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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猫     大明1937txt下载     大明193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集 卫子衿干政

    “几位大人,”卫子衿出现在小客厅门口,红肿着眼睛,带着鼻音,躬身说道,“陛下请几位大人上去。”

    沈荣轩点点头,和其他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起身准备跟着卫子衿上楼。

    就在此时,一个向府侍女探头进来,看着沈荣轩,激动又兴奋地说道:

    “啊,沈……沈阁老。您……您好。”

    沈荣轩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和蔼地说道:

    “你好。”

    那个侍女兴奋地看了沈荣轩片刻,然后引进来一个人。

    沈荣轩一看那个人,正是自己的秘书。秘书跟卫子衿和其他大臣点头致意之后,快步走到沈荣轩身边,交给他一封电报,又耳语了几句。

    沈荣轩顿时皱眉,飞快地拆开电报,看了起来。

    立刻,他的脸色微变,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些汗珠。片刻后,他把电报折好放进衣袋里,面不改色,让卫子衿引着上楼了。

    ……

    朱佑榕在二楼的一间书房里接见了四位大臣。

    沈荣轩等四人一进门,就看到朱佑榕倚窗而立,手捧香茗,望着窗外。

    看着女皇陛下的背影,四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沈荣轩清咳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陛下……事已至此,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大明正遭受新的考验,正是需要您出来面对的时候。您怎么可以这样一味逃避呢?在这种关键时候,您没有见大臣,没有见将领,却屈尊来到向小强府上垂泪……陛下,您知道外面已经开始传言了吗?……这,难道就是一国之君应有的表现吗?”

    朱佑榕的背影颤动了一下,片刻后,她把茶杯放下。然后掏出手绢擦擦脸颊,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阁老说的是……”她沙哑着嗓子,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是朕……是朕任性了……”

    朱佑榕一转过身来,四位大臣都暗暗吃了一惊。女皇陛下两眼红肿,满面泪痕,目光杂乱,身子也微微打晃。要不是她刚才那句话,几个人都要怀疑她精神失常了。

    沈荣轩说道:

    “陛下,臣等前来,是想就西北苏军犯边之事,想陛下提出内阁的意见。”

    朱佑榕慢慢抬起手臂,指了指沙发,说道:

    “几位爱卿请坐吧……”

    “哦,谢陛下。”

    四人落座之后,朱佑榕也恍惚地慢慢坐下。半天才抬起眼睛,开口道:

    “哦,内阁什么意见?”

    沈荣轩说道:

    “陛下,苏军进犯我北疆,偷袭我军队,这都是不可以容忍的。因此,和苏联开战,乃是不可避免的了。臣已经命相关各部筹备应战了。”

    朱佑榕目光阴沉,点点头道:

    “很好。”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

    “今晚我要在广播里讲话,对苏宣战。阁老你也准备一篇讲话稿吧,”

    四个大臣相互看了看,他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沈荣轩叹了口气,摇头道:

    “陛下,这也是臣等前来觐见的原因之一。陛下,臣等之见,我大明在实地里和苏军作战即可,宣战之事,万万不可。”

    朱佑榕神情恍惚,愣了一下:

    “什么?”

    “陛下,宣战之事,万万不可。”

    朱佑榕又惊又怒,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

    “很简单,陛下,我国铁路最西端只到西宁,之后向西一千多公里没有铁路,兵员、弹药、燃料食品、以及其他各种物资要全靠汽车运输。为了支撑战争,我们需要海量的汽车。可以肯定,对汽车的需要量,绝对比北伐战争多得多。而目前我国并没有那么多汽车。而我国的生产能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提供如此巨量的汽车。短时间内得到海量汽车的唯一途径,就是从美国购买。而美国是中立国家,《中立法》明文规定不得向任何交战国运输任何武器和战争物资。

    “陛下可还记得,在北伐期间我们就曾试图从美国购买物资,但是在联邦法院却输了官司。就是因为这部《中立法》。当然,不管是北伐战争还是对苏战争,美国政府和民众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绕过《中立法》来援助我们。除非在议会上投票修改《中立法》。但是这势必会破坏美国的中立国地位。在目前美国国内孤立主义盛行的情况下,美国民众即使同情我们,也不会为此而破坏自己中立国地位的。”

    朱佑榕点点头:

    “朕明白了。阁老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对苏宣战,在法律上就不属于交战国,西北的战争也就不成为战争,而仅仅是‘冲突’,或者说‘事件’。那么美国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卖给我们汽车,而无需破坏《中立法》。是不是这样?”

    沈荣轩笑道:

    “陛下聪慧,臣正是这个意思。”

    外交大臣贺子光也笑道:

    “此外……陛下还需注意,在今后的演讲、还有公开场合的言谈中,提及这场战争的时候,还是不要用‘战争’这个词,要用‘事件’。还有,也不要说‘和苏军作战’、‘歼灭苏军多少人’,应该说‘和国际志愿旅作战’、‘歼灭国际志愿旅多少人’,这样。既然苏军主动暗示无意扩大战争规模,那么我们就要配合,双方心照不宣,那么……”

    朱佑榕皱着眉头,强压着悲愤,颤声道:

    “他们暗示了,我们就要配合,是这样么?”

    贺子光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解释,沈荣轩接过来说道:

    “陛下,只有这样,才可以控制战争规模,把战争控制在北疆范围内,不让战火向四面蔓延……”

    朱佑榕抬眼凝视着他,含泪问道:

    “也就是说,战争只控制在北疆范围内?如果苏军知难而退,退回了苏联、或者退回了南疆呢?我们是不是都不能追过去打?”

    沈荣轩叹道:

    “陛下,我们现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全面内战,正需要恢复国力,眼下能支撑的最多是局部战争。我们再也承受不了另一场全面战争了!”

    “沈阁老!”

    朱佑榕背后一声娇喝。四个大臣都吃惊地抬头望去,朱佑榕也转头看去。原来是卫子衿。

    多少年来,一直侍立在朱佑榕背后的“透明人”卫子衿,今天也不再“透明”,终于说话了。

    “沈阁老,还有几位大人,大人们的论断,恕奴婢不敢苟同!”

    几个人都吃惊地望着她,一时间都很不适应。按说大臣和天子商讨国家大事,哪有一个小内侍插嘴的份。再说,这个卫小姐之前一直都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的,从没这么干过。

    但朱佑榕抽了一下鼻子,仿佛看到了帮手,带着哭腔道:

    “子衿,你说吧。”

    卫子衿轻轻闭着眼睛,但是泪水还是沿着面颊流了下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军不宣而战,偷袭我大明军队,侵略我大明国土,此事天地昭昭,全世界都看得一清二楚。斯大林既欲做娼又欲立坊,炮制出‘国际志愿旅’之名,欲做遮羞布,然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今,只要大明理直气壮宣战,则苏联跳梁小丑之面目即展露无遗,斯氏亦会成世人之笑料。如若大明和苏联一般猥琐,国耻当头之时尚与死敌眉来眼去、互通默契,则世人看我大明亦与苏联无二耳。此为其一。

    “我大明非小国,亦非弱国,统一之后,乃是和苏联等量的对手。斯大林在侵入我国之前,想必也是捏了一把汗的,因此才有‘国际志愿旅’这掩耳盗铃之举。如果我们接下来,则正中其下怀。此为其二。

    “苏军占我疆土,杀我将士,连公主亦未能逃得一劫。再加上十九年前苏俄枪杀沙皇全家,其中亦有我大明公主,且为陛下亲姑母。两万将士,两位公主,此等国仇家恨,焉能不报?可难道只能以‘局部事件’为限?只能以我们自己的国土为限?果真如此,那无论胜败,被毁的总是我们自己的家园,被涂炭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的百姓。如果我们承认‘国际志愿旅’,那就不是和苏联在作战,自然也不能打到苏联去,甚至不能打到南疆去。更不能在远东攻击苏联,不能发挥海上优势,对其封锁。名为控制规模,实为作茧自缚!此为其三。

    “就算我大明不主动与苏联宣战,可谁能保证苏联不会向大明宣战?谁能保证,当我大明军队取得重大胜利、进入南疆、或进入苏联国境、或者斯大林看到了我们源源不断从美国进口车辆的时候,苏联不会向我大明宣战?借口很简单,我们‘侵略’苏联了。几位大人,你们一厢情愿地认为,两国是否处于战争状态操在自己手里,可不要忘了,也操在斯大林手里。一旦斯大林看到了不宣战对我们带来的好处,以他一贯的无赖行径,他会向我们宣战的。哪怕只是为了终止我们进口武器车辆,他也会向我们宣战。此为其四。

    “以上四点,只是奴婢的一点点想法,请大人们指教。奴婢如有冒犯,还请大人们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

    卫子衿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多少年都没妄议过朝政,现在一通话,就让四个大臣愣在那里,好半天哑口无言。

    其实每个大臣都清楚,卫子衿的这四个理由,每一条都有很多强词夺理的地方。可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站在这里,流着泪,满怀悲愤、言语铿锵地说出来,竟是气势万钧,四个大臣一时间谁也无法反驳。

    就在此时,一名宫女匆匆跑进来,先跟女皇和几位大臣行了礼,然后呈上一封电报给卫子衿。

    卫子衿抹了一下泪水,退到一旁,默默展开电报。

    顿时,她两眼发黑,脚下打晃,几乎就要跌到。

    沈荣轩闭上眼睛,按了按口袋里的那封电报,心中长叹一声:到底是没能瞒住,陛下自己也收到了……

    朱佑榕望着她,惊恐地喊了一声:

    “子衿!什么事?!”

    卫子衿泪如雨下,边哭边念道:

    “陛下,是电报……是向大人的电报……只收到了后半段……‘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末将率保安队副司令、副师长、参谋部主任死守清真寺,各团长划分区域,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人民卫队第一师万岁!女皇陛下万岁!’……陛下……”

    “咕咚”一声,朱佑榕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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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集 南京,暗流涌动

    直到傍晚,朱佑榕才慢慢醒过来,然后第一句话就是问,有向小强的消息没有。

    卫子衿一直守在她的床前。她伤心地告诉女皇,什么好的消息也没有。派去的侦察机大部分都被击落了。只有少数几架成功返回甘肃。根据机场的照片分析,现在迪化、昌吉一带,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了。也就是说,苏军已经基本控制了以上地区。在迪化以北约200公里的地方,正在发生大规模战斗。应该就是从阿勒泰赶回的那半个师,正在和苏军交战。

    “迪化城里到处大火,”卫子衿垂泪道,“从照片上看,南门大清真寺一半都炸塌了……拱顶塔楼上飘着苏联国旗……苏军已经完全占领清真寺了……”

    “南门大清真寺……”朱佑榕虚弱地咳嗽两声,平静地说道,“那是迪化最大的清真寺啊……挺之他们……最后就是在南门大清真寺坚守的是吧……”

    卫子衿忍着眼泪,点点头。

    朱佑榕也不说话,也不流泪,只是这么躺着,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

    “这是在哪里?”

    卫子衿小声答道:

    “陛下,我们还在向府。”

    朱佑榕看着窗口斜斜洒进来的夕阳,叹道:

    “哦,天黑了……”

    “陛下,”卫子衿说道,“好些王公大臣已经来探望过了。是郡主娘娘和奴婢接待的。沈阁老刚才又来了一次,探望陛下的病情。他还留下了几个人在这里。看样子,只要陛下一醒过来,他们就会向沈阁老报告。”

    朱佑榕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卫子衿抬起头,望着窗外,轻轻说道:

    “如果向大人还在……他断不敢这样的。”

    朱佑榕怔了一下,问道:

    “不敢什么?”

    卫子衿微微冷笑道:

    “监视——监视我们,也监视……陛下你。”

    朱佑榕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拉住卫子衿的手,柔声笑道:

    “子衿……不至于是你想得那样……沈阁老只不过是想……想在我苏醒之时及时赶来,好继续劝说我不要对苏宣战……我知道,他是为了这个国家好……”

    卫子衿垂下目光,顿了一下,又说道:

    “陛下,我已经让车子开进向府,待会儿我们就该回宫了……陛下,我们……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的。外面……”

    朱佑榕点点头,轻轻握紧了一下她的手,说道:

    “我知道……外面在传说什么……让他们去传说吧……这件事,这件事……”

    她喉中一阵哽咽,流着泪道:

    “……也只能是个传说了。”

    卫子衿隔了一会儿,又问道:

    “陛下,刚才金陵广播公司的人来了,问陛下今晚是否要在广播里对苏宣战?他们是否要进宫准备?”

    朱佑榕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了……该如何做,由沈阁老决定吧……我实在……实在没有力气了……”

    “陛下!”卫子衿惊道,“您……?”

    朱佑榕微笑道:

    “子衿,沈阁老说的有道理。我们都太年轻了,这种事还是听政治家的吧……”

    ……

    在夜幕下,向府大门缓缓打开。伴随着无数的镁光灯,女皇车队缓缓开出。门前聚集的民众没人大声喧哗。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路。女皇车队以极慢的速度行驶着,中间一辆大轿车紧紧拉着窗帘。整体气氛悲痛而肃穆,好象是送葬的车队一样。

    向府内的一个窗户内,窗帘轻轻挑起了一小角,秀秀躲在后面,咬着手帕,盯着渐渐远去的女皇车队,泪水不断地留下来。而在她的身后,秋湫躺在床上,几乎已经哭昏过去了。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秀秀无力地靠在窗边,望着远处逐渐西沉的夕阳。

    此刻,除了悲伤,另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逐渐笼罩了她。她从内心里感到了一种恐惧。

    秀秀抱着自己的臂膀,流着眼泪,靠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板上。

    “秋湫。”

    她轻声说道。

    秋湫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过身来,呆呆地望着她。

    秀秀哽咽着道: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秋湫两眼无神,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好半晌,秋湫才说了一句:

    “……我想死。”

    秀秀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丝苦笑,摇摇头。

    然后,她扶着窗台,强撑着站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铃铛,摇了几下。

    片刻后,进来了一名侍女。

    秀秀擦擦眼泪,问道:

    “李司令和杜司令……他们刚才不是来探望陛下和我们了吗?现在还在吗?”

    侍女回答道:

    “夫人,他们已经走了。大概是回司令部了。”

    秀秀点点头,吩咐道:

    “再帮我去请他们来吧,就说有要是相商。”

    侍女看了她一眼,低头道:

    “是。”

    “等一下!”秀秀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侍女,幽幽地道,“算了……帮我往司令部打电话,问问他们在不在,就说我有要事……求见……求见两位司令。”

    “是。”

    侍女出去后,秀秀也跟着出去,几乎是一路扶着墙,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尚小君正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抱着一架手风琴,在黑暗中独自拉着。圣歌《主佑世人》的旋律随着风琴洒满了整个房间,如同心灵的抚慰剂,顿时让秀秀整个心都放松了下来。

    琴声停止了,尚小君转过头来,见是女儿,微笑着柔声道:

    “秀秀,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黑暗中,秀秀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尽情地哭泣着。

    但仅仅过了片刻,秀秀就哭着抬起头来,小声说道:

    “妈妈……我要到司令部去了……大人走了,有好多事需要安排……”

    “说的对,”尚小君轻抚着女儿的脑袋,怜爱地微笑道,“现在还真不是哭的时候。去吧,秀秀,该办什么就办去吧。我们从一个乡下的小户人家到了这一步,已经很好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就别跟人家争什么了。保住现在的即可。

    “……秀秀,你知道吧,妈妈一直都梦想着回到江南,在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买上一处园子,再给你说上一个老实本分的好小伙子,给子羽说上一个家世清白的好姑娘。我们一家人守在一起,神仙般地生活……你说好吗?秀秀。”

    秀秀嘴角一撇,“吭吭”地哭了起来,流着泪水点点头。

    “对了,妈妈,”她抽了抽鼻子,说道,“秋湫刚才说她想死。你让人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

    尚小君点点头,叹道:

    “唉……那孩子太痴情了。她对挺之是完全豁出心去爱的……你推我去吧,我亲自陪陪她。”

    秀秀点点头,起身推着母亲出了屋门。

    她把母亲推到了秋湫的房间里,又让弟弟叶子羽和一个侍女照看着点,自己擦干眼泪,换了一身衣服,从小门到隔壁的司令部去了。

    ……

    人民卫队司令部内,已经是忙得一团糟。军官们出出进进,电话铃此起彼伏,各个部门的参谋和传令兵跑来跑去……

    秀秀坐在保安队司令办公室外的候见室内,垂着目光,双臂抱着自己的包,两腿紧紧并在一起。

    一起坐在候见室里的,还有几个小女军官。大家都偷瞥着秀秀,谁也不说话,屋子里气氛尴尬。这几个小女军官军衔和秀秀相仿,但是在之前,她们基本上就是秀秀的下属,秀秀指使调遣她们跟玩的一样。秀秀也从来不必跟她们一样,坐在候见室里等候“叫号”,都是抬脚就进去了。

    现在,向小强已经不在了。十四格格也不在了,保安队肚子疼是最高长官。秀秀也很知趣,没有直接进去,只是请肚子疼的秘书通报一声,然后很自觉地坐下,和其他人一起排队等候。候见室内的其他人看见她都很吃惊,先是跟她说了一遍“节哀顺变”之类的宽慰话,然后便谁也不说话了。

    肚子疼的秘书出来后,秀秀立刻起身迎上去,想随他进去见肚子疼。可没想到秘书很客气地请她坐下,说到了会叫她。

    秀秀一下子明白了,随着这一句“按顺序等候”,自己在司令部里的地位,一下从“司令夫人”跌回了一个普通的小中尉。

    周围的小女军官们也都看在眼里,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也都有数了。她们都开始用一种充满优越感的眼神打量着秀秀。

    秀秀低着头,咬着嘴唇,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泪水,控制着不要哭出来,也控制着不要昏过去。

    ……

    就在秀秀在肚子疼的门外苦苦候见的时候,沈荣轩在首辅官邸里发表了广播演讲。他以首辅大臣的身份,代表大明帝国,对凌晨发生的明军遭偷袭“事件”表示了愤怒,并且宣布不承认那个“国际志愿旅”的合法性,但是也没有挑明“国际志愿旅”就是苏军。他表明了立场,宣布将在西北加大兵力,要把这股“国际志愿旅”消灭掉,维护国家统一,绝不让“伊犁帝国”借此复辟。

    沈荣轩在演讲中完全站在了向小强这一边,着重说了之前向小强是如何的先见之明,早就预见到苏联暗藏野心的。沈荣轩把责任几乎都推到了统帅部的几个老头身上,矛头直指张照先和唐云生。他市占全部演说才华,慷慨激昂地渲染当初向小强到西北之后、是如何发现局势不妙、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向后方请求增援的,而统帅部的参谋长们是如何刚愎自用、一次又一次断然拒绝的。

    ——最后,当然是向小强的预言成真,由于统帅部高层的愚蠢、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导致了人民卫队第一师和陆航西北派遣队全军覆没,导致大明英雄向小强将星陨落,导致杰出的情报人才、大明辽阳公主香消玉殒……

    沈荣轩的指责很有水平,并没有把内阁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而是很痛心地自我检讨了一番。但是这样一来却达到了一个绝妙的效果:让人听起来,内阁根本就没什么责任,纯粹是首辅大臣凭着一国首辅的责任感,才进行了不必要的检讨。无论让谁听起来,这次事件的最大责任人,就是统帅部。

    不过说起来,这也基本是事实。起码统帅部的拒不增兵,直接导致了向小强和第一师的覆亡。这是没冤枉统帅部的。

    指责完了统帅部,沈荣轩又以向小强的良师益友、长辈、人才发掘者的口吻,沉痛回忆了向小强。他几乎是流着眼泪,回忆了当初如何在东厂会议上第一次见到向小强,如何力排众议、为向小强组建小分队前往北清敌后,后来的南京保卫战,自己又是如何像长辈一样鼓励向小强、给了他勇气的……

    沈荣轩一面会议向小强,一面夸赞人民卫队,夸赞它的赫赫战功、夸赞它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长官……

    ……

    等到演讲结束的时候,张照先已经驱车入宫,向女皇陛下递交辞呈了。

    当晚十点钟,女皇朱佑榕批准了张照先的辞呈。

    一个小时后,金陵广播电台及时播发了这一消息——因对形势判断严重失误,导致人民卫队第一师全军覆亡,北疆沦陷,帝国统帅部总参谋长张照先,引咎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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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集 在肚子疼的魔爪下

    秀秀来见肚子疼和李根生的目的,其实就是探听他们的态度,判断在这个“后向小强时代”的第一时间,这两个最重要部门的司令都在想什么。也是要判断一下,自己今后在人民卫队中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是否还有前途。

    秀秀虽然也是有权利欲的,但她不像十四格格那样,把权力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秀秀本就是个小女人,现在也知道自己非比从前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卑微的穷丫头了。如果她觉得人民卫队里真的没有自己的空间了,她也有很好的后路,和母亲、弟弟一起退出是非圈,做个普通的有钱人就是。

    向小强留下了几百万财产,还有在郑氏矿产的大笔股份。更大头的还有十四格格那里的。十四格格自己本来的,再加上向小强放在她那里的四千多万,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好几千万吧。既然十四格格也遇难了,她又没什么亲人,想必也可以算作她和向小强的共同财产,在自己和秋湫之间平分吧。

    秋湫家里虽然有钱,但在这几千万明洋面前,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吧。希望秋湫突然看到那么一大笔遗产的时候,能开心些,不再想着寻死觅活了吧。

    秀秀努力让自己往这些“俗事”上多想想,似乎能减轻一些心中的悲痛。

    ……

    在候见室里,看着一个个军官出出进进,就是轮不到自己。秀秀虽然不太明白肚子疼现在是怎么想的,但她凭直觉感到,门后面坐着的肚子疼,此刻应该心虚的很。他这样的晾自己,没准就是不自信的表现。他可能都没想好,要用什么态度面对自己。或者,他可能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找回他这个保安队司令的自信吧。

    平时他这个堂堂的保安队大司令,在自己的部门里也太憋屈了点。虽然名义上是司令,但实际上就是副司令十四格格在拍板,肚子疼反倒像个副司令。不仅如此,他见到自己这个“副官”的时候,经常也像见到上司一样……不过,哼哼,也怨不得别人,谁叫他这个人奴才气那么重,都是自找的。为什么人家李根生、李长贵在自己跟前,就能是个不折不扣的上司呢。

    现在大人不在了,他这个家伙到换了一副嘴脸,开始“咸鱼翻身”了……哼哼,这等没出息的样子,就是把人民卫队司令的大权交给他,没三天也得让人给拱下去。

    终于,候见室已经就剩下秀秀自己的时候,秘书笑呵呵地来到她身边,请她进去。

    秀秀跟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拎着自己的小包包,进了肚子疼的办公室。

    “哦,尚副官,”肚子疼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前的椅子,摇头叹道,“节哀顺变……请坐吧。”

    秀秀的心中又凉了一分。今天她已经听不少人跟她说过“节哀顺便”了。每听一次,仿佛夫君的死讯就更确切了一分。她心中也就更绝望一分。

    秀秀忍着眼泪,道了谢,小心地坐下,准备开口询问有没有向小强的消息。她来求见的由头,也就是探询有没有关于向小强和第一师的情报。

    但是,等秘书出去了之后,肚子疼没等秀秀开口,先换了一副面孔,完全没有了刚才让秘书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现在,他反倒像个亲密的老朋友一样。

    “唉,夫人哪……”肚子疼摇摇头,和善地笑着,也不再叫她的职位了,“呵呵呵……刚才真是得罪了啊……唉,秘书迟迟不请你进来,是我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秀秀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肚子疼慢慢从桌上的银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又用一个镀金打火机点着了,很有派头地吸了一口,突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他很帅气地弹弹烟灰,叹道:

    “唉……夫人,你也知道,人民卫队乍逢大难,司令大人西北蒙难,司令部群龙无首,我这时候怎么能不做个表率呢?……哦,沈荣轩今晚的讲话你听了吧?呵呵,那老小子没安好心,憋着劲儿想把人民卫队抓过去……他瞒得过别人,却满不过我。西北又有苏联犯边,不管是人民卫队还是大明,此刻都是内忧外患啊……

    “越是这时候,大明就越是需要人民卫队这样一支力量,在南京稳定住现有格局。……李根生这个人,夫人你也是知道的,他带兵还有两下。可是,搞政治是需要头脑的,可不像带兵那么简单。我担心他被沈荣轩忽悠两下,就会乖乖地倒向人家的怀抱,转而赞成*人民卫队国家化。哼,国家化,说白了不就是内阁化么。根生这个人不错的,真的,可惜不懂政治,也根本不关心政治。虽然他现在管着人民卫队最多的人,但那都是些上阵打仗的大头兵。我们人民卫队的身份很特殊,不懂政治是绝对不行的。

    “至于蜗牛,他就是个黑社会大哥,带一帮兄弟砍人还行,混人民卫队,呵呵,也就是靠着秋湫夫人的关系吧。不过凭良心说,当年向大人起家的时候,手底下没人,蜗牛倒是带着一帮混混出了大力的。我杜某人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小人,我不喜欢清洗功臣。蜗牛的这一笔功劳我会给他记着的,我永远不会亏待他。

    “李长贵,他倒也是我们东厂敌后处的老同事,受的训练什么的也是这几个司令中最高的,几乎快要接近我的水平了。呵呵,这一点我不在意,我喜欢实话实说。可惜,这么好的人才,却给扔在北清敌后当了那么多年的卧底,一身本事几乎都要荒废掉了。向大人把他弄回来后,又一直当禁卫军司令。我不是说禁卫军不重要,禁卫军当然重要,但那就是个清水衙门,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丁点事情的。呵呵,长贵这个人可能也是当惯了卧底的,耐得住寂寞,好事啊。可是如此一来,不免长期远离人民卫队的中心。我敢说,现在司令部里,各个部门之间、各个司令之间是怎么回事,他都不了解……唉,空荒废了一身本事啊……嗯,我也不会亏待他的。”

    ……

    秀秀已经完全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肚子疼把司令部几个重要部门的司令挨个评说了一遍,意思就是每个人都不错,但都有很严重的缺点,不能胜任总司令的职位。那么就剩下他自己没说。言下之意,总司令的位子,非他肚子疼不能胜任了。

    秀秀已然做出了判断,肚子疼今晚的主要目的,就是拉拢自己,想让自己这个“前司令夫人”和他站在一起,旗帜鲜明地支持他。这样,肚子疼坐在总司令的位置上,貌似就多了不少的合法性。况且,人民卫队只有一个上司,就是女皇。而秀秀和卫子衿、和郑玉璁都有一定的交情,虽然向小强不在了,这层交情不知还能剩下几分,但肚子疼起码是知道的。

    直到这时候,秀秀才感到浑身都放松了。看样子,今后自己在司令部里,还有很大的戏份。

    不过……肚子疼?搞点小聪明还行,想当一把手,也只是志大才疏罢了。

    不管怎么说,在今后的司令部里,自己都是一枚举足轻重的砝码,看自己怎么运用了。

    ……

    “嗯?夫人?”肚子疼微笑着品了一口茶,盯着秀秀,笑道,“你觉得怎么样?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秀秀垂下目光,脑中飞速的转着,同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听司令大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肚子疼大喜,笑得眯起眼睛,满意地点点头。

    他夹着香烟,眯着眼睛使劲儿地吸了一口,靠在宽大的靠背上,缓缓吐着青烟,眯着眼睛,瞥着面前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秀秀。

    “其实呢,我是一直很欣赏你的。”

    肚子疼弹弹烟灰,笑眯眯地说道。

    秀秀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又垂下眼睛。她感到有些紧张,脑中快速分析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肚子疼身子往前坐了坐,很和蔼地笑道:

    “怎么样?做我的副官吧。”

    秀秀吓了一跳,飞快地抬起眼睛,盯着他。

    “哦,哦,”肚子疼赶紧说道,“我是说,先从副官干起,不会在这个位子上呆很久的。主要是我刚一上任,很多全局上的事情还不熟悉,需要你这样一个有经验的副官,时刻在身边帮我……你虽然军衔不高,又很年轻,但是你的能力可是出类拔萃的……当个中尉太委屈你了。呵呵,你看,你跟着向大人一年多,位子是一点也没动过……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

    肚子疼一边说着,一边神秘兮兮地朝门口瞥了一眼,压低嗓音,笑道:

    “保证你年龄到辽阳公主那么大的时候,我能把你捧成保安队司令……怎么样?跟我干吧……我觉得这样才配得上你。”

    说着,他轻拂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盯着秀秀,微笑着。

    ……

    秀秀到现在已经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究竟是为什么,她也搞不清。她就是觉得肚子疼今天和以往大不一样。以往的肚子疼虽然谄媚,虽然猥琐,但都没有今天这么的……

    ……恶心。

    对,就是这个感觉,恶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条条章鱼的触手一样,滑腻腻,黏糊糊,向自己伸过来……

    肚子疼等了半天,看她没有明确表示,又坐了回去,往靠背上一靠,笑道:

    “呵呵……你不要以为我这些话是说着玩的,没有经过大脑……其实,每一句都是我考虑了好久的。嗯,咳咳……考虑了一整天的。你看,其实,我们是互相需要的。”

    秀秀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肚子疼抽着烟,继续笑道:

    “对了,子羽的婚事怎么样了?白家估计要想法悔婚了吧?……呵呵,我一猜就是。那种商贾人家有钱的很,但也势力得很。他们的女儿压根不是嫁的子羽,嫁的是大明帝国人民卫队司令。”

    秀秀忍着肚子疼那一声声亲热的“子羽”,好像子羽是他自己的小舅子一样……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肚子疼这句话说对了。

    肚子疼笑道:

    “所以啊,现在只要咱俩联手,紧紧地绑在一起,拧成一股绳……那么,白家就算动了悔婚的念头,但看到了我这个新的司令那么照顾你,看到你跟我比跟向小强还受重用,他们也就得观望观望了。呵呵,当然喽,咱们俩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他们迟早会看到,子羽的重要性跟以前没有区别。只要你跟我……呵呵,紧密协作,把人民卫队搞起来。”

    秀秀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道:

    “司令大人……”

    “唉……”肚子疼摆摆手说道,“就别叫我司令大人了。咱俩之间就别那么见外了。从今天起,当着别人咱们还照旧,但是私下里互称表字就行了。你就也和辽阳公主一样,叫我子腾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这儿的第二个辽阳公主。呵呵……我呢,叫你‘夫人’或者‘尚副官’也显得那么生分……对了,你有表字吗?我也叫你的表字好了。”

    秀秀感到一股恶寒,抖了抖鸡皮疙瘩,摇头道:

    “没有。杜大人,你也别……”

    “哦,这怎么可以呢,”肚子疼微笑着,“你出身于书香门第,虽是女儿身,但也该有自己的表字啊……呵呵,要不,我送你一个?你看,你单名一个‘秀’字,表字就叫‘灵犀’如何?你看,灵犀,很好听的……”

    “杜大人,”秀秀终于受不了了,冷冷地说道,“请你自重。”

    肚子疼一愣,然后很无辜地看着她。

    “自重?什么意思?”他莫名其妙地道,“尚副官,我说什么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该不会是误会我了吧。”

    秀秀盯着他凝视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说道:

    “杜大人,你别见怪……我……我今天实在是太伤心了……您还是叫我尚副官吧……”

    肚子疼打量着她,叹了口气,笑道:

    “唉,也难怪。今天夫人确实是太伤心了……怪我怪我。这种事,应该给夫人一些时间考虑的。不过我的确是一番好意,还请夫人不要见怪。你看,这些话我就不会跟秋湫夫人说。我知道说了她也不懂。但是你懂。你和她不一样,她要脑子没脑子,要才干没才干,还……呵呵,还是那么的死心眼儿。呵呵,尚夫人你就不一样了。你懂的。”

    秀秀大口喘着气,控制着泪珠不掉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

    “杜大人说的是……我是跟秋湫不一样……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会考虑的……”

    说着,她拎着包站了起来。

    肚子疼大喜过往,也站了起来,快步绕过办公桌。秀秀一惊,正要向后躲闪,可肚子疼却是在她面前一步远就里住了。随后,对着她深深一个长揖。

    “杜某何德何能,有幸得夫人垂青襄助于我!夫人放心,杜某一定不会辜负了夫人的信任。今后只要夫人于我紧密联手,人民卫队就是‘杜、尚’二姓的了!”

    秀秀紧紧抿着嘴唇,低头看着他,胸脯起伏了半天,终于尽量平和地说出了一句:

    “如此甚好。”

    说完,拎着包,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

    秀秀大步走在走廊上,大口喘着气,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她直接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反手甩上门。

    她疲惫地往墙上一靠,后脑靠在墙上,双臂抱着自己的身子,无声地痛哭着,任泪水不断地流下脸颊,流下脖颈,流进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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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集 尚小君出手

    当夜秀秀回到家中,跟妈妈哭诉了一番。

    尚小君安抚摸着爱女,宽慰着她说,没关系,肚子疼这样正说明他是个草包,反而不必担心。跟陛下说说,辞掉职务,回家来当富家女吧。

    但是秀秀却没这么想。母亲这番话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而且肚子疼的那番狂妄恶心的表现,又让秀秀觉得,不能那么便宜了他。肚子疼人品很差,向大人一手创建的人民卫队,不能落在这种人手里。

    归根到底,秀秀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她觉得自己注定要在职场上打拼,注定要拼出一块自己的天地的。长期以来,秀秀一直不自觉地把十四格格当榜样,在手段上、做事的风格上,处处模仿十四格格。虽然她不知为什么,看十四格格就是不爽,但是她仍然十分的佩服十四格格。秀秀潜意识里总觉得,十四格格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肚子疼仿佛看出了秀秀的这点心思,在话里反复拿“成为十四格格”来诱惑她。也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秀秀更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是我丈夫创建的人民卫队,凭什么你说你来继承就你来继承。就算我不能继承,起码谁继承也得有我说话的份。

    “秀秀啊……”尚小君听了秀秀的心里话,摇头笑道,“肚子疼是没什么大出息,但是你也不能小看了他。他那几句话虽然狂妄,但是目前司令部还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分析的几个司令的优缺点,基本还都对。……秀秀,你觉得,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总司令的?”

    秀秀一怔,想了半天,不情愿地说道:

    “好像……还真没有谁。”

    尚小君微笑着说:

    “孩子,你错了。其实谁都比他适合。”

    秀秀不解地望着母亲。

    尚小君撇嘴一笑,说道:

    “肚子疼很有才干,脑子灵活,反应快,搞情报很有一手,而且也真像他说的那样,他也是几个司令中最‘懂政治’的一个。不过,他有一个致命弱点,让他永远也当不了总司令。即便当上了,也当不长。”

    秀秀问道:

    “什么弱点?”

    尚小君笑道:

    “缺乏领导力。……他这个人就像块橡皮糖,或者说的难听些,像条哈巴狗。给人当下属是再合适不过,可真要坐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他谁也镇不住。……这一点,挺之都比他强得多。挺之虽然年轻,虽然情报专业不如他,但是挺之能让你们这一帮人都围着他转。而且挺之有陛下的百分之百信任,有辽阳公主的百分之百辅佐,又有你的百分之百帮助,你们三个女子能为他拧成一股绳。肚子疼呢?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

    一提到向小强,秀秀又低下头,后背颤抖着,泪水又滚下来。

    尚小君自知失言,叹了口气,把女儿拥入怀中,拿着手帕为她擦眼泪。但她越擦,秀秀哭的越厉害,最后扑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妈妈……我该怎么办……你教我……我该怎么办……”

    尚小君搂着女儿,也哽咽着,叹道:

    “女儿啊……别坚持了,退出来吧……回到妈妈身边,陪着妈妈……”

    秀秀脸埋在妈妈的怀里,摇了摇脑袋。

    尚小君轻抚着秀秀的脑瓜,微笑道:

    “秀秀啊,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也有些小本事,甚至有些小羽翼,可以跟肚子疼斗一斗,是不是?……别傻了,秀秀,你太年轻了。肚子疼怎么着也比你老到。你之前在司令部的‘羽翼’,有多少是依仗挺之得来的?有多少是你自己得来的?肚子疼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就在第一时间把你的那点小‘羽翼’都剥掉了。

    “你以为肚子疼把你晾在门外,就是因为小人得志?不是的,没那么简单。他那事要做给司令部里其他下级军官们看的。你去见他的时候,他要是一接到秘书通报,马上就把你请进去,那么你的那点小权威、那点小羽翼或许可以保留下来。但是肚子疼故意讲你当众晾在门外,像其他普通文员一样排队等候。

    “这个特殊时候,司令部里的中下级军官们都在观望,之前依附于你的那些女孩子们更是在观望。而肚子疼这么一搞,那么在他们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再依附于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秀秀,不是妈妈给你泼冷水,不信你明天到司令部去,就能感到不同。秀秀,你已经和其他的小军官没区别了。”

    秀秀紧抿着嘴唇,悲愤的眼泪不断滚落。她的头脑更加清晰了。肚子疼这么干,就是要把自己“打回原形”,打掉“自成一股势力”的可能性,只能死心塌地地支持他、依附于他。

    从肚子疼那方面说,秀秀现在好摆布的多了。而从秀秀这方面来说,想跟肚子疼对着干,难度也大得多了。

    尚小君叹道:

    “孩子,你现在年纪太轻,资历太浅,经验太少。你不要总跟辽阳公主比。你还比不过。远比不过。你现在还需要成长,需要依附于一个强者,借助强者的力量。你真要投身于权力的漩涡中,也先要找一个强者保护你。不然……就算你不被吞没掉,也会输得很惨。……孩子,你真想打拼一番的话,找一个依靠者吧。”

    秀秀一怔,望着母亲,不敢确定道:

    “妈妈……你真要我去依附那肚子疼?”

    尚小君哑然失笑:

    “他肚子疼是什么人?跟我的小秀儿当跟班都不配!妈妈怎么会让你去依附他?妈妈说的是……”

    她搂着女儿,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

    第二天,24日,秀秀取消了拜访司令部其他几位司令的计划,呆在家里休息,陪着秋湫,陪着母亲。

    她也和秋湫一样,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向小强没有死,哪怕被苏联俘虏了都好。只要是被苏联俘虏了,女皇陛下不论花多大代价,都会把他换回来的。

    一家人听着收音机,让仆人不停的上街买报纸,如饥似渴地寻找向小强还活着的希望。

    但是没有。今天的主要新闻,就是那两个增援的摩步师和苏军接战的报道。还有空战,连篇累牍的空战。从去年年初就享受惯了制空权的大明人,现在突然都觉得很不习惯。一年半以来,天空第一次不是自己的了。

    世界各国政府都对苏联的这种行径大加谴责,也都先后给大明发来了慰问电,表示支持。国联里好些国家都早就看苏联不顺眼了,都嚷嚷这要把苏联从国联除名。但是因为受害国——大明自己并没有向国联提出申诉,所以只能作罢。而苏联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正气凛然地说着那套自己都不信的说辞。

    有的记者数了,苏联代表半个钟头的讲话里,共用了十五次“正义”、十二次“伟大”、十次“无产阶级”、八次“列宁旗帜”、十一次“人民”、九次“解放”、六次“帝国主义”,以及四次“匪帮”。

    与苏联相对应的是德国。希特勒在国会大厦里发表演说,显得又积极又兴奋。他几乎是跳着脚的骂苏联,几乎把苏联各位领导人的祖宗八代都问候到了。尤其是苏联外交人民委员李维诺夫,因为他是犹太人,所以被骂得最惨,甚至超过了斯大林。

    最后,希特勒表示,德国将坚定不移地同大明站在一起,共同为铲除人类这一最大的瘟疫而斗争。

    同德国一起积极谴责苏联的,还有日本。当然,日本用的是日本那一套传统说辞,比如“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等等。

    日本驻国联代表也进行了凌厉的发言,从俄国在西伯利亚的扩张开始说起,说它对土地贪得无厌,要了还想要,从来不会像日本这样知足;说它一贯欺凌弱小国家,在欧洲几次参与瓜分波兰,在亚洲不断蚕食中国领土;又说到日俄战争,说要不是日本做为亚洲大家庭的兄长挺身而出、挡住了俄国的扩张,现在连亚洲的最东端也被俄国占去了……

    反正怎么听来,日本都是恨俄国的,两国怎么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

    第三天,25日上午,沈荣轩收到了一封信。

    身为一个大帝国的首辅大臣,沈荣轩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斤信件。这些信件由首辅官邸专门的一个部门拆信、筛选,最后选出比较有价值的、或者比较有代表性的一摞信件,交给沈荣轩亲阅。

    可是这封昨天到的信件,却一路绿灯,闯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筛选,最后夹在那十几封信件中间,直接送到了沈荣轩的手里。

    当沈荣轩戴着眼镜,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脸色一下变了。

    信的抬头是——季墨兄惠鉴:

    “季墨”是沈荣轩的字,但是现在叫他表字的人已经很少了。之前当东厂厂督的时候,还有几个大人物叫他的表字,比如首辅大臣方鸿儒,比如郑恭寅之类的。但是后来她自己当了首辅大臣后,就没人再用表字称呼他了。连延平王郑恭寅见了他,也都是半真半假地称他“阁老”。

    这封信很短,自称是“早年故人”,好长时间没见了,希望叙叙旧。

    整封信口吻气定神闲,不卑不亢,好像收信人不是一国首脑,而就是个纯粹的“故人”一样。文笔和字迹都文雅而潇洒,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好像是某个大学文科教授写来的。

    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沈荣轩把照片倒出来,目光立刻就盯在了上面。继而,眉头越皱越紧。

    ……

    照片上是一位少女,身着一袭轻纱,手拿一柄纸扇,抱膝坐在湖边的太湖石上,凝望着远处。

    背景是几株美人蕉。远处是几座亭台楼阁。

    沈荣轩的脑中的早年回忆,立刻像闪电一样全部苏醒了。照片上的这个地方,他印象再深不过——这是尚王府。当初自己大学刚毕业,自己的新婚妻子刚刚进入尚王府当家庭教师,自己还经常被邀请进府去玩。而后来,当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尚王爷的事情之后,又是满怀羞愤和屈辱,亲自进入这里把她接回去的……

    这个坐在湖边悠然自得的女孩,当然不是自己的妻子。但是沈荣轩对她可是太熟悉了——他甚至昨天还见过她。

    这是尚小君!

    这就是那个当年和自己的妻子一道进入尚王府当家庭教师的“东林大学第一才女”,尚小君!

    她想干什么?尤其是,她寄来这样一张尚王府的照片,是什么意思?想暗示自己什么?

    ……

    沈荣轩下意识地把照片反扣在桌面上,心中有鬼似的往旁边望望,但是宽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对面坐着自己的秘书外,再没有别人。

    他的脸已经有些发白了,慢慢地掏出手绢,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珠,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装回去。

    沈荣轩拿着这幅照片看,一边分析着下面那帮拆信的人,认出照片上女主角的可能性有多大。分析了一会儿,他认为下面的人不太可能认出照片上的人。甚至也不太可能认出照片上的地方。

    年代太久远了,而且尚小君又不是什么名人。现在唯一能认出这幅照片的,恐怕只有少数当年的东林大学同学了。下边拆信的那帮人都是小年轻,不可能的。

    ……这封信之所以过五关斩六将、直达自己手里,恐怕就是拜这张照片所赐吧。下面的人虽然不可能认出这是谁,但起码还是把信送到了自己手里……那他们是怎么想的呢?他们该不会猜这是自己早年的什么情人吧!

    想到这,沈荣轩冷冷地盯着照片上的尚小君,感到一种无名怒火。但是,一时又无可奈何。

    他把照片和信夹好,收到抽屉里。然后看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他叫过来秘书。

    “查查我的日程安排,”他吩咐道,“看看今天中午或者下午能不能抽出半小时的时间。”

    秘书一听他说“今天”两个字,立刻露出为难表情。不过,她还是拿起日程本,说道:

    “大人,中午11:30到12:15,您要和美国大使共进午餐;

    中午12:20到下午1:30,您要会见财政大臣;

    下午1:35到2:10,您要休息;

    下午2:15到3:30,您要会见陆军大臣;

    下午3:35到3:50,您要接见俄国社会革命党流亡政府在南京的代表;

    下午3:50到5:00,您要夫人一起,请英国大使先生和夫人喝下午茶;

    下午5:10到晚上6:00,您要会见工业大臣和通商大臣;

    晚上6:10到8:00,您要出席晚宴,宴请南京的白俄贵族和夫人们,还有俄国社会革命党的代表、白卫军的将领,还有英、法、美、德等几国的大使和夫人;

    晚宴后,您还要主持一个内阁会议……

    大人,您看……”

    沈荣轩摆摆手,拿过日程本来自己看了一遍,然后吩咐道:

    “接见社会革命党人暂时取消,另外下午茶缩短十五分钟。把这空出来的半小时安排在四点到五点之间。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打个私人电话。”

    秘书答应了,捧着日程本转身离去。

    ……

    沈荣轩靠在宽大的靠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双手盖在脸上。

    片刻后,他一下坐起,拿起了桌上两部电话机中的一部,然后开始拨向府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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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集 非常父母

    25日下午3:30,一辆黑色大轿车开进了首辅大臣官邸车库。一名官邸女护卫从车后厢搬下一张轮椅,另一名女护卫恭敬地拉开车门,扶着尚小君坐到轮椅上。

    车库里再没有别人,只有尚小君、司机和这两名女护卫。

    两名女护卫推着尚小君进入一间隐秘的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展现在尚小君面前的,是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尽头,沈荣轩坐在办公桌后面,伏案批阅着什么。

    尚小君丝毫没有思想准备,没想到出了电梯直接就是沈荣轩的办公室。看来,这具电梯并不是平时公开出入用的,而是一条私密性极强的通道。

    女护卫把轮椅交给秘书,然后又从电梯返回去了。

    秘书弯腰对尚小君笑道:“夫人下午好。”然后,把轮椅小心地推过去,一直推到沈荣轩办公桌对面。

    然后,秘书尤为尚小君端上茶点,轻轻一躬身,转身远去,从正门出了办公室。

    从尚小君一进来,沈荣轩就没看她一眼,只是伏案批阅。直到秘书出去带上了门,沈荣轩才放下笔,抬起头来,凝视着尚小君。

    “呵呵,”片刻后,沈荣轩才微笑道,“东林四载,之后多年再无联系。夫人别来无恙?”

    尚小君也笑道:

    “季墨兄别来无恙?……啊,季墨兄如今贵为首辅,妾身仍以当年同窗之称呼,也许太过冒犯了……要不,仍叫您‘沈阁老’?还是……仍叫‘季墨兄’?”

    沈荣轩一怔,随即呵呵笑道:

    “哪里哪里,夫人太见外了。当然是‘季墨兄’为好……1914届的同窗中一直没有消息的,可就只有夫人你了。呵呵,这些年,眼看着当年的老同学一个个的都做了栋梁,整日围着家事国事天下事,只有夫人你一个人做陶潜,终年听着风声雨声读书声……殊不知,当年为夫人发奖学金的教导主任,也是不止一次感叹,说那些钱发给夫人算是打水漂了。早知道就发给我沈荣轩了,呵呵呵……”

    “呵呵呵……”

    尚小君也摆摆手,低头笑道:

    “不提了不提了……想不到季墨兄坐了这么多年办公室,还是没把你这张嘴磨圆滑了啊!呵呵……”

    然后,她看了看挂钟,笑道:

    “好了,我知道季墨兄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见见我这个老同学,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就不再跟你闲聊了。那我开门见山了哦。”

    沈荣轩笑道:

    “请。”

    尚小君收起笑容,换上一副肃穆的表情,叹了口气道:

    “辽阳公主殿下,还有家婿挺之双双在西北不幸蒙难,现在人民卫队群龙无首,这个季墨兄是知道的了。”

    沈荣轩双肘撑着桌面,右手捏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尚小君,点点头:

    “嗯。”

    尚小君继续叹道:

    “所以啊,眼下挺之尸骨未寒,就有人骑到你老同学的女儿头上了。”

    “夫人什么意思?”沈荣轩盯着她,微笑道,“从何说起?”

    他心里暗暗笑道:尚小君还真是来叫板的。可惜,向小强死后,内阁收编人民卫队是势在必行,别说骑到你女儿头上,就是骑到更大人物的头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尚小君并没有指责“东厂派人监视人民卫队”之类的,反倒说出了令他想都没想到的话。

    听着尚小君说出秀秀的“悲惨遭遇”,那肚子疼是如何野心勃勃、豺狼嘴脸毕现、既欲收编向小强的权力、又欲收编向小强的遗孀的,沈荣轩脸上是越来越凝重,心中却是越来越惊喜。

    “哦……哦……”他缓缓摇着头,用笔轻轻点着纸,叹道,“没想到世态炎凉,竟至于此……不瞒夫人说,令嫒原先也是东厂编制,可以说也是我的下属了。我虽然没直接领导过令嫒,但是江局长,也就是先前的江处长,曾经就是令嫒的直接上司。江局长经常在我这里夸赞令嫒,说小姑娘很有才能,人品也好,虚心,踏实,肯吃苦,也耐得下性子来……

    “尤其最近跟着令贤婿,在人民卫队历练了一年多,虽然职务一直不高,但实际干的都是些挑大梁的活儿,可以说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了。我是一直很欣赏尚秀的。……呵呵,我不是当着老同学说好听话,尚秀这小姑娘的能力,恐怕在令贤婿之上。就算还不能担起整个人民卫队,起码也不应该再当副官了。真的,如果令嫒还在东厂,现在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副官。可能已经独当一面了。”

    ……

    尚小君没说话,只是摇头笑着,显得很感慨,又显得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样子。

    沈荣轩已经猜透了七八分。他故意叹道:

    “可惜,人民卫队终究属于军方,我这个老同学也插不上手啊……怎么,令嫒还想在外面做事?你们现在也是大宅门了,她不想在家舒服的当大小姐?”

    尚小君更是摇头叹道:

    “我也这么劝她来着,但是小女这颗心看来还是圈不住。她也不忍心看着挺之一手创建的人民卫队,落到那奸佞小人的手里。”

    “呵呵……”沈荣轩端起茶杯喝着,“那夫人的意思是……”

    尚小君呵呵一笑,摇摇头说道:

    “季墨兄啊,真服了你了。你这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打起太极拳来比我这妇道人家还沉得住气……好好好,我投降了。老同学,我们就挑明了说吧。”

    沈荣轩放下杯子,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求之不得。”

    尚小君说道:

    “季墨兄你一直和挺之有些芥蒂,这个我是知道的。这也是我来南京这么久,一直不方便来找你这老同学叙旧的原因。我知道,你并不是和挺之有什么私怨。挺之年纪轻轻,手握一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又得到女皇陛下的绝对信任,位高权重,炙手可热。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对他自己不是好事,对大明更不是好事。我大明立宪至今几十载,国富民强,吏治清明,靠得就是‘监督、制衡’四个字。而这样一股几乎不受监督的力量存在,无疑是我大明的隐患,说是定时炸弹也不为过。季墨兄深明大义,为国为民,宁可得罪陛下最信任的人,也要为大明解除这一隐患,我尚小君虽是挺之的岳母,也是非常钦佩的。

    “如今挺之不在了,我也不再是谁的岳母,在此事中已无任何利害关系。季墨,我们都是东林人,都主张士大夫于天子共治天下,主张民贵君轻,主张军队国家化。而人民卫队的出现,无疑是与以上精神背道而驰的。长久看来,肯定是对国家有害的。”

    尚小君一边说,沈荣轩一边轻轻点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微微露出赞许的笑容。

    尚小君顿了顿,又有些为难地说道:

    “尤其是……尤其是现在,小女又受着小人的欺负,你看……你不是军方,又插不上手……”

    沈荣轩笑道:

    “夫人这一席话,堪称深明大义,也实在令季墨汗颜。平心说,季墨一直与令贤婿耿耿于怀,又怎能说其中没有几分争权的私欲呢?唉……呵呵,物是人非,不提了。”

    他用笔尖轻轻点着面前的文件纸,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沈某虽然不能直接影响人民卫队,但却可以影响陛下。而陛下是可以直接控制人民卫队的。这样,我可以向陛下建言,先让李长贵暂代总司令之职,然后人民卫队增设一到两个部门,我会让陛下把新部门交给尚秀来领导。我也会设法补充些人进去,在里面做她的后盾。至于杜子腾,他原来也是东厂的,呵呵,我知道他。现在李长贵在其上,尚秀在其侧,几天就能把他架空。……呵呵,季墨这样安排,不知夫人你放心了吧?”

    尚小君心中暗自得意,事情正像她预料的一样,而且也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不过,她“呵呵”笑着,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是太顺利了。沈荣轩不会这么单纯吧?

    沈荣轩也笑道:

    “呵呵……夫人,季墨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说出来可能有些冒昧,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尚小君心中忐忑,呵呵笑着:

    “季墨兄说哪里话……”

    沈荣轩笑道:

    “秀秀这孩子,我是非常喜欢的。而且……呵呵,你也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内人一直也很……哦,跟你就不说‘内人’了,她也是你的老同学嘛。凤萍一直也是想着秀秀的。沈某膝下也无子女,如夫人愿意成全,季墨和内人凤萍愿意收秀秀为干女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尚小君的脑袋一下子就空白了。

    她足足呆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尚小君第一个念头就是:沈荣轩要把秀秀夺走!他要把秀秀夺去当作他控制人民卫队的工具!至于他如何把秀秀夺去,很简单,用他的夫人,许凤萍!

    他说是认秀秀当干女儿,但许凤萍本来就是秀秀的生母!只要秀秀以女儿的姿态出现在她跟前——别管是“亲”的还是“干”的——那母女连心,很快都会变成亲的!

    ……到时候,秀秀还能跟自己亲吗?

    她原想用人民卫队当诱饵,让沈荣轩为秀秀铺路,可没想到沈荣轩还有这一手!

    看着笑呵呵的沈荣轩,尚小君后背的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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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集 奇货可居

    尚小君的脑子慌乱了大约半分钟,脑子飞速思考着,但脸上却毫无变化,一直呆呆地看着沈荣轩。

    在这半分钟里,沈荣轩也微笑地看着她,同时若有所思。显然,他也在快速思考,思考尚小君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会接受,还是拒绝,还是会找什么托词,比如“秀秀不愿意”、“要问秀秀自己的意见”等等。

    平心说,沈荣轩是很希望尚小君接受提议,让秀秀成为自己干女儿的。因为现在向小强已死,沈荣轩和这家人已经没有了权力冲突。如果秀秀能成为自己干女儿,那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大力培植秀秀,壮大秀秀在人民卫队中的势力。因为秀秀本来就是人民卫队的人,又长时间是总司令的副官,了解人民卫队的全局情况。而且,秀秀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甚至统帅部的老头们都对她称赞有加。总之,绝对是一个最理想的栽培对象。

    要是沈荣轩从外面安排人进人民卫队,在现在的情况下不是做不到,但是肯定只能是一些小角色。骤然安排“大角色”进去,吃相太难看,也容易引起人民卫队内部各司令的反弹。所以,沈荣轩现在的策略,就是扶持李长贵暂代(对,是暂代)总司令,而且尽量新成立一两个部门,让秀秀独当一面。这样动作小一点,也显得合情合理。

    这样,沈荣轩打算重点栽培的两个人,李长贵和秀秀,都是东厂背景的。李长贵沈荣轩也知道,这个人有魄力,有能力,有耐性,还在北清经受过生死考验,也算是个领导人民卫队的恰当人选。而且这个人虽然有能力,但是却不奸猾,比较可靠。重要的是,没有野心。当然李根生也符合以上条件,但是李根生是军方背景的,和东厂这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因此沈荣轩没有考虑他。

    特别是秀秀,东厂背景还是保密的,跟在向小强身边这么久,向小强都未必知道。她要是真成了自己的干女儿——换句话说,就是变回了自己夫人的亲女儿,那么,她就成了一只永不断线的风筝。无论今后她在人民卫队中掌握了多大的权力,线都牵在自己手里。

    虽然这个女孩是自己妻子当年红杏出墙的产物,会时时提醒自己那段屈辱的往事,但是他却懂得取舍。和掌控人民卫队、重新从皇室夺权回内阁相比,自己的那点不自在算不了什么。

    现在就看尚小君怎么样了。

    ……

    尚小君呆了半晌,慢慢露出了笑容,笑道:

    “这……这件事,是好事啊。只是……只是……这毕竟是秀秀的事情,我也不能替秀秀做决定啊……关键是,秀秀是否能愿意面对凤萍……呵呵,季墨兄,我……我只能说,回去和秀秀商量……只要秀秀愿意,我……我……我是没意见的……”

    她说到这里,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是眼前已经有些发黑,身子也在明显打晃了。

    沈荣轩看出了她的恐惧,笑道:

    “呵呵,夫人不必想得太多。我们又不是要把秀秀夺走……呵呵,只是认个干女儿,今后经常走动走动……你还是秀秀的母亲嘛……呵呵。”

    说的好听!尚小君心里想着,到时候谁是秀秀的母亲,就由不得我了……

    尚小君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思绪,干笑着:

    “呵呵……季墨兄说到哪里去了……如果秀秀真的能做季墨兄的干女儿,那也是她的福分,我做母亲的怎么会拦着呢……呵呵,我……我也是为季墨兄着想……”

    沈荣轩笑道:

    “哦?为我着想?”

    尚小君笑道:

    “这个……季墨兄,如果秀秀果真愿意做你的干女儿,那……季墨兄反倒不方便公开的提携她了,不是吗?否则,整日里被都察院和媒体围着转,‘任人唯亲’、‘裙带关系’、‘以权谋私’这几顶帽子随时会落在季墨兄头上哦……甚至,可能今后秀秀每一次升迁,恐怕都会因为季墨兄的缘故,要多加避嫌,恐怕……都会受到影响……呵呵,季墨兄不要见怪,真的有这方面问题的。”

    沈荣轩一摆手,笑道:

    “哦,呵呵,这个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只要秀秀愿意,我们可以先认下来,接秀秀来家里吃几顿饭,让她跟我,还有跟她干妈培养一下感情……但对外不公开。这样我也好着手提拔她。等到几年之后,秀秀一切都得心应手了、自己完全上了道之后,我再找机会公开认她当干女儿。”

    尚小君呵呵笑着,说道:

    “原来季墨兄已经想得那么周到了……呵呵呵……”

    但她心里却想着:果真这样的话,那沈荣轩还真的是只收到好处,完全规避了风险。她现在更清楚了。沈荣轩要的并不是这个“干父女”的名分,而是要创造机会,“培养一下感情”,让秀秀认他夫人这个亲妈。只要秀秀和他夫人“培养了感情”,恢复成为了他夫人的亲女儿,那么不怕秀秀不叫他“干爹”。

    至于他说的“等到秀秀一切都得心应手了、自己完全上了道之后”,言下之意也就是秀秀羽翼丰满、能像十四格格那样,完全控制了人民卫队的时候,他沈荣轩再来收网,摘桃子。

    说实话,现在人民卫队跟谁的姓,尚小君还真不太关心。女婿死了,这跟她已经没有多少利害关系了。尚小君现在的心思,已经都放在“怎样不让沈荣轩夫妇把秀秀抢走”这个念头上了。

    尚小君绝对不能接受秀秀被夺走。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她呵呵笑着,“那我回去跟秀秀说……”

    沈荣轩也呵呵笑着,心里想的却是:尚小君回去一定不会跟尚秀说。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我自会派人去跟尚秀谈。尚小君啊尚小君,你太小看你女儿了。你女儿是一定要作一番事业的。当她知道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以为你会拦得住她?

    当她认下凤萍为“干妈”的同时,也自然认下了这个亲妈。那么,一年两年之内,尚秀可能还会跟你这个养母很亲,可是三年五年之后呢?十年八年之后呢?到那时候,用脚都能想出来,你这个“母亲”的地位,会被她的亲生母亲完全取代。当尚秀到了三十多岁、手握人民卫队、成为了一代女强人的时候……你尚小君那么多年算是替我沈荣轩养女儿了。

    ……

    尚小君坐着首辅官邸的车子,一路愁烦着回到家。她宁可失去现在的荣华富贵,再回到以前的寒酸生活,也不愿失去秀秀。沈荣轩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这个养母终究竞争不过生母的。

    回到府邸,尚小君发现车库里多了两部豪华车。到了楼上才看到,原来是乐平郡主来了。

    今天,郑玉璁又跑过来陪秋湫和秀秀了。郑玉璁和她们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女皇不方便总来,所以也打发郑玉璁替自己来向府看望。

    尚小君和郑玉璁双双见过礼,然后,尚小君也坐在小客厅里,微笑着看着他们聊天,有时还插两句。要在平时,尚小君作为长辈,招呼过后就会离开,让女孩子们自己聊天。但是今天,她就愿意这么望着自己的女儿,似乎都有种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今天秋湫的情绪才算好了一些,愿意吃饭了,也渐渐的愿意出房间了。之前几天秋老虎来过几次,想把女儿接回身边安慰照顾,但是秋湫死活不愿意离开向府,甚至死活不愿走出自己的房间。秋老虎没办法,只能央求尚小君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然后只得独自回去。

    现在,郑玉璁和秀秀坐在秋湫的两侧,忍着眼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她们尽力说一些开心的事情,主要是想让秋湫振作起来。但是秋湫仍然呆呆地、蔫蔫地坐在中间,很少有反应,好像木头人一样。

    郑玉璁正在对秀秀说着她昨天去尚王府的“趣事”。郑玉璁发现,秀秀对尚王府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敏感了。有时候郑玉璁也跟她讲讲尚王府的趣事,秀秀也会若有兴致地听,有时候也还会问几句。郑玉璁发现她爱听,来找她玩的时候,也常会把尚王府的趣事、或者说动态说给她听。

    ……

    但是现在,她们都很伤心。郑玉璁说尚王府故事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而秀秀听尚王府故事也只是为了配合她。她们都想让中间的秋湫也加入进来。

    “陈妃最财迷了,”郑玉璁强作欢颜笑道,“上次我帮辽阳公主从欧洲运财产回来,回去再到尚王府玩,陈妃听我说财宝有一大船,就缠着我,老把话头往人家的财产上引。她明明感兴趣,还装着不感兴趣的样子,还躲躲闪闪,拐弯抹角的……她问我大概有多少,我说没有上亿,也有几千万吧。嘿嘿……陈妃那个哈喇子啊,当时就飘下来了,吸都没吸住……”

    尚小君渐渐专注起来了,胳膊肘撑着沙发扶手,托着腮,望着郑玉璁,仔细听着她口中尚王府的情况。

    “怎么,”她笑着插话道,“郡主娘娘,昨天陈妃又请你去玩了?”

    郑玉璁叹了口气,点点头:

    “是啊。我……我怎么还有心情去玩……可是陈妃不知道啊,热情的不得了,非叫我去不可。没法子,我就去了。我不想让她瞎猜瞎猜的,再猜出什么来。到了他们家,陈妃把我拉到屋里,拿出好几件首饰送我,说是她不喜欢了,要给我戴,看我喜不喜欢……我一看,那都是她平时最宝贝的几件,哪一件也得有好几万……她怎么可能就不喜欢了呢?就算她不喜欢了,他们尚王府也没有钱到那个份上,十几万的珠宝随便送人……他们整个王府一年的年金不过百万,又都那么会花钱,常年入不敷出的,这么一下拿出十几万来送我,算怎么回事啊?那我哪能要她的啊,死活推辞掉了。”

    秀秀浅浅一笑:

    “怎么,姐姐,她有事求你?”

    “哼哼,”郑玉璁冷哼两声,不屑道,“那当然啦,还不是小事呢。我现在才算知道,陈妃为啥出手那么大方了。后来吃饭的时候,陈妃拐弯抹角地跟我打听,先问辽阳公主还有啥近点的亲属没,我说好像没有吧,都让广武杀光了。现在就剩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宗室了。接着陈妃又问,小强还有啥亲属没有。我说,好像也没有吧。陈妃又说,那辽阳公主那么多财产,岂不是没人继承了?我说对啊。她又说,那肯定是作为和小强的共同财产,就在秋湫和秀秀之间平分了吧?”

    郑玉璁这么一说,尚小君和秀秀都“啊”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她。

    她们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郑玉璁摇头叹道:

    “秀秀,你说那一家人都是势力眼,还真没说错。当初你寒酸的时候上门去求他们,他们那么对你。现在眼看着你要领到巨额遗产了,他们在你面前都成寒门小户穷亲戚了,他们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了,想倒贴上来巴结你了。秀秀,你知道昨天吃饭的时候,陈妃怎么跟我说的么?”

    秀秀低头没说话,尚小君不动声色问道:

    “怎么说的?”

    “她说,现在挺之也不在了,秀秀孤苦伶仃那么可怜,璁璁你去问问,看秀秀愿意回家住不?她要愿意,尚王府就算再添一个公主。回头报请陛下册封一下,今后秀秀就是正式的琉球公主了。”

    “啊!”

    尚小君和秀秀都齐声说道。这次就连一直耷拉脑袋的秋湫,也抬起头来左右看看了。

    尚小君压抑着心中的波澜,尽量不经意地笑道:

    “那,你怎么回答的?”

    郑玉璁说道:

    “那我能怎么回答,只能说试试看喽。当时尚王爷就坐在旁边,尚荣也坐在旁边,爷俩都没吭声,默认了。我就知道这不光是陈妃的主意。”

    小客厅里一时沉默了下来。郑玉璁偷偷观察着她们母女的表情,秀秀表情冷漠,低头不语,尚小君也低着头,端着茶杯边吹边喝,眼珠滴溜乱转。

    半晌,秋湫说话了,还带着鼻音:

    “秀秀,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公主啊。……我要是你,就去。”

    尚小君心中兴奋难耐。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既能让秀秀飞黄腾达、又能让沈荣轩知难而退的办法。而且,还能让秀秀今后绕过沈荣轩,经常直接见到女皇……

    ……

    迪化,南门大清真寺。

    在清真寺的残垣断壁之间,在露了半边天空的礼拜堂内,苏军士兵正在杀猪。一口大肥猪在清真寺里杀死后,继而又在清真寺里烫毛、开膛、刷洗,弄的臭气熏天,污水满地。旁边架了一口大锅,割下来洗好的猪肉就扔进锅里煮。猪肉翻着血沫子,在锅里滚上滚下,腥臊的味道从清真寺里传出好几百米远。

    这是苏军一个炊事班,就驻扎在残破的清真寺里。今天是苏军完全控制北疆的日子,上级特地从哈萨克斯坦的国营农场调运了大批肉和酒,犒赏前线的战士。

    几个阿訇们正被拴在一起,脖子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大字:宗教狂,正在接受每天必修的“改造”。

    “宗教狂”是苏联的一项罪名。现在苏联国内已经基本消灭了东正教,并将一切宗教信仰视为马列信仰的敌人。而那种特别虔诚的信徒,就会被打成“宗教狂”,受到各种迫害。

    这些苏联大兵在清真寺内杀猪、吃猪肉、喝酒(伊斯兰教禁止饮酒),还把收缴的《古兰经》扔在墙角里堆成一堆,在上面撒尿。而对“宗教狂”们的“改造”方法之一,就是每天强迫他们往古兰经上面吐唾沫。

    现在,苏军刚进入北疆没几天,反抗已经到处激起来了。

    而此刻,就在那口猪肉大锅的正下方,深入地下几米的地方,有一间四周条石的小室。黑暗中,一男一女躲在里面。

    向小强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含糊不清地呻吟着,像片风中树叶一样哆嗦着。十四格格坐在床边,摸黑淘着毛巾,轻轻给向小强擦拭四肢。

    “没有药……没有药……”十四格格疲倦地撑着额头,痛苦地自语着,“没有药……小强,我们没有药……”

    向小强在战斗中被子弹穿过胸腔,倒地昏迷,被一位老阿訇隐藏到了清真寺的密室里。几天来,他一直断断续续的高烧,时醒时昏迷,借着草药、传统消炎土方在坚持着。而他现在需要的,是特效的西药。十四格格知道,哪怕奎宁就行。就能救向小强的命。可是,现在没有。

    那几位老阿訇能做到的,只有把他们隐藏起来,每天下来为他们送水和食物,再为向小强诵读一段古兰经做祈祷,除此之外,只能找到一些草药了。

    现在,十四格格宁愿用自己二十年的生命,来换取一小支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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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集 庇护

    苏军占领北疆已经十天了。

    清真寺的地下密室里,一盏油灯火苗无力地颤动着。昏暗的石壁上,投影着巨大的人影。

    向小强的伤情时好时坏。最初的生命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地下密室里,几乎谈不上什么护理条件。卫生条件也是很差。

    好在他的枪伤是贯通伤,从前胸进,后背出,很幸运地没伤到内脏,而且子弹没留在里面。否则的话,需要进行复杂的手术。那在这种条件下,向小强就完了。

    伤口化脓的时候,脓水也可以流出来,不会积存在胸腔里面。这一点对伤情很有好处。但向小强仍是一阵一阵地发烧。

    现在没有抗生素,而且奎宁、阿司匹林什么的,只有苏军军医有,控制得很严,阿訇也搞不到。只能去迪化城里的中药铺买牛黄丸来退烧。

    牛黄丸退烧效果不错,但是主料是牛黄,价格昂贵。十四格格已经把身上的几块金币、还有一个宝石胸针拿了出来,请阿訇去当掉,维持用药的昂贵费用。

    老阿訇接受完了今天上午的“改造”,下午被允许自由活动。他从城里回来的时候,一次xing的买回了一大包各种药物。因为他听人说,现在苏军马上就要对城里的一切私有资本进行改造了,很快,一切吃穿用度,哪怕最基本的东西,都不能自由买卖了。城里的几座清真寺的主持,因为“死不悔改”,拒不接受改造,明天都要集中枪毙了。

    现在,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苏军正在统一没收土地、粮食、农具、牲畜,没收古兰经,禁止人们每天五次的祷告。天山南北,已经到处都是反抗力量了。苏军天天都要大队人马出去扫荡,才能维持迪化附近的基本安全。但是在偏僻的地方,听说每天都有一两个村子被苏军哥萨克骑兵烧掉,人被杀光。

    老阿訇说,真主已经降下了旨意,所有人都要拿起武器。对侵略者的“圣战”开始了。

    ……

    向小强躺在床上,紧咬着牙关,浑身在打着哆嗦,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十四格格跪着伏在他的身边,双手交叉紧握,放在嘴边,望着床前的阿訇,含着眼泪,口中也是跟着阿訇念念有词,一起祈祷着。现在,不光是向小强的病情,甚至连逃回去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十四格格几乎已经断绝了其他的一切希望,眼下的这个陌生信仰,似乎成了她所有的希望所在,成了她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阿訇站在床边,双手抱臂,低头微闭双目,用低沉而柔和的声音,用类似低吟歌唱般的阿拉伯语,轻轻地诵读着: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主。

    “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导我们上正路。

    “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他们所作的罪恶,将来要对他们显现;

    “他们所嘲笑的刑罚,将来要降临在他们身上。

    “或者将对他们说:今日,我忽视你们,如你们以前忽视今日的相会一样。你们的归宿是火狱,你们绝没有援助者。

    “那是由于你们把真主的迹象当作笑柄,尘世的生活欺骗了你们的缘故。

    “今日,他们不被放出火狱,也不得邀恩。

    “一切赞颂,只归真主——诸天的主,大地的主,全世界的主!

    “天地间的伟大,只属于他;他是万能的,是至睿的……”

    ……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以穷苍和启明星盟誓。

    “你怎能知道启明星是什麽?是那灿烂的明星。

    “每个人,都有一个保护者。

    “人应当想一想,他自己是用什麽造成的……

    ……

    向小强虽然发着烧,但是头脑却异乎寻常地活跃。每次发烧,只要不是烧得太高烧糊涂了,他都感到头脑非常清楚,运转的比平时还快。他睁开滚烫的双眼,望着伏在床边祈祷的十四格格,又望着站在灯旁诵经的阿訇,觉得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只要有最亲最爱的人在床边为你垂泪,为你叹息,哪怕身体再难受,心中也是满足的。

    阿訇用阿拉伯诵读的经文,向小强听不懂。但他只是觉得这种声音非常悦耳,抑扬顿挫,似乎每字每句都能直抵内心,感染力丝毫不亚于他在教堂听过的弥撒圣歌。

    每次阿訇这样诵读经文,向小强紧绷的神经都能渐渐放松,焦虑也好了许多。

    这里虽然是北疆,虽然贫穷、落后、封闭,但是令向小强惊叹的是,这里每一座清真寺的每一位阿訇,都能用阿拉伯原文诵读《古兰经》全文,尽管他们也都是当地人,有的甚至平生从没走出过方圆几十里。她不得不感叹这一信仰的强大力量。一部《古兰经》,一个简简单单的词:安拉,多少年来能让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为之献身,为之四处征战。现在,当他们心中神圣的古兰经受到玷污的时候,他们甚至敢于用血rou之躯去对抗苏军的机枪、大炮、飞机、坦克,并且前赴后继,义无反顾。

    全世界没有第二种信仰,能让信徒如此团结,无论国籍、种族、肤色、贫富,都能够坚决地站在一起。全世界也没有第二种信仰,能让信徒信仰的那么深、那么虔诚,为了捍卫信仰、推广信仰,不惜豁出一切。基督教不行,布尔什维克不行,纳粹、法西斯都不行。

    这是一种伟大的信仰,同时也是一种可怕的信仰。它能够勇敢的反抗强大几十倍的压迫,同时,向小强知道,一旦它极端起来,也足以血染全世界。

    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即便不能掌握在手里,也应该好好运用一下。

    向小强当时把最后防守的据点选在大清真寺,很大程度上就是基于这种考虑。这很有象征意义:苏军在拼命进攻清真寺,明军在拼命保卫清真寺。而当地穆斯林都看在眼里了。

    就算当时看不出什么来,分不清谁好谁坏,但是现在当地人都该明白了。明军在这里的时候是怎样做的?苏军在这里又是怎样做的?再一联想那个颇具象征意义的“清真寺保卫战”,当地的人心完全倒向明军这一边了。而且向小强知道,在统一战争的时候,尽管民心完全在明军这一边,但基本上都还是明军和清军在作战,北清的百姓都是顺民,只会做看客。而现在不同了。这里的百姓、尤其是穆斯林,他们可不是顺民。一旦赢得了这里的民心,那就意味着有人真和你并肩作战。

    ……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每天听着阿訇讲上面的情况,听着苏军士兵是如何大量被暗杀、被炸死、被毒死的……现在,苏军已经颁布了命令,每一个苏军士兵被杀,就要枪毙十个当地老百姓。但即便如此,苏军士兵的生命安全还是得不到保证。向小强知道,在这种特殊的战场上,要不了多久,这支纪律严明、充满着正义感和荣誉感的苏联红军,就会变成一支无恶不作的军队。现在苏军已经开始用加倍处死人质、无差别屠杀全村的方式来对付反抗了。

    话说后世的驻伊驻阿美军整天被炸,还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误伤平民,这都几年了还没搞定呢。苏军现在这么搞,跟日本鬼子一样,向小强已经敢用人头打赌:这块土地永远不会属于苏联了。

    “师父,真的多谢你了……”向小强躺在床上,虚弱地说道,“我们的军队只是暂时退却,还会打回来的……你告诉大家,放心,他们长不了……到时候我私人出钱,在北疆捐建一座清真寺,您挑地方,请你做主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这句话,向小强几乎天天都要说一说。他生怕那一天老阿訇扛不住压力,把他给卖了。每天老阿訇都不搭腔。但是今天,他似乎终于不爽了,皱眉说道:

    “你们汉人说话太虚伪,总像是做交易。你不是一个信道者。一个不信道者捐建清真寺,又怎能是出于真心呢?真主不缺那些石块垒起来的东西。天地万物,皆归真主,而他只愿意拯救世人。真主不喜欢这样的交易。要么你就真心信道。那比用钱财建一座清真寺,功德大得多……”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对视一眼,心说:得,还有这么不领情的。要在我们那儿,你到庙里去捐修金身大佛,那方丈都得把你当大爷供起来。

    信道,这代价有点大,向小强没接茬。但他知道这种话以后不能乱说了。

    ……

    第二天,老阿訇带回来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上面的炊事班撤走了,不在这儿做饭了。但是,白天全天都有苏联士兵看着明军战俘在干活,整理废墟。至于为什么整理废墟,听说是要把这里改成一个博物馆,专门展览一些文字、照片、物品,揭露苏军没来解放之前,当地的旧贵族、地主、资本家们,是如何利用宗教迷信欺压人民的。估计还要赶着很多百姓来参观。

    向小强很担心,这样一来,势必会对废墟进行全面的清理。那么地面也要修整。那么,很可能就会发现密室的入口。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改成博物馆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二十四小时都有驻兵。到了晚上可能会空无一人,方便逃跑。

    “十四,”向小强发着烧,打着摆子,但仍咕哝道,“过几天……你晚上出去……先给我偷个电台回来……”

    十四格格帮他擦着额头,叹道:

    “唉,温度又上来了……又开始说胡话了。你以为那么好偷。偷来又那么好用。”

    “妈的……”向小强牙齿哆嗦的咯咯的,颤声道,“那我们……怎么回去……怎么知道战线到了哪里……怎么知道往哪边跑……”

    这时候,十四格格突然“嘘”了一声,小声道:

    “安静……”

    向小强也不说话了,支着耳朵听。可能是老阿訇有什么事,又下来了。

    声音不对。好像就在头顶上,出现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二三”的喊号子声。

    “他们在……清理废墟……”向小强哆哆嗦嗦地说道,“已经……清理到……我们头顶了……我们完了……被发现了……”

    十四格格小声说道:

    “嘘!别说话!”

    向小强慢慢地抓住十四格格的一只手,虚弱地说道:

    “十四……我们就要被分开了……我们就要去西伯利亚……劳改了……我在男营……你在女营……”

    “嘘!”

    “我爱你……”

    “我知道了。”

    “永远都爱你……”

    “嗯嗯。”

    “我是那么的……”

    “闭嘴!”

    十四格格一把按住向小强的嘴巴,同时把耳朵贴在石壁上,摒住呼吸仔细听着。

    石壁里隐约传来说话声,先是一个俄语在说话,然后又是一个生硬的汉语在说话,估计是苏军的翻译。然后,又是一阵汉语声,而且好像都是南方口音。

    “是明军战俘!”

    十四格格小声说道。

    向小强点点头,无力地闭上眼睛,又在打哆嗦了。

    过了一会儿,上边的战俘明显已经“叮叮当当”干起活来了。同时,汉语的交谈声也不停地通过石头传下来。

    一个声音说道:

    “兄弟,你怎么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

    “切,他们说我侮辱斯大林,十几个小兵差点没把我打死。用枪指着我来打我,算什么本事。有种的把枪拿走,我让他们一起上……”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唉,你就吹吧。不过小声点,让老毛子听到还得打你。”

    那个声音说道:

    “我怎么吹了。只要不用枪,我真的一个打他们十几个。当初我在大东沟港口,跟另外一个兄弟两人,把一整船的小日本都打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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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夜已经深了。

    十四格格正爬着梯子,把耳朵贴在头顶的石板上,仔细辨听着上面的动静。上面一尺多远,就是地面了。只要按动手边的机关,那么头顶上的石板就会滑开,就可以出去了。

    只不过,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是空无一人,还是苏军的枪口。

    “怎么样啊……有动静没……”

    下面传来向小强半死不活的声音。

    十四格格一瞪眼,低头冲下小声道:

    “嘘!!!”

    然后她继续贴着耳朵,听着上面的情况。

    下面向小强又半死不活地呻吟着:

    “十四……你一定要偷个电台来啊……”

    十四格格火了,小声叱道:

    “闭嘴!”

    已经听了快半个钟头了,上面一丝声响也没有。十四格格做出了基本判断,上边没人。

    她看看夜光表,已经半夜三点钟了。这个钟点,即使还有值班的,也应该睡熟了。

    清理清真寺废墟已经三天了。而隐藏他们的老阿訇也已经三天没出现了,大概是被带走了。现在密室里的水和食物快要吃完了,灯里也没有油了。更重要的是,马桶也三天没倒了,现在密室里臭气熏天,两人的鼻子几乎都麻木了。

    总之,肯定是不能再躲下去了。不管上面是什么情况,也要出去看看了。哪怕一出去就被苏军捉住,也好过在下面活活腐烂掉。

    ……

    经过三整天的清理,清真寺内的残砖断瓦都被收拾干净了。甚至连地面的尘土也被清扫得差不多了。石板地面也被拖得一尘不染。现在,清真寺除了被炸塌的部分,内部已经基本恢复了整齐。

    现在,清真寺内部已经基本被改成了展览馆,很多照片、各种文字的说明板、以及一些实物,比如镣铐、皮鞭、刑具等等,都已经陈列在了长长的走廊和礼拜堂内。

    而干了三天活的明军战俘,晚上就睡在礼拜堂里。礼拜堂的窗户上都有完好的铁栅栏,不可能出去。唯一的出口就是走廊。而走廊外面就是几个苏军卫兵,还有一挺轻机枪,对着走廊。

    已经六月初了,但迪化的晚上仍非常冷。这几十个明军战俘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有一些破毯子和烂棉絮御寒。而窗户上的玻璃都震碎了,外面的冷风直接吹进来。战俘们都挤在一起取暖,勉强还能睡着。

    被挤在最中间的就是武炎彬。这几天,这些战俘已经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还知道了他在辽东“出生入死”的事迹,已经很崇拜他了。每次睡觉,他都能得到最中间、也就是最暖和的位置。

    今晚武炎彬做了一个恶梦。

    他梦见自己不知怎么的坐在坟地里,然后脚边的泥土里突然伸出一只女人的手,一下抓住自己的脚,死死往下拖,那个女鬼一边拖,一边还在凄惨的叫着……

    就在他马上要吓醒的时候,突然……

    “呼啦”一声,屁股下面猛地一空,一下子连腿带屁股卡在那里。紧接着下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啊”了一声。

    武炎彬头皮一炸,一下睁开双眼。借着月光低头一看,脚下裂开了一条大缝,出现一张女人的惨白的脸,还有一只女人的惨白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脚,拼命往下拖。

    “嗷————!!!”

    武炎彬发出了最凄惨的嚎叫,但是叫声到一半戛然而止。

    连重力带拉力,他被大地吞没了。

    呼啦,石板恢复原位。

    “啊?”“嗯?”“谁叫的?”“怎么回事?”“压着谁的腿了?”“谁做恶梦了?”

    一群战俘睁开惺忪睡眼,相互望望,咕哝着,都是一脸茫然。

    然后,他们发现中间有一些空隙,有些冷,便都自觉地往中间挤了挤,又挤得严丝合缝、暖暖和和了。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礼拜堂的大门打开,一道手电光柱照过来,伴随着一声枪栓声。

    手电光柱在战俘们身上照了一圈,看到的只是一堆睡眼惺忪的战俘。光柱又在几扇窗户上照了一遍,看到铁栅栏也是完好的。

    一个俄语的声音咕哝了两句,熄掉手电筒,又把门关上了。

    战俘们也都骂骂咧咧地,又挤在一起,睡觉了。

    ……

    第二天清晨,天亮了。

    外面的苏联士兵喊叫着,把明军战俘都赶到院子里,进行每天例行的清点报数。

    几天来都是这样。清理废墟的战俘有五十个,自己挨个数太费事。但是每天早晨清点人数又是规定,不能不遵守。于是他每天都让战俘们自己报数。只要最后的数字是“五十”,那就对了。

    这肯定不牢靠,不过礼拜堂只有一个出口,每天天黑把战俘赶进去,天亮赶出来,怎么可能会有错呢。要逃跑也只可能是白天干活的时候逃跑,夜里不可能逃跑的。而每天晚上收工的时候,都是要认真的清点一遍人数的。

    “一!”

    “二!”

    “三!”

    “四!”

    ……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五十!”

    在轻机枪的护卫下,负责的苏军上士低着头,对照着本子上的“五十”两个汉字,还有旁边用俄语标出来的读音,还有一个阿拉伯数字“50”,点点头,合上本子,咕哝道:

    “嗒。赫拉肖。”

    然后他一挥手,几个苏军士兵抱着轻机枪,把这四十九个战俘赶着,到别处干活去了。

    ……

    而在地下密室里,在黑暗中,一场争论正在进行。

    昨夜三个人都是又惊又喜。武炎彬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向大人和公主殿下,而向小强和十四格格也没想到,武炎彬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一开机关,居然从天上掉下来了。

    三个人叙过了多日来的经历,然后焦点都集中在下一步怎么办上。

    在半夜里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因为武炎彬知道,唯一的出口被苏军用机枪把守住了。要到白天,战俘们都出去干活了,这里才没人看着。

    向小强主张现在就跑,而武炎彬说不行,现在外边还有不少苏联士兵,因为这里就在苏军军营的旁边,现在突然出去三个人,武炎彬还穿着明军军装,那立刻就会引起注意。十四格格也赞同武炎彬的。一方面因为武炎彬知道外面的情况,听他的比较稳妥,另一方面,十四格格打算冒一下险,等到第一批来“参观”的百姓进来后,混在老百姓里出去。

    至于衣服,向小强和十四格格两人都不成问题。这么多天来,他们早就都换上了阿訇拿来的当地便装。就是武炎彬没有便装,穿的还是明军军服。

    商量来商量去,谁都没有万全的办法。问题是现在水和食物马上就没有了,不能再躲下去了。又多了一个武炎彬,更是坚持不到一天了。不管怎么样,今天都必须逃走。

    向小强还发着低烧,身体虚弱的不行,逃亡更是难上加难。

    “没办法,”十四格格咬着牙说道,“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你们呆在这里,我到上边去看看。”

    武炎彬说道:

    “殿下您在这里,让属下先上去看!”

    十四格格一愣,说道:

    “你这身衣服,万一被发现了……”

    武炎彬说道:

    “万一被发现了,我不过只是个漏网的战俘,最多被打一顿,今后还有机会逃跑。殿下和大人一旦被发现,可就没机会逃跑了。”

    十四格格颇为感动,点点头,说道:

    “好吧。那你小心些,上去后先别站起来,趴得低一些,别让人从窗外看到。看清楚了就下来。”

    “殿下放心吧!”

    十四格格耳朵贴在石板上,又听了几分钟,终于一按机关,石板滑开,外面刺眼的光线泻进来。

    武炎彬先探出去半个脑袋,四周望了一圈,确定礼拜堂内没人,然后两手一撑,蹲到了地面上。

    他一个就第十八滚,滚到了一扇窗户下面,然后小心露出头,望着清真寺的外面。

    外面有至少一个排的苏联士兵在活动。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拉手风琴,有的在刷马。

    武炎彬着实吃了一惊。他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为什么战俘走了,苏联士兵却突然增多了?难道就是为了今天上午的“展览”做保卫?或者是,今天的第一批参观者,就是苏联官兵自己?

    他脑门上的汗下来了。然后又猫着腰,小步跑到礼拜堂的门口,轻轻推了一下两扇门。

    推不开。门从外面锁上了。

    武炎彬环视了一圈礼拜堂,看到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一个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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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集 红军BOSS

    武炎彬轻推了两下门,发现门被锁住了。然后他又猫着腰,沿着墙根溜了一圈,检查过几扇窗户,发现铁栅栏也是完好的,出不去。

    这时候,他被眼前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只木头笼子,很高,好象是某种刑具。旁边有一张展示板,上面贴着用几种文字写的说明。其中一行是汉字,写着:

    “站笼,明匪军和上层僧侣残害劳动人民的刑具。”

    武炎彬摸摸这个站笼,自语道:

    “好家伙,居然找到这个东西……”

    然后他又弯着腰悄悄往前走,看到前边有一个东西。他摸过去一看,是一张长条凳,一头固定在一根木桩上,另一头放着几块砖。凳子上绕着几根皮带。

    旁边的牌子上写着:

    “老虎凳,明匪军对当地起义群众严刑逼供的刑具。”

    “老虎凳,老虎凳,”武炎彬点点头,自语道,“今天算见着了。”

    他又往前挪了一个位子,看到第三块牌子上贴着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件牢房的样子。下面写着:

    “反动贵族和僧侣囚禁劳动人民的地牢。”

    ……

    武炎彬还要往下面参观,突然身后一声轻响,他吓得立刻转身,却见密室的石板又打开了。十四格格的半个脑袋伸出来,正在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后,她望向武炎彬,小声呵斥道:

    “喂!叫你上来干嘛的!外面情况怎么样?能出去吗?”

    武炎彬赶紧摸过去,趴在地洞口,小声说道:

    “殿下,出不去!门是锁上的,外面还有至少一个排的苏军!”

    十四格格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多。今天是什么日子?”

    “殿下,”武炎彬猜测道,“可能是他们苏军士兵先参观。还没开门,在外面等。”

    十四格格双手撑着地面,也钻了出来。她猫着腰溜到窗户底下,慢慢地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和武炎彬说的一样。

    她叹了口气,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过了片刻,小声说道:

    “看来,我们至少还得在下面躲上一天了。只有一个饼了。水也只有半壶了。”

    “没关系,”武炎彬马上说道,“殿下和大人吃吧,属下没关系。”

    十四格格瞥了他一眼,哼道:

    “别说那没用的。向大人有伤,多给他一点。剩下的,我跟你对半分。”

    “殿下……”

    十四格格摆摆手,止住了他。接着,她又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片刻,觉得外面的苏军一时半会儿没有进来的意思,便说道:

    “炎彬,趁这会儿我们把大人弄上来透透气。下面空气是在太糟了,再不呼吸新鲜空气会病死在里面的。”

    武炎彬吓了一跳,但听到后半句觉得也很对,没再说什么。

    于是两人一起,一个在上边拉一个在下面推,扶着向小强上来了。

    向小强躺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时觉得浑身舒服了n倍。本来在下面都快要死的感觉,现在简直就是神清气爽,仿佛病全好了。

    他躺了一会儿,慢慢坐了起来,然后又扶着武炎彬,吃力地站了起来。

    “大人小心!”

    “小强小心!”

    两人连忙扶着向小强。向小强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几步。

    “小心,别让外面看见了!”

    向小强伤势现在也算比较好转了,伤口不化脓了。虽然还老是发低烧,但是已经没有最初几天那种随时会要命的高烧了。

    但是,他仍感到非常虚弱。即使能在苏军眼皮底下跑出清真寺,但是这种状态,连远路都走不了,可怎么逃回去。

    “哟,老虎凳啊,”向小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玩意儿还没坐过呢,来,坐坐……”

    他慢慢地坐在上面,背靠着木桩,两条腿搁在凳子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

    “啪啪”!

    有人在外面拍了两下铁栅栏,然后是一声俄语。

    三个人顿时毛骨悚然,同时转过头来。

    一个苏军士兵惦着脚尖站在外面,抓着铁栏杆往里看,嘴里问着什么。然后他一招手,又有两个苏军士兵跑过来了,也扒着窗户往里看他们。

    向小强三人慢慢地对视一眼,脸都白了。

    他们都知道,自己即将完蛋。向小强慢慢握住十四格格的手,微笑道:

    “别忘了,我爱你……”

    十四格格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点点头。

    武炎彬的脸也白的像纸一样,靠着站笼,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窗外的几个苏军士兵已经喊起来了。片刻后,几个脚步在外面的走廊响起来,然后礼拜堂的大门被摇晃了几下,没打开。

    显然,外面的苏军官兵没有钥匙。他们和管战俘的苏军不是一帮人。

    ……

    向小强盯着摇动的大门,慢慢的眼珠子越蹬越大,最后深吸一口气,兴奋地直打颤,小声说道:

    “喂,你们都冷静点啊。我们碰碰运气。”

    “什么?”

    “怎么碰?”

    向小强命令道:

    “阿芳,把眼泪擦干净,自然一点!站到站笼里去!”

    十四格格一愣:

    “干什么?”

    “快点!他妈的照做!”向小强低声吼道,“进站笼!回头我们要跑不出去就是你害的!”

    十四格格如坠五里雾中。她瞥了武炎彬一眼,刚想说一句“这不是玩情趣的时候”,但是没说出口。她虽然不明白,但她知道向小强不会在这时候开玩笑。十四格格也知道向小强随机应变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当初在浦口,这小子就是靠了这手本事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跑掉的。

    于是,她很麻利地打开站笼的门,钻了进去。

    “炎彬,帮她一把!”

    武炎彬更是不敢质疑,马上帮着十四格格把头枷也弄好了。

    “炎彬,”向小强命令道,“现在把我绑在老虎凳上!快点!”

    武炎彬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有犹豫,立刻跑到后边去,抄起凳子上的皮带一勒,把向小强两腿绑在了凳子上。

    向小强指挥着:

    “来来来,垫块砖垫块砖!”

    武炎彬手脚麻利地捡起一块砖,塞在了他的脚跟下。

    “哎呀我靠……”向小强疼的一呲牙,“你小子轻点哩……这玩意儿咋这么疼啊……”

    武炎彬又拿起一块:

    “大人,还要来一块不?”

    向小强一瞪眼:

    “我靠,你还想来真的啊?意思一下就行了……快快,把你的军装整整,装的凶神恶煞一点,找一根鞭子,站在我旁边……”

    武炎彬彻底晕菜了:

    “大人,这到底是干什么啊……属下……属下哪来的鞭子啊……”

    十四格格在站笼里,此刻仿佛明白了,她也小声喝道:

    “快点,地上不有根绳子么?捡起来拿在手里!”

    这时候,门外的摇晃停止了,那几个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显然,他们没有砸门的打算。

    “炎彬!快!”十四格格在站笼里小声喊道,“快把密室门关上!”

    武炎彬立刻跑到洞口,蹲下摆弄着,但他却不会关,摆弄了半天也找不到机关。

    “算了算了!”向小强小声喊道,“你把这块牌子拿过去,摆在洞口旁边!”

    武炎彬又立刻跑过来,扛着向小强指着的牌子,放在了洞口旁边。

    ……

    这时候,又是一个苏军士兵出现在窗口,冲他们喊着什么。武炎彬紧张万分,穿着明军军服,手里拎着一根绳子,傻愣愣地看着那个苏联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面那个苏军士兵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苏军军官,看长相是个哈萨克斯坦人,看标志还是个政委。他垫着脚尖趴在窗口,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武炎彬无助地转过头,望着向小强。

    向小强还没搭腔,站笼里的十四格格粗声粗气地说话了:

    “喂,长官,我们还没吃早饭呢!你们长官说了,除了每天二十个铜板,还管饭的!”

    向小强一听十四格格的这句话,立刻放心了。这妮子算是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不仅明白,而且还发挥得相当好。她粗着嗓子、学着当地汉语的西北腔调,好像就是个当地的汉族民女。

    那个苏军政委愣了半天,问道:

    “什么管饭?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向小强也学着西北腔调,喝道:

    “阿芳!怎么跟长官说话的!……呵呵,这位长官,我们是本地的艺人,是你们长官雇我们来……做展览的!艺人……演员……你地明白?”

    说着对武炎彬使了个眼色。

    武炎彬这时候也明白了,头脑豁然开朗,举起手里的绳子,对准向小强“唰”地就是一下,大喝一声:

    “说!你们革命群众都藏在哪儿?我们明匪军要把他们抓出来杀掉!”

    武炎彬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向小强的鼻子上,把向小强抽得“嗷”的一声惨叫。

    武炎彬心里“咯噔”一下,暗叫道:我完了。十四格格也很心疼地望着向小强的红鼻子。

    窗外的苏军政委看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他竖起大拇指,点头笑道:

    “赫拉肖!很好,很逼真!元帅同志一定会满意的!不过……同志,现在没有早饭了,一会儿跟警卫连的同志们吃中午饭吧。”

    武炎彬和十四格格都连连答应着:

    “哎哎,哎哎……”

    那个苏军政委又问道:

    “你们怎么被锁在里面了?”

    向小强还没搭话,十四格格抢着答道:

    “长官,我们刚才在下面布置地牢来着,可能上面的长官们以为没人了,就把门锁上了……我们也是刚出来才知道。”

    那个苏军政委点头笑道:

    “好,委屈你们了。现在已经去拿钥匙了。展览马上就要开始了,元帅同志就要来了。你们表演的好一点。这次展览是揭露明匪军和当地旧贵族、反动僧侣罪行的一次很好的机会,意义重大!现在当地的群众,很多还都是不明真相的,还是被蒙蔽的,很容易被煽动起来……像你们这种先进群众就很好,一定要通过你们的工作,唤醒更多的落后群众……要知道,你们的岗位和我一样,都是很重要的……”

    “哎哎,哎哎……”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哨子声,那个政委也立刻消失了。外面是一阵脚步跑动,还有此起彼伏的俄语口令声。

    渐渐的,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越开越近。

    好像来什么大人物了。

    但是在展览厅里,三个人都相互看看,长出了一口气。

    武炎彬马上反应过来,扑到向小强跟前,哭丧着脸道:

    “大人,属下刚才太紧张了,那一下真不是故意的……”

    向小强笑道:

    “行,不错啊,炎彬!反应还是蛮快的。妈的,就冲你这反应,我们就能逃出去!打得再疼一点都没关系!”

    十四格格在站笼里说道:

    “小强,他刚才说什么‘元帅同志’?好象是什么元帅要来?”

    向小强也皱起眉来,点点头:

    “如果真是元帅,那就应该是这次苏军入侵的最高指挥官了。……这时候的苏联元帅……是哪一个呢?伏罗希洛夫?布琼尼?叶戈罗夫?反正肯定不是朱可夫。”

    ……

    随着一声洪亮的俄语口令,外面传来一声整齐的立正声音。然后,是汽车车门关上的声音。大概是那个元帅下车来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用俄语大声喊了一句,好像在报告什么。向小强猜测,可能是类似“元帅同志,xx团xx营xx连全体集合完毕,听从您的指挥”之类的。

    三个人相互看看,越来越紧张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人很多,但是并不杂乱,很有规矩的样子。应该是领导在前面走,后面一大群军官陪同的样子。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然后,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

    三个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向小强瞪了武炎彬一眼,小声道:

    “精神点!”

    刚说完,两扇大门开了。一个圆脸、浓眉、金鱼眼的苏军将领出现在眼前。

    他虽然是金鱼眼,但两道目光仍像鹰一样,首先盯在了穿着明军军服的武炎彬身上。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又先后在向小强、十四格格的身上扫了一下。

    向小强本来就是病蔫蔫的,现在扮演一个受拷问的“革命者”,更是要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正符合他的状态。他一直都是低着头的。现在才微微睁开眼睛,偷瞥了那个苏军将领一眼。

    啊!!!

    他在心里大喊出一个名字:居然是……图哈切夫斯基!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马上就要被斯大林清洗掉了吗?

    在正史上,图哈切夫斯基是五月底被逮捕的。但是在这个时空,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了。他怎么还可能出现在这里、率领苏军进攻大明?

    向小强脑子快速思考着:难道是大明的北伐战争改写了历史?明军机械化军团横扫清军的事实,让斯大林深受刺激了吧?而在苏军高层,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和布琼尼元帅分别是“机械化兵团主义”和“骑兵军团主义”的两面旗帜。尽管斯大林之前是站在骑兵主义这一边的,但看到了明军统一战争的事实后,实用主义的斯大林也会改变主意,转而捏着鼻子重用图哈切夫斯基吧!尽管布琼尼是斯大林的嫡系,而图哈切夫斯基不是!

    妈的,怪不得苏军一上来就打得那么漂亮,用起坦克来比人民卫队还狠!苏军不但是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而且他们的司令官是图哈切夫斯基!传说中的“红色拿破仑”!

    ……

    图哈切夫斯基元帅走了进来,拿着手套指着向小强等三人,转头了一句。

    身后的好几个将军都茫然不知所措,又向后询问着。这时候,先前那个苏军政委,那个少校逮着机会了,很激动地挤上前来,一个立正敬礼,对元帅同志高声报告了几句。

    一群高级军官都释然了,都在点头微笑,轻声赞叹着。

    元帅也点点头,又看看这一组“真人秀”,点头微笑着,显得还算满意。

    他慢慢走上前来,先站在密室黑乎乎的洞口旁,蹲下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只闻到里面臭气熏天。

    元帅捂着鼻子站起来,低头看着旁边的说明牌,念着上面的俄文道:

    “反动贵族和僧侣囚禁劳动人民的地牢。……哦,很残忍。”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将领们笑道:

    “这种地牢,只有畜生才在里面住得下去。”

    身后的将领们也都呵呵笑起来,点头称是。

    元帅又站在十四格格的站笼旁,低头看着牌子,念道:

    “站笼,明匪军和上层僧侣残害劳动人民的刑具。……嗯,很残忍,没有人xing。”

    然后,他又踱到向小强的老虎凳前,看着说明,念道:

    “老虎凳,明匪军对当地起义群众严刑逼供的刑具。”

    武炎彬又很有眼色地扬起“鞭子”,对着向小强狠狠来了一下,大吼道:

    “说!你们革命群众都藏在哪儿?我们明匪军要把他们抓出来杀掉!”

    元帅吓了一跳,转头向后询问着。那个政委马上凑过来,为元帅翻译了一句。

    “哦……”

    “啊……”

    “赫拉肖……”

    元帅和一群军官都点头微笑着,看着向小强慢慢红起来的鼻子,都赞叹着如此逼真的表演,如此敬业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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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集 天意

    “看到没有?”一个牧民打扮的人拿着望远镜,指着山下远处说道,“那就是他们的飞机场。”

    他的身后七八个人,都是当地牧民或农民打扮。牧民就是哈萨克人,农民就是维族人或汉族人。他们每人都腰挂弯刀,有的还背着步枪。在那个说话的牧民身后,站着武炎彬。

    武炎彬接过望远镜,也从林木间向山下远处望去。

    天山的山坡缓缓的延伸下去,直到几公里的远处,地势才基本平坦。树林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原,还有点点闪光的水泡子。

    迪化机场就在那里。这个机场还是人民卫队第一师刚来的时候修建的。现在连机场周围的了望塔、机枪地堡,也都是那时候明军修建的。只不过,现在都cha上了苏军的红旗,停满了苏军的飞机。

    十四格格一身哈萨克牧女打扮,戴着面纱。她接过望远镜,往下看了一阵子,摇头说道:

    “不行,太严密了。唉,那些了望塔还是我们修建的。早知道不弄那么多了。走。”

    她一挥手,武炎彬和几个当地人都跟着她,消失在了密林里。

    一行人在山林里走了一个来钟头,来到一处山坳里。这里搭着几座原木窝棚,十几个人有的在生火做饭,有的在缝补,有的在擦枪、磨刀。

    而除了外面的十几个人。几座窝棚里还有十几个人。连同刚回来的七八个人,这里一共四十来人。

    这是一股当地的抵抗力量,可以说是游击队。

    三天前,向小强、十四格格和武炎彬借助“演员”身份混了出来。武炎彬偷了一头毛驴,让向小强坐着,三个人跑出了迪化城,在一户牧民家里借宿了下来。

    这户牧民刚刚被苏联人没收了牲畜,已经活不下去了。而且这户牧民就是兄弟两个,都是光棍,无牵无挂。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天山投奔游击队。向小强他们大喜过望,连忙表示他们也正在找游击队。

    两个牧民虽然是哈萨克族人,但是北疆和迪化一带汉人是主要民族,少数民族一般都会说汉语。这对牧民兄弟二话不说,马上拍胸脯,愿意带她们去找游击队。

    这些被逼得起来反抗的队伍,其实大部分都是本乡本土的,和当地的农民牧民相互都认识,也经常靠牧民们传递消息、送食物等等,都是熟门熟路。果然,第二天一早,两个牧民卷了铺盖,带上锅子和刀子,带着向小强他们上山了。没费多少周折,只爬了山半天的山,就找到游击队的营地了。

    向小强多亏了有毛驴坐,要不然就他这还没好透的伤势,非要命不可。

    ……

    在一间窝棚里,向小强躺在羊皮上,看着正在缝补衣服的老阿訇。当初很惊喜的是,这个老阿訇也在游击队里,似乎还成了类似精神领袖的角色。老头一身白袍,包着头巾,留着长胡子,瘦瘦的,慈眉善目的,和蔼而充满力量的目光……

    啊!多像**啊!

    这三天中,每天的早晨、上午、中午、下午、黄昏,老阿訇都要为全体队员诵经领拜,这些游击队也会跪下,朝着圣城麦加的方向祈祷。不管当时正在干什么,有多忙,一天五次,雷打不动。

    这一切都让武炎彬和十四格格很开眼界,但是却让向小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多像塔利班游击队啊!

    多亏了这位老阿訇,向小强等三人也才成了游击队中的贵客。老阿訇是知道他和十四格格的身份的。现在,他们已经成了这支游击队的精神寄托。游击队知道向小强是一支强大军队的首领,而这支军队也是和苏军有血海深仇的,是要把苏军赶出他们的家乡的。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也和苏军一样,是有坦克、有飞机、有大炮的。

    这两三天,每天晚上大家都围着火堆,听向小强等三人讲外面的世界。向小强把大明说的强大异常,似乎推平苏联只是时间问题。

    而十四格格却从另一个角度去说。她把向小强说成了大明帝国说一不二的将军,而且整个大明帝国,只有向小强是极力主张和苏军打到底、收复北疆的。其他朝中大臣都是胆小鬼,只要向小强不回去,他们就会和苏联求和、把北疆丢给苏联永远统治下去的。而只要向小强能回去,大明就能举全国之力和苏联死战,而苏联撑不了多久的。

    这样一来,整治游击队也都盼着向小强的伤势赶快好起来,然后想办法帮着他逃回去。

    ……

    现在,十四格格他们探查回来了。情况很不乐观。山下的机场被苏军看得相当严密,看来是混不进去。只能晚上再去看看了。不过,晚上想必也希望不大。

    但是,想逃到明军控制区,不用飞机又能用什么呢?

    十四格格也坐在窝棚里,坐在向小强的铺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一边说着:

    “苏联人倒是没有增加什么设施,基本上还是我们原先修建的那些。不过,我们原先修建的就是为了防范偷袭的,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了。看,这里停放的都是双发轰炸机,大约有一个中队,十几架。没有看到战斗机。这说明苏联人已经把迪化这里当后方了。至少是半后方了。”

    向小强点点头,叹道:

    “双发轰炸机,作战半径至少有六七百公里,机场一般都是放在后方的。而战斗机航程短,机场一般都是靠近前线些的。最近几天我们也没看到有炮击或者轰炸吧?你们猜,现在战线在什么地方?”

    十四格格用树枝继续在地上画着,沉吟道:

    “不好说。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台。不过,根据轰炸机机场的位置来看,战线可能在哈密地区,或者更往东。……甚至可以说,苏军究竟向东推进到哪里,完全取决于斯大林的胃口有多大,而不取决于我军的抵抗力度。现在是战争初期,我们仓促应战,又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运力。这些天估计和苏军交战的部队,只能是杯水车薪。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汽车来运输军队和补给,更没有平板汽车来长途运输坦克。而苏军的坦克,我们看到的主要是bt-7。那种快速坦克明显比我们的坦克更适合长途奔袭。他们的机动xing太好了。”

    “还有数量,”向小强叹道,“我们不论是飞机还是坦克,在数量上都不如他们。”

    ……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喊叫起来。武炎彬钻进窝棚,喊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出来看。

    两人莫名其妙,但向小强也想出去透透气了。他让武炎彬扶着,慢慢地走出了窝棚。

    好几个人都站在高处,向远处指指点点,大声说着什么。他们说的都是当地民族语言,向小强听不懂。他让武炎彬扶着他,吃力地爬除了山坳,站到一道山坡的高处,向北边望去。

    远处的天际间,出现了一条土黄色的线。渐渐的越来越粗,很快就变成了一道上连接天、下连接地的黄幕。

    “那是什么?”

    向小强眯着眼睛问道。

    十四格格的脸色慢慢变了。她轻声说道:

    “大人,忘了在张掖和酒泉遇到了什么了吗?”

    向小强“啊”了一声,马上说道:

    “沙尘暴!”

    紧接着,他脑中一亮,很有天分地说道:

    “沙尘暴能掩护我们潜入机场!等到天黑,又刮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管他什么探照灯也好、机枪堡也好、了望塔也好、狗也好……都他妈一点作用发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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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集 人民卫队大洗牌

    6月5日,南京,人民卫队司令部。

    “大明藩属琉球王国玉城公主殿下驾到————”

    一个小女军官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高声唱道。然后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弯腰拉开豪华轿车车门,笑道:

    “公主殿下,您请啊。”

    里面很威严地“嗯”了一声,然后下来一条腿,接着又下来一条腿,然后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搭在那个小女军官的手上,手套外面“琉球之星”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秀秀出来了。

    她扫视了一圈庭院,只见那些小女军官们都站得笔直,目光殷勤地望着自己。不仅原先自己的那些“羽翼”们都来了,就连前些天一直给她脸色看、甚至想趁机骑到她头上的那些小女军官们,也都乖乖地来迎接了。

    两排下级军官中间,站着一个点头哈腰地高级军官。那是肚子疼。

    “呵呵,嘿嘿……”肚子疼笑呵呵地搓着手,显得又紧张又谄媚,小心地靠过来,嘻嘻笑道,“公主殿下,您……您这么快就回来上班啦……怎么不……不多休息几天……”

    秀秀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

    “呵呵,司令大人在上,您这叫属下怎么敢当……”

    “唉哟哎哟,千万别,”肚子疼紧张地汗都下来了,小声陪笑道,“公主殿下,您这是跟末将开玩笑呢……嘿嘿,如今在司令部里,殿下的职位已经和末将平齐,可别再说什么属下不属下的了……呵呵,末将要是……要是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殿下您……您别跟末将一般见识就是了……您也知道末将这个人……嘿嘿……没说的,今后您就是咱司令部的辽阳公主,属下像以前伺候辽阳公主那样伺候您。”

    秀秀摇摇头,轻叹着笑道:

    “唉,杜大人,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说着,她快速走到车子的另一边,亲自拉开车门,笑道:

    “姐姐,咱们到了。”

    所有人都一愣,又都望着汽车另一边,猜测着秀秀叫的这个“姐姐”是谁,难不成是尚王的大女儿?

    又是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秀秀的白手套上。

    转过来后,大家看到,秀秀挽着的是卫子衿。两个女孩手挽手,相携着往办公楼里走去。后面的肚子疼和那帮小女军官连忙跟在后面。这么一声“姐姐”,众人都理解成秀秀会做人,尽管身为公主,也知道要巴结陛下的身边人。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秀秀早就想到他们前边去了,n久以前就和卫子衿结为金兰姐妹了。

    ……

    办公楼上的一间会议室里,李根生、李长贵、蜗牛、宋如海、王鹤翔等几个重量级长官,谁也没下去,他们都站在一扇大窗前,望着楼下的一幕。

    他们看着肚子疼那近乎摇尾乞怜的一幕,都在暗暗摇头叹息。

    李长贵心里搁不住话,他叹了一口气,首先感叹道:

    “唉,子腾也是的。自己好歹也是个少将。”

    言下之意就是,你好歹也是个少将,却如此的去跟一个中尉谄媚。即便尚秀是公主,又不是大明的公主,还是大明属国的公主。就算是大明的公主,这也是在军中,绝对是要按照军衔分尊卑的。

    肚子疼这样一搞,现在这几个司令更是有些看不起他了。同时,尽管不说,也都对秀秀颇有微词:你不就是刚刚册封了公主吗,杜子腾身为少将司令,屈尊下去迎你,还在你面前那么谄媚,固然是他的事,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坦然受了,总不能连点谦逊的举动也没有吧。

    当然,他们都知道肚子疼这个人一贯是很势力,一方面是本xing使然,但另一方面,肚子疼在秀秀跟前心虚,没想到秀秀不靠丈夫,还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这着实把他吓坏了。因此秀秀一来,肚子疼立刻就做足了臣服的样子,希望秀秀别再想着报复,花心思整他。

    同时,肚子疼虽然不敢再打秀秀的主意了,但他心中还有一些希望,觉得你就算当了公主,总不能靠着公主身份当上总司令吧。总司令还是要从现在的几个司令里选拔的。那么按照他自己的分析,他肚子疼当上总司令的希望还是最大的。只要秀秀不公报私仇,不捣乱,自己就有很大的希望当上总司令。

    ……

    但是秀秀上得楼来,不但一点也不摆公主架子,反而表现得像个称职的下属一样,向几位司令一一问好,极为谦恭,甚至比向小强在的时候还要谦恭。

    这倒是让几位司令颇为意外。但是他们看到秀秀摆明了只和肚子疼一个人摆公主架子,心里也舒服了很多。他们自己也不好端着长官架子了,人家秀秀好歹也是公主身份。几位长官反而也对秀秀尊敬起来,以公主之礼待她。

    在会议室里,卫子衿宣读了女皇陛下的诏书。

    第一,命李长贵暂代人民卫队司令一职,但仍身兼禁卫军司令的职务。

    第二,新成立一个“对苏战略办公室”,和其他各队平级,专门负责对苏联的情报收集工作,由孙继业担任主任。

    第三,新成立一个“副官处”,也和其他各部门平级,各部司令的副官都由副官处选派、调配。各部门司令的副官除了要对司令负责,也要对副官处负责。而副官处的长官称为“副官长”,同时身兼女皇的“人民卫队副官”一职。此职位,由尚秀担任。

    第四,为和新职务相适应,也为了表彰尚秀出色的工作能力,尚秀衔升一级,升为上尉。

    女皇身为天子,天然就是帝国武装的最高统帅。最高统帅,自然也会有副官。而朱佑榕原先只有陆军副官和海军副官的。现在既然人民卫队是独立于海陆军之外的军队,那自然也要有人民卫队副官。秀秀现在担任的,就是女皇的人民卫队副官。

    此番人事安排宣布下来,可谓是有的喜有的忧。李长贵自然很是惊喜。不过他毕竟不是那种钻营的人,骤然听到那么重的担子落到自己肩上,以下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一时间,脸上竟是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倍加沉重。

    孙继业老头也是喜出望外。他以前只是跟着宋如海、王鹤翔两位老伙计打酱油的,眼看着他们一人当了政工队司令,一人当了装训部部长,而自己还只是在政工队里干个闲差,正心里不平衡,想着什么时候告老还乡呢。现在倒好,自己一下成了对苏战略办公室的主任,自己的部门还和其他各部门平齐,老头可是喜形于色,当时就笑开了。

    孙继业和李长贵可不一样。李长贵代理总司令有压力不奇怪,他毕竟是没怎么当过领导的,被向小强从北清“捎回来”也就一年半。但是孙继业可是信心满满的。他长期担任大明驻苏联大使馆的陆军武官,不但精通俄语,而且也是外交、情报的老手,还是俄国通。陆军武官在大使馆里也是个不小的领导了。

    大使馆里,内阁政府这边的最高长官就是大使。而军队这边的最高长官,要么是陆军武官,要么是海军武官。大明在驻英、驻美、驻日这样的大使馆里,军方最高的都是海军武官。而在驻苏、驻德、驻法这样的大使馆里,军方最高的是陆军武官。也就是说,他孙继业不仅是专业上绝对胜任,而且也是长期当过领导的。现在让他担任对苏战略办公室的主任,孙继业是一点压力没有,反而像拿起了老本行一样,轻车熟路。

    ……

    最傻眼的人,莫过于肚子疼了。

    不仅总司令的位子泡汤了,而且肚子疼还一眼就看出了这一系列安排的用意。在他看来,这每一招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有现成的保安队在,为什么还要成立一个“对苏办”?搜集苏联情报?难道保安队就不能搜集?保安队好歹也成立了一年多了,人才济济,情报网也建设的差不多了,论搜集苏联情报,怎么不比这个新成立的什么“办公室”有效率得多?二者功能根本就是重合的!

    肚子疼心里想着:这根本就是为了分我的权来的!

    这还罢了,更要命的是那个“副官处”!要每个部门的副官都向副官处负责?每个部门副官的任用、调配还要副官处安排?那岂不是把手伸到各个部门里去了?既然所有副官的人事权都抓在手里了,那今后想不叫副官们对副官处效忠都不行。因为你升职也好、奖惩也罢,你的司令说了不算,副官处说了算。你说你更效忠谁?

    还有那个“女皇人民卫队副官”一职,更是厉害。尚秀不但身为公主,现在还是女皇陛下的副官!那今后无论是以公主的身份,还是以女皇副官的身份,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宫面圣,想对陛下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了!而尚秀那个心计,那个眼力劲儿,不久之后铁定又是一个卫子衿式的人物!

    尚秀升军衔也好、掌握副官处也罢,这还都是次要的。身为公主之尊、身为女皇副官,这两条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两条,尚秀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任何人,哪怕拼了老命,都最多能把尚秀手里的权力夺过来一点,但已经绝对整不倒她这个人了!

    肚子疼后背上满是冷汗,慢慢地掏出香烟,点着抽着,也听不到卫子衿说什么了,只是在剧烈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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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集 秘密潜入

    夜晚的沙尘暴,恐怕是这个星球上最恐怖的场景了。风声震耳欲聋,能见度完全为零。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咆哮的狂沙,一步之外的东西就完全看不见了。

    迪化北边几十公里,就是库尔班通古特沙漠。这是中国第二大沙漠,是北疆准格尔盆地的中心,面积仅次于南疆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拜这个中国第二大沙漠所赐,迪化的沙尘暴的凶悍程度,是北京、内蒙的沙尘暴所不能比的。而且迪化正好处在南北二疆的中间,正好在天山山脉的山口处,形成一个风口。沙尘暴到了这里,简直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

    向小强、十四格格、武炎彬,还有七个最强壮的当地游击队员,一共十个人,排成一字队伍,一个挨在一个的后面,前后用绳子拴在一起,每人都完全蒙住脸,连眼睛也蒙住,像盲人一样顶着风沙艰难前行。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没有被俘过,所以身上原先带的东西都还在。除了军刀、手枪之外,他们还带着在当地游击队里最稀罕的东西:望远镜、指北针。也就是靠了这两样东西,他们才敢想能在今夜摸进苏军机场。

    在白天沙尘暴即将刮过来的最后一瞬间,十四格格和武炎彬用望远镜配合军用指北针,迅速测算除了从山脚下到苏军机场的大概距离,还有较精确的360度方位读数。在眼睛完全永不上的情况下,只能像潜航的潜艇一样,靠这些数据前进了。

    跋涉在最前面的是武炎彬。他的袍子像雨披一样,完全罩住全身,连头脸也朝在里面。他手里拿着指北针,不时地举到脸前,看看夜光指针的读数,校正一下前进方向。

    十个人尽管完全裹在长袍里,甚至连头脸都完全裹起来,但是沙尘仍不断地钻进他们的鼻孔、耳朵、嘴巴。好像裹得再厚也没有用。天知道这些沙尘是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

    ……

    他们的计划是,不求偷到飞机,但求偷到电台。因为偷飞机面临着两大难以克服的困难:一是没人会开飞机,二是不知道沙尘暴什么时候停,就算真能抓住一个苏军飞行员,沙尘暴中也不可能起飞。而就算等到沙尘暴停止,也不知道跑道被沙子埋得怎么样,飞机被沙暴摧残的怎么样,还能飞起来不。没准飞机被沙子埋了一半都难说。

    不论明军也好苏军也好,在此建机场后,这都是遇到的第一场大沙尘暴。谁也不知道机场会怎么样。

    而仅仅是打电台的主意,难度就小得多了。每一架飞机上都有电台,只要爬上去就能弄。轰炸机无线电的位置,就在无线电员的座位旁边,不是和驾驶台一体的,完全有可能弄下来。不知道苏军轰炸机的机载电台里有没有紧急备用电池。明军轰炸机上的就有。如果有的话,那么一切都好办了。要是没有、完全就靠飞机供电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了,还得想法搞电池。

    反正,搞电台比搞飞机容易,搞电池又比搞电台容易。只要能搞出来,总会有办法的。

    从山脚下的胡杨林,一直到机场,中间有七公里的空旷距离,任由风沙肆虐。这七公里他们走了足足五个小时。从傍晚七点一直走到夜里十二点,中间只短暂休息了两次。这对向小强的身体是个极大的考验。他的伤势虽已无大碍,但是身体还很虚弱。向小强拿出了当初大冬天光膀子在长江里折腾的毅力,咬着牙一路坚持,最后看到机场灯光的时候,都几乎虚脱了。

    ……

    武炎彬作为领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头巾掀开一条缝,隔着几道薄纱看看前方,确认一下有没有灯光。直到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前方远处隐约出现了几点亮光。那是了望塔上的探照灯。

    他们看到探照灯的时候,已经在几百米之内了。而平时,十几公里外的山上就能看到灯光了。

    平时雪亮的光柱,现在显得既微弱又可怜,根本穿透不出多远去。只是在近处,才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沙粒在光柱范围内飞过。有几条光柱还在徒劳地扫动着,可以看出上面苏军士兵是如何的尽职尽责。苏军哨兵应该有风镜,但是这种天气还能在了望塔上面呆得住,真要靠着为全人类解放事业献身的大无畏精神才行了。

    但是完全没用。即使有人就站在了望塔下面,光柱打上去,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人影。

    在这种环境中,说话已经完全没有用。即使在耳边叫喊,都不一定能听得到。

    按照事先的约定,武炎彬向身后的十四格格拍了三下,这表示到了,该把眼睛露出来了。十四格格又向后拍了向小强三下。向小强又拍了身后的人三下……很快,十个人都明白到地方了,都把眼睛扒开了一条缝,隔着几层薄纱往外看。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极细的灰尘钻进眼中,很是难受。

    但是一大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机场了,而且在机场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苏联大兵绝对看不见他们,听不到他们。只要人品不那么差、不直接撞到苏军哨兵怀里就行。

    一行人就在距离了望塔十米远、距离机枪堡垒十五米远的地方,直接走进警戒线之内了。可以说是在苏军眼皮底下进去的。平时想都不敢想,今天拜老天爷所赐,出入如无人之境。

    他们挣扎着前行,仿佛浑身衣服都要被风沙撕裂了。武炎彬尽量凭借着白天用望远镜观察的印象,在一团漆黑中慢慢摸索。每个人都把枪抱在怀里,一旦撞上苏军哨兵,可以立刻打死。在这种天气下,枪声几米外就听不清楚了。

    脚下不是草坪,也不是机场跑道的夯土,而是厚厚的沙子,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半个脚。估计即使沙尘暴明天停下来,短时间内机场也不能用了。向小强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挣扎这一路来了。只是搞电台的话,让武炎彬跟十四来就行了。

    在风沙中摸索了一阵,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正好在头部那么高的位置,蒙在帆布里面的。武炎彬隔着几层薄纱看了一下,又摸了一下,确定是一只引擎,在一只机翼上面。他又顺着包着帆布的机翼向前摸索,很快又看到了巨大的机身。也是蒙着帆布的。

    看来,苏军做得还算到位,至少用罩衣把飞机保护起来了。

    武炎彬转过头来,看着十四格格。十四格格也仰着头,打量了飞机片刻,点点头。

    于是,几个人抓着飞机的帆布罩衣,往舱门的位置摸去。

    ……

    谁也没想到,光是鼓捣飞机舱门,就鼓捣了将近一小时。首先是舱门找不到位置。十四格格印象中的这种苏联轰炸机舱门应该在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她钻到机腹下面,想找到机腹下的入口,却还是找不到。而要把一处的飞机罩衣掀开来看,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帆布裹得相当紧,再加上狂风猛吹,让帆布死死地贴在机身上。而且能见度几乎为零,只能用摸的。

    直到后半夜一点多,十四格格才在飞机的后侧部找到了一出舱门。她使劲儿拉了一下,自然是拉不动。

    舱门有锁!十四格格愣了一下。轰炸机舱门还有锁?

    不过,这也在她准备之内。十四格格转身做了个手势,武炎彬二话不说,立刻递给了她一包东西。这包东西是游击队的全套工具,包括了从铁匠铺、修鞋店、马掌铺、自行车铺、甚至钟表铺搜集来的工具,杂七杂八。

    她让武炎彬给他捧着,自己钻进帆布里去,一会儿拿这样工具,一会儿拿那样工具,活像个娴熟的机械师。

    十四格格所受的间谍训练中,一大重要科目就是开门锁、开保险箱,而且要求不留痕迹。这是一个专业间谍的必备技能。一旦能够不留痕迹的开锁和保险箱,那么就有大量的机会窃取到高质量的情报。

    当然飞机的舱门她没有开过。而且飞机舱门的锁和普通门锁也大不一样。好在舱门锁不是比门锁更难开,而是比门锁更好开。

    她钻出帆布招招手,武炎彬也立刻钻了进去。两人合力一推,“哗”地一声震动,舱门平移着滑开了。

    武炎彬出来做了个手势,表示舱门打开了。

    紧接着她和十四格格先后钻了进去,然后回身把向小强也拉了上来。随后,好几个游击队员也钻了上来。下面只留下两人把风。

    向小强刚上来,立刻傻眼了。

    机舱内灯火通明,武炎彬和十四格格傻傻地立在那里。在机舱前部、靠近驾驶舱的位置,一名苏军军官弯着腰,端着手枪指着他们,脸上紧张又恐惧。

    谁也没想到,苏军没有在飞机旁布置哨兵,却把哨兵放在了飞机里面。

    这个位置选的可太好了。

    那个苏联军官瞪着眼,用手枪枪管往上示意了两下。

    几个人相互看看,都犹豫着,慢慢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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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集 从英雄到叛徒

    向小强慢慢地举起双手,盯着眼前的这个苏联军官。这是个上尉,虽多三十来岁的样子。

    向小强心里那个骂啊:不会吧,前面那么多关都闯过来了,如有神助,从苏联元帅、“红色拿破仑”眼皮底下都大摇大摆出来了,到如今都摸上飞机了,反倒栽在这个下级军官手里?

    没道理啊,没道理的。

    他转脸望着十四格格,看到十四格格也在望着他,眼珠滴溜滴溜转,好像在打主意。向小强又望望武炎彬,武炎彬也紧张得不得了。

    后面那五个当地游击队员,也都愣愣地,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向小强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准备说话。

    “Нешевелись!”那个苏联上尉紧张地大喊道,“Нехитри!”

    他双手紧握住了手枪,后退一步,瞄着每一个人,可以看出神经绷得紧紧的,再受一点刺激就会开枪。

    向小强虽然听不懂,但可以想象得到,应该是“不许动”、“老实点”之类的。

    他看这个上尉一步一步地望驾驶台靠,然后一只手伸向驾驶台,拿起了一只耳麦。

    不好!这家伙要报告!

    “涅特!涅特!”向小强汗毛倒竖,大声喊着,双手比划着,“涅特!等一下!holdon!呀买带!”

    苏联上尉紧张地用枪指着他,目光不敢转开一点,左手就在身后驾驶台上摸索着电台开关。也就是他不敢转身看电台一眼,这才搞了半天还没打开电台。

    向小强抓紧这个机会,转头小声问道:

    “你们谁会说俄语?”

    他知道这些当地人从小生活在这个多民族混居的地方,会说两三种语言的很常见。汉语、哈萨克语、维语、蒙古语都是这一带的常用语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一个会说俄语的人。毕竟隔壁就是苏联,有会说俄语的,大概也不算太夸张吧?

    想不到身后一个当地人张嘴说出一句听不懂的语言。向小强虽然听不懂,但知道绝不是俄语。

    而那个苏联上尉愣了一下,接着就用这种语言回答了一句。

    向小强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几天游击队员们一直用这种语言说话来着。这不是哈萨克语吗!

    他再看那个苏联上尉,果然,长得也不是俄罗斯人的样子,而是中亚面孔。大概他就是个哈萨克斯坦人。他和这些游击队员都是一族同胞啊!

    那个说话的游击队员用汉语对向小强说道:

    “他是哈萨克斯坦人。”

    向小强的神经一下子松下一半了。虽然还在人家的枪口之下,但现在好歹能交流上了。只要能交流上,就有机会了。

    他看这个苏军上尉的领章,和帽圈,都是蓝色的。裤子也是蓝色的。他知道这是个空军军官。在飞机里的空军军官,还是个上尉……

    “帮我翻译,”向小强拍了一下游击队员,接着对那个苏联上尉说道,“你是飞行员吗?”

    游击队员用哈萨克语翻译过去,那个苏联军官一愣,高声说了一句。

    “他说是,”游击队员说道,“他还说上级特地安排他在飞机里守着,专抓我们这些破坏分子。”

    向小强骂了一句,接着说道:

    “问他:你有父母吗?你有兄弟妻子吗?

    那个游击队员一愣,然后转过头去,用哈萨克语对苏军上尉说了。苏军上尉也是一愣,接着大喊了一句。

    游击队员翻译道:

    “他说关你什么事,叫你老实点。”

    向小强稳定了一下情绪,笑道:

    “你把枪放下,我们这就走,大家就当没见过面。”

    游击队员又翻译过去了。苏军上尉冷笑了一下,说了一句。翻译道:

    “他说不可能。叫你别妄想了。”

    向小强仍旧微笑着,说道:

    “只要我们被俘,我们就会把你咬进来。回头审问的时候我们就说,你是因为和我们价钱没谈拢,才把我们交出去的。怎么,你不信吗?我们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自己这边的人都兴奋起来了,仿佛看到了希望。十四格格也立刻说道:

    “对!我们会被分开审讯,但是我们都会众口一词,说我们曾试着贿赂你,你也和我们谈价钱来着。最后是我们实在没带那么多钱,你觉得把我们交上去立功更划算,才把我们……”

    两人一边说,游击队员一边翻译。那个苏联军官听着听着,就开始瞪大了眼睛,表情极其愤怒,大声喊着什么,一边挥舞着手枪。

    十四格格冷冷地继续说道:

    “想想你会被怎么样。你会被逮捕,审讯,毒打,逼供,最后他们一定会逼你承认反革命,还会逼你供出其他人……”

    那个苏军上尉吼叫着,但是已经有些惊慌了。

    向小强也说道:

    “你最后会被枪毙,这个不用说了。可是想想你的家人吧。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妻子孩子。他们都会被送进劳改营。你知道是什么劳改营吗?对,就是古拉格集中营……”

    “来,我们串一下细节,”十四格格转过脸来,对其他人说道,“我们上飞机的顺序,就和现实的一样。上来发现被抓住后,向小强就提出贿赂他,这位兄弟就当翻译。向小强先说给他五块金币,他嫌少,然后我又把钻戒摘下来,要给他……”

    说着,十四格格抬起手,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手指上的钻戒,继续说道:

    “但是他还不满足。他不但要我们的财物,还以为我们是来偷飞机的,要我们带他一块儿走,去大明……”

    “对,”向小强继续发挥道,“我们说我们只是来偷电台的,他不相信,说我们敢骗他,就把我们交出去。”

    向小强一边说,一边示意那个游击队员翻译过去。果然,苏军上尉脸色越来越白,又气又惊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憋出来了一句话。

    游击队员翻译道:

    “他说,我们这么胡说根本没用,上级不会相信的。”

    向小强笑道:

    “嗯,你上级大概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也有可能会相信。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试一下就知道了。我们赌一把,我们拿自己当赌注,你拿你全家当赌注。”

    翻译过去之后,那个苏军上尉的脸色明显更白了。

    向小强紧盯着他,yin森森地说道:

    “就算你抢在我们前边,先跟你上级都说了……那用你们政委的标准来衡量,你也不是清白无辜的了。你看,现在你有枪,我们赤手空拳,你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报告,反而跟我们这么黏黏糊糊,你一句我一句的……这可都是真的吧?你在衡量什么?是不是在衡量,是向上级报告好呢,还是放这几个敌人走好?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思想?什么作风?我们这几个资产阶级敌人恐吓你一下,你就被吓倒了?!难道你把自己家人看得比党的事业还重要?难道你怀疑,组织真的会冤枉你?你开始怀疑组织了?!你说!你是何居心!你脑子中的个人主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根发芽的?!你心中的革命信念,是从何时开始动摇的?!是从何时开始不再坚定不移的?!……你这个叛徒,老实交代!!!”

    苏军上尉听着游击队员笨拙的翻译,脸如白纸,满脸都是汗珠。他慢慢地扶着驾驶座靠背,好像身子都打晃了。

    ……

    这时候,驾驶台上的一个信号灯闪动起来。所有人都向那里看去。

    苏军上尉一只手握着枪,指着他们,另一只手犹豫着,慢慢地抓起了耳麦,戴在头上。

    “达瓦里希xxx……”他声音沙哑地慢慢说道,“嗒。……涅特,涅特。……涅特。嗒,赫拉肖。”

    说完了,他摘下耳机,扔回身后,仍是端着枪,脸色惨白地盯着他们。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微笑。向小强笑道:

    “你刚才先说了‘达瓦里希xxx’,是什么同志,估计是你的上级。然后你说了两个‘对’,三个‘不是’,或者‘没有’,然后最后说了一个‘好’。而且你的声音相当沙哑,有气无力的,刚才你的上级估计在问你怎么回事,你说没事,对不对?呵呵,一旦我们被俘了,我们凭着这个就可以向你的上级证明,当时我们就在你旁边,而你对上级说‘没事,一切都好’。……兄弟,接受现实吧,你现在已经是叛徒了。我们已经拴在一起了。”

    “来,把枪给我吧,”十四格格很柔和地一笑,向苏军上尉伸出手去,“听话。”

    ……

    几分钟后,这个苏军上尉已经抱着脑袋坐在了地上,靠着舱壁,脸埋在双掌里,痛哭不止。

    他的枪自然已经到了十四格格手里。向小强、十四格格、武炎彬三个人都颇为同情地看着他。但是其他七个人都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的,准备随时扑过来,把他宰了。

    向小强很理解这个苏军上尉此刻的心情。在部队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整个的信仰瞬间崩塌。对自己的道德无限怀疑,因为自己已经成了叛徒,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而且,还有莫大的恐惧。一旦这几个人被抓住了,那么自己也就完了。全完了。这几个“破坏分子”说的不错,就算不说什么贿赂不贿赂的,就凭着在上级面前包庇敌人,自己就是实打实的叛徒了。而在现在军队一天比一天恐怖的氛围里,自己这个罪名,绝对是保不住命了。而且一旦自己被作为叛徒处决,那么自己的家人也就完了。真得像他们说的那样,统统进劳改营。

    十四格格同情地蹲下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

    “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你配合一下,一切都过去了……”

    “对,”向小强也蹲下来,和善地笑道,“配合一下,开飞机到明军控制区绕一下就行,要求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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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集 直上云霄

    这个苏军上尉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接下来就完全陷入十四格格和向小强的“魔掌”中,任由他们摆布了。这个苏军上尉虽然三十来岁,年纪比他们还大一些,但是既没有经过任何心理训练,又没有任何斗智交锋经验,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

    他叫阿尤汗,是个轰炸机机长。但是昨天他得到了新任务,飞这架运输机去莫斯科,第一站先到新西伯利亚。本来下午就该起飞的,但是来了沙尘暴,所以任务被顺延到了明天上午。如果明天上午沙尘暴还不停,那就要继续顺延。只不过今夜为了防止破坏分子趁着沙尘暴溜进来,每一架飞机上都安排了一名飞行员,或者地勤人员看守飞机。

    也就是说,这一架不是轰炸机,而是运输机。

    现在,十四格格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她起先怎么也摸不到轰炸机下方的入口,而且机舱门上还有锁的原因了。

    这架运输机看起来很大,机舱内有很大的空间,不过堆放了一堆大箱子,箱子都被用钢索固定在地上,每个都有一米多高,上面蒙着帆布。阿尤汗说,箱子里都是貂皮,精选出的最好的阿勒泰紫貂皮,要运回莫斯科,给斯大林同志和中央委员的同志们用的。

    十四格格看着向小强和武炎彬,微笑道:

    “现在,你们还想回山上去吗?还是想赌一把,在这藏到风沙停止、直接回国内?”

    武炎彬和向小强相互看看,向小强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而武炎彬显得相当紧张。

    武炎彬小声说道:

    “大人,把电台弄下来,回山上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留下来是玩命,咱们还没让逼到那一步啊!”

    “炎彬说的也是,”十四格格点头道,“如果留下来,就要冒着被抓到的危险。而且不知道明天风沙能停不。如果连续两三天都不停,那我们就要在飞机上躲两三天,被抓到的机会大大增加,而且还没有吃喝……”

    向小强沉吟道:

    “吃喝问题,我们让阿尤汗解决。他是飞行员,又是机长,从食堂拿出些食物出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风沙中谁也看不清他拿着食物去哪了。他如果不愿帮我们拿,我们就跟着他到食堂自己拿,还跟大师傅说我们是阿尤汗同志的客人,这两天他一直掩护我们来着。反正我们吃定他了。”

    武炎彬瞪大了眼睛说道:

    “大人,明天就不一定还是他了!要是换个人上来值班怎么办?”

    向小强转向十四格格,问道:

    “怎么办?”

    十四格格笑道:

    “怕什么,我们都有枪,躲在箱子后面,找机会把他干掉,然后再撤出去不迟。反正有沙尘暴掩护,我们进出都很方便。就算真刮伤三天三夜的风沙,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困三天三夜。什么时候要走,还不是下飞机就走了。”

    她说的倒很对,向小强连连点头:不错,只要风沙不停,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要是风沙停了,那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能起飞了。那不是更好?

    下了决定,向小强让游击队员跟阿尤汗去说。阿尤汗一听,吓得连连摇头,表示打死也不愿干,让他们要走现在就走。

    向小强把脸一拉,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又是一番“叛徒”、“枪毙”、“集中营”、“全家老小”之类的恐吓,再加上十四格格在一边闻温言细语地配合,说就拐一个小弯,就向东拐一下就行,之后你还去你的莫斯科。

    一番软硬兼施,阿尤汗快要崩溃了,脸色惨白,泪水横流,苦苦哀求放过他……让向小强和武炎彬看了都心有不忍。但是十四格格依然不依不饶,连续进攻。

    “你怕什么呢?你怕向东绕一下,回头再去新西伯利亚油不够了吗?没关系,在我们机场上给你加满油。你怕时间上说不通吗?没关系,你就说中途遇到了明军战斗机,设法摆脱它们来着。我们这边会发几个电报,证实巡逻战斗机遇到了一家苏军运输机,一番纠缠之后被它跑掉了。我们还可以在机场上,往你的尾舵上打几个机枪眼……这样,你到莫斯科后,被树立为智勇双全的飞行英雄也说不定。”

    十四格格说完后,紧接着向小强又过来厉声恐吓了一番,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这也不答应,那大家就鱼死网破,你也洗干净脖子等着上刑场吧。

    这样几番说下来,阿尤汗才痛苦不堪地同意了。

    ……

    既然已经决定冒险留在飞机上了,那就该让这些游击队员回去了。只要留下一人,充当翻译就行了。

    没想到的是,七个游击队员,竟然有四个想留下来。另外三个,还都是在本地有家小,割舍不下的。向小强傻眼了。这箱子之间空间有限,藏不下这么多人啊。

    于是,十四格格有好生相劝,说只能留下一个,其他人也不用着急,要留下来坚持抵抗苏军,只要向大人回去了,明军很快也就打回来了……

    这么“劝退”了三个,留下了一个汉语说得最好的游击队员。其他六个人和他们道别过后,跳下飞机,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中。

    现在,飞机上一共就剩下五个人了。

    谁也不说话,飞行员阿尤汗只是坐在前边哭。向小强现在才感到了巨大的疲惫。一晚上的玩命奔波,现在感到浑身都要被吞噬了。他二话没说,头靠在十四格格身上睡着了。

    那个游击队员叫宽迪克。十四格格示意宽迪克去跟阿尤汗聊聊天,稳定一下他的情绪。宽迪克点点头,摸过去坐在飞行员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开始没话找话。

    过了一会儿,飞行员阿尤汗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了,也开始搭腔,两个人小声聊着天了。

    十四格格看到眼下的事情基本都搞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了。她也长出了一口气,感到了浑身疲惫。十四格格交给武炎彬值班的任务,然后和向小强靠在一起,两人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大声说话声,马上惊醒。

    原来是飞行员阿尤汗在对着耳麦说话。大概是上级查岗了。武炎彬和宽迪克都在一旁盯着他。阿尤汗语调也很正常,也就是“涅特、涅特、赫拉肖”等几个简单的单词,然后就关上了。

    十四格格放心了。她看了一下表,自己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她站起来,让武炎彬和宽迪克睡觉,自己值班。外面的风声明显小得多了,也不像几小时前那样鬼哭狼嚎了。现在隔着机身和飞机罩衣,只能听得到少许的呼啸声,还有沙粒打在帆布上的“沙沙”声。她有种预感,觉得沙尘暴到早上可能会停止。

    ……

    果然,到了早晨六点多的时候,外面的风沙声几乎听不到了。

    这时候,无线电又响了起来。十四格格盯着阿尤汗,武炎彬和宽迪克也一个激灵醒了。

    阿尤汗拿着耳麦,紧张地说道:

    “不不……少校同志,我没问题,今天完全可以飞……对对,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昨夜在飞机上睡得很好,精神非常好……是的,少校同志,我明白这些货物是给斯大林同志的,因此我更是义不容辞地来飞这架飞机……这是我的荣誉……少校同志,这架飞机我飞的次数最多,整个中队,谁都没我更了解这架飞机的脾气,只要交给我,保管平安飞到莫斯科……好,谢谢您,少校同志。我现在就去吃早饭。”

    他放下耳麦,松了一口气,笑道:

    “好险……商机差一点就要找人替换我了……是我硬揽下来了……现在,少校同志要我去吃早饭,然后待命。地勤会清扫跑道,还会上来检查飞机……”

    然后,他指了指飞机上的箱子,有些为难地说道:

    “可能你们要暂时躲到箱子里面,技师走后,我会让你们出来……”

    听完翻译后,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对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向小强笑道:

    “兄弟,帮我们也带点吃的来吧。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快饿死了。”

    阿尤汗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尽量吧……不过不一定。”

    说完,他过来掀开帆布,又把几只木箱都打开,让几个人躲进去。

    向小强看到,箱子里并不是想他想象的一样,塞得满满的都是皮子。这种顶级貂皮很贵重,都是一张一张的用软布包好,外面再用油布包好,每只箱子只放了几卷,还有很大的空间。向小强爬进去躺下,刚好合适。就是很热而已。

    几个人都藏进了箱子,然后阿尤汗又盖上箱子,盖上帆布。反复检查天衣无缝后,才忐忑不安地下飞机吃早饭去了。

    ……

    只过了半个钟头,他就又回来了。阿尤汗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技师上来检查飞机,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因此早餐吃得狼吞虎咽,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后又带着几块黄油面包和两壶水返回来了。但是他没敢把箱子里的人叫出来,因为地勤随时可能上来。

    现在沙尘暴已经完全停止了。跑道上覆盖了厚厚的沙土,大概有几十公分厚,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现在推土机正在跑道上轰鸣着,清理沙土。而一帮地勤人员也已经取下了飞机的罩衣,正在检查外侧和引擎。过了一会儿,几个地勤人员爬上飞机,开始检查各项操控。

    两只引擎吼叫起来,螺旋桨飞速转动,非常流畅。

    检查了四十分钟左右,地勤人员认为没有问题,都下去了。

    阿尤汗又等了将近半个钟头,直到接到了待命的命令,确定这次飞行任务不会更改了,也确定地勤不可能再上来了,他才敢敲敲木箱,把向小强等几人弄出来。

    几个人一出来,都已经是热得满头大汗了。貂皮保暖,这真不是吹的。

    宽迪克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一张貂皮铺在地上,跪在上面,然后用指南针确定了一下麦加的方向,开始做晨课。

    向小强等三人则坐在一边,狼吞虎咽地吞吃黄油面包。

    过了一会儿,宽迪克的早课做完了,站起身来,捡起斯大林的那张貂皮,拍打了两下,仍然包好,给他放了回去。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对视一眼,都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知道将来这张貂皮做成了帽子,戴在斯大林的头上,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用来做早课的垫子,被世界上最大的无神论国家统治者做成帽子戴在头上……

    ……

    这时候,无线电里传来了起飞命令。

    阿尤汗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面地勤人员的引导,操纵着飞机慢慢爬上跑道。

    最后,前方就是空旷的一眼望到尽头的跑道。

    螺旋桨的噪声骤然增大,飞机的滑行速度骤然飙升,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直冲向前,最后下面一轻,脱离了大地。

    终于,飞起来了。

    向小强等几个人整个神经全放松了。他们无力地靠在箱子上,抓着绳索,相互看着,微笑着。

    只有宽迪克,他吓得脸都白了。他不但没坐过飞机,连汽车也没坐过。现在飞机在向上爬升,这种骤然身体加重、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他死死抓着箱子上的帆布,面白如纸,紧咬牙关。

    突然,他忍不住了,大声叫喊起来,声音中带着哭腔:

    “救命!救命啊!万能的真主啊——!!!”

    向小强和十四格格哈哈大笑,一手抓着帆布,另一只手抱在一起,尽情地接吻着。

    武炎彬也兴奋地哈哈大笑,但顶头上司在接吻,他不好做电灯泡,就站到窗边往下看。

    下面是越来越小的迪化机场。而远处的天空,晴空万里,太阳的强光直射眼睛。

    千米的高空中,回荡着几个人疯狂的欢呼和怪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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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集 迷雾重重

    向小强他们不知道双方战线在什么位置,不敢冒险,只能尽量向东飞。而目前确定由明军控制的机场,就是酒泉机场了。

    迪化到酒泉直线距离1000公里左右,但是他们不敢飞直线,因为那必将经过吐鲁番、哈密两块地区。而那里人口稠密、市镇众多,肯定是苏军的防空重点区域。从那里直接飞过去,很容易会碰上苏军的巡逻战斗机。因此,向小强让飞行员绕了一下,先向北飞,从库尔班通古特沙漠上空折向东,飞进外蒙古,在大草原和大戈壁的无人区上空一直向东,最后直转南下,飞临酒泉。沿途约1600公里。

    在菲飞临库尔班通古特沙漠上空时,飞行员阿尤汗按照十四格格的安排,用无线电大声呼救,声称遇到了明军战斗机,正在努力摆脱中。然后故意让无线电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断掉了。

    这样在今后的几个小时中,苏军机场控制塔追踪不到这架飞机了。

    关掉无线电之后,飞机转头向东北,朝着外蒙古飞去。

    到酒泉机场,大约要飞行五个小时。在这五个小时中,十四格格修改了机载无线电的频率,用数字暗语呼叫明军电台。开始两个多小时收到的全都是杂音,十四格格不免心中焦躁,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这部苏军机载电台的状况如何、功率多大、以及频道修改是否正确。她明白,一直到酒泉都无法呼叫到明军都是完全可能的。那样的话,这架苏军运输机少不得要被击落。

    第三、第四个小时中,十四格格依然不停地呼叫,眼看就要飞出外蒙古、进入内蒙古和甘肃了。她脸上的汗珠也渗了出来。

    “炎彬,看看飞机上有几个伞包。”

    她抬头吩咐道。尽管语气仍然平静,但是几个人都听懂了严重xing。

    武炎彬脸色发白,跑到后面去看了。片刻后跑回来,脸色更白了:

    “公主殿下,只有一个伞包。”

    向小强也沉不住气了,对宽迪克说道:

    “问问飞行员,看是不是只有一个。”

    宽迪克问了,然后说道:

    “他说,因为这次任务只有一个人,所以地勤只放了一个。”

    几个人相互看看,都明白事情的严重xing了。

    十四格格没说话,继续低头,调试着电台,不断地尝试呼叫。

    ……

    下面出现了大沙漠,远处全是沙漠,一眼望不到头。

    飞行员阿尤汗低头看了看地图,指了指甘肃北边、内蒙古境内的一片沙漠,点点头,示意就是这里。

    向小强凑过去一看地图,认出这就是腾格里沙漠。而腾格里沙漠已经在酒泉东边一百多公里了,也就是说,飞的有点过了。

    阿尤汗也调转方向舵,向右偏了几度,大致对准了酒泉的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候,电台里终于有应答了。

    十四格格立刻抱着耳麦,大声呼叫,表明身份。而那头的明军通讯兵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过了片刻,那个通讯兵表明,自己这边不是酒泉机场,而是兰州的人民卫队西北司令部。不过,他们马上会为向大人和公主殿下协调,让他们降落在酒泉机场。

    很快,兰州司令部的通讯兵又发来呼号,告知已经安排完毕,可以直接降落在酒泉机场了。

    放下耳麦,十四格格瘫坐在座椅里,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而飞机舱内,又爆发了一阵疯狂的欢呼。

    到了如今,他们终于算彻底的逃出来了,彻底的安全了。

    ……

    又向南飞了一会儿,前面沙漠渐渐消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沙漠灌木,很快又出现了小块小块的绿洲。这预示着快进入甘肃的绿洲走廊了。

    就在此时,阿尤汗突然大叫一声,一拉操纵杆,飞机整个身子斜了过来,迅速向下俯冲。飞机上一片惊叫声,向小强、十四格格等几人摔做了一团。

    头顶上“嗡”的一声轰鸣掠了过去,紧接着舱壁上“叮叮当当”被敲了几下,几道光线从舱顶漏了进来。

    ——飞机舱顶被打了几个大洞!

    “战斗机!”向小强喊道,“有战斗机在打我们!”

    他一下子扑到十四格格身上,把她死死压在身子下面,掩护着她。此刻,他的脑中骤然掠过了当年的情景:救出秋湫她们,劫飞机过长江的时候,遭受清军炮火攻击,自己也是这样掩护秀秀的。想不到,当初那一幕又重演了。

    俯冲了一阵子,阿尤汗又把飞机向上拉。机舱里又是一片惊叫声,像坐过山车一样。

    后面的战斗机快速冲过来了,又是“哒哒哒”的一阵扫射,两颗子弹打在木箱上,木屑四溅。

    到底是怎么回事?向小强死死按着十四格格,脑中快速想着,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还会遇到战斗机攻击?难道是偶然遭遇的巡逻战斗机?

    十四格格拼命从他身子下挣脱出来,然后扑向电台,一边调着频道一边大声呼叫着:

    “不要攻击,我们是明军军官!不要攻击……”

    战斗机又从后边窜上来了,一串曳光弹打过来,一边的机翼又被穿了好几个枪眼。

    所幸这是一架大型飞机,又是运输机,而且苏联的东西又做得非常皮实,很耐操,颇有“空中堡垒”的感觉。战斗机的机枪口径也不大,7.9毫米的。要是单发的小飞机,或者对方打出的是20毫米机关炮,这时候怕是已经被击落了。

    向小强在心里骂着:奶奶的,原来说要将落后给它补上几个枪眼,现在也省了。

    突然,耳麦里有回音了。对方果然是明军战斗机,而且飞行员很是意外,不太敢相信这架苏军飞机上坐的竟然是明军军官。

    对面的飞行员下了命令,命令运输机就近降落在酒泉机场。

    这边十四格格和向小强他们也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又逃得一条命出来了。

    ……

    十几分钟后,下面远远地看到了一座机场。这就是酒泉机场了。飞行员阿尤汗正要按下机头准备降落,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朵黑云,紧接着一声闷响飘进驾驶舱。

    “啪!”

    驾驶舱玻璃被打穿了一个大白点,一枚弹片在舱顶弹了一下,钉在了木箱上。

    “啊!高射炮!”

    机舱内又是一团惊叫,十四格格又是扑到电台前……

    接二连三的高射炮黑云在前后左右炸开,机舱内像地震一样,被震得剧烈颠簸,弹片也不时地打进来,叮叮当当的。

    然后,一串曳光弹从下面飞了上来——机关炮也开火了。

    不过这次的高射炮火力持续很短,大概是紧随其后的明军战斗机紧急联系了,机场防空部队也紧急停火了。

    几分钟后,这一架让打得千疮百孔的运输机,在跑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一辆救火车和一辆救护车扯着嗓门追过来,停在运输机的旁边。紧接着,几个军医抬着担架冲过来。

    “咣!”

    舱门打开了,向小强叉着腰,怒容满面地出现在舱门口,破口大骂:

    “我操你们……”

    下面的军医都愣了,抬着担架傻站在原地,仰着脑袋,呆望着向小强。

    就在向小强尽情发泄的时候,十四格格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手里玩着耳麦,狐疑地凝视着下面的机场,盯着那些跑道上的人。她并不象向小强那样急于发泄,也不像武炎彬那样急于下飞机。十四格格下意识里觉得,现在飞机下面并不必飞机里安全。

    兰州司令部那边明明已经协调好了的。难道就是简单的协调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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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937介绍:
1644年,满清血腥入关,侵吞半壁江山。
南明,顽强地活了下来,和北清对峙到1935年。
北清疆域大,南明疆域小。
北清人口多,南明人口少。
北清6军强,南明海军强。
北清有煤炭钢铁,南明只有水稻茶叶。
北清是君主集权,南明是君主立宪。
北清都离边界有1ooo公里,南明都离边界只有1ooo米。
北清咄咄逼人,南明自守求全。
大海东边,还有个强悍的日本,虎视大6,择机而噬。
但是,南明有主角。
……
2o世纪明朝人穿什么?挣多少钱?
2o世纪的东厂和锦衣卫是什么样子的?
2o世纪的大明皇室和内阁,谁听谁的?
清朝粘杆处Vs明朝厂卫,如何交锋?
明、清之间的坦克战怎么打?
大明潜艇如何封锁日本列岛?
……
荒诞,还是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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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定位:
1、热兵器背景;2、以斗智、谍战、战争戏、外交戏等为主;3、有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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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p;1t;/tdamp;gt; amp;1t;/tramp;gt;大明193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93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93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