课的事儿,眼瞅着胤祚那张沉着的脸。那小心肝可就有些跳得急了,若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指不定又得吃家法,两眼珠子一转,紧赶着答道:“爷,他们四个初次出府也没个照应,怕是要闹笑话的,嘿嘿,丢了爷的脸面也不好,要不主子让奴才跟着去。一来长长见识,跟着学点,二来也让奴才照应着他们一些,成不?”

    ***,这臭小子跟咱玩起避实就虚来了。嘿。跟着学点?府里头那么多地夫子,这臭小子都不好生学着。跟陈前等人就能学了?不过让这臭小子跟去看看也成。胤祚又好气又好笑地斜了李卫一眼,哼了一下道:“好啊,你既然有心要学,那就给他们当书童去吧。”

    书童?李卫顿时有些傻了眼,大家一体都是书童,这会儿自个儿却成了书童的书童,那身份算啥来着?苦着脸看了看胤祚没敢吭气。胤祚懒得跟李卫嗦,哼了一声道:“去吧,你就帮他们拎包磨墨好了。”

    京师三月大比之期,京师大小客栈都住满了那些外地来京赶考的学子们,这时节要订个好客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不过对于毅亲王府来说却是件小事而已,陈前等人出了王府,自然有下人帮着送到了“鸿鹏客栈”这一京师最大的客栈,安排了个四合院子作为陈前等人考前温习功课的住所。一伙子人刚住下,李卫的苦难可就开始了:

    “李卫,打盆水来。”狗儿,磨墨,本公子要作文。”

    “李卫,沏茶,本公子口渴了。”

    李卫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恶作剧,大家伙可没少被他折腾,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消遣李卫,自然是可着劲使唤了,愣是将李卫折腾得晕头撞向,可又不敢反抗——胤祚地戒令摆在那儿呢,没奈何只能由着王胜等人差前使后,忙得脚不沾地,心中那个恼火可就大了,好不容易忙完了众人的吩咐,凑到陈前跟前笑嘻嘻地道:“浩明大哥,嘿嘿,这都快用晚膳了,爷不是赏了不少银子吗,要不咱们出去乐呵一下,顺便以文会友成不?”

    陈前,字浩明,众人中年岁最长者,他也是自幼进了王府,所不同的是他是胤祚的家生奴才子,其父管着胤祚名下的一个大庄园。陈前自幼好文,写得一笔好字,偶遇到庄园巡视的胤祚,被胤祚所看中,带回王府加以培养,其身份要比王胜等人高出不少,性子向来随和,众人消遣李卫之际,他也只是笑着看而已,并未参与其中,此时见李卫发问,笑了一下道:“爷赏的钱却不是让我等去逍遥的,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书童吧。”

    李卫原本就是耐不得众人差遣,想着法子骗众人出去散心也好躲过被差遣的命运,此时见陈前道破心机,却也不气恼,眼珠子一转道:“浩明大哥,小弟可是听说三元酒家乃是赶考之人必到的去处,嘿,一来是以文会友。二来嘛也讨个好彩头不是?嘿嘿,莫非哥几个不想高中?”

    李卫这小子不好读书,时常溜出府去逍遥,加之胤祚也没少派他外出公干,京城里地那些破事儿倒是懂得不少。这一点大家伙可都是知道的。陈前等人一心苦读,甚少出王府公干,对李卫所说的“三元酒家”还真是不知情,此时大比在即,就算再如何用功也不可能有大的突破,虽说胤祚没要求他们一定要高中,可身为读书人,又有哪个不想金榜题名了?年岁最小的林成首先意动了,笑着道:“狗儿哥。你该不会是酒虫子上来,又想骗酒喝了吧?”

    “切,这话咋说地,我李卫堂堂男子汉,怎会骗你的酒,嘿嘿,据说考前到这三元酒家喝过酒的可是中过三个状元了。你们啊,爱去就去,不去拉倒,小爷我还不想带路呢。”李卫撇着嘴道。

    萧天亮、王胜等人见李卫说得跟真的似的,不禁也有些心动,相互看了眼,都笑了起来道:“狗儿这话若是有谱,我等倒也不妨去看看,就算不为中状元,沾点儿喜气却也是好地。浩明兄以为如何?”

    陈前是众人之首,此时见哥几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地笑了起来:“去就去吧,听狗儿吹了半晌,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倒也不为沾什么喜气,见识一下外地来的才子也是好的。”

    三元酒家不算大,一栋三层的楼房,位于京城西边,在京师众多地酒家中并不算很有名气。比之有京师第一酒楼之称地望月楼差得远了,装修也普通,唯一可取地是古香古色,文风浓厚,来这酒楼用膳的大体上都是士子。也可称得上往来无白丁了罢。

    陈前等人出王府前都领了不少地银子。却也不差那些个包厢雅座的钱,到了酒楼。在大堂上听了阵外地学子的论文,觉得没什么出奇之处,便自行上了楼,找小二要了间雅座,哥几个用着酒菜倒也谈笑欢声,乐呵得很。酒方半酣,但见门帘轻响,行进个游方道士,三绺长须,面如如画,颇有番道骨仙风地样子,打个稽首道:“无量天尊,各位举子,贫道张鸿哲有礼了。”

    李卫喝得有点高了,眼见道人入门,笑着道:“我等一不信道,二不算命,三不布施,道士走错门了罢?”

    道士见李卫一身书童装扮出言不逊却也懒得理会,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陈前等人道:“贫道一不算命,二不化缘,只是来送桩大富贵的,不知尔等可是有福之人?”

    胤祚不信道、佛,连带着王府之人也很少摆弄那些子骗人的把戏,陈前等人自幼追随胤祚,自然也是不信鬼神,此时见这张道人装神弄鬼的样子,不由地哄堂大笑起来。

    道士却也不着恼,只是等众人笑完才幽幽地道:“尔等须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贫道自幼得仙人点化,却能算出些名堂来,诸位士子寒窗苦读十年,却不知场中莫论文,论文愧煞英雄乎?”

    陈前等人在胤祚府中苦读经年,甚少出门,对道士等玩意儿虽是不信,但此时见道士谈吐不俗,且话中有话,一时间也不敢太过轻视,陈前起了身笑着说道:“张真人有话请讲,我等倒想顿悟一、二。”

    道人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笑着道:“施主印堂发亮,原本该是文魁星高照,今科有望,然前庭稍有阴霾,恐因文不切题而有失。”

    陈前素来不信这些算命的东西,闻言哈哈大笑道:“中与不中原本就是各人所命,却也无甚可言之处,难不成道人能解此厄?”

    道人一拈长须笑着道:“本真人得仙人指点,倒也能勘破一线天机,施主若是真要解此厄却也不难,本真人这里有副解药,不贵,尔等四人,本真人只收六百两银子便是。”

    “六百两?你怎么不去打劫?”李卫首先跳了起来,借着酒劲大声嚷嚷道。道人压根儿就没理会李卫的嚷嚷,含笑不语地看着陈前。

    陈前虽向来没有参与到王府的具体事务中去,可却不是那种读死书之人,听到此处,心中已然起了疑心,沉吟了一下道:“愿闻其详。”

    道士笑了一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红纸,递了过去道:“本真人算出了今科三题,此为其一,先生若是有信,可以先付一半,余者等先生出了考场,若是无误再付清如何?若是有误,尽管来这三元酒楼取回银子,本真人言而有信,诸位若是不信可让酒楼出保。”

    陈前等人都听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啥子,唯有李卫却猛然醒了过来,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说道:“既如此,道人且将三道考题都拿出来,银子却是不会少的,只要这三元酒楼肯作保,我等即可将银子奉上。”

    道人斜了眼李卫,却没有答腔,只是微笑地等着陈前发话。李卫是何等人陈前可是清楚得很,此时见李卫已然同意,料知李卫定已是有了主张,却也不再犹豫,笑着说道:“好,就是这话,我等先付一半,其余等出了考场再说如何?”

    道人含笑一稽首,再次取出两张红纸道:“此三题皆为今科命题,本真人只能算到此处,至于哪道题先,哪道题后,却不是本真人所能算清地了。”

    陈前接过红纸,示意李卫上前付了三百两的银票,又收下了酒楼的保单,酒也不喝了,匆忙打道回府,一进了“鸿鹏客栈”,李卫对陈前等人道:“哥几个先等着,待小弟先回王府寻主子汇报去。”话音一落,趁着天黑,溜出客栈,径自往胤祚的王府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科场弊案(二)

    啥?卖考题,还是在酒楼里卖,这怎么可能?胤祚听完李卫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浑小子在胡扯,这年月大比考题的保密措施比之后世的高考不知严格了多少倍,泄露考题那可是要吵架灭九族的。按清制,考题皆为皇帝所亲笔题写,从四书五经内随意取出数句为题,一旦写毕立刻封存,别说一般考官,即便是主考也不知考题,唯有等到开龙门之后,才能启封,整个过程中能接触到考题的出了皇帝、司礼太监及一、两个封题的小太监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兹事重大,胤祚却是不敢怠慢的,让李卫去请邬、林二位先生来书房议事,自己却认真地打量着这三份试题——“见得思义”,出自《论语》,其意为:见到有利可得时,立刻想到是不是合乎义理,该不该获得;“惟有惭德”,出自《尚书》,取成汤放桀于南巢的典故;“以力以德”出自《孟子》,此题为缩字,其原文为: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其大意指的是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这三道考题都不难,也不生僻,较之前数届大比的题可谓是降低了不少难度。

    胤祚对儒家思想心里头是相当排斥的,只不过要想在这个朝代出人头地,不精通四书五经是不成的,在这方面也曾下过苦功,仗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极高的文学天赋,虽说谈不上儒学大师,可半个夫子还是能称得起的。这会儿眼见这三道考题讲究的都是德字,虽出处不同,可题意却是相通的,胤祚心中便有些不大相信此事为真,可看着“三元酒楼”的保书却又很有些疑惑——“三元酒楼”算不上大酒楼,可也是间老字号了。不太像会做出那等行骗的勾当,那可是自取死亡的事儿,一旦被人捅破,整个酒楼地人都难逃吵架灭族的大罪,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

    这段时日朝局平稳得很。国内也无甚大事发生,老四在河南跟老八一伙子狠斗了一场之后,已然稳住了阵脚。基本上将老八的势力都清除得差不多了,丈量田亩的工作也开展得有条不紊,颇有些声色,老四所有的精力都放这上头了;老三领着一帮子翰林院学士、撰修之类地文人正忙着编撰《康熙辞典》;老八先后被胤祚、胤这哥俩摆了一道,实力大损,此刻忙着舔伤口;胤祚自个儿忙着雷霆计划的实施,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胤祚也不需再日日议事。邬、林二人也得了些空闲,此刻天色已晚,二人早已安歇了,不过听到李卫传话,各自收掇了一番紧赶着到了书房,听完了李卫的述说,又将那些考题、保书看了一番,各自埋头沉思着。

    “狗儿,你们回客栈时后面可曾跟着尾巴?”邬思道淡淡地问了一句。

    李卫摇了下头道:“回邬先生地话。小的领着陈前等人特意转了好几个***,始终没有发现有人盯梢,即便是小的回王府也是绕了一大圈才转回来的,理应无人发现。”

    李卫这小家伙虽说不好读书,武艺也平常得很。可机智却不是常人可比的。要想盯梢他而不被他发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既然他如此肯定。邬思道也就没再发问,低着头想了想道:“此三题皆为论德,颇有些怪异,纵观历年之题,断无此理,不过却也难说,无论此事真假,王爷还得早做准备为好。”

    “准备自然是要做的,若是假地却也好办,让顺天府出面抄了三元酒楼,将那个妖道拿了便是,可万一要是真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那……”胤祚说到这里,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万一这三道考题是真的,指不定要有多少人掉脑袋。

    林轩毅叹了口气道:“王爷,无论真假,先得让鸿鹄动起来,将三元酒楼监视起来为好,若是此三题为假固然好办,若是此事为真,这其中牵涉面过大,依厉何看来,此事当谨慎,科场弊案由来已久,夹带、递条子、糊名之时做手脚,买通考官以生僻字为记号都是常事儿,这公然卖考题却是闻所未闻。”

    “能行此事者不外乎几位阿哥,王爷自然不会如此行事,剩下有此能力的不外乎三爷、四爷,八爷、十四爷这寥寥数人而已,依玉露看来四爷素性沉稳,也不像做此等事之人,如此一来,有胆子行此事的只能是八爷或是十四爷。”邬思道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有作案条件的几位阿哥。

    “老十四未必有这个能耐吧?倒是老八这段时间没了海船,又在河南狠亏了一把,缺钱缺得厉害,倒有可能从此事上作些手脚,可若说老八有胆子卖真考题,本王却也不敢相信。”胤祚皱着眉说道。

    “十四爷未必就没那个能耐,即便四爷也不见得脱得了嫌疑,若是来个嫁祸之计却也难说得很。”林轩毅显然不怎么同意邬思道的看法。

    胤祚摇了摇头道:“先不管这事是谁做的,若是这考题是真的,本王该如何自处?”

    科举乃国家选才之道,只要不是昏君断不会拿科举来开玩笑,更别说康熙老爷子乃是一代明君,自是不会容忍科场弊案地存在。首发科举弊案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接下来的事却有些不太好玩了——科场弊案一起,掉脑袋的大小官员不少,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这还是小事,一旦查出幕后的黑手,则天家地脸面也该差不多丢尽了,以康熙老爷子地个性而言,定是谁检举的谁去查案,到了末了被查出来地固然是完蛋,查案的也未必就有好果子吃,这其中的得失却不能不让众人好生思量一番。

    “查!”邬思道眼中精光闪烁,冷着声道:“此事无论真假都要查,王爷行此大义之事,虽有可能暂时受些委屈,却能得圣心,更能得天下士子之心。利远大于弊,现如今不是该不该查的问题,而是如何查。”

    “不错,玉露此言有理,此事关系大义不可不行。王爷门下奴才钱明毓不也是今科十八房考官之一吗?此事着落在此人身上即可。还有四天才是考期,王爷何不如此……”林轩毅抚掌而笑道。

    “好,本王也豁出去了。明儿一早就让钱明毓进府议事,要玩就玩个大的。”胤祚霍然而起,满脸子坚毅地道。

    顺天府贡院位于京师西南一角,自明朝以来就是朝廷抡才大典的要害之处,迭经修缮,虽有些陈旧,然就其气势之宏伟犹过于六部衙门。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初十鸡鸣时分。天色未亮。数千举子人手一个提篮一支点燃的蜡烛早已在贡院门外等候多时了,随着熊赐履一声高呼:“开龙门!”一群燕喜堂官接着高呼道:“开龙门喽。开龙门喽。”贡院那两扇朱漆铜钉大门缓缓打开,数千仕子按唱名次序鱼贯而入,待衙役们一一查过所携带之物后,各自步入贡院寻着各自地考棚入座,准备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考试。

    熊赐履在金盆里净了手,对着金盘子里供奉着的御封试题拜了一拜,亲手拆开了第一道试题,却见其上写着“惟有惭德”四个大字。副主考何龙令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即让承题吏员捧题下发到各个考房,由各考房再题写考题分发到各学子的考棚中。

    钱明毓,第十二号考房之考官。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出身。胤祚门下奴才,翰林院侍讲。文笔不错,亦有才干,然个性耿直,与当年的郭相仿佛,胤祚因其个性之故,未将其外派,而是放在翰林院中磨其性子,不料此时竟有大用,却也属歪打正着。钱明毓接到承题吏员送来地第一道题之后,打开一看,顿时额头出汗,心跳加快了许多,想起了四日前胤祚交待的事儿,暗自摸了摸衣袖,强自忍了下来,指挥那些笔帖式将考题缮写清楚,下发自各个考棚,自个儿有些坐不住了,起了身到考棚里来回走动假做巡视之状,以压制心中的慌乱。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十日傍晚,到了拆第二份考题地时间了,钱明毓接过承题吏员送来的考题之后,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这道题赫然是“见得思义”,正是胤祚给他的那三份考题中的第一题,也顾不得下发考题,大步向主考房冲去,一见到主考熊赐履立刻高呼道:“熊大人,这考题早已泄漏。”

    熊赐履是多年的老官吏了,养气功夫向来了得,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一听钱明毓的话,脸色顿时变了,苍白着脸断喝道:“钱大人何出此言,须知此事开不得玩笑。”

    副主考何龙令是八阿哥的门下奴才,此次自己也受托夹带了几个举子,心中原本就有鬼,一听到钱明毓地话,顿时扯着嗓子道:“胡说,这是考场,怎容得你撒疯,来啊,将这厮押下去,待考后本官再行上奏弹劾。”

    眼瞅着几个衙役就将上来动手,钱明毓急了,从衣袖中取出三张红纸,高声道:“且慢,下官手中有证据。”

    熊赐履苍白着脸挥手让那些衙役退下,又高声喝退了房门外闻声而来地那起子承题官吏,定了定神,看着钱明毓道:“你有何证据,且让本官过目。”

    钱明毓将手中的那三张红纸递了上去道:“熊大人,请看,这是下官一位朋友从某酒楼买的题,已有两道题在其上了,若是三道全对,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熊赐履扫了一眼那三张红纸,立刻就发现那墨迹已旧,并非这一、两日所书,已开得两道题赫然在其中,头上的汗水刷地就下来了,巍颤颤地伸出手去,将供奉在金盘子里的最后一份试题拿在手中,定了定神,解了开来,一看之下,顿时两眼发黑,手一抖,那张黄绢裱面的御封试题落到了地上。

    何龙令拾起试题一看,顿时也瘫倒在椅子上,那试题赫然是“以力以德”。一时间整个主考房内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各自发着呆,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封,封贡院,本官这就进宫面圣,请求彻查。”熊赐履有气无力地下了命令。

    “慢,熊大人,这事还需慎重,你我身为主考,担着血海的关系,真要是就这么掀翻了出去,这,这怕是千百条人命啊。”何龙令有些着急地说道。

    “人命,人命,唉,老夫前后四次任主考,如何不知晓其中地关节,现如今事已至此,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我就各安天命吧赐履摇着头叹了口气道。

    “大人,三思啊,这若是,若是……”何龙令苍白着脸,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熊赐履不再理会何龙令,起了身高声下令道:“封院!任何人不得离开考场,违令者已科场舞弊论处。本官即刻进宫面圣。”话音一落,大步向贡院门外行去,那脚步显得踉跄了许多……

    太阳已然落了山,夜幕悄然降了下来,夜晚就要来临,点点的***依次亮了起来,将整个京师点缀得无比温馨,只是夜幕下的风暴也即将展开,却不知谁将在这幕夜色中倒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科场弊案(三)

    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了,胤祚却始终没有任何的食欲,面色虽沉稳,心中却难免焦虑不已——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全力追查的“鸿鹄”却始终没有发现太多的线索,即便是出动了“暗箭”也是枉然,这一桩巨案的幕后主使是谁始终是个谜。胤祚的“鸿鹄”前一次因刘明奇的出卖,损失巨大,安插在宫中、老四、老八府中的钉子全被拔个精光,虽说后头费尽了心机又安插了些人手,可毕竟时日尚短,暂时无法接触到核心机密,基本上发挥不了作用。“暗箭”虽能起些作用,可所得到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怜,这让胤祚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也只能等,等着最新消息的传来。

    酉时三刻,天色已然全黑了,一身王府校尉服饰的孙承福飞马赶到了毅郡王府门外,翻身下马,顾不得理会兀自在乱踢踏着的马匹,飞奔着冲进了王府,径自来到胤祚的书房,一头跪下道:“禀主子,熊赐履已然出了贡院,向皇宫而去,事发了。”

    “好!”胤祚霍然而起,高声道:“传本王之命,清虚领王府校尉配合鸿鹄立刻封锁三元酒楼,不得放走一人,务必活捉所有酒楼之人;清松配合暗箭围攻白云观,将所有观中道士一体擒拿,本王这就进宫面圣。”

    众人轰然应偌,各自分头行动,邬思道待众人去后,看着胤祚冷静地说了一句:“王爷此去小心,圣上或许有雷霆之怒,受些委屈却也难免。”胤祚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大步走出了房门,径直向府门外而去,也不乘大轿子,上了马,领着几个亲卫纵马向皇宫急奔而去。

    康熙老爷子原本是在城外的畅春园避暑,只因为今儿个是大比之期,故此回了皇宫,这段时日以来朝局平稳,老爷子也乐得清闲,正悠然自得地听着新纳妃子王氏的琵琶曲。冷不丁听到今科主考熊赐履请求面圣的消息,顿时吃了一惊,心知必定是科场出了大事,顾不得再听琴曲,直奔上书房而去,令小太监传熊赐履上书房觐见,同时传令几位上书房大臣入宫见驾。

    “什么?”饶是康熙老爷子素来镇定从容。心中也早有预感,可听完恭敬地跪在下头地熊赐履地话后,也不禁失声地叫了出来,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气怒难平地在上书房内踱来踱去,一起子太监、宫女早已吓得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口。正值此气氛紧张之时,李德全从上书房外匆忙走了进来,跪下道:“启禀圣上,毅亲王胤祚递牌子求见。”

    “嗯?”康熙老爷子冷哼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李德全没有发话,那愤怒的样子吓得李德全赶紧磕头道:“圣上,毅亲王声称有要事禀报圣上,奴才,奴才……”李德全服侍康熙老爷子也有些年头了,却从没看见康熙老爷子发如此大的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叫他进来。”康熙老爷子沉着脸,想了一下道。

    “儿臣叩见皇阿玛。”胤祚一进入上书房立刻跪倒在地,磕着头道。

    康熙老爷子黑着脸,冷声道:“什么要事非得此时见朕。说!”

    靠,什么事,还不就是您老爷子正在生气的事儿,娘的,老爷子怕是误会咱是来探听消息的了。得。赶紧说明了事。胤祚一脸子平静地答道:“皇阿玛,儿臣有本上奏。是关于科场舞弊一案之事。”言罢,从衣袖中取出一本黄绢蒙面的奏折,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跪在一旁的李德全赶紧接过胤祚手中的折子,将折子呈递给康熙老爷子,老爷子也不落座,走到书桌前就着桌上的***快速地将折子浏览了一番,原本就黑地吓人的脸色,更是沉的可怕起来,猛地将折子往胤祚脸上一摔道:“混帐!你既早已知晓,为何不早报朕,你之所为是何居心,说!”

    是何居心?娘的,老爷子这话问得寒,谁知道那三道题是真是假,老子若是报早了,万一是假,那顶欺君之罪的帽子还不得扣下来,即便您老爷子不计较,那帮子兄弟还不得趁机大作文章?妈的,老爷子这纯粹是借题发挥罢了。胤祚心中虽叨咕个没完,可脸上却很是平静地道:“皇阿玛息怒,儿臣原本并不知晓此事的真假,但已然做出了安排,现如今儿臣已然派出王府校尉包围了三元酒楼与白云观,断不会令歹人逃脱地,未请旨便擅自调动人手之罪,儿臣认罚,请皇阿玛处置。”

    康熙老爷子一双眼死死盯着胤祚,那眼中怒火直冒,看得刚进入上书房的那起子上书房大臣个个胆战心惊,慌忙各自跪倒在地,没人敢出言劝解一句。胤祚却丝毫也不畏惧,一脸子平静地跪着,也不再多言。

    “罢了,朕知道你也有为难之处,朕不罚你。”康熙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胤祚,扫了眼马齐、张廷玉等人,冷着声道:“诸爱卿都是老臣了,平日里口口声声道太平盛世,哼,现如今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此等怪事,朕真是寒心啊,都看看吧,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拿出个章程来,朕听着呢。”

    马齐等人今儿个都没当值,只是来前听说了一点,知道是科场出了乱子,却不知道实情,此时听康熙老爷子下了令,忙将地上那份胤祚的折子拾起,从马齐开始,一个个轮着看了一番,这一看不打紧,个个都像是被霜打了一般,面如土色,身体哆嗦不已。别人可以先保持沉默,马齐身为上书房首席满大臣却没这个福分,略一沉思道:“圣上,此事恐有蹊跷,此考题乃是圣上御笔,封在金匣子中。由上书房直送贡院。其鱼胶火漆密封皆在,如何能传于市井之中,贩卖于酒肆之楼,那三元酒楼恐就是此案的关键。”

    马齐之言虽是中肯,却跟什么都没有说是一个道理,想必此老已然猜到这其中关系到诸位阿哥之争,更关系到天家、朝廷的脸面,不敢多言,却也是守中之道。如此言语又怎能瞒得过康熙老爷子,老爷子冷哼了一下。没有任何的表示。张廷玉素来慎言,此时虽已明白事情不简单,可没想透其中地关窍,也就不敢开口,李光地等几个都是官场老油条,自然明白此时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地道理,个个作出埋头苦思状。就是不开口,唯有王素性耿直,压根儿不管别人怎么想,直通通地就开了口:“圣上,微臣以为此间的蹊跷必然在宫中,能接触到考题之人都有嫌疑,请圣上下旨彻查,断不能失了天下士子之心。”

    张廷玉一听王之言,顿时满头大汗,心中彻寒不已——能接触到考题的除了康熙老爷子自己之外。也就司礼太监秦无庸、两个封考题地小太监,再来就是存放、转运金匣子的上书房大臣,也就是他自个儿。无论是谁牵涉到如此巨案之中断没有个好下场,饶是张廷玉再如何镇定,此时也急了,赶紧膝行上前一步道:“圣上,存放、转运金匣子的正是微臣,臣已然涉案,须行回避,臣请圣上发落。”

    值此巨案发生之际。康熙老爷子谁都不信任,冷冷地扫了一下跪在下头的众上书房大臣,开口道:“衡臣,你既自承涉案,朕虽是信得过你。可嫌疑还是要避的。你就先回家闭门修养一段时日也好。”

    张廷玉哆嗦了一下,磕了个头。道了声:“臣尊旨,臣告退了。”连放置在一旁的顶戴也没敢伸手去拿,脚步略有些踉跄地退出了上书房,径自回府闭门去了。

    待张廷玉去后,康熙老爷子黑着脸道:“传旨,将秦无庸及看守、转运试题的所有人等全部下狱,调西山健卫营进城,将今科所有主考、考官、及礼部参与科举之官吏、衙役一体捉拿归案,由毅亲王胤祚负全责,限十日内审明此案,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个胆子坏朕地名声。”

    十日?靠,不会吧,老爷子您还真当咱是神探波特啊,娘的,这会儿还不知道“鸿鹄”、“暗箭”将事情办得如何,若是人犯跑了或是死了,叫咱如何去破此案,妈的,这都逼到墙角上了,不上也得上了。胤祚暗自咬了咬牙关,高声道:“儿臣尊旨。只是儿臣还有两件事禀报皇阿玛。”

    康熙老爷子狐疑地看了眼胤祚道:“讲!”

    “是!皇阿玛,进京赶考地士子大多是贫寒子弟,现如今考题已泄,须得重考,必然迁延时日,此事是朝廷失误所致,断无让天下士子受过之理,儿臣请奏皇阿玛,是否先定下再次科举的时日,并由户部拨出些银两安置赶考的学子,以平定人心。”胤祚高声奏道。

    “准了。此事就由马齐总领。你还有何事,一并说来。”康熙老爷子语气稍缓了一下道。

    “皇阿玛,此案牵涉巨大,涉及大臣众多,即便是我天家恐也有牵连,儿臣既然领了旨,自当全力侦破此案,但请皇阿玛赐儿臣以全权。”胤祚脸色平静地说道。

    这一回康熙老爷子可就没那么爽快了,一双眼死盯着胤祚不放,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刺穿胤祚一般,良久都不发一言。

    娘的,老爷子您要马跑总地让马吃草不是?不给权还想让咱十日内破案,哪有可能,您老要是不答应放权,咱破不了案,您老总不能将咱剁了吧?若是真破不了案,咱也有个说头不是?胤祚打定了主意要权,这权可不光是审案之权,还有调兵之权,就想看看老爷子有没那个魄力敢于放权,当然也是想看看自己在老爷子心目中地地位究竟如何。

    康熙老爷子死盯了胤祚一阵子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说道:“好,有胆子,朕便给你这个全权,来人,拟诏,朕赐予毅亲王调动步军衙门、西山健卫营之权,但凡有嫌疑之人亲王以下,可以先拿后奏。嘿,这回你满意了吧?若是十日内无法破此案,就看朕怎么收拾你了。”

    得,老爷子还真是敢啊,娘地,老子手中这下子可是掌握了八万多大军,老爷子就不怕咱来个玄武门之变?嘿,老爷子答应得爽快,只怕早已留了后手,咱才不会去干那些蠢事呢,您老就别指望着打咱的板子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可脸上却是无比地坚毅,高声道:“儿臣领旨,谢皇阿玛厚爱,此事关系重大,儿臣不敢耽搁,还请皇阿玛将圣旨赐下,儿臣要连夜审案。”

    康熙老爷子也不多话,挥手示意马齐去草拟圣旨,又让李德全帮着用了玉玺,定定地看了胤祚好一阵子,一声不吭地将圣旨传给了胤祚。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胤祚心中记挂着“鸿鹄”、“暗箭”的行动结果,也不想再多留,对着康熙老爷子磕了个头,不说二话地大步行出了上书房,径自出了宫,飞马向王府赶去……

    胤祚刚走,马齐有些犹豫地膝行上前一步道:“圣上,毅亲王手中的这道旨意怕是,怕是有些过了,臣惶恐……”

    康熙老爷子斜了马齐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幽幽地说道:“过又如何,嘿嘿,除马齐外尔等全部退下。”众上书房大臣一听此言,如获大赦,各自磕头请安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科场弊案(四)

    夜很深了,今日的夜静得可怕,京城九门齐闭,两万余西山健锐营进了城,与九门提督衙门一道在城中执行宵禁,亥时三刻起,无论何人,只要没有毅亲王的手令绝对禁止通行,违令者杀无赦。由于事起突然,全城百姓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亥时一刻宣布宵禁令之时正是京城夜生活最繁忙的时刻,城中一片大乱,好在顺天府全部衙役疏导及时,在全副武装的军士弹压下,却也很快就将局势稳定下来,至亥时三刻起,整个京师全都静了下来,街上走动的都是成建制的健锐营军士,除此之外,惟一能在大街上自由走动的就是身着毅亲王府服饰的王府校尉。

    毅亲王府,向不轻启的王府正殿此刻***通明,胤祚高坐堂上,听着九门提督衙门及西山健锐营的各参佐汇报各种情况——九门已然紧闭;宵禁已经开始;科场所有考官、礼部郎官、衙役全部已经押入天牢;天牢已被西山健锐营控制。京师已然掌握在胤祚的手中,别说是朝臣们,即便是那些阿哥们也无法在此时出行,可胤祚却始终无法开心起来,面色严肃地听完了各路兵马主官的汇报之后,冷冷地下达了命令:“九门提督鄂富听令。”

    鄂富,满镶黄旗人,四十出头,身材魁梧,参加过平三藩、三次西征葛尔丹,军伍出身,原本是康熙老爷子身边的一等侍卫,外放过黑龙江将军之职,康熙四十年废太子之事后,由康熙老爷子特简为挂兵部侍郎衔的京师九门提督。此人对康熙老爷子忠心耿耿,除康熙帝本人之外,向来不买任何人的帐,御下极严,颇有费扬古之风。此时听胤祚下令,赶紧大步行出。高声道:“下官在。”

    “鄂大人,九门之事由你部负责,今日虽宵禁。明日一早城门准时开放,不得扰民。贡院也由你部护卫,不得惊扰了应试地士子,你且回九门提督衙门坐镇,若是有事,本王自会让王府校尉持本王手令前去接洽。”胤祚对这位鄂大人毫不客气地下令道。

    “下官遵命。”鄂富打了个千,高声应答了一句。领着一众手下参佐大步行出了银安殿。向府门外而去。

    九门提督衙门的兵虽多,可胤祚对他们并不放心——鄂富固然不是哪个阿哥的门下,平日里也持中立之态,不过他手下那些参佐可就难说了,哪个阿哥的门下都有,当然其中也不乏胤祚自个儿的门下,这支部队在京师日久,成份太过复杂,用起来费事。胤祚索性不大用,只是将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他们负责。

    对于鄂富胤祚可以用命令地形式,可对于西山健锐营的狼璋,胤祚就分外客气了——狼璋,满正白旗人。康熙老爷子当年擒拿鳌拜的小布库之一。素来是康熙老爷子地爱将,与此前被胤祚整倒的武赫份属结义兄弟。跟阿哥们从无交往,胤祚也只是见过这位狼璋大人几次面而已,虽有过交谈,可彼此间总因武赫的事儿存在着一些隔阂,不过狼璋忠义之名,胤祚却也是知道的,故此将主要的任务都交给了狼璋所部。

    待鄂富一行人出去后,胤祚温和地笑了一下道:“狼军门,此次宵禁、看押重犯的任务就交由狼军门了,军门所部暂时以本王府为大本营,如此可好?”狼璋一张刀削般的脸上没有丝毫地表情,只是躬了下身子,抱拳应诺,如此举止颇有些失礼,只是胤祚并不放在心上,笑了一下道:“本王地正殿就算是军门的大营罢,如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管家,本王先走一步了,军门请自便。”话音一落,自顾自地行进了后院,直奔书房而去。军队的调动复杂之极,尽管胤祚心中有事,可也只能耐着性子将各军任务安排妥当,直到此时,他才有空回书房跟邬、林两位谋士议事。

    今夜的行动可以说有喜有忧,喜的是“三元酒楼”之人从伙计到掌柜全部成擒,无一漏网,忧的是清松率领的“暗箭”突袭白云观虽然拿住了大部分的道士,就连那个自称得了仙人指点的张鸿哲也被活捉了,但白云观主持张德明却跑了——白云观在京师原本是个香火极旺地道观,善男信女极多,可没人想得到的是这观中竟然是藏污纳垢之地,密室、暗道不少,观中百余道士竟有过半会武,观主张德明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若不是清松前去,只怕光靠“暗箭”的高手还对付不了白云观,清松虽击伤了张德明,可到了底儿还是让此人从暗道逃了,参与突袭的“暗箭”虽是以有备算无心,可也因观内地机关暗器折损了十数人,让胤祚心疼得很。

    “王爷。”书房内正议着事地众人,一见胤祚行了进来,各自起身行礼。胤祚点了点头,没吭声,径自走到上位坐下,一挥手示意众人汇报情况。

    身为情报负责人的孙承福首先站了起来道:“王爷,鸿鹄已然将三元酒楼所有人都成擒,拷问之下,发现三元酒楼已在一月前换了手,现任主人就是张鸿哲,小地一经审明立刻前去擒拿三元酒楼之原任主人,只是去迟了,那家人早已遇害多日,尸体被投入井中,一家老小连同仆奴二十余口全部遇难。”

    祚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表示,看向了一个一身王府校尉服饰的中年汉子道:“一号,那个张鸿哲审得如何?”

    一号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答道:“禀主子,属下已审明,此人是在逃之要犯张德明的大弟子,此次贩卖试题也是受张德明所指使,他只知道这试题是个叫王河的礼部笔帖式送来的,白云观具体属于哪个阿哥的势力,他却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位主人从没亲自露过面,有事全部是由王河传达。属下已然带人去过王河地家中,只可惜迟了一步,王河已经被杀死在家中,属下已经调派了西山健锐营的士兵把守住王家,三号、六号已然带人进驻了王家。等候天亮再行搜查。”

    靠,忙乎了半天线索全断了,妈的。这回乐子可就大了,十天的期限啊,若是没个结果,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算什么事啊。一号地审讯手段胤祚心中是有数的,能熬过一号的折磨而不吐实地人少之又少,其言必然为真。眼瞅着最好的一条顺藤摸瓜的线索断了。胤祚心情极为不爽,挥了下手,示意一号坐下,看着孙承福道:“承福,鸿鹄可有白云观的信息?”

    “回主子的话,张德明原本是游方道士,据说是龙虎山弟子,自称看相功夫了得,有张半仙之称。数年前来京师,在白云观挂单,后白云观原观主过世,将观主之位传于张德明,此人时常出入官宦人家。在各位阿哥府上也是常客。即便是三爷、八爷、十四爷的府邸也是常去的。主子向来不信鬼神,四爷信佛。除此之外其余阿哥都曾与其交往。”

    嗯?妈地,这个张德明还真是个活跃分子,连老三、老八都跟此人有来往,老十四也凑了一腿,怎么老十四从来没跟老子提过此人,娘地,这么多阿哥,到底谁才是那个幕后黑手?老三?老八?老十四?还是那个自称佛家弟子的老四?娘的,这还真是一笔糊涂帐。胤祚有些苦恼地摇了下头道:“你们将各自手中的囚犯都押到天牢,让西山健锐营看好了,一号你就在天牢守着,别让人犯出了事,都下去吧。”

    待众人走了之后,胤祚苦笑了一下道:“二位先生,圣上只给了十天的期限,现如今线索断了,这场戏怕是有些不好唱了。”

    胤祚进来前,众人已然议了好长时间,也知道现如今这局面不是太好,逆行向上的线索虽未全断,可人海茫茫中要去找个张德明又谈何容易,至于被灭了口的王河家中究竟能不能发现有用的线索还难讲的很,以对手如此老练和狡诈地行动就可以看出明日搜查王家估计落空的可能性居多。顺藤摸瓜行不通,那么唯一的指望就是从那些能接触到试题的人身上着手了,虽说现如今所有能接触到试题的人都已经落了网,但要从总计百余人中审出谁才是那个走漏了试题地人其实并不容易,十天看起来长,其实压根儿就不够。

    邬、林二人各自默默地沉思着,好一阵子之后,林轩毅开口分析道:“王爷,从试题出来到送至贡院,虽说接触到金匣子地人不少,可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其难度未免太高了些,现如今只有三个地方会出纰漏——一是圣上御笔亲封时随侍在旁的秦无庸及那两个小太监能偷窥到试题;二是金匣子放置在上书房时,当值大臣及守卫上书房地侍卫有动手脚的可能;三是放置在贡院时,守场的礼部官员有动手脚的可能。但从时间上来说,金匣子送至贡院乃是开考前一天,而试题是早已泄露,由此看来试题在贡院出岔子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至于放置在上书房时的当值大臣张廷玉乃是小心谨慎之人,断不会玩忽职守,再者出了岔子,他首先就脱不开关系,若说是他监守自盗,这道理也说不通。至于守卫的那些大内侍卫若是要做手脚倒也有此可能,不过绝不会是单独哪一个侍卫能做出此事,要嘛就是全体侍卫一体所为,这种可能性是有,不过不高。如此说来,最可能出事的就是秦无庸与那两个小太监。”

    话是不错,不过秦无庸向来循规蹈矩,虽说收银子是收了不少,可要拿试题去换银子,只怕他还没那个胆子,倒是那两个小太监很是可疑,好在发动得及时,这两阉人都已落网,若是能从此二人身上找出突破口,此案倒也易破,怕的就是这两货也是不知情之人,或是这两家伙是无意间泄了考题,而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案子想破只怕就难了。胤祚沉吟了一下道:“现如今离天亮还早,一会儿本王就去天牢提审秦无庸及那两个小太监,希望能有所得,只是本王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背后究竟会是哪位阿哥的手笔?其目的何在?单单是为了钱吗?本王有些想不明白。”

    胤祚想不明白,不意味着邬思道也想不明白,一直保持沉默的邬思道双目炯炯有神地道:“不管是哪个阿哥所为,其目的都不是为了钱,就算张鸿哲再能卖试题,几天下来又能卖出多少?一万两?两万两?这点小数目对于阿哥们来说压根儿就不值一提,从幕后黑手的行事之狠辣可以推断出,其用意绝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搅乱朝局,王爷想想看朝局乱了对谁有好处?”

    对谁有好处?当然不是咱了,老八、老四甚至是老三都有可能从中得到好处,唯有咱会成为朝局混乱的可能受害者。胤祚沉吟了一下道:“朝局乱了的话,老八最能得利,再来是老四,老三能得到的利益少得可怜,搞不好还会受到礼部官吏的拖累。”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王爷说的固然没错,但却漏了一人。”

    漏了一人?谁?胤祚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邬先生说的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扑朔迷离(上)

    很显然,胤祚面对的是一个局,一个原本可以很完美的局,若不是李卫提前捅破了这个局,只怕惹出来的乱子还会更大些。布此局的人是谁不清楚,目的却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搅乱朝局,布局的人不但手段狠辣,对人心的把握也相当到位——试想一下,假使不是因为李卫事先捅破了此局,待科举一毕,那些买了试题而又名落孙山之人怎肯看着其他买了题而又高中的人得意,自然会有人去捅破此事,到那时,主持大局的人早就将该抹去的线索都抹干净了,只留下一些隐约的线索指向他想害的人,如此一来,这局就成了。若是如此,事情必然闹得更大,为此事掉脑袋的可就不是以千、百来作单位的了。

    布局的人想要害谁,胤祚并不清楚,但有一条胤祚是很明白的,那就是现如今胤祚已然在局中,想要脱身就必须完全破了此局。要想揪出幕后主使之人,时间对于胤祚来说是极其宝贵的,倒不是因为十天的期限,而是因为科场案发的时间之快完全出乎布局者的意料之外,虽说布局者老辣地除掉了王河这个线头,可毕竟有些人他来不及杀,有些事他来不及掩盖,现如今已是宵禁,即便是武林高手想要趁夜行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胤祚必须抢在天亮宵禁结束前查出有用的线索,这个线索就着落在那些被收押的人犯身上。

    时间宝贵,胤祚浪费不起,跟邬、林两大谋士匆匆商议了一阵,领着清松外带几个王府校尉出了王府。骑马向天牢匆匆赶去,一路上倒也没什么耽搁,刚到了地头,负责守卫天牢的健锐营参将德毕塔立刻迎了上来,大礼参见:“下官参见王爷。”

    胤祚翻身下马,平静地问道:“免了。可曾有人来探过监?”

    “回王爷,宵禁前曾有些犯官家属来探监,下官不敢违王爷令。一概都挡了回去。”德毕塔高声回道。

    没人进过天牢就好,娘的,若是关进了天牢还被人灭了口,那才叫笑话呢。胤祚心情稍微松了一些,挥了下手道:“如此最好,德大人忙去吧。”话音一落大步向牢房内而去。

    问案子也得讲究技巧,该先问谁后问谁那可是门学问。胤祚进了天牢便直奔审讯室而去。将那起子天牢的牢头、衙役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号等“暗箭”之人,让王府校尉先将当科主考熊赐履请了进来。

    熊赐履,字敬修,一字青岳,孝感人。顺治十五年进士,康熙十四年当过武英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后因他因票拟有误而图隐瞒,被免官。康熙二十七年复起为礼部尚书,后又升为东阁大学士,曾四任会试正考官,有清一代名儒。熊赐履时年七十有五,已是古稀之人。原本身体就不好。又受此无妄之灾,精神状态极差。走路都不稳,若不是王府校尉搀扶着,只怕走没两步就得瘫倒在地。

    熊赐履也曾给阿哥们讲过学,算起来也是胤祚地师傅了,虽说平日里胤祚不怎么跟朝臣们私下往来,可毕竟在朝日久,跟熊老爷子还算是熟识,此时见熊老爷子那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恻然,挥手示意校尉解开熊赐履身上的刑具,笑着道:“熊大人,本王奉旨查案,委屈熊大人了,有不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熊赐履叹了口气道:“不敢,犯官深受皇恩,四次任主考,此次却出了如此巨案,犯官愧对圣上,愧对天下士子。”

    “熊大人的人品本王是信得过的,此事当与大人无关,本王今儿个请青岳先生来,是有件事儿要请青岳先生做个证,请青岳先生好好想想,在开启试题前可曾发现试题上的鱼胶火漆有被人动手脚地痕迹?”胤祚微笑着问道。

    熊赐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犯官虽年老,眼却不花,开题之时,那鱼胶火漆却是完好的,尤其是在钱明毓、钱大人道出试题已泄漏之时,犯官确实细看了一下御封,并未发现有破损之处。”胤祚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道:“青岳先生能确定试题不是被人开后再重新封上的吗?”

    “犯官确信那鱼胶火漆是原封未动地。”熊赐履很是肯定地答道。

    “好,既如此,请青岳先生画个押,等本王审明了案子,自会上本为青岳先生辩白的,这段时日就请青岳先生先委屈一祚挥手示意负责记录的“暗箭”上前让熊赐履画押,并送其回监牢。

    那三份试题,“暗箭”中作假的高手早已验过,并未发现有被人提前开封的痕迹,胤祚之所以要问问熊赐履,不过是走个手续,以熊赐履的口供为依据罢了。提前开封既然不存在,那还有一种可能是掉包,只不过胤祚细看过那三道试题,其上头的字并无虚假,实实在在是康熙老爷子地亲笔,这世上或许有作假大师,能描摹出他人地笔迹,可要想骗过胤祚手下那帮子“暗箭”的作假高手,却绝无可能,这试题上的字就是康熙老爷子的亲笔御题。

    既然作假、掉包均无可能,那么试题泄漏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秦无庸与那两个小太监三人中必然有人泄了题,究竟是谁,此时还难以下定论。待熊赐履被带下去之后,胤祚让王府校尉先将秦无庸带了上来。

    有清一代,太监都没什么地位,也不存在宦官之乱,不过由于司礼太监是皇帝的贴身之人,近天颜,消息灵通得很,巴结的官员还是不少的,秦无庸平日里也算是风光了,此时轮为阶下囚,已然被“暗箭”拷问过一回了。愣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一见到胤祚立刻跪倒在地,狂呼冤枉。

    胤祚没理会秦无庸的喊冤,将其口供详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上面写明了这几日秦无庸都到了哪。见了什么人,这些东西虽一时不知真假,可一旦天亮之后一对质就能断定。却也不担心秦无庸说假话。

    “老秦头,本王地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无意中向谁说出了试题,只要从实招来,本王还可以为你求情,若不然,这里的刑罚还有上百种。本王就让你一样一样尝过去。”胤祚冷着声道。

    秦无庸已然是吃打不过了。此时再一听胤祚如此说法,更是哆嗦得厉害,颤颤巍巍地道:“王爷饶命啊,奴才确实没向人谈起过试题,奴才,奴才实是冤枉的啊。”

    冤枉?嘿,倒有这个可能,这老货已经升到了太监所能升到的最高职位,这些年来银子早捞够了。也并不缺钱,拿升职、钱财来收买他可能性不大,家里头又无父无母,连个兄弟都没有,也不存在受人威胁地可能。平日里嘴也挺严地。断不会拿试题这等大事来开玩笑,不过嘛。总得从这货口中掏出点什么才行不是?胤祚冷笑了一下道:“你冤不冤的,本王自会判断,本王问你,那两个小太监都是你该管地人,这两小子平日里都跟什么人有来往?说!”

    秦无庸一听胤祚是追问那两个小太监地事,暗自松了口气道:“回王爷的话,秦灵是康熙三十二年那会儿七岁进的宫,一向就是跟着奴才,从没见他跟宫外头有瓜葛,奴才平日管得严,断不会让他多嘴的,李小易是康熙三十三年八岁进的宫,原本是长春宫的使唤,后来调到毓庆宫,去年才调到御前来的,也归奴才管,奴才对此人不甚了解,不过看他平日还是很老实地,没犯过什么事儿,奴才向来很少注意此人。”

    长春宫?胤祚一听到此宫之名,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那可是乌雅氏地寝宫,这么个小太监从长春宫跑到毓庆宫,太子倒了台,他还能提拔到御前,这里头定有蹊跷,说此人背后无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可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却还是难说得很,老十四嫌疑最大,可也不能排除其他阿哥的手段,以老四、老八、老三等人的手腕,要不动声色地提拔一个小太监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个李小易很可疑,可那个秦灵也未必就一定是干净的。

    若是这两小太监无意中走漏了试题,一审之下,必然无法遁形,怕就怕这两小太监是阿哥们的死间,这等人对付起来可就难了,一般的刑罚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甚至可能给你乱说一气,胡乱攀咬,此事既然牵涉到长春宫,胤祚就不能不小心了,好在头前胤祚就交待过先不审这两个小太监。胤祚暗自寻思了一番,招手叫过“暗箭”一号,低声叮咛了几句,大步走出了审讯室,背后再次传来秦无庸受刑的惨叫声,那阵阵刺耳地嗥叫声在天牢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李小易安静地做在牢房的一角,自打进了天牢,他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同监牢的秦灵则是来回地走个不停,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含糊得很,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小小的监牢中就只有他们二人,一静一动倒也有意思得很。周围牢房地人不时地被拖出去审讯,也不时有人遍体鳞伤地被拖回来,唯有他们二人始终不曾被提审,他们俩也始终没有任何地交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丑时了,鸡都快叫了,终于有人来提审这两小太监了,数名军士一拥而入,不由分说抄起二人就向外而去,一路拖着来到了审讯室,上了刑具,几个**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狂打,既不问话也不理会二人地哭爹喊娘声,活生生地将二人打得昏死过去。

    “哎呀,疼死我了。”李小易从昏迷中生生疼醒,一脸子痛苦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一看不打紧,却猛然大吃一惊——眼前迷雾蒙蒙,数个“鬼卒”拿着刀叉正看着他。笑得很是邪乎,一口油锅热气蒸腾,数十样古怪的刑具罗列在两侧,一张巨大的案桌后,坐着一位青面獠牙的红衣判官,那脸上地笑比哭还狰狞。

    “啊……”李小易放声惨叫起来。边上的鬼卒毫不客气地拿叉子将其叉住,也不管李小易如何挣扎,那叉子径自叉住了李小易的手、脚。愣是将他叉得鲜血直流。

    “啪”堂上的判官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喝道:“李小易,你死了还敢咆哮本判官的公堂,是不是想下油锅啊,说!”

    “死了,我死了?”李小易傻傻地看着红衣判官,嘴中唠叨个不停。

    “废话。你没死。本判官咋能见到你。哈哈哈……”红衣判官笑得无比恐怖,好容易收住笑声,拿起桌上的一本帐册,盯着李小易冷冷地说道:“新鬼李小易,生寿十七,原名李狗剩,河南人氏,父李大贵,母李肖红娥。其父好赌,输了钱拿儿子还债,后被卖入宫中为阉人。嘿嘿,本判官就讨厌地就是阉人,唔。让本判官想想。该如何处置你这个阉人,下油锅?不够劲。上刀山?没意思,啊,有了,本判官打算让你下辈子再当阉人去,哈哈,这个主意不错。”

    “啊,不要啊,判官爷爷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太监地滋味李小易可是受够了,此时早已吓傻了,一味地求饶起来。

    “不要?哦,让本判官查查你的罪行。”红衣判官拿起账册再次查了起来,突然大怒地道:“好啊,李小易你竟敢害死了宫女何灵,还串通他人**宫廷,好大的胆子,嘿,来啊,将他先下了油锅再说。”

    李小易大喊饶命,鬼卒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拎起李小易就打算往油锅里扔。李小易眼瞅着那滚滚的油锅,脸色煞白地哭喊着,挣扎着,可哪能挣脱得开,正在此时,红衣判官突然大声道:“慢着,此人曾行过一善,啊,本判官查一下,哦,竟然曾施舍过三两银子给一位孤苦老人,嗯,有此一善,可以免去下油锅的命,不过下辈子当太监的命却是改不得的,除非……”

    众鬼卒随手将李小易扔在地上,李小易一听判官地话似乎有转机,也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了起来道:“判官爷爷饶了小地吧,要小的做牛做马都成,就是别让小的再当太监了。”李小易原本是个聪明人,只是被红衣判官一套一套的把戏弄晕了,眼见鬼卒在侧,耳听红衣判官道出了他几件不为人知的事情,心中早已慌乱不堪了,此时一门心思想不再当太监,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哈哈哈……”红衣判官发出一阵怪笑声道:“本判官手中的生死薄能显示所有死鬼的功过,不过却不能显示活人的事儿,本判官对你地死因很感兴趣,啊,本判官看一下,嗯,竟然是泄露科举试题,混帐东西,你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拖下去,下油锅!”

    一众鬼卒再次一拥而上,准备提拎李小易,此时的李小易早已吓坏了,赶紧大叫道:“判官爷爷饶命啊,小的也是受人指使,不敢不为啊。”

    “说出是谁主使你的,本判官可以从轻发落。”红衣判官断喝道。

    “小的招了,是十四阿哥让小地做地啊,判官爷爷饶命啊,饶命啊。”李小易再次狂呼起来。

    “哈哈哈……”这一回不仅仅是判官笑了,就连鬼卒们也大笑了起来,一个鬼卒拿着供词走到李小易身边,高声道:“画押!”

    李小易这才有些醒悟过来,自己上了当,可招都已经招了,也没法子改口,只能在口供上画了押,数名大汉走上堂来将李小易押了下去。

    红衣判官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胤祚地脸,尽管此时口供已然到手,可他一点儿兴奋的神色都没有,倒不是为了老十四跟他是一母兄弟,关系不错的缘故,而是在审问李小易之前同样的把戏也在秦灵身上演了一回,得到的口供却是老八。老八、老十四都提前知道了试题,可究竟谁才是布那个局的人却始终还是个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扑朔迷离(下)

    老八、老十四都知道试题却不意味着布局的人一定是他们两个之一,胤祚这帮子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家伙都有着自己的暗底势力,难保有其他阿哥从老八、老十四那里得到了信息顺便布下一个局,坑老八、老十四一把的可能性。如果胤祚手中的“鸿鹄”没有遭受过致命打击的话,说不准也能从老八那儿得到试题,若真是如此,指不定胤祚也会心动地布个局让老八倒个血霉,最好老爷子大怒之下将老八一伙子全都圈养起来。

    胤祚这会儿确实大权在握,康熙老爷子给的诏书写明了亲王以下可以先拿后奏,不过胤祚才不会傻到真儿个拿着诏书去逮老八、老十四,那么搞简直是讨打——即便拿住了老八、老十四有能如何,动刑?没那个可能,就算能动刑胤祚也不会那么干,老爷子可是最恨兄弟闹家务的,再说了,即便是靠拿住老八、老十四破了此大案,胤祚就能得老爷子的欢心了吗?压根儿不可能,就算老爷子表面上奖赏,心里头必然给你打上一个无情的标签,大位?那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秦灵的消息是直接告知老十四的,这头倒也好办,到时候找老十四来对个质也就是了,当然这对质的游戏程序还得设计一、二;李小易的消息却不是直接传给老八的,只是知道李小易是老八的人,他的消息是传给一个名叫阿济隆的二等大内侍卫的,至于阿济隆是不是直接传给老八的他就不清楚了。趁着天还没亮,胤祚下令派出西山健锐营官兵去阿济隆家捉拿嫌犯,自个儿押着秦灵、李小易。领着所有参与审讯地“暗箭”人马直接回了王府。

    “王爷,此事须慎重,断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消息走漏出去,所有参与审讯的暗箭即日起都留在府内。”林轩毅听完了胤祚的情况介绍之后,飞快地说道。

    这是自然,天家的脸面还是要的。无论最后查出幕后黑手是谁,咱都不打算公开,让老爷子自己处理去。嘿,以老爷子那好面子地个性断不会家丑外扬的,该怎么做还是让老爷子自个儿操心去得了。胤祚笑了一下道:“本王省得,现如今从老八、老十四身上打开突破口显然不太现实,可能的希望就是拿住张德明,或是从王河家中能找到有用地线索了。”

    “希望不是很大,张德明能从清松手中逃脱。足见其人武艺高强。想要拿住此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王河,王爷不如从其平日与什么人交往入手怕是会容易一些。”邬思道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一个小小的礼部笔帖式,谁会注意到此等小人物,能跟他交往的人自然也都是身份差不多的人物,京师中此等人物海了去了,该如何去查,还真是个麻烦事儿。胤祚有些狐疑地看向邬思道,不明白邬思道怎会出这么个馊主意出来。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王河一介笔帖式而已。却能担负起联络张德明的重任,必然有他过人之处,其人行为鬼祟,密切交往的人必定不会太多,王爷从其家人着手想来可以查出一、

    不错。是这个理儿。要承担联络地重任,自然得避人耳目。孤僻一些倒也可以省下许多麻烦,能跟他过从甚密地必然有他的上线。胤祚笑了一下道:“好,天色快亮了,本王这就到王河家去看一看。”

    王河只是名笔帖式,其家自然不会太大,也就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子,四、五间房而已,家中除了老母、妻子外只有个四岁大的男孩,自打昨夜起已经被身着王府校尉服饰的“暗箭”看押了起来,胤祚赶到王家时,王家老小正哭得伤悲着呢。

    “暗箭”六号是专攻消息机关的,对土木术有着极高的造诣;“暗箭”三号主管的是联络,对刑侦有着深厚的功底,原本是江南地一位捕头,后来因替兄报仇犯了命案,按律当斩,被胤祚私底下救了出来,从此成了胤祚手下的一员干将。此时见胤祚已到,二人忙迎上前去,三号躬身道:“王爷,凶案现场已然勘查过了,死者是在开门迎客的一瞬间被人用刀砍断脖子而死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显然来的是熟人,趁死者放松了警惕之机,一刀致命,刀很快,用刀地人身手极高,死者地家人闻声出来时,凶手早已去远,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嗯?凶手为何不斩草除根?”胤祚冷静地追问道。

    “禀王爷,我等只迟了一步,当我等赶到现场时,凶手刚刚离开,属下追了几条街,最终还是让他趁夜色跑了,属下无能,请王爷处罚。”三号跪倒在地高声道。

    “能救下死者一家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平身吧。”胤祚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六号道:“你这边地情况怎样?”

    “禀王爷,昨夜属下已然大致勘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密室及机关消息,打算今日一早在细细搜索一下,看能否有所发现。”六号平静地说道。

    “好,既如此,六号你就带几个人去细细找找,三号,你去审讯王家老小,查查看平日里跟王河来往的都有哪些人,本王四下看看。”胤祚淡定地吩咐了一句。

    三号、六号各自领着人忙乎开了,胤祚从容地步入王河的卧室,四下随意地察看了一阵。这屋子不大,也就是丈五宽,两丈余长的一个小屋,屋中陈设简单,一张收拾得很干净的书桌,两把椅子,一张梳妆台、一张床、一个书柜而已,家具都是陈旧得很,没有任何的突出之处。

    六号手下一帮子人都是专攻土木消息,四下丈量、敲打着,试图找出暗格或是密室,胤祚在屋中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径自走到书柜边随意地拿出一本书,一看却是《周易》,翻了一下,见其中标注不少,显然主人对此书是下过不少功夫的。胤祚笑了一下,心道:这小小的笔帖式还有点墨水嘛,《周易》可是四书五经中最难的,即便是那些两榜进士也不见得人人能搞透,这小笔帖式居然还颇有些造诣,难得得很。正翻看着那些旧书间,胤祚突然发现有本书鼓鼓的,似乎夹着东西,随手拿起一翻,一面铁制的小牌子掉了出来,胤祚拿起一看,心中猛地吃了一惊,心念电转之下,飞快地将那块牌子收进了衣袖中。正闭目沉思间,一号匆匆赶来了,一见胤祚立刻低声道:“王爷,张德明被杀,尸体已然被抬到了顺天府。”

    “什么?”胤祚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张德明一死,线头可就全断了,再想指证幕后主使可就难了,好容易稳住焦躁的心情,冷静地问道:“人是怎么死的,又是在哪发现的尸体?”

    “禀王爷,属下刚才已经去过顺天府衙门,看过了尸体,张德明是被人从后背一刀毙命的,刀手的刀法极高,一刀便将张德明的头颅砍下。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菜市口,但那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张德明的尸体是被人用麻袋装好,故意抛弃在菜市口的。”一号恭敬地答道。

    又是刀客,妈的,会不会就是杀死王河的凶手所为?此人杀人灭口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将尸首抛弃在菜市口?他想干什么?想示威吗?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胤祚满脑子的问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多半会胤祚才回过神来,问道:“你确定死者就是张德明?会不会是张德明玩的李代桃僵之计?”

    一号很是肯定地回答道:“禀王爷,属下已经带白云观的那些弟子去验过尸了,确认死者就是张德明,属下也看过王河的尸体,与张德明身上的伤口相对照,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

    ***,这个神秘的刀客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疯狂到如此地步,能一刀击杀张德明固然是偷袭,可能偷袭得了张德明,这家伙的武功自然是高得出奇,娘的,头前还能从三号的手里头溜走,此人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可江湖中用刀的高手多如晨星,又能如何查起,***,这回棘手了。胤祚有些头疼地长出了口气,看着一号道:“你留下,帮三号、六号看着点,有了结果立刻回报,本王先走一步。”话音一落,胤祚大步行出了这个小小的四合院,纵马向王府冲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

    布局之人心虚了,杀张德明不过是个信号罢了,只不过是想告诉王爷,所有的线索他都已经抹去了,其实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听完了胤祚的话,林轩毅轻笑了一声道。

    信号?唔,有点道理,可张德明人都死了,这线头都已断了,却又该如何是好?即便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可没直接证据也没辙,再说咱也不能就这么将事情全捅出去啊,娘的,闹心。胤祚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默默地从怀中去出那个神秘的小铁牌,把玩了一阵之后,叹了口气道:“二位先生,本王有些不解,这小子布下此局到底想对付谁?为何在此时布下这个局?”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朝廷大局已定,他想要出头只能布下此局,这原也是常理,现如今重要的不是追究他布局的目的,而是王爷该如何回复圣上。”邬思道拈着胸前的长须道。

    他娘的,这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没个交待怕是不行的,别说老爷子那一关,即便是为了堵住天下士子之口,这案子都得有个说法,***,这小兔崽子胆子还真是肥啊,竟敢拿科举来做文章。胤祚苦笑着摇了下头,刚准备开口,一小丫环来报:“主子,前院刘管家来报,说是十四爷来了,问主子是见还是不见。”

    嘿,臭小子坐不住了,娘的,来探口风了罢,也好,趁此机会彻底打消他的野心也算是兄弟一场的情分了。胤祚冷笑了一声道:“见。让刘全引他到偏殿等着。本王一会儿就去。”小丫环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王爷但去不妨,不可冷了兄弟地情分。”邬思道笑着叮咛了一句。

    “本王晓得。”胤祚起了身,大步出了书房,向偏殿而去。

    “六哥。”一见到胤祚。早已坐在偏殿中地胤起了身,满脸是笑地招呼了一声。

    胤祚挥手让偏殿中所有的下人全退了出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十四,始终不发一声,直看得老十四有些心虚,紧赶着道:“六哥,小弟身上没开花吧?”

    祚冷哼了一下道:“老十四。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做下如此滔天巨案。”

    老十四似乎没有料到胤祚一见面就来上这么一手,脸登时白了一下,强撑着道:“六哥说的是什么,小弟实有不明。”

    “实有不明?嘿,你自个儿做的事会有所不明?难道真把六哥当傻子了不成?”胤祚面色一沉,断喝一声道。

    “六哥,我……”老十四煞白着脸强自辩解道:“小弟愚昧,实不知六哥所说地是啥事。”

    “哦,哈哈哈……”胤祚放声大笑起来:“这是六哥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那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胤祚手一抖,那面从王河家搜出来的小铁牌飞向了老十四。

    “六哥,这是……”老十四咬了咬牙道:“这是小弟府中校尉的令牌,怎会到了哥哥手中?”

    ***,小子。你有种。到了这会儿还强撑着,看老子咋收拾你。胤祚冷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说呢?”

    老十四苦笑了一下道:“小弟是真的不知道。还请六哥明示。”

    “明示?好,那你再看看这个。”胤祚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老十四拿起一看,却是小太监秦灵地那份供词,手抖了一下,愤然道:“六哥,这是小人构陷,如何能信,六哥,您是知道地,小弟虽是胆大,却也没有大到敢拿科举来做文章的地步。这,这纯属诬陷。”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老十四你激动个啥,坐下。”胤祚冷冷地说道。

    “反正我没做。”老十四黑着脸坐了下来,低声叨咕着。

    “哦,你什么都没做?这话跟六哥讲没用,有种你到皇阿玛面前也这么说,看皇阿玛是信还是不信?”胤祚淡淡地说了一句。

    “六哥,你……”老十四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通红地看着胤祚,一甩袖子就打算走人。

    “给我坐下。”胤祚铁青着脸喝道。

    老十四一见胤祚真的发火了,愣是没敢真的走人,黑着脸再次坐了下来,只是喘着粗气不再吭声。

    “老十四啊,老十四,你让哥哥怎么说你,自小到大,哥哥可曾对不住过你,你说。”胤祚摇着头苦笑道。

    老十四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有吭气。胤祚斜了老十四一眼,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老十四,凡事都有道,一啄一定皆是天意,想要逆天行事,最终只能是自取灭亡。哥哥只问你句实的,你到底想要对付谁?”老十四黑着脸就是不开

    呵,小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好,有种,娘的,跟咱玩这一手,你还嫩着呢。胤祚轻笑了一下道:“首尾都收拾干净了没?”

    “早就……”老十四刚一开口突然发现不对,立刻住口不言。

    呵呵,露出马脚了吧,早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东西,娘地,还真是有够狠的。胤祚笑着道:“不说是吗?好,那就让哥哥来猜一下也成。是老八,对吧?”老十四没吭气,可眼中闪过的那丝精光却躲不过胤祚的观察。

    胤祚之所以能一下子就猜中,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几个有望登大位的阿哥们各有各地门道——老四跟胤祚走地是同一条路,都是打算干出实绩,以实绩来证明自己的才干,自然是不会跟朝臣们勾勾搭搭,在朝中依靠地是个人的魅力和实力,并不以势取胜,老三则是一味装圣贤,领袖文人骚客,可着劲去搞《康熙辞典》、《明史》之类的玩意儿,试图讨好康熙老爷子,唯一能在朝中呼风唤雨的就是老八。老十四只是协理兵部,而不是管兵部,在所有有望登大位的阿哥里头是最弱的一个,加之大清的兵部实在是个没势力的衙门,尽管油水很足,可没什么实权,在朝堂六部中是最不被重视的一个部,老十四想要靠在兵部干出实绩来几乎没有可能性,如此一来,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跟老八争抢朝堂资源,问题是这会儿的朝堂大势基本上已经定局,老八手中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老十四压根儿就没法撼动老八,这布局对付老八的动机就出来了,加之老十四这些年从胤祚手中也搞走了不少钱,也培养了些人马,实力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也具备坑老八一把的能力。

    “老十四,你糊涂啊,怎能拿如此大事来开玩笑,这事情闹成这样,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唉,你让六哥该怎么说你才好?”胤祚一副痛心的样子道。

    “六哥,小弟……”老十四闷声闷气地道:“六哥不插手,这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反正事情小弟已经做了,六哥该咋办就咋办好了。”

    “混帐!”胤祚猛地一拍茶几,用力之猛,将几子上的两婉茶都震倒了,茶水流了一地。胤祚不管不顾地骂道:“你这个混账行子,把你六哥当什么人了,嗯?六哥是出卖自己弟弟的人吗?你说!”

    胤祚的虽骂得难听,可老十四压根儿不在意,一听胤祚有意拉自己一把,眼圈红了一下道:“六哥,小弟错了。”

    错了?嘿,臭小子你也知道厉害了,娘的,看咱再收拾一下你。胤祚冷着脸道:“说吧,错在哪?”

    “小弟该事先跟哥哥商量来着,小弟知错了,请哥哥责罚。”老十四低着头道。

    这臭小子话是这么说,可眼中的神色分明写着“不服气”三个大字,不过没关系,你小子的把柄从此就落咱手中了,也不怕你能蹦到哪去。胤祚轻笑了一声道:“知道错就好,回去把所有的首尾都给我收拾干净了,若不然六哥也帮不了你。去吧。”胤祚话音一落,将小太监秦灵的那份供词撕成了碎片。老十四眼中精光狂闪,起了身,默默地对胤祚拱了下手,径自去了。

    ***,老十四好打发,可老爷子那一关却不是那么好过的,这事儿若是不能处理得干净、漂亮,指不定老子也得跟着吃挂落,还真***闹心。待老十四走后,胤祚叹了口气,从袖子中再次取出张纸,赫然又是一份秦灵的供词。胤祚看了看手中的供词,苦笑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案子好破结案难

    “十四爷好算计。”邬思道冷笑了一声道:“十四爷是算好了来的,别看这会儿在王爷面前承认得爽快,若是王爷真儿个打算将实情捅到圣上那儿,十四爷必然矢口否认,王爷手中不是孤证就是死证,压根儿就说明不了问题,最多只能说十四爷嫌疑最大,圣上即便疑心却也无法真的加以重处,倒是王爷自己的处境却不妙得很。”

    “不错,玉露老弟这话不假,十四爷既然敢在王爷面前认了,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这会儿十四爷必然早已将所有的首尾都收拾干净了,即便尚有疏漏之处,短时间内要查出来只怕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就算真儿个能查到,王爷也不能再查下去了。”林轩毅点着头道。

    妈的,老十四这浑小子一手壮士断腕玩得不错嘛,***,别说查无实证,就算是真的证据在手,咱也不能将事情闹大发了,若是咱将老十四、老八全抛了出去,朝廷的脸面、老爷子的面子可就全没了,以老爷子那好面子的个性,势必不会公开处置那两个混球,到了底儿连老子都得跟着倒霉,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压下来,咱前头所有的努力就全玩完了,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胤祚有些伤脑筋地揉了揉太阳穴,默默地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天家的脸面要有,朝堂的脸面也不能丢,还得顾及天下士子的反应,这事情实是有些棘手。”

    “事情是棘手,可也不是没法子办得漂亮。”邬思道轻笑了一下,接着道:“只是王爷得暂时受点委屈。”

    委屈?嘿,打小了起,咱受的委屈还少吗?***,大不了再摘了咱几颗冬珠得了。胤祚不介意地摆了摆手道:“邬先生有何计策直说便是,本王倒也不怕担些关系。”

    “嗯。这点儿委屈王爷受了便是受了,对将来却是大有好处。”邬思道眼中精光一闪道:“这事情拖不得,时日久了。谣言必起,对朝堂、对王爷都极为不利,而今之计须得尽早结案,将影响降至最低,此其一也。如此巨案须得有人出来背黑锅,这人不但得品级高,还得能跟科举挂得上钩。能堵住天下士子悠悠之口,此其二也。圣上那儿也得准备好说辞,即能让圣上有台阶可下,又不致于让圣上认定王爷乃无能之辈,此其三也。有了这三条。王爷大可放手去做便是。”

    厄,这话听起来很是有理,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老邬说这话啥意思,咱自个儿早就想到了,只是该怎么做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背黑锅的好找,拿何龙令出来杀杀便是了。可如何能给老爷子一个台阶下,还得不让老爷子认定咱无能,这事儿难着呢。胤祚一脸子疑惑地看着邬、林二人,皱着眉头却没有开口询问。

    邬、林二人相视笑了一下,林轩毅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胤祚,笑着道:“王爷看看便知。”

    嗯?这两老夫子搞啥名堂,有话不能直接说吗?胤祚疑惑地接过了林轩毅递过来的纸,细细一看,却是份折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哈哈大笑着道:“好,就这么办,本王这就去提审何龙令。”

    科举弊案事起突然,发愁的可不止是胤祚一人,老八府中早乱了手脚,以老八的神通广大,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小太监李小易如今可是关押在胤祚的府中,现如今老八一伙子人可真是有些慌了神。深恐胤祚捅破了天机,自打昨夜起就开始议事,到如今十几个时辰过去了,始终没个结论出来,既不知道李小易究竟招了没有。也算不出胤祚究竟会怎么处置此事。个个都如同热锅上地蚂蚁一般。

    老十骂也骂累了,这会儿黑着脸躺在长椅子上直喘粗气。老九阴着脸唉声叹气,老八也没了往日的翩翩风度,一张圆润的脸上满是阴云,唯有温瑞和始终闭着眼默默地思考,打昨儿个起他就是这幅模样,老八一伙子人的争吵、议论完全对他完全都没有影响。正冷场间,一名王府校尉装扮的汉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密室,低头在胤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什么?”胤惊得跳了起来,黑着脸挥了一下手,让那名校尉退了出去,在密室中转了几圈,叹了口气道:“天欲亡我乎?”

    老十胤锇从长椅子上翻身而起道:“八哥,究竟何事,您倒是说啊。”

    “唉,老六去提审何龙令了,这盆子脏水看起来老六是打算硬扣在你我兄弟头上了,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等也只能各安天命了。”

    “***,咱们拼了,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索性反了。”老十跳着脚狂吼起来。

    老九胤翻了下白眼道:“拼?拿什么来拼,这会儿西山健锐营、九门提督全在老六地手中,咱们啊,也就只能等着挨刀子了。”

    “好!”温瑞和猛地睁开了眼高叫了一声,惹得老八一伙子兄弟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老温同志叫好是啥意思,难不成是赞成老十造反的馊主意?老八直愣愣地看着温瑞和道:“温先生这好字该从何说起?”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十爷先领人去将所有知道试题来源的人全部……”温瑞和停下来,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老八挥了下手示意老十赶紧去办,接着看向笑容满面的温瑞和道:“此时再办此事怕是有些晚了吧,李小易、阿济隆都已经落到了老六地手中,本王即便想灭口也没法子办到啊。”

    “那一头无须王爷操心,六爷会替王爷去办的,倒是要提防四爷趁此事大作文章。”温瑞和笑着说道。

    “嗯?温先生,此话从何说起,老六凭什么要帮本王?再者,老四跟这事情又有何瓜葛?”胤有些子纳闷地问道。

    “六爷提审何龙令其实是个信号,所有的事情最终都会落到何龙令的头上,王爷要做的就是斩断与何大人之间的所有联系,至于四爷嘛,如此大案,他不插一手是不可能的,王爷须得让人放些话,给四爷泼点污水,让四爷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能不能成,普横也没有十足地把握。王爷虽能一时脱困,只是日后之事怕是更难了,唉,六爷好算计,普横叹服。”温瑞和幽幽地说道。

    温瑞和口中的日后之事自然指的就是夺大位之事,虽然一时间还没想透彻胤祚为何要帮自己掩饰,也搞不清胤祚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时间不等人,胤冷着脸,咬着牙道:“好,这事儿就让九弟去办,先熬过这一关,回头再说。”

    智者的看法总是相同的,温瑞和看出了胤祚所放出的信号,唐国鸣自然也能猜出一、二,尽管他们俩都不知道幕后布局的人究竟是谁,可胤祚打算干什么他们俩倒是都明白过来了,相比于老八一边的全力配合,老四这一头自然是要想法子全力破坏,只不过当初事发突然,胤这一头也没什么准备,消息也不全,始终没拿出了准主意,直到胤祚去天牢提审何龙令的消息传来,唐国鸣总算是猜出了一丝胤祚的打算,虽不中可也不远了,微笑着在胤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胤平日里总是严肃的脸都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那帮子兄弟们会玩什么把戏,胤祚心中早已有数,不过却也不放在心上,此时的胤祚正笑容满面地坐在天牢的审讯室中,也不开口,只是看着一号领着一帮子王府校尉拷问何龙令,听着何龙令受刑的惨叫声,胤祚心中并无丝毫恻隐之心——想要玩政治这种勾当除非是下棋的人,否则即便你的职位再高也难免有一天会成为弃子,就如何龙令此时的下场。

    可怜何龙令原本就是个文人,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惯了,如何能在重刑之下保持沉默,原先还指望着自家主子能出面救他,可受了几道刑便啥都说出来了,不过胤祚要的可不是那些自早就知道地口供,自然有人会诱导着何龙令讲“实话”,于是乎,一个多时辰之后,串通内侍,贩卖试题的口供就摆在了胤祚面前。

    胤祚沉着脸看着何龙令的口供,冷笑了一声,也不开口,径直出了天牢,上了大轿直奔皇宫而去,那儿才是胤祚今天的主要战场,是成是败却还难说得很。

第二百一十七章 难得糊涂(上)

    皇宫巍峨依旧,胤祚下了大轿,站在午门外默默了良久,长出了一口气,径直往西侧王公通道进了皇宫,脸上虽平静,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博弈,往日争战的对象是阿哥们,这一回胤祚面对的可是康熙老爷子。胤祚不是没想过将老八、老十四甚至老四趁着科举弊案一股脑全坑了,只可惜胜算太小了些——若是换个中庸一点的君王,胤祚绝对会尝试一下,让鸿鹄”将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放出去,利用朝野舆论的压力一步步地将所有的竞争对手逼上绝路,想归想,可惜不能,别说是尝试,就连表露出一点迹象都不行,康熙老爷子实在是太精明了,胤祚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儿个康熙老爷子既不在乾清宫也没在上书房,反倒是到了往日很少启用的养心殿议事,胤祚问明了老爷子的所在,也没多迟疑,急步便向养心殿而去,到了地头,才发现养心殿外所有的大内侍卫、太监、宫女全部都更换了。胤祚略一沉吟,挥手叫过一个小太监,笑着将自己的牌子递了过去,顺手赏了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便在殿外的候见房中歇着,等候召见。没曾想老爷子还没召唤,老三、老四、老八、老十四前后脚都到了,哥几个见了面也不提正事,只是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气之类的废话。

    试题泄漏之事重大,更换侍卫、太监之类的事儿也属正常,可到养心殿议事却未免有些子诡异了。老爷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老八、老十四都是机灵人。老子放出去的信号,估计他们都能看得透,嘿,来这儿凑热闹不过是心里头放不下罢了,老三估计是来打边鼓地。老四那货定是打闷棍来地,不过却也不怕,这早就在咱的意料之中了。嗯?养心殿?顺治帝就是在这儿病死的,老爷子这时候选择养心殿议事,这里头难不成有什么蹊跷?胤祚随口应答着兄弟们的废话,心里头却疑心大起,打定了主意回头让“暗箭”二号不惜代价也要好好查查老爷子的健康问题。一伙子阿哥正有地没有的瞎扯一气之时。李德全急匆匆地来了。宣了老爷子的口谕,让诸位阿哥一起入内见驾,大家伙各自整了整衣衫,各怀心机地鱼贯走入了养心殿中。

    养心殿是一独立的院落,南北长约63米,东西宽约80米,占地5000平方米,是紫禁城中第一个装上玻璃的宫殿。康熙老爷子极少在此地办公,胤祚在宫中行走多年也是头一回到了此殿内。不过这会儿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刚走进大殿,就发现所有的上书房大臣除了待罪在家地张廷玉外可都到齐了,各自恭敬地站在殿堂两侧,一看就是刚议过事地样子。众阿哥急步上前向一脸子平静高坐上首的康熙老爷子请了安。康熙老爷子只是挥了下手。淡淡地说了声:“免了,有什么事要见朕就说吧。”

    胤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事儿。边上的胤就冒了出来,跪在殿前高声道:“启奏皇阿玛,儿臣昨夜惊闻科场巨变,心忧如焚,此乃我大清开国以来之最大丑闻,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恐有失天下士子之心,儿臣夜不能寐,恳请皇阿玛彻查此案,断不可使作祟之小人逍遥法外,当以重刑以正国典。”

    靠,该死的老四,还真是站着说话不累,娘的,满口子屁话说得正儿八经的,还真***有点正义之士的样子,不能妥善处理?娘的,你咋知道老子不能,嘿,想扣帽子?等着老爷子打你地板子吧。胤祚一听老四满口子义正严辞的样子就火大,不过也没打算就这么跳出来说些什么,只是笑了一下,默默地站在一旁。

    一脸子微笑的老三看了看胤祚,也出了列,高声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弟之言有理,儿臣身为礼部主管阿哥,却出了如此纰漏,儿臣不敢诿过,自请处罚,然此事事关国体,一个不慎,恐有大祸,儿臣恳请皇阿玛明鉴。”

    嗯哼,老三啥时候都改不了趁火打劫的习惯,嘿,这老小子打小了起就是玩告刁状、打边鼓的高手,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胤祚心里头叨咕着,可脸上还是平静得很,压根儿就没打算出列表态。一旁地老八、老十四虽说心里头打鼓,可眼见老三、老四兄弟俩都出列表示要严查此案,这哥俩个可就有些站不住了,各自站了出来,也跪在殿前道:“儿臣等恳请圣上彻查此案,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康熙老爷子面色平静地扫了一下跪在殿前地诸阿哥,微微一笑道:“尔等能作此想甚好,朕自会有公断。胤祚,你的案子办得如何了,说来给朕听听。”

    嘿,这么快就到咱了,也罢,咱就豁出去了。胤祚大步出列跪倒在老三身侧,高声道:“托皇阿玛洪福,众官吏齐心,此案已破了。”

    破了?胤祚此言一出,别说群臣们,即便是康熙老爷子也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巨案竟然一日不到就破了,一时间大家伙面面相觑,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哦?说来给朕听听,朕很是好奇,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坏了朕地名声。”康熙老爷子沉着脸问道。

    胤祚不紧不慢地道:“兹事重大,儿臣请求单独面圣。”

    “嗯?”康熙老爷子原本就沉着的脸顿时更寒了许多,冷冷地看着胤祚好一阵子,那眼中的寒意令众阿哥都有些色变,唯有胤祚面不改色地跪着,始终不发一言。胤祚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信不过众阿哥及众臣们,大家伙都是明白人,自然都听得出这话里头的意思,心中各自都有些叨咕,可老爷子没发话,大家伙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一直寒着脸的康熙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挥了下手道:“好,朕给你这个机会,都退下。”

    一起子上书房大臣连同阿哥们见老爷子已然发了话,尽自不满也只能先退下再说,老八、老十四退下之前各自脸有异色地看了看胤祚,那眼中露出的哀求之意让胤祚看了暗自好笑。老三一脸子无所谓,反正这事儿跟他没牵连,他就是打着凑热闹的心思来的,老四可就火大了,算计得好好的,原本打算跟胤祚别别苗头的,却被胤祚轻轻的一句话给赶出了大殿,心里头的歪腻就别提了,怒视了胤祚一下,甩了甩衣袖,怏怏地出了大殿。

    嘿嘿,老四你个混球,咱早知道你小子不老实,想跟咱别手腕,美了你了,等咱完了这个案子,有你苦头吃的。眼瞅着大殿中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胤祚精神一振,暗自盘算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深吸了一口气道:“皇阿玛,儿臣已然彻查了此案,儿臣有本上奏。”话音一落,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膝行上前,将折子高举过头顶。

    此刻大殿中除了康熙、胤祚这对父子外,只有李德全一个太监在侧,眼见胤祚举起了折子,李德全快步走下去将折子接过,递给了康熙老爷子。折子不长,也就千余字,写的都是“破案”的经过,折子上还附有几份供词——何龙令、李小易、阿济隆的“口供”,康熙老爷子沉着脸将折子、供词飞快地看了一遍,眼中顿时冒出火来,狠狠地盯着胤祚道:“混帐行子,尔竟敢拿这等东西来糊弄朕,不怕朕砍了你的狗头!”话音一落,将手中的折子劈头盖脸地砸向胤祚。

    胤祚默不作声地跪着,既不动弹也不开口分辨,老爷子猛地起了身,指着胤祚怒骂道:“你好大的狗胆,说,你收了多少黑钱,竟敢糊弄朕,朕问你,秦灵、李小易都招供了些什么?人呢?朕要亲自断案。”

    “回皇阿玛的话,人儿臣已经处置了,儿臣不缺钱,也没有自外皇阿玛的心,儿臣不过是秉公断案罢了。”胤祚平静地道。

    “处置了?你,你,你好大的胆,竟敢如此戏弄朕,来啊,将此逆子给朕推出午门。”康熙老爷子愤怒地喝道。

    随着康熙老爷子的断喝声,数道人影从后殿闪了出来,动作极快,但见人影闪动间已然到了胤祚的身边,显然都是高手。这些伏兵身手极高,不过却并没出乎胤祚的意料之外,头前胤祚就已经察觉到后殿有人,此时见众侍卫要动手擒拿自己,也不慌张,淡淡地说道:“皇阿玛息怒,儿臣还有一事禀告。”

第二百一十八章 难得糊涂(下)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了康熙老爷子的怒火,当然,神经不健全者除外,胤祚同样也不能,尽管此刻胤祚脸上始终是平静得很,只是心里头难免有些发虚,他只是在赌,赌康熙老爷子舔犊之情。虽说来前已然意料到会是这种局面,邬、林两大谋士也推演了许多回,算定平安无事的可能性高达七成,可毕竟还有三成的不确定,那三成的不确定也足以将胤祚送入地狱的了,可是事到如今,胤祚不赌也得赌了。

    康熙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挥了下手,示意那数名大内高手后退,铁青着脸道:“说!”这话虽言简意赅得很,可其中的寒意却有如腊月里的寒冰,冷得可怕,那帮子大内侍卫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各自退了开来。

    ***,老爷子还真是狠,真打算将咱推出午门斩首不成?得,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这故事能不能打动老爷子了,邬思道、林轩毅,你俩出的点子还真是有够馊的,妈的,换个人来,只怕这会儿早尿裤子了。胤祚在心里头将邬、林二人好一阵子埋怨,脸上却不动生色地道:“皇阿玛在上,儿臣近日偶翻《唐书》,习得一首《黄台瓜辞》,其文如下: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首《黄台瓜辞》,胤祚一字一句念得极慢,其声也悲,其情亦沧。念到后头。声音已然哽咽不已。康熙老爷子熟读史书,自然知晓这首诗出自武则天和唐高宗所生的第二个儿子李贤之手,一听之下已然明白了胤祚话中之话,愣愣地站着,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老爷子,您老人家就发发舔犊之情吧,别逗咱玩了,再不表态,咱地泪水都快流干了。胤祚演技好,此时脸上早已是泪水长流,用衣袖擦个不停。可心始终是悬着地。生怕老爷子那阴着的脸黑下来,若是再喊上一声:“拉出去,砍了。”嘿,只怕胤祚就得真的哭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胤祚心中不禁有些发急了,可再急也不敢吭气,只能将哭泣进行到底,心里头的歪腻可就别提多难受了。

    “唉。朕是真的老了。”康熙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挥了下手。将所有地大内侍卫连同李德全都赶了出去,默默地看了胤祚好久,嘶哑着嗓子问道:“小六子,现在没人了,告诉皇阿玛。这事情究竟是谁干的?”

    谁干的?除了老八、老十四还能有谁。您老爷子心里头只怕早就有数了,问咱寻开心啊?胤祚肚子里叽叽歪歪地。可脸上却满是悲却的样子,按照事先跟邬、林二人商量好的答案,哭泣地说道:“皇阿玛明鉴,儿臣不能说,皇阿玛要罚就罚儿臣好了,都是儿臣不好,惹皇阿玛伤心了,儿臣,儿臣……”胤祚说到最后已然是大哭了起来。

    康熙老爷子眼圈一红,两颗豆大的泪水脱眶而出,喃喃地道:“不说,不说,朕,朕不学武则天,朕不摘瓜了,朕不摘了……”

    胤祚轻轻起了身,扶住康熙老爷子那遥遥欲坠的身子,低声劝解道:“皇阿玛,保重龙体,一切罪过,儿臣自受了,都怪儿臣不好……”康熙老爷子宛若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由着胤祚扶着坐上了龙椅,默默地垂着泪,胤祚慌急步出殿唤那起子太监入内帮着侍候,自己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末了,康熙老爷子挥了下手道:“朕乏了,你跪安吧,让众臣们也都回了吧,朕要好好想想。”

    胤祚跪下磕了个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出了大殿,这才发觉自个儿地后心全都湿透了,那**地衣服贴在身上分外的难受,有心赶着回去梳洗一番,可手头还有事儿没了,正打算到兵部将调兵堪合交还了,一伙子兄弟却都围过来了,个个心怀鬼胎地嘘寒问暖起来,更是搅得胤祚气不打一处来,可刚装了回兄弟手足情深,这会儿总不能破口大骂吧?没奈何也只能先周旋一、二了。老三是无所谓,反正啥事儿都跟他没关系,搭讪了几句,也就先走了;老四一脸子铁青,随便吭了几句,转身便怏怏而去;老八一脸子的讨好,笑着说明今晚家中刚起了个戏班子,让胤祚得闲去看看戏,那话里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得胤祚很是不爽,可也只能笑着道尽量,老八得了答复也径自溜走了,唯有老十四始终不发一言地跟在胤祚身后,脸色灰败得很。

    调兵堪合是个好东西,可放在自个儿手上久了,那可就不大妙了,指不定会生出啥事端来,若是因此被人参上一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一帮子丘八大爷都住自个儿家中看着也闹心得很,早点赶将出去也就是了。胤祚没搭理跟在身后的老十四,紧赶着到了兵部,将调兵堪合交割了,扭头便打算回府,老十四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声叫道:“六哥。小弟……”

    嘿,小子,这回急了吧,小样,就你那胆子还敢干出如此勾当,妈的,没地让老子吓出了一身冷汗。胤祚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事,家里头说去,还不走,等六哥给你一脚吗?”

    老十四一听就明白胤祚并没有出卖他,立时兴奋了起来,高声道:“好嘞,六哥,咱们赛赛马,看谁先到家如何?”

    赛马?这臭小子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满大街都是人的,赛个屁马!胤祚瞪了老十四一眼道:“上轿!”自顾自地上了大轿子,起了轿便向王府而去。老十四咧了下嘴,吐了吐舌头,也上了自个儿的轿子,跟在胤祚地队伍之后,向王府而去。

    “六哥,这事,这事儿究竟……”刚一落座,老十四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臭小子,就知道你憋不住,一帮子阿哥里头你小子胆最大,可手段却差得很,好好一个局被你小子玩成了这样,***,早干啥去了,若是事先吭一声,咱好好谋划一下,指不定老四、老八这会儿都圈了起来了,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胤祚心里头暗骂,可浑然忘了坏了老十四大事的正是他自个儿,脸一板道:“究竟个屁,六哥啥时答应你的是没办到了?嗯,浑小子,长点脑子好不好,别没事总生些事来让六哥忙。”

    “嘿嘿,小弟就知道六哥向来是帮着小弟地,可惜这次被老八逃过了一劫,可惜了些。”老十四嬉皮笑脸地道。

    逃过一劫?嘿,逃个屁,别说老八,你小子也没逃过这一劫,咱家老爷子心里头跟明镜似地,你那点小肚鸡肠如何能瞒得过去,嘿,老八跟你两个如此一来是彻底没指望了,接下来就看老子怎么玩倒老四的了。胤祚心中得意,脸上却沉了下来,冷着声道:“好自为之吧,六哥只能帮你一次,再没有下一次了,回吧,六哥乏了,就不留你用膳了。”

    “哎,好勒,六哥您歇着,小弟改日再来。”老十四得到了想要地结果,也就不再多留,乐呵呵地告辞而去。送走了老十四,胤祚又强打着精神头儿,将狼璋一帮子丘八跟送瘟神一般送出了王府,让他们自行收兵回营,听候圣上的调遣,忙乎了老半天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后院的书房而去。

    “恭喜王爷得胜而归。”一见到胤祚进门,林轩毅便开起了玩笑。

    得胜而归?***,命都险些没了半条,这等胜利不要也罢。胤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二位军师大人,下一回可别再出此等主意,本王今儿个险些就被推出午门咔嚓了。”

    邬思道冷笑了一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王爷欲行非常之事,这点委屈算的了什么。”

    一点?靠!这一点未免太大点了些,老子这是玩命啊。胤祚苦笑了一下,没有吭气。邬思道接着说道:“王爷既然已平安归来,此事便已成了定局,只是很多首尾还得处理干净,再者,也该让四爷累一下子的了,断没有王爷自个儿累,却让四爷闲着的道理。”

    老四?嘿,能打倒老四,咱就算再累一点也没问题。胤祚一听有机会整整老四,顿时来了精神头儿,正打算问个明白,外头一个小丫环急匆匆地来传话:“主子,圣旨到了。”

    圣旨?这么快就来圣旨了?搞啥名堂?胤祚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禁有些子紧张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谁都不糊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子毅亲王爱新觉罗-胤祚公忠体国,屡立奇功,赏玉如意一柄,食双亲王禄,钦此。”李德全扯着嗓子宣完了圣旨,很是恭敬地向胤祚鞠躬道贺:“奴才给王爷道喜了。”

    嗯?老爷子这赏赐来得太快了些吧?貌似也重了些,那双亲王禄虽说不值多少钱,可名份却高得吓人,玉如意一柄?貌似老爷子前后都赏过不少玉如意了,咱又不是全身发痒,整日给咱送玉如意搞啥子名堂?胤祚心里头叨咕着谢了恩,斜了一眼李德全,眼瞅着这货已然穿上了司礼太监的服饰,顿时笑了起来:“小李子,这回你可是抖了起来了,不错,不错。”

    李德全向来寡言,不怎么爱说话,这回能当上司礼太监全是因为前任秦无庸被胤祚给打坏了,再也入不得宫的缘故,算是承了胤祚的情,此时见胤祚取笑自个儿,忙陪着笑道:“六爷取笑了,奴才还是奴才,再怎么着也不敢放肆的。”接着回首示意身后托着盘子的小太监走上前来,边掀开黄稠盖边道:“六爷,这是圣上赏的玉如意,请王爷过目。”

    靠!不会吧?老爷子竟然把这玩意儿赏给老子,***,这里头有猫腻。胤祚一眼就认出了那把明黄色的玉如意乃是乾清宫的镇殿之宝,是从皇太极开始传下来的,一般都是上一任皇帝临死前传给下一任皇帝,这可不是寻常玩意儿,这可是大清皇室的传家宝。接还是不接。这可就是个大问题了。还拖延不得。胤祚一着急,背心顿时汗湿了一大片。

    娘的,老爷子把这玩意儿赏了出来,这不是要老子地命了吗?先不说老爷子是怎么想地,那帮子兄弟若是知道这传家宝到了咱手中。那还不得联合起来跟咱玩命了,咱还混不混啊?再者老爷子既然已经说了不立太子,玩得可是秘密立储,哪有把这传家宝赏人的道理,娘的,万一这是老爷子玩的试探之计,咱要是真的收下。那接下来地乐子可就大了。轻则板子侍候,重则找个岔子将老子整死,可万一老爷子是真的打算赏咱,而咱又不受的话,那抗旨的罪名可是不小,妈的,这回该如何是好?胤祚心念电转,可一时间还真难以判明老爷子究竟想玩什么把戏,索性不看那把玉如意。只是轻笑着问李德全道:“小李子,这都到了用膳的时候了,要不到本王府里用了膳再走?”

    “多谢王爷抬爱,奴才还得到天牢宣旨,就不敢多耽搁了。”李德全躬身答道。

    嗯?天牢宣旨?不会吧?老爷子这么快就下了杀心?胤祚皱了下眉头。用眼神探询了一下李德全。李德全从胤祚手里头收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了。素来知道胤祚地厉害,此时倒也没敢隐瞒。可也不敢明说,只是悄悄地左手如刀在右手腕上一比,动作虽轻缓,可意思却明白得很——那帮子考官要当替罪羊了,这回杀地人可就多了。

    厄,老爷子这么快就下了杀心,娘的,这回乐子大了,嘿,妈的,老爷子看来还是对咱不放心,试探咱来了,呵,老爷子还没老糊涂啊。到了这会儿,胤祚已然确定康熙老爷子赏那把玉如意就是个试探的信号,真要是接下来了,嘿,胤祚接下来的日子就算是交代了,别说什么大位了,大牢呆着去吧。

    胤祚脸色一肃,对着李德全道:“请李公公代转圣上:此玉如意非人臣所能受,儿臣断不敢收此物。”

    李德全愣了一下,小声地劝道:“王爷,此乃是圣上所赐,若是不受,这抗旨之罪,怕是……”

    “李公公不必为难,本王这就上请罪折子,明儿一早就递上去,此玉如意还请李公公带回去。”胤祚一脸子严肃地说道,手一抬,接过了李德全手中的圣旨,顺手将一张事先折叠好的百两银票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入了李德全的手中。

    李德全想了想道:“也罢,奴才就拼着挨罚,这就去回禀圣上,奴才告辞了,王爷留步。”话音一落领着一帮子太监、侍卫匆匆而去。

    “天威难测啊,圣上真乃英明之主,王爷此次坚拒此宝,圣心已然落在王爷身上了。”林轩毅听完了胤祚的话,鼓着掌道。

    嘿,太乐观了吧?老爷子这一手试探做得也太明显了,咱又不是傻子,哪能如此轻易就上当。若说老爷子对咱有了心是真地,若说大事已定,只怕未必,老四那货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着呢。胤祚笑了一下道:“争是不争,不争是真,本王倒是不急,一切随天意而为却也是不错。”

    “王爷这话说得好,八爷争得过头了,落了下乘,早已没了圣心,四爷也在争,不过其心却稍隐蔽,手法也高明,倒也不可小视,王爷切莫轻敌。”邬思道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老四?嘿,咱最防的就是这货,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好法子整他一把而已,娘的,这货没啥子爱好,既不好女色,又不惰政,实在是个刺儿头。胤祚笑了笑道:“头前先生云及老四的事儿,本王还来不及问,就被接圣旨打断了,却不知先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邬思道微微一笑,从几子上拿起枚铜板递给了胤祚,但笑不语,搅得胤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邬思道究竟在搞什么鬼,拿着那枚铜板,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来,只好问道:“先生,这就是枚铜板而已,难不成是金子打的?这跟老四又有何关系?”

    “户部管地是钱法、币制,若是现如今这钱法里头漏洞太大了,又该是谁地责任。该谁去忙乎?”林轩毅笑着答道。

    钱法?币制?胤祚这会可是彻底傻眼了。说起枪炮或是化工、机械之类地玩意儿他懂得不少,可钱法这玩意儿他压根儿就没点儿概念,前世当小公务员那会儿就知道每个月拿着存折到银行领那可怜地千把大毛,这钱是咱来的,银行又是咋运作的。他压根儿就没关心过,即便到了这个时代,他已经是贵极人臣了,手中的钱财也算得上是大清首富了,这钱法的事儿还真是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胤祚从来没有不懂装懂地习惯,想了想之后。老老实实地道:“本王确实不通钱法。还请二位先生明言。”

    “王爷用惯了银子,却不知王爷可曾知道一两银子能换得多少文铜钱?”林轩毅笑着问道。

    “唔,这个本王倒是不曾留意,好像是两千文吧,怎么?有问题吗?”胤祚有些子不确定地答道。

    邬思道淡淡一笑道:“嘿,王爷说的是官价罢了,市面上一两十足纹银只能换七百五十文钱而已。”

    嗯?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不成?胤祚摇了摇头道:“本王还是有些子不明白。”

    “这里头好大的一篇文章在,钱贵银贱,全是钱中的铜在作怪。不法商人收了钱,化开了铸铜器,一翻手就是几十倍的利,市面上钱少了,百姓交易不便倒是其次。朝廷收税收的是银子。百姓手中哪有如此多的银子,交地自然是铜钱。这交地比例自然是按官价,官吏们拿了铜钱到市面上按市价换了银子,这一来一去,一半的国税就到了官吏们的口袋中了,如此一来肥了官吏、亏了国库也苦了百姓,如此大的一篇文章不就出来了吗?”邬思道幽幽地说道。

    祚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这钱法的弊端着实惊人,可该如何改胤祚心里头却是没底——靠多铸铜钱来加大流通量显然是不成的,靠打击不法商人来限制铜钱的流失更是瞎扯蛋,铸钱不用铜而改用铁照样不行,铁易锈,压根儿就流通不起来,不锈钢?嘿,这玩意儿还没发明呢,发行纸币?唔,貌似可行,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宋朝时倒是曾发行过交子,最后搞得朝廷财政一塌糊涂。纸币这玩意儿得有银子或是金子为本位,这一点胤祚倒是清楚的,可该怎么发行,发行多少,那可就是门大学问了,胤祚自认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了。胤祚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搞明白该如何整改,也不清楚该如何拿这个弊端来向老四发难,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钱法弊端害苦了百姓,可本王却不知该如何改进,至于为难老四虽是好主意,只是若是本王亲自出面,怕也是着相了些。”

    “不错,此言善哉,王爷心系百姓,实乃社稷之幸也。”林轩毅抚着掌道:“现如今铸币是半铜半铁,若是改成铜四铁六倒也能缓解钱法之弊端,至于由谁出面,倒也不须王爷自为,八爷早等着这个好机会了。”

    “铜四铁六?不妥,该收钱币地不法分子照旧收钱,利虽低了些,可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到了头来,为了能赚取跟原来一样多的钱,反倒收铜钱收得更狠了些,本王以为此法并不能根治钱法之弊端,反倒有助纣为虐之嫌疑,若是以低额纸币为流通,辅以大额的金、银币乃至银票反倒是条路子,只是究竟该如何入手,本王却有些无法确定。”胤祚边思考边慢慢地说道。

    胤祚所说的就是后世国家发行货币地体系,这其中不仅牵涉到国家财政收入、银行制度、金、银本位等概念,还涉及到监管制度、执法机构设置等一系列地变革,复杂无比。对于胤祚来说这玩意儿他不懂,仅仅知道一个概念而已,可就是这么个概念在这个时代却是极为新颖的事儿,饶是两大谋士都是当代地智者,也琢磨了好一阵子才朦朦胧胧地把握到一点皮毛。

    智者就是智者,虽是只看到了冰山的一角,却能大致推算出其可能带来的巨大变化,邬、林二人都面带讶色地看着胤祚,闹不明白胤祚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怎会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老半天没人说话,搞得胤祚有些心虚起来,讪笑着道:“嘿,那个,本王也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呵呵,当不得真。”

    “嘿,王爷心思缜密,玉露佩服,此法虽是繁琐了些,却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是真儿个能得以执行,能省下多少耗费,又能少去多少事端。”邬思道感慨地说道。

    “哦?先生既然以为可行,本王倒也不怕繁琐,只要能为百姓出点力,这事儿本王倒也愿意担下来。”胤祚笑呵呵地说道。

    “王爷有此心固然是好,只是户部是四爷的差使,却也不是王爷能插手得了的,再说这等功劳也不能便宜了四爷,王爷何不如此……既可以让四爷去忙乎一阵子,功劳却轮不到他头上。”林轩毅笑着说道。

    嗯?有点意思嘛。胤祚细细地思考了一阵,反复掂量着其中的利弊,末了笑着道:“好,就依先生所言,恰巧今儿个老八邀请本王到他府上做客,本王就顺便推推老八,让老四去好生忙乎一下也好,省得老四整日里惦记着本王。”三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王今儿个可是出了好几身臭汗来着,这会儿该梳洗一番,回头也好到老八府上打打秋风去。”胤祚笑着走出了书房,直奔后院而去……

第二百二十章 给老四一闷棍(一)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初十科举弊案爆发,次日,此案告破,康熙帝下明诏遍传天下:当科主考熊赐履疏于职守,免职;副主考何龙令监守自盗,抄灭九族;当科十八房考官除翰林院侍讲钱明毓出首有功之外,全部处斩立决;当科重试定于三月十五日,以上书房大臣马齐、王为正副主考。

    科场弊案尽管还有许多的事儿没了结,可对于胤祚来说此事却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要死多少人,死的是谁,那已经不是胤祚能掌控的了,胤祚也懒得去关心,这一切自然由康熙老爷子自己去定夺,现如今胤祚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该给老四找点活干了,省得老四整日盯着自己不放。

    这段时间以来,河南之争老八是大败亏输了,老四玩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在河南一省已经是全面展开,算是到了中试的阶段,事情虽多,可大多是老四的门下在忙乎,老四自个儿算是闲了下来,不过嘛,老四原本就是个工作狂,这一清闲,就盘算着对付胤祚了。今儿个如果不是胤祚应付得当,早早地将老四哄了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指不定胤祚就没法子过关了,况且雷霆计划第二阶段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这会儿不让老四闲下来便成了胤祚的唯一选择。

    要让老四去忙乎,胤祚自个儿还不能着了相,这恶人嘛,只好让老八来当了,尽管自打上次交易失败后。胤祚已经数月没登老八的门了。可有句古话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地朋友,有地只是永恒的利益。当然胤祚这会可没打算拿啥利益来跟老八做交易,完全就是打算来吃“霸王餐”的,趁着手中有老八的把柄,又有着共同的敌人。胤祚可是来“提携”老八地。这不,胤祚梳洗了一番,歇息了好一阵子,用罢了晚膳立马上了大轿子,前呼后拥地往老八府上而去。

    避嫌?嘿,扯淡,案子没破之前。当然要避嫌。那会儿胤祚可是乖得很,压根儿就不到任何一个阿哥家去串门,现如今案子破了,该如何判已经是老爷子的事儿了,胤祚摆开架势到老八府上,就是做给老爷子看的——安慰一下老八“受伤的心灵”,顺便表现一下自个儿的“兄弟手足情”罢了,当然给老八、老四下下套子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老八消息灵通得很,老爷子的几道诏书刚出。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对于自个儿的门下奴才何龙令被抄灭九族地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死个奴才对他来说就跟死了条狗一般,倒是对于康熙老爷子赏赐胤祚那把明黄玉如意极为在意。虽说胤祚已然拒绝了老爷子地赏赐。可其中有着啥奥秘,却不甚了了。一伙子人议了一个下午,也没把握到老爷子的圣意究竟是怎个说法。一伙子人正议着事儿,管家来报:“毅亲王已然到了。”老八这才想起今日一早自个儿曾约请胤祚来府上看戏的,忙让管家去准备戏班子,自个儿有些子匆忙地迎出了大门外,寒暄了好一阵将胤祚迎进了后园。

    戏班子不错,正宗的徽班,唱作俱佳,老八、老九、老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叫好连连,只有胤祚这个贵客看得昏昏欲睡——胤祚不喜欢看戏,毕竟前世那会儿电影看多了,打小了起对京剧、黄梅戏之类的压根儿就提不起劲头,来这朝代十多年了,愣是没培养起看戏的兴趣,他自个儿的府里头虽也养着个戏班子,可那都是福晋们在玩赏,他自个儿向来是不看的,别说啥捧名角的,连啥是小生、老生地胤祚都分不太清。

    胤祚不喜欢看戏老八是清楚的,今儿个老八请胤祚来也不是想让胤祚难受的,眼瞅着胤祚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老八笑了笑,鼓了下掌,让戏班子退了下去,从台后转出两二八佳人来,一人抚琴,一人曼妙轻舞而歌:“夜半钟磐寂无声,满座风露清。烛台儿蜡泪叠红玉,青灯独对佳人影。倚朱栏,望乡关,月明中远山重叠……”

    琴音清澈,歌声悦耳,美女如玉,舞姿翩翩,胤祚可就来了精神头了,笑呵呵地听着曲儿打着节拍,不时地跟着哼几声,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仿若今儿个来老八府上就是为了来听小曲一般,压根儿啥正经话都没说过一句。

    “六哥,这两歌女还看得过眼不?”胤试探着问了一句。

    嘿,来了,开始要转入正题了吧,打算拿着两歌女送咱做人情了罢,呵,咱不客气,你敢送咱就敢收,收下了还就往咱家里头塞,管她们是不是奸细,咱还用得上。胤祚心思转得飞快,笑了一下道:“不错,不错,歌好、舞好、人更好,哈哈,老八地大手笔还真是不错。”

    “六哥若是看得过眼,不妨收下了,也算是小弟地一份心意,呵呵,这两丫头打小了起就调教过的,乖巧,能侍候人,小弟刚从江南买来地,若不是六哥来了,小弟还真舍不得送人的。”胤笑着说道。

    嘿,咱才不理会你小子是不是玩美人计,到了咱手上就是两枚指不定啥时能用上的棋子。胤祚嘻嘻哈哈一笑道:“成啊,就多谢八弟的美意了,啊,不知八弟买这两丫头花的是银子还是铜钱?”

    铜钱?胤祚这话听起来就怪怪的,胤愣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压根儿闹不明白胤祚究竟想说啥子。胤在胤祚手中吃得亏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知道跟胤祚谈话得小心,一不留神就会掉入其中的陷阱里,此时见胤祚这话很是诡异,可想了一阵也没搞清楚其中的蹊跷,只好笑着道:“六哥见笑了,这两丫头花了小弟五百两银子。”

    “哦,付得是银子啊,还好,还好,若是付铜钱,老八你可就要亏大了。”胤祚摇头晃脑地说道。

    胤祚这话一出,胤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心知正戏要上场了,虽不明白胤祚为何会突然说起铜钱的事儿,可也明白这事儿必定与自个儿有关系,赶紧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头儿,眼睛微微一眯,轻笑了一声道:“六哥此话怎讲,恕小弟愚昧,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嘿嘿,要是你小子都明白了,还用咱来说吗?你小子早就扑上去给老四来一家伙的了。胤祚装出一脸子惊讶的样子道:“怎么,八弟这都不知道?”

    胤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胤祚好一阵子之后,才摇着头道:“小弟着实是不知道,还请哥哥指点一、二。”

    “唉,这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胤祚一拍大腿道:“咱大清律法规定一两银子兑换两千文对不?可现如今市面上一两银子就只能兑换七百五十文的,你说这是不是怪事儿?唉,真不知道户部那起子官吏是干什么吃的?啊,六哥多嘴了,呵呵,八弟莫怪,莫怪。”

    到了这会儿,老八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自己这个六哥是来指点对付老四的绝招的,不过明白是明白了,可胤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许多——明明胤祚已然看出了老四的户部存在着大问题,为何他不自己出手,拿下一个大功劳,而要将这事儿告知自己,这其中必然有蹊跷。老八吃过胤祚太多的亏了,压根儿就不信胤祚会对自己有好意,立马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敢情六哥说的是这事儿,小弟倒是有些耳闻,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银贱钱贵自古有之,呵呵,自古有之。”

    小样,咱就不信你小子不会动手,咱懒得再跟你废话,这就是杯鸩酒,你小子到头来也得喝下去。胤祚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哦,天色不早了,哥哥昨夜忙了一夜,光审那个叫李啥来着?啊,对了叫李小易,嘿,哥哥审那个小太监就费了不少的功夫,到了这会儿还真有些困得慌了,哥哥就先告辞了,哦,那两丫头哥哥也就顺便带走了,多谢八弟的厚礼了,哈哈,回见了。”

    胤冷不丁听到胤祚提起小太监李小易,脑海中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原本还浅笑兮兮的脸顿时阴了起来,眼瞅着胤祚拍拍屁股要走人,顿时急了,开口道:“六哥,请留步,小弟……”胤急归急,可却不知此事该从何说起,一双眼死盯着胤祚,眼中的惶急之色却再也掩饰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给老四一闷棍(二)

    揪着别人的小辫子使劲忽悠是啥感觉来着?哈,就一个字——爽!眼瞅着老八那惶急的神色,胤祚心中可是爽透了,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老八道:“八弟,你咋啦?脸色如此不好,该不是得急病了吧?有病可得赶紧让太医瞧瞧,别转成慢性那可就麻烦了。”

    胤祚今儿个可是单独面圣,父子俩究竟谈了些什别人却是无从知晓的,老八虽说消息灵通可也不清楚胤祚是不是将自个儿给卖了,但有一条是清楚的,那就是现如今自家的把柄可是握在胤祚的手中,真要是胤祚将证据抛出来的话,他不死也得掉层皮,这会儿听着胤祚调侃的话,更是有些气急败坏,可又不敢发作,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脸上堆出了可掬的笑容道:“多谢六哥提醒,小弟好得很,若是真有了病也不会拖着不医的,只是,呵呵,只是……”

    胤祚那句劝老八去看病的话里头那个“慢性”可是重读,要的就是让老八尽快出手攻击老四,老八原本就是人精儿,只是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口里头虽是应承了下来,可还是担心李小易、阿济隆的事儿胤祚究竟是如何处置的,虽没说出口,可也算是提出个交换条件罢了。

    嘿,想提出交易?没门,咱这会儿就是抓你的小辫子,忽悠着你玩儿。胤祚嘻嘻哈哈地道:“啊,天色不早了,六哥先回了。八弟留步。”话音一落。挥手让跟在身后的清松等侍卫将那两个歌女带上,大摇大摆地就准备扬长而去。

    “六哥,小弟也正好打算回府,就让小弟送送您好了。”胤接到老八递过来的眼神,赶紧上前一步。凑到了胤祚地身边。

    哈哈,老八想探个究竟,面子又拉不下来,让老九这死胖子来了,呵,有意思,咱好好逗逗老九。胤祚一眼就看穿了老九地企图。可也没点破。笑呵呵地拍了拍老九胖得流油的后背道:“好啊,好久没跟九弟叨叨了,一道走吧。”

    哥俩个并着肩一路有说有笑地出了老八的府门,老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样子问了一句道:“六哥,头前阿济隆这个混蛋还欠着小弟一万两银子没还,现如今,唉,小弟都不知这钱该从哪要去了。”

    小样,瞧这话问得还真是有技巧。实话咱当然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嘛,安安你等地心还是要的,总不能既要马跑又要马不吃草吧?胤祚眼珠子一转,有点懊恼的样子说道:“唉。九弟咋不早说呢。现如今你想要回欠债只怕是难了,那个蠢货熬不住刑。早死了,得,左右不过是万把两银子,算在哥哥头上好了,改天九弟想要就到哥哥府上取便是了。”

    胤祚这话全是空话,再给老九十个胆,他也不敢找胤祚要银子去,至于说阿济隆死了,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怕也只有胤祚自个儿知道了。老九尽管知道胤祚之言不尽不实,可也没辙,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六哥说哪的话,这点儿银子小弟还是亏得起的,哈哈,这就回了,哥哥您慢走。”

    老八一伙子兄弟爽不爽胤祚才懒得理会,反正他自个儿是爽得很,一路大轿子坐着便回了府,笑呵呵地打发那两歌女到戏班子里去呆着,又吩咐刘全好生盯着那两丫头,自个儿逛逛荡荡地进了书房,笑哈哈地将忽悠老八的事儿说了一番,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二位先生以为老八是否会上钩?本王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八爷没得选择,只要八爷还存着争夺地心,他必然会出手,现如今地局面是王爷领先了一步,八爷想要跟王爷扳手腕就必须先将四爷打下去,否则八爷压根儿就没有指望。”邬思道冷笑着说道。

    林轩毅拈着长须道:“不错,就是这个理儿,四爷正好挡住了八爷的路,八爷在跟六爷较劲之前,必然得死拼四爷,只不过,依厉河看来,八爷虽人多势众,可到了底儿未必会是四爷的对手,除非王爷帮他一把。”唔,这话有理,老四出的招正好打在老八的软肋上,老八想保住自个儿的力量必然得跟老四死拼,嘿,老八手下人虽多可基本上是酒囊饭袋,压根儿就掀不起啥大浪头的,几个回合就能将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倒是老四是块不好啃的骨头。娘地,老四勤政,善忍,原本就是演技差点,现如今演技可是渐入佳境了,前世那会儿老四就是靠着扮猪吃老虎最终登上了大位,这货心黑手狠,若是让他上了位,别说是咱了,大家伙都别想有好日子过的。胤祚一想起前世那个时空中老四登基之后,所有兄弟的下场顿时有些子不寒而栗,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四挡了自己的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胤祚等人如何计算着该怎地配合老八的行动,就说老九假作回府,坐着轿子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圈又转回了老八地府上,将胤祚所说地阿济隆已死的消息说了一番。老十胤锇满脸子不信地道:“老六那贼子地话你也信,哼,老六这是在敲诈。***,老六这混球打小了起就不是个东西,跟老四是一路货色,也就是乌雅氏那个狗婆娘才会生下那三个杂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六就是明摆着要敲咱兄弟一把,咱们又能如何?再说不搞掉老四,怕我等也没个好的,倒不如趁着老六起了意,咱们索性借力使力把老四彻底废了也好。”老九阴阴地说道。

    “九爷这话就对了。”温瑞和笑了一下道:“从今儿个圣上赏六爷那柄明黄玉如意就能看出现如今六爷已经占了先手,六爷此次是算计了好了来的,我等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先弄倒四爷。”

    “唉,本王也明白是这个理儿,若是能趁此机会整垮老四固然是好,即便不成也能给老四找些麻烦,对我等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只是该如何出手,本王却依旧有些茫然,还请温先生明言。”胤长叹了口气道。

    温瑞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幽幽地道:“该如何做,其实六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胤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先生说的是钱法、币制?”

    “呵呵,不错,正是此法。普横也曾研究过钱法,现我大清钱法漏洞百出,而这正是四爷所管辖的户部之职,若是如此……就算不能趁此机会扳倒四爷,也有得他忙的。”温瑞和轻笑了一声道。

    “嗯,温先生此计大善,只是本王还是有一事不明,此事老六自个儿为何不出手,却要硬逼我兄弟出招,这里头可有何蹊跷?若是不能弄个明白,本王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老八点着头道。

    “六爷好算计,他早就看清了局势,普横料定六爷此次也会出手,而且是出重手,六爷不过是打算借王爷的手来揭开那个捂着的盖子罢了。六爷能算计得到,普横也未必就算计不到,王爷只需揭开盖子,六爷必然会跟四爷死拼起来,王爷不妨见机行事。”温瑞和冷冷地说了一句。

    胤默默地低着头,沉思了良久,将各种可能的得失都掂量了一番之后,咬了咬牙道:“不错,老六想借本王的手,本王却也想借用他的手,就看谁能稳得住罢了,只是李小易、阿济隆还握在老六的手上,本王有些子担心,到时候若是老六将那两混球抛出来,只怕……”

    温瑞和笑了一声道:“普横料定此二人必然还在六爷手中,虽不清楚六爷是怎么跟圣上说的,不过普横可以肯定六爷暂时不会将此二人露出来的,只要案子结了,时间一长,此二人的作用也就有限得很了,王爷倒也不必挂在心上。”

    老九插了一句道:“既然老六不打算用那两个废物来对付我等兄弟,我等又何必出头跟老四干一场,倒不如让老六自个儿去玩好了。”

    “不然,六爷临走时的话里可是表露得很明白了,若是短时间内八爷没动静,只怕六爷或许有动用那两废物的可能性,不管如何,四爷始终是八爷的挡路石,能借六爷的手除了也好。”温瑞和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利弊。

    “好,本王就依先生所言,后日早朝本王就上奏本打老四个措手不及。”胤一脸子坚决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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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龙夺嫡介绍:
穿越了,竟然是清穿,变成谁不好,居然成了六阿哥胤祚。夺嫡?太凶险!当皇帝?太辛苦!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也就混个太平王爷当当得了。只不过世事难料,太平王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有钱,还得有权,这权和钱多了,王爷也就当不成了,那就……混个皇帝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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