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挖墙脚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
桀纣都出来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力天世纪总部办公室，叶容天靠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份《信报》，读得津津有味。
总舵主一声令下，五大报业即刻赤体提刀裸衣上阵，捉对厮杀起来。一时间，枪来刀往，喑呜叱咤，直斗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真是好一场恶战。
开始时，大家顾着文人体面，尚能心平气和就事论事。可惜，人到底是由野兽进化而来，虽经万年文明礼教熏陶驯化，野性始终没有尽除。斗着斗着，便气血上涌，蛮劲发作。也不知谁先起了头，开始问候对方亲属。此例一开，自然无法善了，众人群起效仿。上溯祖宗八代，旁连姊妹姨嫂，下递子孙，普及同姓，无所不包，无所不及。
文人嘛，骂街也要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绝不会像市井小儿一样，挽胳膊捋袖子，出口就是“我吊你老母”。粗鄙不堪，无端贻笑大方。文人骂街，自然要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方能体现自己渊博如海的学识见闻。好在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博大精深，想要找几个骂人的典故倒也不甚难。
“卿何必姓王？”，这是比较含蓄的骂法。“尔母婢也”，辱及人母，这就有点过分了。“赘阉遗丑，本无懿德”，这是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从“他妈的”到“我吊你老母”再到“赘阉遗丑”，华夏人骂街，习惯从对方血统出身入手。这是因为华夏自古以来讲究门第观念，祖宗余荫。士庶之分，守护极严。连阿q都知道，“我家先前也曾阔过”，可见门第观念确已深入人心。
既然人人以祖宗伟业为傲，那么反过来，要想深刻侮辱对方，必然就要攻敌所必救。攻击对方血统出身，在战略上，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这场媒体撕逼大战中，力天影业虽然一直身处舆论风暴中心，叶容天自己，却完全是一幅置身事外的心态。对叶容天而言，最初发起这场论战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火力，把翁美菱摘出来，顺便给倪某人一个教训。现在舆论焦点全都盯在倪狂小说上，早就没人关注翁美菱的事情，可以说，目的已经成功达成。
与此同时，《东成西就》的票房，也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抨击声中，一路扶摇直上。上映四周，票房顺利冲破两千万大关。最后下画时，总票房停留在两千三百万港币，仅次于嘉禾的《福星高照》，位列85年至今第二卖座电影。这一结果也让一直唱衰《东成西就》的媒体，吐血三升，眼镜碎了一地。
对于《东成西就》的票房成绩，叶容天自然相当满意。原作93年在香江上映，又有八大巨星鼎力加盟，最终票房也不过两千两百万港币。这一版《东成西就》，虽然质量不比原作稍差，但在演员阵容上毕竟相差甚远，不可以道里计。最终票房能够超过原作，完全是这一轮舆论炒作之功。
八十年代娱乐圈，对于影片的营销还停留在“鼓掌喝彩”的阶段。殊不知，有时候“批评谩骂”一样能起到宣传推销的效果。陈大导演的《无极》就是一个极好的营销案例。影片上映后，网上网下，全民声讨。就在这一片“众皆曰烂片”的谩骂声中，《无极》票房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创下国产电影票房纪录，让人匪夷所思。
人皆有好奇之心。大家都说烂片，真有这么烂？不少观众就是在这种猎奇心理驱使下，走进了电影院。看完之后，自然难免仰天长叹一声，“确实是烂片，网友诚不欺我”。只是这时票房已经贡献出去，后悔也为时已晚矣。
《东成西就》和《无极》不同，制作自然谈不上精良，说是粗制滥造也不为过。内容却充分迎合香江市民的口味和审美趣向。因此，《东成西就》虽然在媒体上被批得体无完肤，在观众中的口碑却十分不错，这就能吸引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贡献票房。
“这个新艺城是怎么回事？怎么像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我们得罪过它？”
叶容天眉头微皱，盯着一篇专访问道。
专访中，新艺城总经理麦加义正词严呼吁，影业同仁和媒体朋友应该戮力合作，清理门户，不给害群之马任何立足之地。打击不正之风，净化行业空气，为香江电影发展营造健康向上的发展环境。
“新艺城的贺岁片《恭喜发财》票房不佳，被我们踩了一头。现在见有机可趁，自然要扑上来咬几口泄愤。”
刘振伟面容一板，圆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怒容，撇撇嘴冷笑说道。《东成西就》票房一举突破两千万固然让刘振伟扬眉吐气，但这段时间媒体疯狗一样的围攻纠缠，也让他疲于应付，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特别是这个新艺城，上蹿下跳，自己拉不出屎还怪地心引力不够。嫉贤妒能，最是可恨。
“这么嚣张？当我们是沙包？”
叶容天放下报纸，撇嘴轻轻一笑。
“你不是一直喊着人手不够吗？去新艺城挖喽。徐可不错，把他挖过来。留在新艺城这种扑街公司有什么前途？不如来我们力天发展。”
“徐可恐怕不行，他开了家工作室，现在自己当老板。”
刘振伟笑了笑，提醒道。
“可惜了。”
叶容天微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太在意，像徐可这种既有才华又有野心之人，收拢过来也不太好管理。
“其他人呢？吴语森、林林东，这几个人也都不错，能挖就都挖过来吧。”叶容天又问道。
“吴语森现在在台岛拍戏，他在新艺城混得不甚如意，挖他应该不难。林林东很受麦加器重，可能要费点力。”
吴语森一心一意想要拍英雄片，可惜此时香江电影的大环境却是喜剧片的天下。新艺城也一直以喜剧片为主导，因此吴语森虽然1983年就已经加入新艺城，却一直没有获得施展拳脚的机会，至今毫无建树。
林林东比吴语森早一年加入新艺城，执导的首部电影《阴阳错》获得一千一百万票房，位列82年票房榜第四，至此后崭露头角，受到麦加器重，境况比吴语森要好得多。
第四十九章 沈弼来电
“阿伟，你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早就在打新艺城的主意了？”
叶容天听着刘振伟侃侃而谈，忍不住失声笑问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振伟哈哈一笑，胖脸开成一朵怒放的菊花。自从新艺城向力天影业开炮以来，刘振伟就已经把锄头对准了这家不开眼的公司。
“《逃学威龙》筹备得怎么样了？”
说完新艺城的事情，叶容天和刘振伟聊起正事。
《逃学威龙》是叶容天为周星池同学量身定做的第二部片子。《逃学威龙》原作于1991年上映，最终斩获近四千四百万票房收入，是91年香江电影年度票房冠军，同时也打破了由周星池同学自己保持的票房纪录。
《逃学威龙》叫好又叫座，算得上是周星池同学最经典的代表作之一。在这部电影中，周星池将自己的无厘头喜剧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搞笑桥段层出不穷，令人捧腹。
《逃学威龙》在香江热映后，迅速在港台地区掀起一股拍摄校园影片的风潮。可以说，这是一部现象级的经典喜剧片。
“已经全部就绪，明天就打算拜神开机。老板，你要不要过去主持一下？”
刘振伟收敛笑容，望着叶容天，一脸期待表情。
开机拜神是香江电影开机前的一个传统仪式。香江人素来迷信，拍电影时又经常会遇到一些犯忌讳的事情，比如杀人放火，扮尸体睡棺材等等。拜神就是要告诉各路神灵，这些都是假得，千万不要信以为真，妄动肝火，降罪给剧组。保佑剧组上下平安，万事顺遂。
迷信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为了给电影宣传制造一个噱头。拜神的时候，剧组所有演职人员都会聚齐。剧组也会邀请一些记者前来拍照采访，做一些前期宣传。
拍摄《东成西就》的时候，力天影业还在初创时期，各项开支自然能省则省。拜神仪式也是草草了事一笔带过，叶容天这个大老板也没有参加。
这次情况自然不同。《东成西就》上映后，力天影业一炮走红，俨然已经成为香江电影界一股不容忽视的新兴势力。开机拜神自然也要郑重其事，这样才像一个正规电影公司的行事作派。
“你去安排吧。”
叶容天点点头应允道。上一次因故没有参加《东成西就》的拜神仪式，尚属情有可原。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去露一下脸，表明自己这个老板对力天影业的重视态度，下属也好安心工作。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响起。刘振伟见正事已经谈完，便即起身告辞。
叶容天也没有挽留，待刘振伟离开办公室，叶容天这才拿起话筒，接通电话。
“喂，我是叶容天，请问你是哪位？”
“叶先生你好，我是沈弼。”
话筒中传来一个敦厚磁性又有些苍老的声音。
沈弼？叶容天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高鼻深目、笑容蔼然的西方老者面孔。
一个月过去了，这个老家伙终于想起来给自己打电话了吗？叶容天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先生啊？好久不见，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
叶容天身子放松，靠在老板椅上，好整以暇问道。
电话机那头，沈弼皱眉苦笑。这帮华夏人，真是虚伪。
“叶先生，上次在文华酒店，我们讨论过收购《南华早报》事宜。回来后，我就立刻召开了董事会，和几个主要股东商讨此事。有几个股东对你的报价不太满意。不过，经过我一个月来反复劝说，现在大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决定接受叶先生提出的报价。叶先生，恭喜你了，你很快就可以拥有《南华早报》这家历史悠久的报业公司了。”
沈弼语速极快，他知道叶容天这个年轻人耐性不好，没敢卖关子，直接一口气把结果说了出来。说到最后，沈弼声音提高八度，好像真心为叶容天捡到一个大便宜感到高兴似得。
“《南华早报》？什么《南华早报》？沈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们有谈过这件事？”
叶容天丢了片巧克力进嘴，一边咀嚼，一边故作诧异问道，脸上挂着戏谑笑容。
“叶先生，一个月前，在文华酒店，你报价1.5亿港币收购《南华早报》，当时我说要回去征求股东意见，叶先生还记得吗？”
沈弼知道叶容天这是在拿捏自己，不由面露无奈笑容。自己晾了一家一个月，现在也是时候还债了。
“一个月啊。这么久远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不过，沈先生这么一提，我好像又有点印象。”叶容天淡淡道。
汇丰银行总部办公室内，沈弼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心中略松一口气。有印象就好，有印象就说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呵呵，叶先生，这事都怪我，拖得太久。我应该提前给叶先生打一声招呼才是。”
沈弼绿眼睛眨吧眨巴，语含歉意，态度诚恳。能让名震香江的财神爷说出这样的话，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亿五千万？沈先生，你确定你没有记错？我怎么记得是一亿呢？”
叶容天淡笑一声，含沙射影，对沈弼的低姿态不置可否。
生意场上，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岂是一句抱歉就可以摆平？
沈弼听到叶容天这话，眼皮子又不自觉得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额头。
沈弼的办公室很大，位于大厦的顶层，临街一面是一排巨大的落地窗，让整个办公室显得更加宽敞明亮。窗外不远处，便是两年前刚刚落成的远东金融中心，金色幕墙在夕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如斯美景，沈弼却无暇欣赏。他靠坐在老板椅上，话筒贴在耳边，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这让他的表情更显复杂。
东方报业的漠然反应出乎沈弼意料。计策的落空不仅让沈弼大失所望，也让他疲于应付来自汇丰内部的压力。《南华早报》这个烫手山芋，已经成为沈弼的一块心病。
沈弼双目落寞得望着落地窗，在那块巨大的玻璃面上，他仿佛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微笑向自己举杯。
剑眉星目，头角峥嵘。
包先生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年轻人。
“叶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说是吗？”
沈弼叹了口气，心力交瘁。就这样吧，是时候了断了。
“好啊。”
叶容天搁下电话，一脸轻松笑容。
第五十章 心有灵犀与子通
5月5日，立夏，蒙恬诞。黄历上说这一天宜祭祀，修饰垣墙，余事勿取。
《逃学威龙》剧组选择在湾仔菲林明道一间名叫圣安堂的中学，举行开机拜神仪式。圣安堂中学是一所私立学校，校园环境清雅，各项设施齐全。和校方沟通之后，校方爽快同意配合剧组拍摄，还专门腾出一间空教室作为拍摄场地。场地当然不会免费使用。另外，学校还要求剧组多聘用该校学生作为群众演员参与演出，给学生们增加一些接触社会的历练，真可谓用心良苦。对此，刘振伟自然欣然接受，学生仔又听话又便宜，是最好的廉价劳动力。
拜神仪式选在5号举行，除了这天适宜祭祀外，最主要是因为5号刚好是周末，不会影响到学生上课。尽管如此，现场还是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聚在一旁，围着剧组勾头探脑叽叽喳喳，满脸都是兴奋好奇之色。
学生围观自然会给拍摄带来一定困扰，不过毕竟是在人家主场，刘振伟也没有清场。只是在外围布置了一圈围栏，又请来几名学校保安，负责维持现场秩序，以免学生跑进场地干扰拍摄。
刘振伟一早就带着人赶到学校搭台布景，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在十点之前，把一切该准备的事宜全部搞定。
开机拜神有很多规矩讲究，其中首要的一点，就是请风水大师选好拜神吉时，时间必须掐到几点几分。人间多灾多难，又有这么多善男信女，天天祈福还愿，神仙就算化身亿万，也忙不过来。耽误了良辰吉时，神仙就去其它地方赶场了，拜了也是白拜。
刘振伟大声指挥几个剧组人员，将供桌、香炉等物件抬到场地中央摆好。一回头，正巧看到叶容天在几名黑衣精悍男子护卫下，大摇大摆走过来。
叶容天脸上戴着蛤蟆镜，嘴角叼着细牙签，双手插兜，走路衣襟带风，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
“老板，你可过来啦。”
刘振伟脸上菊花绽放，立马放下手头工作，屁颠屁颠小跑上前，迎接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人都到齐了吗？”
叶容天咬着牙签含糊问道。
“来齐了，都来齐了。大家伙都在边上等着呢。”
刘振伟领着叶容天一行人，向剧组休息区走去。
“没耽误吉时吧？”
叶容天摘下墨镜，边走边环顾四周，见一切都已准备停当，满意得点点头。
“没有，还有一刻钟才到正点。老板，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刘振伟抬腕看了看表说道。
“不用，我就在一边看看。你去忙吧，时间到了过来叫我。”
两人正说话间，周星池、蓝洁英等几个主创演员也都围了上来，和叶容天大老板见面打招呼。
“老板好。”
“阿天早啊。”
周星池穿着一身高中校服，背着双肩书包，一幅乖乖仔的模样。偏偏脸上挂着很贱格的笑容，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生出一种抽一巴掌的冲动。
蓝洁英长裙曳地，秀发如瀑，戴着一幅金丝边框眼镜，怀抱一叠讲义。站在一旁，面露微笑，温柔娴静，看起来的确很有美女教师的风范。
蓝洁英在影片中饰演女主角何敏，男主角周星星的辅导老师。原作中，这一角色本应由章敏饰演。只是此时章敏才17岁，还在中学念书，没有出道。年龄上，也不适合辅导老师这个角色。
力天影业五朵金花，翁美菱跟着杜琪锋拍摄《午夜凶铃》，王祖娴在王家卫剧组。刘嘉陵面相过于强势，不适合温婉的角色。曾桦倩娇娇女一个，让她演个女学生还差不多。选来选去，最后，这个角色就落到了蓝洁英头上。
说到底只是一个花瓶角色，只要长相够靓够勾人就行。就相貌而言，蓝洁英比原作中的章敏，多了一分温柔纯情，少了一分娇俏妩媚。
叶容天和周星池、蓝洁英都是老相识了，也没有过多废话。寒暄了几句，叶容天便把目光转向跟在周星池身后亦步亦趋的猥琐大叔。
因缘际会，这两个人最终还是聚到了一起，看来他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最佳拍档。
“老板好。”
见叶容天把目光投向自己，吴猛达赶紧上前一步问了声好。
吴猛达今年32岁，板寸头，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因为饮酒过量的缘故，肚子微微鼓起，和叶容天在星爷电影中见到的那个“达叔”别无二致。
吴猛达是无线艺员培训班三期出身，和周闰发、林林东同班同学。75年就已经出道，开始在tvb电视剧中饰演一些配角，一直不温不火。四年后，吴猛达和郑绍秋搭档，出演《楚留香传奇》中的“胡铁花”一角。凭借形象生动的肢体语言和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吴猛达饰演的胡铁花广受好评，吴猛达因此受到影视界关注。
吴猛达真正开始在香江电影界走红，是在和周星池合作以后。两人自1989年开始合作。一年后，凭借《赌圣》拿下年度票房冠军。在此后的十余年中，吴猛达又参演过数十部周星池电影，均大获成功。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与子通。
生活中，吴猛达和周星池住对门，经常一起在窝打老道的“美国餐厅”吃饭，是一对好基友。电影中，两人的配合更是默契，成为香江电影史上最著名的黄金搭档。就算最终，两人因为《功夫》一片分道扬镳。吴猛达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站出来抨击周星池，可见“达叔”确实是个厚道人。
现在的吴猛达，还不是后世那个憨厚的达叔，而是刚刚浪子回头的花蝴蝶。
吴猛达因胡铁花一角崭露头角。小说中，胡铁花豪爽风流，喜欢用荷叶卷成酒杯喝酒。现实中，吴猛达同样贪杯好色，又滥赌成性，在外面欠下高额赌债，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外债累累，无戏可接，吴猛达曾经一度想过自杀。从云端跌落谷底后，吴猛达才终于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这一次，这只在酒坛里泡了数年的花蝴蝶，是否还能在花间翩然起舞？
“下雨了。”
叶容天眉头微眉，伸出手，接住天上落下的绵绵雨丝。
“下雨是好事。”
“好事？”
“以水为财，遇水则发。老板，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刘振伟笑着说道。
“这么看来，果然是好事。”
叶容天也笑了起来。
“老板，吉时已到，还请登坛主持开机仪式。”
第五十一章 兵临城下
“吉时已到！”
随着风水先生一声悠长的大喝，周星池同学急忙擦燃一根火柴，上前一步将挂在竹竿上的一长串鞭炮点燃。
“啪啪啪…”
密集的鞭炮声炸响，腾起一团团烟雾，叶容天立刻在空气中捕捉到一股浓烈的二氧化氮气味。
“我宣布，《逃学威龙》开机仪式现在开始，有请叶容天先生登坛。”
刘振伟握着高音喇叭站在场地中央，宣布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叶容天从一名剧务手中接过三柱已经点燃的高香，踏着左侧台阶稳步登台，走到供桌之前。
供桌用红绒布遮盖，中间是关二爷神位，两侧是香炉，以及供奉给各路神灵的吃食点心，有烤乳猪、烧腊和一些时令水果。
叶容天手持三柱高香，在关二爷神位前站定，双手合十捧香，神情庄重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皇天后土，四方神灵，保佑新剧《逃学威龙》万事顺遂，剧组上下平安。善男叶容天敬上。”
念完祷词，叶容天持香对着关二爷神位行祭拜礼。起身后，将手中高香恭敬插入香炉内，从右侧台阶下台。
叶容天之后，刘振伟、周星池等剧组主创人员，依次登台上香拜神。祭拜完毕，又有两名龙虎武师提刀上台，切下猪头。然后叶容天再次登台，一把扯下蒙在摄像机上的红盖头。
拜神时，摄像机必须要盖上红绸布，这是老规矩。摄像机拍摄时，里面的胶片经常会被零件无意间划伤，给剧组造成不小损失。这种意外难以预防，老一辈电影人便想出用红布盖住摄影机的办法，祛邪冲煞。
揭下红盖头，叶容天转身面对台下众人，口中大喊一声：
“我宣布，新剧《逃学威龙》，正式开机！”
“啪啪啪…”
叶容天话头刚落，刘振伟便大叫一声“好！”，带头猛烈鼓掌。霎时间，圣安堂中学操场上，欢声四起，掌声雷动。
叶容天这边刚刚宣布“开机”，刚才还淅淅沥沥的雨丝，也很快停住。云收雨歇，碧空如洗，果然是好兆头。
搞定开机仪式，剩下就没有叶容天什么事了。不过他也没有转身就走，搬了把躺椅坐在一旁，优哉游哉观看刘振伟等人拍摄开机后的第一场戏。
第一场戏并不是电影中的第一幕，而是发生在主角周星星受上级指派，进入圣安堂中学卧底之后。
周星星同学在学校备受煎熬挣扎求存，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中止任务逃离学校。结果在围墙下，被吴猛达饰演的曹达华拦下。曹达华亦是卧底探员，任务是接应周星星。两人在学校围墙下面发生争执，正好被严厉的教导主任发现。周星星借口肚子不舒服，摆脱教导主任纠缠，接着又迎面撞见蓝洁英饰演的何敏，一见钟情。
摄像机位置已经摆好，摄影师还是刘韦强。几名演员也都准备就绪，刘振伟张嘴正要宣布开机。这时，一名剧务步履匆匆走到刘振伟身旁，附耳说了几句。
“导演，外面突然来了好多记者，怎么办？”剧务神色紧张问道。
“记者？不是都已经打发走了吗？”
为了宣传《逃学威龙》，刘振伟特意邀请了几名《东方日报》的记者前来采访。不过在开机拜神仪式结束后，这几名记者就已经告辞离开了。听到剧务说又来一批记者，刘振伟满脸问号，大惑不解。
“阿伟，出了什么事？”
叶容天在一旁干等半天，见刘振伟迟迟没有开机，想来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老板，学校外面突然来了好多记者。”
刘振作皱着眉头如实报告。
“多点记者宣传不好？你紧张什么？”叶容天奇怪问道。
“老板，这些记者不是我请来得，恐怕来者不善啊。”
刘振伟望着叶容天，说出心底担忧。
这段时间，力天影业和倪狂之间的口水仗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本来力天影业这边目的达成，已经准备功成身退撤离战场。哪知倪狂一方得势更不饶人，继续穷追猛打，大有不把力天影业赶绝誓不停手之意。
据说最近《明报》、《信报》、《星岛》、《成报》这几家主战报纸正在上下串联，准备搞一个“封天大会”。几家报纸唯《明报》马首是瞻，姑且称之为“明盟”，打算和香江几家主要院线联手，彻底封杀害群之马力天影业，清理污染源头，净化香江空气。
金公主院线自不用说，本来就是新艺城影业后台老板，在里面上蹿下跳，闹腾得最厉害的就是它。
双南院线不用考虑，大陆背景，左翼院线，一般只放映长城、凤凰等左翼电影公司的影片。双南院线审片苛刻河蟹出没，一般的香江商业电影根本没有可能在这里上映，更不用说力天影业出产的“屎尿屁痰”。
退一万步，就算双南院线法外开恩，允许力天影业的影片在其戏院上映，估计力天影业也不会和它合作。因为凡是在双南院线上映的电影包括制片公司，都会被台岛当局列入黑名单封杀。台岛是香江电影最重要的外埠市场，力天影业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放弃这么大一个市场。
除了这两大院线和一些独立电影院外，香江就剩下嘉禾、德宝两家电影院线，这也是香江目前最有影响力的两家院线。嘉禾态度暧昧不明，估计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至于德宝院线，其实这才是“明盟”想要统战的目标。现在力天影业的电影都在德宝院线上映，只要成功统战了德宝，力天影业也就是秋后的蚂蚱活不长了。
潘笛生自然不会趟这潭浑水，看见苗头不对，早早就带着情妇跑欧洲旅游去了。至今联系不上，“明盟”也只能徒叹奈何。
叶容天自然知道“明盟”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不过他根本无所畏惧。和潘笛生有合同在手，不怕他临阵反水。至于一年后，谁要是还敢炸刺，哼哼！
“来者是客。走吧，阿伟，去会会他们。”
叶容天起身从容一笑。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便在一众狗腿子前呼后拥之下，向学校大门昂首走去。
第五十二章 我是谁
还没走到圣安堂校园门口，叶容天一行人便看到学校铁门外面，密麻麻聚集了一群人，一水的长枪短炮。这阵势，赶得上港督府记者招待会了。
“刘导，真是不好意思。”
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高个壮汉快步跑了过来，一脸惶恐，对着刘振伟忙不迭抱歉。
高个壮汉是学校保安队长。年轻时一心一意想要进飞虎队，可惜老天无眼，不遂人愿，终究没有让他披上那层虎皮。刘振伟答应让保安队长在《逃学威龙》中客串一把飞虎突击队员，过一下干瘾。
“张队，这是怎么回事？”
刘振伟一脸恼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老板面前表现一把，结果就这么被毁了。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刘导。”
保安队长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子跑来这么多记者。要不，我叫弟兄们把他们全轰走？”
保安队长望着刘振伟请示道。
“算了，放他们进来吧。”
刘振伟看见叶容天递过来的眼神，顿时会意。
“张队，一会儿麻烦你带几个兄弟维持一下现场秩序，不要搞出什么意外。晚上，我请大家宵夜。”
刘振伟又仔细叮嘱一番。记者人太多，现场如果没有保安维持秩序，指不定出什么妖蛾子。要是惊到大老板，那罪过可就大了。
校门打开，记者们一拥而上，将叶容天一行人团团围住。好在刘振伟事先有过交待，在保镖和学校保安共同维持下，局面很快得到控制。记者毕竟不是去超市抢盐的大妈，大家还是很有组织性纪律性得。
“刘导演，我是《星岛日报》记者。众所周知，倪狂先生是香江科幻小说之王，贵公司指其欺世盗名，是否大言不惭？”
一位来自《星岛日报》的戴眼镜美女记者眼疾手快，率先抢到刘振伟身前递出话筒。
刘振伟望了叶容天一眼，叶容天点点头，笑容随意。
“各位记者朋友，我知道大家今天过来所为何事。请大家先静一下，不要着急，一个个来。这么闹哄哄像菜市场一样，你们也不方便开炮，是不是？”
刘振伟满脸堆笑，双手虚按下压，作了个安静的手势。
记者群中爆发出一片哄笑声，很快大家就安静下来。
“在回答这位女士提问之前，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力天影业公司的大老板，叶容天先生。”
刘振伟见场面已经安稳下来，便侧身一让，让叶容天走向前台。
“有请叶容天先生。”
刘振伟大叫一声，拼命鼓掌。
刘振伟这一带头，力天世纪的工作人员自然不甘落后，跟着大力鼓掌。周围记者一见这阵势，以为有大人物驾临，不明觉厉，也跟着鼓起掌来。
一时间掌声如雷，气氛好不热烈。
待到叶容天分开众人走向前台，记者们看清叶容天面容后，顿时又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谁能想到，在香江影坛异军突起，又在报业界兴风作浪的影界新贵，力天世纪幕后老板，竟然是一个如许年轻的翩翩少年？
“你…你…你是力天影业的老板？”
《星岛日报》女记者望着叶容天年轻俊俏的容貌，脸上不自觉一红，张口结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叶容天望着美女记者，含笑说道。
人群爆发出一阵轰然笑声。这一次，不仅记者们笑了，连叶容天手下那几个面瘫保镖，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先…先生你好，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称呼一个年龄比自己弟弟还小的少年人为先生，这让《星岛日报》的美女记者一时感到有点不太适应。好在毕竟久经阵战，很快稳住阵脚。
“大家好，请允许我先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鄙人叶容天，力天影业公司大股东，电影《东成西就》出品人。”
叶容天侃侃而谈，从容不迫，浑没有同龄人应该有的拘谨羞涩。
“刚才这位美丽的女士提到，近期我公司和倪狂先生之间有一些口角之争。我相信，大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关于此事，我要说得是，我不否认，倪狂先生是一个出色的小说家。倪狂先生很会说故事，想象力天马行空，善于营造悬念。他的小说总是引人入胜，不然也不会这么畅销。老实说，我也看过不少倪狂先生的小说，确实很有趣。”
说到这里，叶容天略微停顿了一下。
“叶先生，你想说得是，倪狂先生是一个出色的小说家，但不是一个出色的科幻小说家，是这样吗？”
美女记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这确实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
叶容天也没有闪烁其辞，直承其事。
“可是，叶先生，倪狂先生三十年来出版过上百本科幻小说，每一本都很畅销，是香江公认科幻小说大家。叶先生，你凭什么说他不算科幻作家？”
美女记者的问题直指核心，渐趋尖锐。
“不凭什么，就凭倪狂先生小说里最常见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许多东西无法用科学解释’。这明明是‘反科幻’小说，怎么能叫科幻小说？”叶容天含笑反问道。
“这…这…”
美女记者一时楞住，不知该如何反驳。
科幻小说，顾名思义，就是描写科学技术对个人或社会影响的虚构性文学作品。只不过，作品中的科学技术并非现实存在，而是依靠作者的想象力创造出来。
如果作者自己都在小说里说，这件事情没法用科学解释，它就是上帝在掷骰子。这还能算科幻小说？叫志怪小说、神话小说或许更加贴切。
周围记者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对于叶容天刚刚提出的观点，谁都没有办法反驳。
“我认为，判断一本小说是不是科幻小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小说中的科幻元素替换成其他东西，看看故事是否成立。如果故事一样可以讲得通，那它就不是一篇科幻小说。
大家不妨尝试一下，把倪狂小说中的外星人，替换成金镛小说中的世外高人，或者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相信你们会有有趣的发现。”
不理会记者们的窃窃私语，叶容天继续补刀。
“叶先生，请问在你眼中，什么样的小说才算是科幻小说？”
美女记者最先回过神来，又把皮球踢回给叶容天。希望能在叶容天的回答中找到一丝破绽，伺机反击。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可否容许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叶容天定定望着美女记者，很有绅士风度得问道。
“什么问题？”
迎着叶容天自信轻松的眼神，没来由得，美女记者心中感到一阵慌乱，预感自己似乎已经掉进叶容天布下的天罗地网。
“我是谁？”
第五十三章 三体
“我是谁？”
叶容天望着美女记者，含笑问道。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四周记者又是一片骚动，交头接耳不明觉厉。
“你…你不是叶容天，力天影业公司老板？你刚才自己说得。”
美女记者有些心虚得回答道，感觉自己的答案有些弱智。越说越没有底气，脑中智商似乎正随着自己的回答不断流失。
“小姐，请听清楚我刚才的问题。我问得是，‘我’是谁？”
叶容天在“我”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我…我…”
美女记者张口结舌，俏脸胀得通红，感觉自己智商已经严重贬值，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姬小姐，我们不妨以你来做个例子。”
叶容天瞥了一眼美女记者挂在胸前的记者证，儒雅微笑。
“你是谁？你是姬冰艳吗？不，姬冰艳只是你的代号。你可以叫姬冰艳，我也可以叫姬冰艳。姬小姐，现在我想问得是，去掉这个代号，你又是谁？”
叶容天望着美女记者，两眼炯炯放光，充满魅惑神彩。
“这…这和科幻小说有什么关系吗？叶先生，请不要转移话题。”
美女记者一跺脚，杏眼圆瞪，恼羞成怒质问道。
“当然有关系，有莫大的关系。我是谁？这是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不断追问的终极问题。
我是谁？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我为何存在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而言，我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是我选择了世界，还是世界选择了我？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联系吗？宇宙有没有尽头？时间有没有长短？过去的时间从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在哪里停止？我在这一刻提出的问题，还是你刚才听到的问题吗…”
美女记者只看到叶容天上下嘴唇快速蠕动，眼神蛊惑，好似教父引导迷途羔羊。一时间，全身似乎都不好了。
叶容天一边滔滔不绝演讲，一边偷眼环顾四周，见在场众人个个凝神静听面色沉重，仍然沉浸在“人与宇宙”的关系中不能自拔，心中不禁暗觉好笑。
“叶先生，探讨人与宇宙的关系，的确是科幻小说应该关注的终极问题。但也并非所有科幻小说都必须围绕这些终极问题展开。
法国作家凡尔纳先生的小说《海底两万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能说那不是一本优秀的科幻小说？”
鸡脚虾见《星岛日报》的美女同行已经败下阵来，本着同仇敌忾的心理，仗剑而出，为美女解围，赢得美女同行一个感激的眼神。
“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叶容天望着眼前瘦瘦高高的记者，不禁想起那日在和黄总部大厦电梯间的巧遇。
“石先生的文章写得不错，不过绘画的功底就很有限了。”
叶容天望着鸡脚虾，笑眯眯说道。
鸡脚虾老脸一红，他自然也认出叶容天就是那日在和黄总部大厦电梯间偶然遇见的年轻人。
会德丰收购战后，鸡脚虾凭借《看风景的人》一文名声大噪。当时为了增加文章可信度，鸡脚虾不得不对叶容天稚嫩的面容进行“深加工”，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硬生生扭曲成三四十岁的猥琐大叔。现在苦主就在眼前，饶是鸡脚虾久经战阵，也不禁尴尬万分。好在叶容天不为己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凡尔纳先生的小说自然是科幻小说中不可多得的经典作品。凡尔纳先生在一百多年前的蒸汽机时代，就能有如此瑰丽大胆的想象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凡尔纳先生的小说刚好体现了一部优秀科幻小说应该具有的特点，即扎实、慎重、精细的科学理论和技术细节。
科学理论就是支撑起一部优秀科幻小说的骨架。这些科学理论未必无懈可击，也未必在现实中真实存在，但它一定要有理论依据，要让读者信服，而不是像倪狂先生的小说那样，一句‘无法用科学解释’就可以轻轻带过。”
这一下鸡脚虾也只能闭嘴。绕来绕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倪狂的小说漏洞太多。当故事来看还行，稍微认真推敲一下，就会发现错漏百出。
鸡脚虾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实际上，从理性上讲，他很认同叶容天的观点。只不过作为一名记者，他有他的立场。鸡脚虾的立场就是《信报》的立场，《信报》的立场就是倪狂的立场。屁股已经歪了，其他人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倪狂先生的小说，我个人认为，可以称之为都市传奇小说或着玄幻小说，但绝对不是科幻小说，更不用说优秀的科幻小说。
一本优秀的科幻小说，应该建立在扎实的理论框架之内，它必须基于严谨的逻辑推理，要有可信的技术细节。要对困扰人类千年的终极问题进行思索和探讨。”
一个短暂的技术性停顿，见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叶容天满意微笑。
“我说这么多废话，大家可能觉得饶舌。其实我真正想说得是，最近我也在写一本科幻小说。我相信大家看完这本小说后，就应该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科幻小说了。”
叶容天大言不惭道，随手又丢出一颗深水炸弹，顿时把在场的小鱼小虾都炸翻了。
叶容天也写科幻小说？这是要单挑倪狂的节奏？所有记者的眼睛都绿了。
“叶先生，你刚才说，你写了一本科幻小说？”
美女记者一脸不可思议，望着叶容天略显稚嫩的面容，用不确定的声音问道。
“是的，当时就是这样。”
叶容天耸耸肩，轻笑一声道。
“叶先生，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给倪狂先生下得战书？”
鸡脚虾两眼像五十瓦灯泡一样闪闪发光，神情亢奋。
“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不管倪狂先生应不应战，我都会把这本书出完。”叶容天微笑道。
“哗！”
现场顿时炸锅。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天才少年单挑科幻之王？
大噱头啊。
劲爆新闻一个接着一个砸来，在场所有记者都感觉今趟真是不虚此行。
“请问叶先生，你这部小说叫什么名字？”
“它的名字叫，《三体》。”
第五十四章 使命召唤
大刘的《三体》，又名《地球往事》三部曲，华夏近五千年来逼格最高的科幻长篇小说，没有之一。
不用瘸子介绍，相信大家对这部神作都已经耳熟能详。就算村子暂时没有通电，没机会在网络或电视上瞻仰神作，相信在新华书店的推荐位上，应该也见过此书。
翻开《三体》三部曲一查，满本都写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牛逼！
华夏唯一一部具有世界级影响力的科幻长篇小说。
美国科幻奇幻协会“星云奖”等五个奖项提名。
亚洲首部获得世界科幻大会雨果奖长篇科幻小说。
……
牛逼的人生无需更多说明。《三体》三部曲架构宏大，立意高远，脑洞大开，令人叹为观止。叶容天初次读到这部神作时，惊为天书，当时就立下要将此神作尽早引荐给世人的大志愿。
装逼固然让人愉悦，有时也难免空虚。如果装逼的同时，又能给社会带来一点有益的改变，则会有效提升装逼者的幸福感指数。
叶容天现在就感到满满的都是幸福。
叶容天计划用《三体》这部神作，刺激一下华夏人被孔孟老庄熏坏的科学神经，在神州大地带起一股科幻小说风潮，改变华夏科幻小说发展的流向。用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去引导、培养华夏青少年的科学兴趣和素养。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科幻小说是培养青少年想象力、科学意识的最好载体之一。尤其是注重技术细节描写的“硬核”科幻小说。蓝翔技校的挖掘机专业为什么这么牛？就是因为他们更加关注细节。
美国每年出版的科幻小说超过1500种。其中不少又被搬上银幕，改编成科幻电影。1971年至1980年十年间，美国票房最高的八部电影中，有四部是科幻电影，它们是《星球大战》、《帝国反击战》、《第三类接触》和《超人》。又是四个牛逼闪闪的名字，尤其是《星球大战》，这部电影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一个国家的科技创新能力，某种程度上，和这个国家科幻小说的发展程度成正相关。
美国人的科技创新能力为什么这么牛逼？
我们在读金镛古龙的时候，人家在读凡尔纳、索耶。
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对于青少年科学意思的塑造作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优秀的科幻小说，不仅可以使读者学到一定的科学理论知识，最重要是能激发人们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和兴趣。
叶容天要在香江建设智谷，光靠一个人的智慧肯定不够，必须要集合千万人的智慧。
科技人才是智谷存在的基础，培养科技人才要从娃娃抓起。
这注定是一项长期而浩大的工程。《三体》只是一个引子，最终会华夏带来怎样的改变？叶容天不得而知。
改变总是从一点一滴开始。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叶容天打算用《三体》的所有版税，设立一个“华语科幻小说三体奖”，鼓励推动华夏科幻小说发展。
未来，叶容天会努力推动，把《三体》或者其他优秀的科幻小说引入香江中学课堂。
科幻小说进课堂，在华夏闻所未闻，在欧美各国，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据统计，美国有四千所学校（包括高中）讲授科幻小说知识。一些经典科幻小说，甚至走进大学课堂，成为大学必修课程。
普及科学知识，引导科学意识，培养科学兴趣，拓展科学想象，让科学流行起来，这就是《三体》在这个位面的使命。
《三体》最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叶容天不得而知。
改变从一点一滴开始。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至于大刘？不是还有《球状闪电》和《全频带阻塞干扰》么，应该不会影响他的江湖地位吧？以大刘的脑洞，看到《三体》以后，说不定还能写出《四体》、《五体》，也未可知。
香江报业沸腾了。圣安堂中学记者见面会后第二天，叶容天的大幅肖像就占据了几乎所有香江报纸的头版头条。
照片上，叶容天一袭风衣，长发飘飘，脸上挂着骚包至极的笑容，一幅我有钱我欠揍的样子。
“粗大事啦！力天影业幕后大老板竟然是弱冠少年！？”
“香江再现创业神话，二十岁叶容天身价过亿，潘笛生自叹不如。”
“二十岁少年身价过亿。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力天影业老板叶容天公然宣称，倪狂写得不是科幻小说，而是都市传奇。”
“倪狂写得都是垃圾？无知少年狂言叫嚣一书封神。”
“谁是香江科幻小说真命王者？叶容天携《三体》蓄势而来剑挑倪狂。”
“宇宙从何而来？时间有无长短？过去的时间从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在哪里停止？叶容天新著《三体》，为您解开困扰人类五千年的终极谜题。”
冲天杀气透香江，满城皆谈叶容天。
一夜之间，“叶容天”三个字传遍香江大街小巷，成为香江市民茶余饭后绕不开的话题。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凭空蹿红的创富神话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小说《三体》，又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单挑香江畅销书之王。
“老倪，你这里真不错，又荫凉又养眼，是个消暑的好地方，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蔡篮坐在藤椅上，仰头望着层层叠叠覆盖其上的碧叶，忍不住感叹道。
蔡篮上次造访时，这葡萄架上还是空空荡荡，现在已经碧绿一片。巴掌大的绿叶之间，隐约可见刚刚吐芯的细小花蕊。再过两个月，就该结出浆果了，绿莹莹，沉甸甸。那时，又有另一番生动情趣。
“老蔡，你这一辈子就惦记着吃，哪有时间关注这些花花草草？”
黄湛戏谑调侃道，惹得几个老友一齐哈哈大笑。
葡萄架下，金镛、倪狂、蔡篮、黄湛等人各据一张藤椅，围坐在石桌旁，吃吃喝喝，笑谈人生。倪振乖宝宝一样，侍立旁侧，为几位前辈叔伯端茶送水。
第五十五章 明盟扩大会议
“人间有味是清欢。吃什么东西其实不重要，重要得是要吃出这个味来。”
蔡篮摇头晃脑，向众人传授食神秘诀。
“蔡老弟，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府上也不小，怎么就不种一株试试？”
倪狂躺在藤椅上，上下摇晃。藤椅“咯吱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散架之虞。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比不上东坡居士雅量高致，何不种一株葡萄藤聊以自娱？”
“我倒是想，可是整天飞来飞去，哪有时间打理？”
蔡篮啜了口香茶，摇头苦笑说道。
“种葡萄最是容易不过。搭个棚架，缠上葡萄藤就行了。平时又不用你经常打理，有时间就修剪一下枝枝蔓蔓，不要让它长得太密。”
倪狂毫不藏私，将自己总结的葡萄树种植技术和盘托出。
倪狂除了文章写得好外，也是出了名得会玩，对花鸟鱼虫这些玩物都颇有研究。
“倪兄，你就别浪费唇舌了。这个吃货就是太懒。下次你请他过来吃葡萄，我保证他不会推三阻四。”黄湛笑骂一句道。
1985年5月7日，“明盟”第七次扩大会议，在倪府后院葡萄园秘密举行。与会人员有“明盟”常务委员金镛、倪狂、蔡篮、黄湛以及增补委员林行知、艺舒等人。
“三体？什么意思？三胞胎？你们说说，你们都来说说。叶容天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林行知弹了弹手中报纸，向边上众人问道。
“三体就不知道，连体倒是听说过。听这个书名，就知道这本书格局肯定很小。”
黄湛捧起茶碗，吹了一下滚烫的茶汤，微嘬一口，悠然自得。
“这倒是不一定。宇宙从何而来？时间有无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在哪里停止？啧啧，我在幼稚园的时候，就整天思考这些问题，到现在也没整明白。要是这个叫叶容天的年轻人能解我疑惑，我老蔡情愿拜他为师。”
蔡篮一边读报一边微笑说道。他手上拿着一份《星岛日报》，上面有一篇介绍《三体》和叶容天的文章，正是出自美女记者姬冰艳手笔。
“无知小儿，狺狺狂吠。蔡兄你还当真了？”
林行知摊开报纸，又看见叶容天那张笑容，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冷笑一声道。
“无知小儿？林大哥你可是太小看这个叶容天了。他是故意大放厥词装神弄鬼，好引起大家注意罢了。从他炒作《东成西就》的手法就可以看出来了。”
艺舒冷笑一声，转头望向独坐一隅沉吟不语的金镛大侠。
“查老师，你怎么看这件事？”艺舒恭敬问道。
与会诸人闻言，都把目光投向金镛老爷子。在座各位，都是文化界精英，没有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众人之中，能让大伙心服口服得，说到底也就只有金镛大侠一人而已。
“艺舒小姐，你的看法没错。叶容天此举，炒作成分比较大。”
金镛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叶容天这个人的确是商业奇才。昨晚我和包玉钢老爷子通过电话，确认了一件事情。”
沉吟半晌，金镛又接着说道。
“什么事情？”
众人闻言，心中一动，面露好奇之色，异口同声问道。
“叶容天不仅是力天影业公司老板，同时也是方舟投资的幕后老板。”
金镛叹了口气，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方舟投资！？”
林行知忍不住惊叫一声。在座诸位都是文化圈名人，对经济方面的事情了解不多，林行知自然是个例外。他的《信报》是香江第一家专业财经报纸，而他本人更是毕业于英国剑桥工业学院，有着“香江经济学教父”之称。对于发生在香江经济界大大小小的新闻，林行知自然了如指掌，何况方舟投资这家在香江证券行声名鹊起的公司。当初会德丰收购战后，方舟投资浮出水面，《信报》也曾对这家公司做过研究，写过不少追踪报道。尤其是鸡脚虾那篇《看风景的人》，在业界还引起强烈反响。
“原来是他？”
林行知想起鸡脚虾那篇报道中的照片。米色风衣，长发披肩。没跑了，就是叶容天，会德丰收购战的幕后做手。
“应该没错了，这个叶容天就是方舟投资的幕后老板。”林行知点点头肯定说道。
“方舟投资是家什么公司？我怎么没听说过？”
艺舒见众人听到“方舟投资”这四个字后，面色都变得凝重，大惑不解。
“方舟投资是证券行新贵，上次会德丰收购战，背后就有这家公司在捣鬼。”
林行知简单解释了一句。
“这么看来，那个叶容天，身价可能有好几个亿啊。果然不愧是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厉害。”
林行知想到此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金老，包老爷子对叶容天这个人怎么评价？”蔡篮望向金镛好奇问道。
“深不可测。”
金镛沉默半晌，最后吐出四个字。
深不可测？这是几个意思？林行知双眉一轩，眼中精光闪烁，陷入沉思。
“包老在电话里还给了我一个忠告。”
微一停顿后，金镛又缓缓说道。
“什么忠告？”众人一齐问道。
“包老说，叶容天头角峥嵘，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吾辈只可与之为友，不可与之为敌。”
听闻金镛此言，众人皆感不可思议。
包玉钢何许人也，执香江商界牛耳数十年而盛名不衰。叶容天就算天纵奇才，在包玉钢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后生晚辈，如何当得如此厚赞？
一时间，众人各有所思，默然无语。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而已。包老还真看得起他。”
半晌，林行知打破沉默，冷笑一声不屑说道。
“查老，现在叶容天的脚已经踩到我们头顶上了。不是我们要与他为敌，而是他要与我们为敌啊。”
蔡篮开口说道，面带忧虑之色。
“对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难道就光挨打不还手？查老，你到底拿个章程。”
黄湛见众人面上皆带有忧虑之色，一时间也觉得意兴阑珊。
金镛兀自皱眉沉思，似乎心有犹疑，一时难下决断。
第五十六章 战略转进
“哈哈，这还有什么好想？”
倪狂仰天哈哈一笑，打破令人难堪的沉默。
“叶容天这小子这么有钱，想要在电影圈赶绝他，恐怕是不太现实，也没有意义。
叶容天是资本高手，对他而言，电影公司也就是个稍微贵点的玩具。封杀不封杀，对他都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帮他省点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倪狂细细剖析了眼前局势，脸色浑不在意。
“叶容天不是要文斗吗？那我就跟他文斗喽。”
“文斗好，文斗好。叶容天是商业天才，又不是小说天才，不过是用些商业手法来炒作营销他的小说罢了。论到写小说，香江又有几个人能胜过老倪手头那枝笔呢？”
众人都黑自舒了口气，一致叫好，面露轻松神色。
“老蔡，你可别给我乱戴高帽。我写了三十年小说，配额都快用完了。最近写得那些东西，就是骗骗稿费，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倪狂摆摆手谦虚笑道。
“爸，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您老亲自出手？不如还是让我去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容天吧。”
倪振站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嘴。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倪狂脸一板眼一瞪，喝斥道。
“倪兄，你这张臭脸摆给谁看？我倒是觉得，阿振这个想法很不错嘛。杀鸡焉用宰牛刀，大家说对不对？”
让倪振替代倪狂出战，赢了自然大涨士气，输了也无所谓。
蔡篮这么一说，其余诸人也都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
“叶容天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倪兄，你就算赢了他，大家也会说你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不如就让阿振替你吧。”
“就是，叶容天想要挑战你？先过了阿振这关再说。”众人纷纷劝道。
“诸位老哥的好意我倪某心领了。不过这次，还得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阿振手底下有多少料我还不清楚？估计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拿出去丢人现眼，徒惹笑话。”
倪狂摇头否决。
倪振出战，输了固然没面子，赢了别人也会认为是倪狂背后操刀的结果，惹人非议。
况且叶容天指名道姓挑战倪狂，倪狂如果让儿子替代出战，不说别得，一个胆怯畏战的名声肯定少不了。
“倪兄，你打算如何应战？是用你现在这篇《电王》，还是另外再起一篇？”
林行知望着倪狂，热切问道。
《电王》是倪狂目前在写的一个故事，是《卫斯理》系列中的一篇，主要讲述一个叫“非人协会”的组织。三月初开始动笔，到现在剧情已经过半，差不多该收尾了。
“《电王》不行，动笔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格局不够。”倪狂摇摇头说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卫斯理》这块牌子被倪狂过度透支，已然成了一个大筛子，漏洞太多，补都补不过来。不如干脆另起炉灶，重新写一个独立的故事。
“我打算另外再构思一个独立的故事。”倪狂微一沉吟说道。
“什么题材？书名有没有想好。”
蔡篮问道，面露好奇之色。
“书名就叫《黑洞》。呵呵，我也学学叶容天那小子，关怀一下人类的终极问题。”
其实，在上个月初论战发动之时，倪狂就已经开始动手构思他的新小说了。
花一个月时间构思小说框架，对闪电手倪狂来说，绝对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倪狂对自己这部精心构思的小说，自然信心满满。
众人眼睛不由一亮。《黑洞》？光听书名就感觉逼格很高，完爆那个不知所谓的《三体》。
“那《电王》这边怎么办？还要不要连载？我看不如先搁置一段时间，你看如何？”金镛又问道。
《电王》目前正在《明报》小说专栏上连载。按照计划进度，应该在6月份完结，现在自然要做些调整。
“没必要，”倪狂摇摇手不以为意道，“双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倪狂这倒不是在自吹自擂。年轻时候，倪狂号称“码字大王”，码字速度堪称一绝。一小时码八千字，同时给12家报社供稿，凶残到无以复加。放到现在网络文学时代，那绝对是洪荒巨神级别的存在。
“《电王》还是暂时先停一停，我想读者会理解得。当务之急，你还是要把重心放在《黑洞》上。叶容天既然敢口出狂言，必然有所依仗，不可掉以轻心。”
金镛望着倪狂，脸色慎重说道。
倪狂见金镛坚持，也就顺水推舟应下。倪狂虽然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快刀手，现在毕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不比当年巅峰时期。就像他自己所说，配额已经用完。同时写几篇小说，难免顾此失彼。
“倪兄，我对你这篇《黑洞》可是很期待啊。不如在我的报纸上同步连载，如何？”
林行知盛情约稿。
“林老弟，你的财经日报，什么时候改成小说日报了？”
“哈哈，既然适逢其会，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送走金镛一行人，艺舒和倪振又回到倪狂书房。
书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倪狂呆呆坐在椅上，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表情。
“都送走了吗？”
半晌，倪狂幽幽问了一句。
“送走了。”
艺舒和倪振一左一右站到倪狂身旁。
“哼哼，几个老东西，一个个都想看我笑话。”
倪狂冷哼一声，脸部肌肉扭曲，神情狰狞。
艺舒和倪振对视一眼，都感觉此时倪狂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四哥，你…”
艺舒心中担忧逾盛，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倪狂摇手止住。
倪狂仰躺在椅子上，双目望着天花板，黯淡无神。眉宇微皱，脸上神情时而欢欣、时而愤怒，又流露着淡淡的哀伤。
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16岁那年，我响应号召，离家出走参加革命。结果被分配到内蒙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守犯人。”
倪狂把头枕在椅背上，声音喑哑，神思缈缈，陷入无边往事的涡流之中。
那是一段埋在倪狂心底深处，永远不想触碰的噩梦。
第五十七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玩性又大，闲着无聊，就养了几只小狗给自己解闷儿。
有一次，大队书记过来视察工作，结果一不小心被狗咬伤了。书记很生气，从此就把我给恨上了。
57年那年，气候不好，到处都是自然灾害。冬天特别冷，大雪封山，运煤车开不进来。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样，墙上、梁上全都结着厚厚的冰花。
呵呵，那种冰刀子刮在骨头上的滋味，你们这些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孩，是永远无法想象得。
我到现在，天气一冷，浑身上下都疼，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我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被冻死。没办法，就和几个战友一起坐下来商量。
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离河边不远，河上有一座小桥。说是桥，其实就是几根木板。我们几个人把桥上木头锯了，烧火取暖。总算熬过了那个冬天。
本来以为只是件小事，等到来年春天，砍几棵树，再把桥搭起来就是了。呵呵，没想到啊，就因为这点小事，差点把小命葬送了。
大队书记早就看我不顺眼，抓住这个机会，给我扣上一顶‘破坏交通’的帽子。先是隔离审查，没日没夜写检讨。然后批斗，还要审判我，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这个狗日的畜牲，披着人批的禽兽。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倪狂双目圆睁，瞪视前方，似欲喷火。面部表情狰狞恐怖，好像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就在眼前。
“我想上诉，没人理睬。在那个年代，人命他妈还不如一粒米值钱。”
倪狂语声中带着浓浓的无奈、绝望还有愤怒，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像打摆子一样。
“四哥…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艺舒紧紧握住倪狂双手，只感觉冰冷一片。
“当时我已经彻底绝望了，只能坐着等死。每天夜里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到自己被枪毙的样子，我就想，还不如干脆自杀算了。
幸好恩人救了我，把我偷偷放了，还送给我一匹马。”
倪狂声音低沉，泪光隐隐，仿佛又回到那个风雪肆虐的夜晚。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倪狂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诚恳质朴的面孔。三十年过去了，那张面孔依然历历在目，无日或忘。
“那后来呢？那个救你的恩人，后来怎么样了？”艺舒眼中噙着泪问道。
“没了。我托人偷偷回去找过恩人。没找到，没消息了。好人呐。好人不长命。”
倪狂语声微微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今生无缘聚首，来世英雄再会。
“我骑着马，一路往北面跑。茫茫雪原，渺无人烟。我也不认识路，只好四处漫无目的乱跑。
逼急了，我就捡起石头朝天上砸去：
贼老天，你个王八蛋，你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有本事现在就殛了我啊，殛了我吧！”
倪狂语声转厉，戟指怒骂。
“身子又冷又饿，实在熬不住，后来就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我那时就在想，我会被冻死吧？冻死也好，省了活受罪。
结果我又一次奇迹般挺了过来。
老天爷不敢收我，他怕我上去后找他麻烦，这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边上刚好有一条铁路。我就沿着铁路线一路走，找到火车站，这才最终捡回一条命。”
“我倪狂一辈子，什么苦头没吃过？什么罪没遭过？不照样挺过来了？老天爷看到我都得绕着走，我怕过谁？
年轻的时候没被人整死，现在老都老了，还受这种闲气。一个毛都没长全的竖子，就想踩死我？我呸！
我没正经念过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是有人想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我一定让他把拉出来的屎再吞下去。”
倪狂目眦尽裂，说到后头，声音越发尖厉，将手中茶碗狠狠往地上一惯。“啪”一声响，碎了一地。
“阿天，没想到，你写起科幻小说，也是一板一眼，很有架势。”
力天世纪总部叶容天办公室内，王妍看完最新一期《三体》连载，忍不住感叹道。
王妍抬头望了叶容天一眼，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男人。这还是原来那个调皮捣蛋的阿天？股票投机、游戏策划、电影剧本，现在居然又写起了科幻小说，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得？他脑子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东西？
“那是自然。我说过要教你们写科幻小说，你当我讲笑啊？”
叶容天翘着二郎腿说道，一幅理所当然表情。他手上也拿着一份报纸，不过他看的是《明报》上连载的《黑洞》。
“ada姐，你觉得《三体》和倪狂的《黑洞》，哪一个写得更好？”
《黑洞》这个书名看着挺唬人，实际上只是一个黑色的山洞，故事内容和外太空的黑洞完全没有关系。
主人公阿建天性热爱运动，喜欢户外探险。一次，阿建在野外穷游时，意外发现一个神秘山洞。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阿建走进了山洞。等他从山洞另一端走出来时，阿建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原来山洞竟是一个时空隧道，连接着二十年前和现在的世界。接着，阿建又惊喜发现，通过时空隧道，历史可以改变。
阿建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很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父亲撒手尘寰，抛下阿建和母亲相依为命。
阿建决定重新回到二十年前，去拯救自己即将遭遇不测的父亲。
命运的巨轮究竟是否能够扭转？迎接阿建的将是…
时空穿梭，一个烂大街的题材，不过叶容天也不得不客观承认，倪狂讲故事的能力确实超强。
俗套的故事，到了倪狂手上就立刻变得峰回路转。各种悬念铺陈，环环相扣，引人入胜，让读者欲罢不能。畅销书之王，绝非浪得虚名。
“你是想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王妍合上手中报纸，用夹子夹好，放回报架。回头望向叶容天，冷艳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如果可以选择得话，我想听好话。”
叶容天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沉吟半晌后郑重其事说道，得到的自然是王妍的白眼。
第五十八章 科学预言小说
“实话说，《三体》写得确实不错，一笔一势，煞有介事。里面提到不少科学观念，让我耳目一新。”
原本时空中，大刘要到2006年才开始动笔写《三体》系列小说，并以连载的方式发表于《科幻世界》杂志。作为一本“硬核”科幻小说代表作，书中自然少不了大量科学技术名词以及细节描述。
科幻小说，顾名思义，包括科学和幻想两个组成部分。《三体》三部曲中涉及的科学技术，特别是《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中提到的科技，很多是大刘自己的创造构想。比如“维度打击”、“曲率驱动飞船”、“宇宙背景伪振荡”这些概念，就属于科幻小说中“幻想”的部分。很华丽，很高端，很唬人。对于普通读者而言，这些超现实的异次元科技，可能有莫大吸引力。但对真正具有相关专业知识背景的高端群体，则只能一笑而过。
除去大刘幻想的部分，《三体》系列中涉及的大量科技，是在二十年后的现实生活中，已经存在的技术。比如纳米技术、电脑联网游戏、量子通信技术等等。对于二十年后的读者而言，这些技术名词有些已经走进现实生活，有些经常见诸报端耳熟能详。
以纳米技术为例，这是七十年代刚刚兴起的科学概念。1974年，日本科学家谷口纪男第一次使用“纳米技术”这一名词。1981年，科学家发明“扫描隧道显微镜”后，纳米技术才脱掉科幻外衣，真正走进现实研究层面。1986年，美国科学家德雷克斯勒博士首次提出“分子纳米技术”概念。
《三体》系列中，纳米技术作为“青铜时代”的代表科技被大量提及。dna分子计算机、细胞生物计算机，对于二十年后的读者而言，这些名词并不陌生，但对于八十年代初期的读者，特别是科技工作者，这些概念已经不是小说家无稽的幻想，而是具有现实依据的科学预言。
换言之，放在1985年，《三体》已经不再是一本单纯的科幻小说，而是一本理论功底扎实、带有精确科学预言性质的科学幻想小说，逼格无疑再次提升一个档次。
当然，对于文科生而言，以上种种统统没有什么卵用。
“科学理论冷僻，距离现实生活太过遥远。读者既不熟悉也没兴趣了解，极大影响阅读时的爽快感。特别是对连载小说而言，这一点尤为致命。”
“技术细节描写太多，枯燥乏味又烧脑。看到那些技术名词我就头疼，直接pass。拜托，我是看小说，不是来上理化课。”
王妍扳着纤纤玉指，一条条列举批评，用语尖锐刻薄。
“还有没有？”
叶容天仰天打了个哈欠。
“人物描写苍白，缺少代入感。主人公汪淼就是个符号，一个线索人物，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推动剧情发展。”
“所以…”
“所以，抛开感情因素，单纯从读者角度考虑，我更喜欢《黑洞》这本书。”
王妍有话直说，丝毫不顾及叶容天颜面。最近一段时间，叶容天一路顺风顺水，越发骄狂自满，是时候给他泼点冷水了。
“《黑洞》这本书，开头这几章悬念设计的不错。倪狂也算得上是高明的能工巧匠了。”叶容天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倪狂是能工巧匠，你就是大宗师了？别太自大了。”
王妍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意。
“ada姐，你这么说我一点都不意外。”
叶容天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笑容轻蔑。
“理科生的世界，你们这些文科生是不会明白得。”
“你什么意思！歧视文科生？”
王妍双手叉腰，胸脯高高挺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恶狠狠盯着叶容天。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前动手教训的架势。
“绝对没有。ada姐，我只是想说，汪淼是一个科学家，古板一点也很正常吧。”
叶容天急忙摆手撇清，收起嬉皮笑脸，正襟危坐。
“至于技术细节描写，这恰恰是《三体》有别于一般科幻软文的最大优点。硬科幻就一定要由大量的技术细节支撑起来，不然还叫什么硬科幻？
《黑洞》说得好听点是软科幻，说得难听点就是伪科幻。
ada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哦，这不是文人相轻，我这说得全是事实。”
叶容天看见王妍粉拳紧握，俏脸胀红，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怒气值已经满格，濒临爆发边缘。
叶容天不为之所动，一边瑟瑟发抖做好防御姿势，一边继续负隅顽抗。
“简单说一点，你可以把小说中的神秘山洞换成别的什么东西。比如说换成月光宝盒，看看对故事发展有没有本质影响。”
“月光宝盒？那是什么东西？”王妍一愣问道。
“仙家重宝，你不用管那是什么东西，这不是重点。总之呢，抛开时空旅行这个噱头，《黑洞》是一本不折不扣的悬疑探险小说，跟科幻小说根本不沾边。倪狂视野上的局限，决定了他作品的先天不足。
如果倪狂能把设定稍微修改一下，把神秘山洞改成无线电波，主人公用收音机和二十年前的父亲取得联系，再加上一些技术细节描写，那样倒是可以改成一篇不错的科幻小说。”
“收音机不一样可以换成月光宝盒？凭什么换成收音机就是科幻小说了？”
王妍毕竟是律师出身，很快找到叶容天话语中的逻辑漏洞，冷笑一声，无情鞭挞。
“因为技术细节，因为电磁波传播理论。你可以解释收音机的工作原理，但你没办法告诉读者月光宝盒和神秘山洞的作用机制。”
叶容天蔑笑一声，见招拆招，趁隙反击。
“为什么你一定要死死咬住技术细节不放？读者根本就不爱看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你来科普教育。读者需要的是有趣的故事，是跌宕起伏的剧情。”
尾兽爆发，王妍猛扑上去，将叶容天从老板椅上强拽下来，反扣双手，摁倒在沙发上，紧紧压在身下。
“科普教育，本来就是科幻小说必须具备的社会功能。
ada姐，我爱你，但我更爱真理。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屈服得。我…啊…”
第五十九章 老兵参上
“阿天，现在还疼不疼？”
王妍玉手按在叶容天额角青肿上，一边轻揉搓动，一边心疼问道。
“一点小擦伤而已。ada姐，我不妨事，别这么紧张。”
叶容天拿着镜子仔细端详，左侧额角上有一块小小淤痕，面积不大，刚好被头发遮住，不影响伟岸形象。
理念不合，叶容天和王妍在沙发上大打出手。王妍占据先手优势，将叶容天死死摁在身下动弹不得。叶容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仗着身强体壮，垂死挣扎，意图反扑。
两人纠缠扭打成一团，上下滚动。一不小心，就滚下了沙发。叶容天眼疾手快，侧身将王妍抱紧护住，自己额头不得已贡献给了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ada姐，科幻小说在华夏是小众读物，读者不爱看很正常。
我写《三体》，又不是为了挣那点稿费，只是希望以此为契机，一步步改变大家的观念而已。”
叶容天放下镜子，目光正视王妍，肃容说道。
“什么观念？”
王妍现在只顾给叶容天处理伤口，之前的理念之争早已抛诸脑后。
“我们华夏人好读书不求甚解，对于技术细节向来缺乏兴趣，这不是什么好事。
老美的科技创新能力为什么这么强？智商更高？吃苦耐劳？谁敢这么说，我啐他一鼻子脸，你信不信？依我看，区别只在于关注点不同。
拿电影来说，人家老美就喜欢钻研特效技术，精益求精。我们呢？总是把时间浪费在艺术、哲理、人文关怀这些东西上，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还总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境界高深，嘲笑老美电影是爆米花，没有内涵。
可以预见，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三十年后，老美的特效技术越来越先进，到那时他们就可以用逼真到极致的视觉效果碾压我们。
我们呢？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只能在爱情动作片中兜兜转转。然后观众都跑去看好莱坞大片。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观念必须要改变。不改变，世世代代只能跟在老美身后吃屁。
科技创新是第一生产力。ada姐，智谷需要的不是简简单单几栋高楼大厦，也不是几家高科技公司。山寨永远无法领导潮流，智谷需要得是不断创新的理念和人才梯队。”
“《三体》就能改变人们的观念？”王妍不以为然道。
“《三体》只是一个开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科学家。我没想过让所有读者都接受《三体》。一千个读者当中，只要有一两个人，因为读了《三体》而对科学产生兴趣，就已经挣到了。”
“几千年形成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改变它，太难了。”
王妍虽然觉得叶容天说得颇有些道理，但她的顾虑更为现实，更加接近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叶容天自然不是“正常人”。
“就是因为难，所以才需要我去做。ada姐，你说说，这么困难的事，普天之下，除了我叶容天，还有谁能够做得到？”
叶容天眉锋一轩，逸兴遄飞，豪情万丈。肾上腺素分泌陡然加速，静脉扩张带动血液流向面部，双侧脸颊现出一片殷红之色。
两人正说话间，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叶容天返身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刚刚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挂到耳边，对面就传来史丹尼急促兴奋的声音。
“老板，是我，史丹尼。”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叶容天皱眉喝斥了一句。
“老板，我们和新闻集团已经谈妥了。新闻集团同意斥资2.5亿港币，收购我们手头全部南华报业股权。”
尽管受到老板斥责，电话那头，史丹尼依然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以1.3亿港币收购南华报业。短短一周后，再次以2.5亿港币闪电卖出。一买一卖，一个亿净利润轻轻松松落入口袋。这是何等经典的商业操作，何等敏锐的商业嗅觉。
事实上，因为对南华报业的资产清查工作尚未完全结束，截至目前，方舟投资仅向汇丰银行支付了四千万港币首款。
以四千万豪挣一亿两千万，这么算下来，收益率已经达到恐怖的300%。
神话，又见神话！
史丹尼此刻很想知道，当大班王沈弼获知这个消息后，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就在一周前，叶容天让史丹尼出面接触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标价3亿港币出售南华报业股权，史丹尼一度认为叶容天想钱想疯了。
铁一般的事实再次证明，叶容天是永远不会出错得，这也更加坚定史丹尼心中的信念。
凡是叶容天做出的决策，都要坚决维护。
凡是叶容天的指示，都要始终不渝地遵循。
又一块小鲜肉落袋，叶容天心情自然极为愉悦，在电话中好好褒奖了史丹尼一番。
其实，对于此次谈判结果，叶容天早有预计，并未觉得意外。
鲁伯特.默多克，新闻集团董事长兼行政总裁。出生于澳大利亚墨尔本一座小农场，毕业于牛津大学。这个野心勃勃的犹太人，一心一意想要打造覆盖全世界的传媒帝国。在此之前，默多克的传媒帝国版图上，亚洲还是一片空白领域。《南华早报》，一个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卓越品牌，东南亚影响力最广的英文纸媒，正是填补这块空白的最好选择。
搁下电话，叶容天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价。
《俄罗斯方块》在加州打开市场后，订单就雪片一样飞来。目前已经售出七万台整机，每台净挣一千美金，这就是五亿多港币。
留在股市的三亿多资金，也有十几个点收益，这又是五千万入账。
转卖南华股权获利一个多亿。
方方面面资金总合起来，叶容天赫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个人资产已经稳稳突破十亿港币，一只脚跨入香江一线富豪阵营。
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呢？这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叶容天皱着眉头微一沉吟，拉开抽屉，从底层取出一个黄色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里面静静躺着一份薄薄纸张，16开大小，这是一份入职员工档案。
叶容天凝目望去，员工姓名一栏写着两个简单的汉字：
王实。
第六十章 渠道为王
王实，1951年出生于广栖柳洲。17岁初中毕业后，在薪疆做了五年运输兵。1974年，进入兰洲交通大学给排水专业深造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广洲铁路局工程段工作。1980年进入了粤东省外经委，负责招商引资。1983年到深镇经济特区发展公司工作。1984年组建“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任总经理。
薄薄一页纸，记录了王实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履历。
“阿天，你特意派刘振伟去深镇招揽王实，究竟他有何过人之处？”
王妍瞥了档案一眼，转头望向叶容天，一脸疑惑。
王实的档案，王妍之前已经看过，似乎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对于叶容天煞费苦心，跑去大陆找来这么一个人当万达地产掌门人，王妍觉得未免有点过于儿戏。
万达地产是叶容天前几天刚刚动手组建的地产公司。说到万达地产，原本叶容天更中意“万事达”这个id，可惜已经被人抢先注册。只好退而求其次，改称万达地产。好在此万达和彼万达都以商业地产为主，一脉相承，倒也没有辱没万达这面金字招牌。
随着力天世纪游戏公司这个吸金怪兽步入正轨，叶容天的商业帝国正式走上快速发展的通道。如果一切顺利，两三年后，智谷将初具规模。届时，大量高新技术企业云集于火炭工业区，可以想见，火炭及其周边的地价租金必将迎来一波大幅上涨的浪潮，就像硅谷之于阿瑟顿小镇一样。
提前布局，趁地价低迷之际，囤积土地，是题中应有之意。
随着大陆改革开放不断深入发展，“珠三角”地区在劳动力、土地成本等方面的优势逐渐凸显，吸引大量香江企业将厂房搬迁至“珠三角”地区。以“珠三角”为加工基地，产品则运往香江销售，形成所谓“前店后厂”格局。香江制造业北移，对于香江本地工业发展是一个致命打击，实体经济空心化现象严重。
火炭工业区就是一个明显例子。两三年前，火炭机器轰鸣，人来车往，还是一派繁忙景象。到了今年，工厂倒闭的倒闭，北迁的北迁。整个工业区，写字楼空置率超过50%。地价租金自然也随之跌倒谷底，正是抄底囤地的最好时机。
组建万达地产，其一是为了囤积火炭工业区及其周边廉价土地。其二则是为了叶容天控制终端销售渠道的战略布局服务。
渠道为王，终端制胜。
现代商业的基本规则就是，谁抢占了最多与消费者接触的机会，谁就有可能抢占先机，获得最大的市场份额。
理论上讲，只要你控制了与消费者接触的所有终端渠道，你可以将所有竞争对手封锁在市场大门之外。就算你卖得是一框烂杏，一样可以卖得出去。
ibm可能因为产品落后而倒闭，微软可能因为技术革新而被淘汰。但是沃尔玛，只要它自己不犯低级错误，基本上不会面临太大经营风险。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投资收益角度看，大卖场投资大收益慢。但就企业生命周期而言，大卖场一定会比制造业公司活得更为长久。
电影需要院线支持，电子产品更需要大卖场销售。对于力天世纪而言，不想受制于人，控制终端渠道是必然选择。
建立集住宅、商务、娱乐为一体的商业综合体，并以商业综合体为纽带，打通辐射整个华夏乃至全球的渠道网络，叶容天的商业帝国才算真正建立稳固的地基。
“你看看这额头，立如壁光如镜，目光凝而不散。从相格上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聪明睿智，具有领导一方的大将之才。”
叶容天手指点了点档案右上角王实的大头照片，笑眯眯道。
王妍双手环抱在胸，只是定定地看着叶容天，不说话。
“嗯，其实故事是这样得。我以前见过这个王实。能说会道，挺会来事。
你知道，做地产呢就一定要长袖善舞，要知道怎么搞好人际关系，和方方面面打好交道，尤其是要擅长处理和政府部门的关系。王实在这方面能力比较突出，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经理人。”
选择王实作为万达地产的掌门人，自然不是叶容天一时心血来潮之举。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身为人主，自然希望手下个个如关羽、诸葛亮一般，既能干又忠心。相信没有人会喜欢任用司马懿、吕布这类型的下属。能力逆天，野心勃勃，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叶容天虽然知道不少牛人。可惜，但凡牛人，大都有一个特点，心高气傲野心勃勃。这叫叶容天怎么放心把手下产业交给他们打理？
叶容天的用人标准，忠诚永远是摆在第一位考虑的要素，其次才是个人能力。
普天之下，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既有能力又没有太大野心的好管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王实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原本历史上，王实的“现代科教仪器中心”在1988年更名为“万科公司”，王实成为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拥有万科40%股权。
一年后，万科公司成功上市，王实自愿放弃万科原始股份，立志做中国第一的职业经理人，他确实做到了。
像王实这样有觉悟的好同志，叶容天岂能放过。
当然，这些理由自然无法明说。
“王实是大陆人，没有地产行业从业经验，不熟悉香江地产游戏规则，也没有人脉网络。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能言善辩，你就把万达地产这么重要的公司交给他打理？”
虽然对叶容天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盲从的地步，但叶容天这次给出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王妍不免有些担心。
叶容天再能干，说到底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年轻人缺乏阅历，做事情喜欢凭一时喜好，难免会犯错。如果只是一般小事，王妍也懒得操心。万达地产事关力天世纪未来发展战略布局，掌门人的位置至关重要，王妍不得不慎重对待。
第六十一章 龙跃于渊
“香江这么大，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合你意的经理人？”
王妍望着叶容天，正色问道。
“ada姐，你觉得香江很大，我却觉得这个池子太小，根本就容不下力天世纪这条巨龙。”
迎着王妍咄咄逼人的目光，叶容天心中早有腹稿，不慌不忙侃侃而谈。
“香江是自由港，政策宽松，自由放任，能够吸引世界各地的人才。这是香江最大的优势，也是智谷可以存在的基础。
香江的劣势同样明显。市场狭小，劳动力成本偏高，和亚洲邻近地区相比，缺乏竞争力。
所以，香江最多只能成为一个研发中心。生产基地必须建立在劳动力资源丰富，又靠近市场的地方，大陆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地理上，香江是联系华夏大陆与西方世界的枢纽。我们就处在这个纽带的中心。有风使尽帆。如何利用好这个地缘优势，左右逢源，是智谷成败的关键所在。
我用王实，看重得是他在大陆的人脉和经营能力。香江弹丸之地，找谁来做都一样。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做生意总要走一步看三步，提前布局总是没错。
再说，王实虽然是万达地产掌门人，后面不是还有我吗？我自然不会由着他乱来。如果事实证明我眼光有误，王实确实难堪大任，那时再另请高明，为时未晚。ada姐，你说对不对？”
东区英皇道北角工业大厦22楼，《信报》总部会议室，林行知和一干手下正在准备晨会。
林行知大马金刀坐在主席位上，面无表情，驴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三角眼带着冷电，脖子不动，目光水平移动，从左往右缓缓扫过会场。
黑云压城城欲摧。
冷电过境，生机断绝。会议室内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或低头整理文件做忙碌状，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空气。
万马齐喑中，唯有发行部经理，昂首挺胸夷然无惧。在林行知森冷目光聚焦下，发行部经理胸膛逾发高挺，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微笑。
来吧，朝我开炮！
“马经理，上周销售数据出来了吗？”
林行知望向发行部马经理。
“林总，已经出来了。”
马经理等得就是这句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恭敬递给林行知御览。
林行知接过图纸凝目细看。图纸上是一幅柱状图。横轴单位为时间，从周一排到周日。纵轴单位则为发行量。
柱状图中可以明显看到，随着日期推移，代表发行量的柱图也随之逐步升高。这就表示这几日《信报》发行量一直在稳步攀升。
林行知点点头，黑沉的脸上终于展露一丝满意笑容。
甲光向日金鳞开。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会议室中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与会人员纷纷从泥塑木雕状态苏醒，一个个恢复活泼心跳，面部表情也随之丰富起来。
“上周日均发行量环比上升13.7%，同比上升21.5%，达到十一万五千份，创下销量新高。特别是最后三天，销量上升的趋势明显加速。
我认为，近期报纸销量的上升，和《黑洞》的口碑效应有关。根据目前趋势预测，我对下周销售形势保持积极乐观。我相信，下周销量还有进一步攀升的空间。”
马经理昂首挺胸，侃侃而谈。好似试验班的尖子生，在班主任鼓励赞许的目光中，大声回答老师提问。
“林总，我们分析部上周对《黑洞》和《三体》作了一个随机抽样调查，这是问卷调查的结果，请你过目一下。”
好学生不是只有马经理一个。市场分析部徐经理不甘落后，献宝似得将一份问卷调查报告呈送给林行知。
这份调查报告有数据有图表有分析，线状图、饼状图错落有致花团锦簇，内容详实，分析透彻，明显比发行部简陋单调的柱状图专业得多。
因为专业，所以精确。
林行知随手翻了翻，看到最后结论部分的反馈结果，脸上浮现出兴味盎然的神色。
“超过七成读者支持倪狂先生的《黑洞》，《三体》支持率不足三成。我们做了一千份问卷，在港岛、九龙、新界各大报刊亭都有投放。调查样本覆盖老中青三个年龄段，应该说结果还是比较能反映市场现状得。”
察言观色，徐经理微笑补充道。
“嗯，这个调查做得好，很有说服力。我们媒体人，写文章作报告，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想当然，不能戴着有色眼镜，那样是要出洋相得。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数据为准绳，这样别人才会信服。
这份调查做得不错，值得嘉奖。大家要多向市场研究部学习，不要什么事都要我吩咐了才知道去做，要有前瞻性。
老徐，你回去组织人手，写一篇详细报道。要有深度，突出专业性，就放在我的专栏里。”
“明白。”
徐经理慨然应诺，士为知己者死。顾盼之际，看到发行部马经理一脸不屑。徐经理冷哼一声，不与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三体》这本书，大家应该都看过了吧？有什么看法？拿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一大早就相继收到两个好消息，林行知脸部肌肉明显松弛了许多，乍一看上去竟似乎有些和蔼。
云消雾散，阳光普照。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热烈起来。
“老王，你先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林行知把目光投向王炳坤主编，这是一个久经考验值得信赖的好同志。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
王炳坤主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自己被老板首个点名，甚感满意。对着林行知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全领会首长意图，坚决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三体》我是看了几章，纯粹是出于个人好奇心。就是想知道这本号称跨时代的史诗级巨著，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看了两章就没兴趣翻了。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本小说在人物描写、剧情渲染上都欠缺力度，可以说是彻底失败。特别是在人物描写方面，过于白描。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更不用说印象深刻。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本书主角到底是谁。对了，老潘，《三体》的主角到底是谁啊？”
王炳坤转头望向边上一位编辑诚恳问道，一脸愣然表情。
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然笑声。
第六十二章 斗破三体（第一更）
“老潘，《三体》的主角到底是谁啊？”
王炳坤满脸困惑表情，惟妙惟肖。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潘编辑摊摊手，一脸无奈笑容。
会议室内笑声大作。托《三体》的福，大家好久没有这么欢乐过了。
“王主编的评论切中肯綮，可谓一针见血。主角面孔模糊不清，读者没办法建立代入感，这是《三体》最致命的缺点。其实不仅是主角，配角也是一样，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橡胶人，完全可以用甲乙丙丁来代替。这充分暴露了写作者文字功底的不足。”
一名高个编辑收住笑容，点点头附议道。
话匣子打开，会议室内众人也没了顾忌，七嘴八舌纷纷发表意见。很快，一场例行晨会就演变成了一场《三体》批斗大会。
“以文革为切入点，这明明是倪狂老师用烂的招数。叶容天一面批评倪狂老师写得不是科幻小说，一面又去拾倪狂老师牙慧，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写作者年龄太小，经历不足，视野狭隘，根本就驾驭不了有深度的题材。”
“场景切换生硬突兀，一下子是现实生活，一下子又回到文革时期，一下子又进入三体虚拟游戏。写作者蒙太奇手法玩得不错，可惜读者都给他绕来绕去绕晕了。我读得时候就在想，这个写作者是不是神经分裂啊？”
又是一阵爆笑声。
“就事论事，好好评论，不要搞人身攻击。再怎么说叶容天还年轻，能写出这种水准的文章，已经难能可贵。”
林行知摆摆手制止道，脸上逾发灿烂的笑容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整体结构缺乏美感。”
“语言干瘪无力。感觉就像一个劣质的玻璃瓶，一敲就碎。”
“情节难以为继，运笔黔驴技穷。”
“有技术没故事。写作者就像一个呆板的老教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讲数学，讲物理，讲化学。老教授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浑不知底下听众听得昏昏欲睡。”
都是一些靠笔杆讨生活的老油子，读过得书比普通人吃过得盐还多，骂起人来不带脏字。一时间，笑话与段子齐飞，唾沫共口水一色。
“还有没有其他看法？有不同意见也可以提嘛。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忌。阿荣，你怎么看。”
林行知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鸡脚虾，带着鼓励微笑。
鸡脚虾悚然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林行知春风般温暖的目光。
“阿荣，有没有什么不同看法？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想法。说出来，大家探讨探讨。说错了也没关系。”
林行知语声轻柔，循循善诱。
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啊，不同意见？不同意见啊…”
鸡脚虾脑筋急转，好一番搜肠刮肚。
“嗯。刚才大家都觉得《三体》在人物描写方面比较薄弱，我觉得这一点值得商榷。
就拿主人公汪淼来说。他是一个科学家，刻板理性本来就是科学家的特质。所以我觉得对他的描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三体》中。对人物描写运用大量白描手法，我觉得这是作者有意为之，并非笔力不足所致。就好像我们在历史书中看到的人像一样，总是以一个群体的面貌出现，个体是不存在得。
可能作者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在小说中创造出编年史的感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主意到。《三体》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地球往事》。从这个题目我们可以推断，整个故事历经的时间跨度，可能会非常大。”
鸡脚虾这几天也一直在追《三体》，已经陷了进去。一谈起《三体》就有点忘乎所以。在鸡脚虾看来，《三体》才是真正的科幻小说，《黑洞》只能算是悬疑小说。
“你是说《三体》是一部史诗级的科幻小说，而我们在座这些人，都是有眼无珠，是这样吗？”
老潘皮笑肉不笑，语气古怪质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作者是有意识得淡化个体在小说中的存在感。”鸡脚虾摇摇头说道。
“还有吗？”
林行知盯着鸡脚虾，笑容和蔼。
可怜鸡脚虾，还不知死期将至。看见一贯冷脸的林老虎，居然对自己另眼相看，顿时大为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鸡脚虾心一横，决心响应号召，畅所欲言，将肚中存货一次清空。
“大家都觉得《三体》中技术细节描写有些泛滥，影响阅读快感。但是大家要知道，《三体》是科幻小说，不是像《黑洞》那样的悬念小说…”
“你认为《黑洞》不是科幻小说？”
林行知忽然插了一嘴，打断鸡脚虾的说话。
“和《三体》相比，《黑洞》只能算是一本悬疑小说。”鸡脚虾正色回道。
“说得不错，嗯，你继续。”
林行知点点头，笑容寡淡，不置可否。
“我们评价一部科幻小说，情节固然是一个重要参考因素，但也绝不能忽略小说中的技术描写部分。这部分恰恰是科幻小说的核心，是火柴，点燃读者探索科学的大脑。没有这部分描写，科幻小说还能叫科幻小说？
当然，如果脑子里装得全是水，那自然没办法点燃了，哈哈。”
说到这里，鸡脚虾灵感突发，机智得抖了个包袱，试图活跃现场气氛。
鸦雀无声。
“就受众而言，当然《黑洞》更受欢迎，因为科幻小说本来就是小众读物。”
鸡脚虾唾沫横飞，战斗力逾发惊人。
“前两天，高昆教授回中文大学讲学。我专门就《三体》中提到得一些技术细节向他请教。高昆教授说他非常喜欢《三体》这部小说，特别是里面提到的一些技术概念，显示出写作者扎实的理论功底，对他也很有启发。
高昆教授说，《三体》中提到的一些技术，在不远的将来，甚至有可能成为现实。盛赞《三体》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科学预言小说。
理论功底如此扎实的科幻小说，就算在欧美国家，亦不多见。”
高昆何许人也？著名华裔物理学家，香港中文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创始人，未来中文大学校长、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有他为《三体》背书，《三体》在科幻小说界的地位牢不可破。
“说完了吗？”
林行知望着鸡脚虾，淡淡问道，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说…说完了。”
鸡脚虾惘然回道，他忽然发现会议室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好像…好像太安静了。
“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